「喂!喂!喂!……小姑娘快醒醒,醒醒……喂……」
好討厭。藍琳像趕蒼蠅一樣,揮手舞幾下,見沒了聲音,復又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下。就要重新進入夢鄉,忽覺鼻尖好似有什麼東西繞著,麻酥酥癢癢的,她下意識的捉去。
「啊!」的一聲尖叫,淒厲而悲慘,是個男人的聲音。
藍琳猛地睜開眼楮里,一個胖乎乎的圓臉,正皺成一個包子的模樣,苦苦地看著她。
「是你!」藍琳一下坐起,扔掉抓住的胖手,攏起被子抱在胸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藍琳剛從黑屋中放出,被招去見壽王時,在樓梯上遇見的胖子,他那一團肉鼻子,被凍得通紅,本來不是特別明顯的缺口,看起來更加明顯,讓他整個滑稽的胖臉多了一點厲色。
胖子就站在她的床頭,似乎瞧到她眉眼間的恐懼,他眉頭皺的更深,湊過臉來,道︰「姑娘,你不認識我了?」
瞧他這模樣,似乎她不應該怕他一般。難道在那次樓梯相遇之前,他們兩個就認識了?對了,阿扎木身上的味道跟這個小胖子身上的味道極像。會不會是跟阿扎木有什麼關系,而且這個味道……藍琳一下想起那日里在壽王和陳亦知面前的失控,會不會跟這個味道有關?
她還沒問,這小胖子就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那個臭小子的話居然是真的……」看到藍琳望著他,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問道︰「姑娘,你真的,真的,不認識我?」
藍琳搖搖頭,這小胖子的話一點兒都模不著頭腦,又有上次的不愉快事件發生,她當即下了逐客令,沒想到這個小胖子居然一下大哭起來,哇啦哇啦說了一大通藍琳不明白的話。
「姑娘啊,你就可憐可憐我啊,我都一個多月沒見肉沫子了,你看……」小胖子一邊用袖子抹去鼻涕,一邊扭著他的小肥腰。
藍琳看著好笑,若是在加一個長鼻子,能跟大象跳舞有的一比了。她邊笑邊道︰「沒事,餓餓正好,有了好身材,才有女人家喜歡。」
小胖子嘴巴撅的老高︰「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傷心,嗚嗚嗚……銀子都替你去買藥了,我可憐的小紅,小青,小綠,還有我最愛的小花呀,幾個月都沒好吃的了,我又為了找你,離開很久時間,估計會去都翹牆跑了啊……姑娘,你可千萬別記不得我是誰啊,尤其是你還欠我一大筆銀子呢!」
「又是銀子……」藍琳無語,她還欠了素月一大筆呢。對了,他剛才說買藥?可她自從穿越過來,這身體一點兒毛病也沒有,哪需要什麼藥,一定是這個小胖子色心泛濫,還一下包養四個,有錢才怪了,定然是這小胖子見她得了魁首,被賣了高價,以為她定然得了不少銀子,想從她這里敲竹杠。
「我說……小胖子啊……」藍琳笑嘻嘻地道。
小胖子立馬臉色一黑︰「我才不叫小胖子,我可是有名有姓,江湖人稱一縷清風過江河的豹頭王,我入皇宮如進自家的大門,武林世家的寶庫就是我的後備倉庫……」
藍琳望著挺著胸脯,頗為自豪的小胖子吹噓個沒完,當下也困了,當下打斷他,告訴他,陳亦知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剛才又發出那麼一聲慘叫,肯定引起別人的注意,雲雲……
這小胖子才收了話頭,離開屋子,臨了,居然還擱下狠話︰「你不信我,會受到懲罰的……」
夜重新恢復了寧靜,望著空空的屋子,沒有他一點兒的痕跡,怕是根本不想與她同屋吧,她是什麼身份,就算是得了魁首,也不過是個妓女而已,而他的父親叫陳玄禮,如果她沒有記錯,那個人可是皇上身邊及其受重視的人物。
前世中看多了爾虞我詐,看多了男人們功力的心態,看多了為了錢財和事業拋棄愛人的戲碼……而她什麼都沒有,心里空蕩蕩的。
目光落在枕頭下面,將仍舊帶著淡淡血漬的絹布,繞在指尖,輕輕地貼在臉上,除了哥哥,她一生都沒有被這般細心溫柔的呵護過,或許,只是感激吧。
既然,沒有一點希望,又何必弄到上痛心呢,藍琳將絹布放在燭火上,「騰!」火焰如煙花一樣燃起,燒得指尖,她一下扔到地上,那火燃了一瞬便慢慢小了,最終在冷寂中消亡。
模著指尖上燙起來的一個小水泡,藍琳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她披了衣服,推開門,迎面的寒風吹的她黑色的青絲微微飄揚,寒冷打在臉上,滲入心里。
此時,已是下半夜,月亮很大,估計在等幾日就徹底圓了。
「嘎吱嘎吱……」藍琳從台階上走下去,看著眼前一眼的白,不禁想起小時候最喜歡做的游戲,每當下了大雪,尤其是冬天里的第一場雪,她和哥哥總會找到一片沒有人踩過的雪地,然後,將腳擺成八字形,在沒有腳印的雪地上走過,她總是會比哥哥走的長,走的直。
轉過頭,在銀色的月光下,一條四米多呈八字形的腳印蜿蜒曲折,從房門口,一直到她的腳下。白雪依舊,腳印依舊,可她再也回不去了,哥哥終究只能成為回憶兒而已。
「哎呀,罷了罷了,看你這麼可憐……我就虧一點……」小胖子懊惱的聲音從角落里傳來。
藍琳轉頭望過去,陰影下看不見小胖子的臉,她輕輕一笑,道︰「小胖子,你還沒走啊?小心我們老板娘抓到你了,把你風干了,當臘肉賣。」
小胖子頓時不吱聲了。藍琳慢慢走過去,試著叫了兩聲,沒有人應,估計是走了。才這麼想,眼前似乎有個黑影閃過,手里多了個東西。
「罷了,罷了,好男兒不跟丑丫頭斗。這藥你先服著,可壓制三個月的毒性,記住,必須在每月的十五服用,每次一顆,若是毒提前發作,就是在辛苦也不能提前吃,還有……」小胖子沉痛的道︰「姑娘啊,你想不起我沒關系,可一定要想起來我們之間的約定,不然,我就吃你的,喝你的,讓你養我……」
……
「吱呀……」門輕輕地被推開。
一襲青色的衣角出現,藍琳放下手中的書,柔聲道︰「回來了,冷嗎?要不要喝點熱茶?」
進來的人一怔,不過轉瞬恢復了平靜,微笑著搖了搖頭,便沒有在理藍琳,徑直走到桌案前,取出毛筆和信紙寫了起來。
進來的正是去而復返的陳亦知,眉眼間帶著濃濃的疲憊,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厭棄。
見他這般,藍琳心中矛盾,明明就是拒她于千里的姿態,他真的是那個夜晚來替她包扎手傷的人嗎?是不是她的判斷出了錯。
不管如何,她都要知道,在剛才燒絹布的時候,她曾經就想這麼算了,可她,沒想到,若是小胖子說的是真話,她的生命很可能將在三個月之後到頭。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她不想留下遺憾,在看到陳亦知將寫好的信揣好,再次要出門的時候,她從床上蹦下來,道︰「陳公子,等等。」
陳亦知轉過頭來,眼里帶著詢問。
藍琳咬著唇,走到他的面前,揚起頭,看著他柔和的眉眼,正望著自己,她心中激蕩︰「你……是不是幾日前給我治傷的那個人?」
她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一點兒表情,看著他幾乎沒有變化的神態,她的心慢慢沉入谷底。
「不錯,那個人就是我。」陳亦知點頭承認,神色平靜。
得到確認的答案,可心卻變的更涼,一直讓她幸福難眠的事情,與他來說,好似是家常便飯,他連一點該有的驚訝,或者是解釋都沒有,不變的是他淡淡地微笑,就像是一睹無形的牆橫亙在他們之間。
既然如此,對于他來說,她不過是個簡單的陌生的路人,為何要從壽王手里留下她,又為何要冒險潛來,替她治傷,為何要給她希冀和錯覺。
「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好好照顧你。」陳亦知似乎知道她心里想的,開口道︰「放心,你身上的毒我一定會幫你解了,另外,素月那里,我也打了招呼,她不會為難你,這梅園景色不錯,先養好身體,等我安排好一切,就帶你出去。」
「那個人是誰?」藍琳月兌口問道。
陳亦知眼里閃過疑惑︰「你本是認識的……別擔心,應該是毒素影響了你的記憶,不過,這是暫時的,你會想起他,畢竟,你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說話的時候,他的眸子有些黯然。
「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險,記得,離壽王遠一點,能不見則不見……好了,我有點事情要處理,這幾日應該不會來,你照顧好自己。」陳亦知說完,轉身離去,留給藍琳蕭瑟而孤寂的背影。
太陽慢慢地從地平線中升起,初晨的陽光帶著一縷寒氣照在藍琳的臉上,她站在門口,享受著甘冽的空氣。
就在這時,旁邊的院子,傳來碧波的痛罵聲︰「你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