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抿嘴一笑,朝著自家小姐眨眨眼,便端著水盆,徑自離去。
屋內,沉寂無聲。
藍琳突然發現逗弄陳亦知是十分好玩的事情,她故意什麼話也不說,就坐在床邊,捧著下巴直直地看向陳亦知,他真的成泥塑的佛爺了。
等了半晌,仍不見此男有任何反應,只是拉著自己的衣襟看包好的胸部,仿若那里有一朵花一般。藍琳私以為這清清淡淡,偶爾害羞的家伙,就算不對天發誓說要對他負責的話兒,最少也要對她有所反應才是,然後,她在肆意捉弄他一番,這面皮人的假面皮自然就能被撕破。
哎,一話不說,僅能發現他蒼白縴細的手指骨節「 嚓 嚓」直響。
藍琳心一軟,遂開口道︰「不用看了,王雷亭的藥不錯,給你包扎的也比較結實,你就放心好了……對了,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她不想陳亦知太過于矛盾痛苦,于是乎,就將這傷口的處理推在王雷亭身上,反正這藥用的也是他的不是?
見床上的人依然沒有反應,藍琳淡淡嘆口氣,去拿桌邊馨馨帶來的綠豆糕,才剛離開坐處,「啊……」胳膊被拉住,整個人向後一帶又坐了回去。
「我會負責的。」這聲音帶著幾分經過糾結掙扎,做出決定以後的釋然。
哈?果然是這句話,看多了言情泡沫劇,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那麼,她應該如何演?是一推二拒,然後在男主角的霸道相擁下,含淚點頭答應
不,她還沒有那麼無聊,她笑拍他的肩膀,手又一攀,捏捏他滑女敕的泥塑臉,嬉笑無形︰「陳公子你太可愛了。」
她的無形無狀,嬉笑隨意,似乎惹惱了坐在床上的男人,他雙眼微紅,閃著暴怒的氣息,一把捏住藍琳的手腕,讓她放肆的手指離開他的臉。
「你怎能做如此行徑,這對他簡直就是一種褻瀆。」他恨聲鑿鑿。
他?這個他自然不是指陳亦知,藍琳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與她曾經鴛鴦蝴蝶的男人。可以看出,陳亦知對這個男人視如偶像,大加崇拜,任何對那個男人不敬的事情,他都棄之若履。
不過,那是他,而不是她。藍琳冷笑,那個男人若真如他說的這般仿若神仙,完美無缺,那為何不曾現身來救她,甚至,幾個月以來,她都沒有見過所謂的陳亦知口中的那個人。
是為了躲避「面具男」的追捕吧,所以不敢露面,只敢拜托其他人。
這樣的男人,便是在多麼的瀟灑風流,儀表堂堂,他最愛的人還是他自己而已。
這樣的男人,她從前還見得少嗎?
大學里的男友,信誓旦旦的拉起她的手,告訴她會讓她過著像公主一樣的生活,會給她房子,給她最珍貴的象征永恆的鑽石戒指,他用掉了所有最好最美的誓言,將她的身將她的心留下。
可最終呢?他不過也像許多人一樣,在物質橫流的社會里,為了金錢,為了權勢,抓緊一切機會,上了女老板的床,那時的她還真是很傻呢,居然會以為就算所有的諾言都不會實現,最少他會給他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可愛的孩子。
傻傻的等待,換來的不過是別人的結婚請帖。
真真是諷刺呢。藍琳甩開陳亦知的手,秀氣的容貌掩蓋上一層陰霾︰「我是我,也永遠是我,我做任何事情都無需對別人負責……而你……」她嘲諷一笑︰「更無需對我負責。」
眼前的男人臉色凍的更僵,放在半空的手一直舉著,好似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女子所說的話。
藍琳惡狠狠的將旁邊的衣物,往陳亦知臉上一摔,掉頭走向門外,在一只腳踏出門檻的當口,身後傳來陳亦知暗啞的聲音︰「我會負責,等我做完手頭上的事情,將你帶給他時,我會自刺一刀,用血贖罪。」
瘋子,神經病。藍琳心里竄出火氣,她冷顏冷語︰「好啊,不如將你的命一塊賠了。」
「只要你願意,隨時來取。」
捂頭,撇嘴。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呆的人。藍琳無語,原來他的負責是這樣的,呵……還真是兄弟情深呢。
獨坐在石凳上,瞧著衰敗的梅花樹,心慢慢地從無名的怒火中平靜下來,這時,她想起,自己貌似說那胸前的傷口是王雷亭的包的,衣服也是他月兌得。
怎的這個死腦袋的男人,會這麼肯定這一切是自己做的呢?
她奇怪,卻不想在去問,對于屋里那個男人,她實在少了幾分興趣,越試探,越添堵。不如,去瞧瞧姐夫和碧姐姐,估計昨夜里姐夫大展神威,大戰三百回合耶。
估計現在還未起床,不如去取笑取笑他來著,也能找到樂趣不是。
想到便做,也不等馨馨回來,她提起腳便打開院門,朝碧姐姐的春園而去。
老遠的,她看到三個女子朝她這邊走來,看後面矮的那一個似乎是馨馨,她便停下腳步,等又走的近些,果然發現她的馨馨正在那里,腦袋耷拉的很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兒。
想起馨馨那日的表白,藍琳將目光落在當先一女的身上,這女子步行款款,撐一把油紙傘,將細細的雪花擋在其外,猶如江南河畔的女子,縴腰嬌弱,行進起來如弱柳扶風,翠綠衣擺顯出她玲瓏腰身,如雨後的花朵,顯得嬌艷而脆弱,讓人直直生出保護之心。
听馨馨的描述,此女應該是摘月樓的壓台柱子茹月,江南大戶人家的女兒,因家道中落,成一介貧女,後被親戚所要父母欠的銀子,她無奈之下,賣身摘月樓,以才情和柔美著稱,傳言,當初多才公子也曾于外人前夸過其才情,不輸男兒。
這紅院的大門,便是多才公子憐惜其才情,不忍其隨意被人把玩,才用許多銀子將她移至紅院當中,自開一院。
多才公子,就是陳亦知呢。藍琳水眸彎眉,瞧著款款而來的女子,她目如橙月,櫻唇瓊鼻,細膩的皮膚如剛剝了殼的雞蛋。
雪白的脖頸高傲的仰著,幾欲顯出她不同一般的身份。
「這位就是新來的清溪妹妹吧?。」茹月打著油紙傘,朝她柔軟一笑,可眼底的不屑哪里逃的過藍琳的眼楮,況且,眼前的美人兒完全沒有掩飾她真實想法的意思。
藍琳模起下頜,玩笑道︰「這位是茹月姐姐吧,昨夜里陳哥哥還說起姐姐的才情,一等一優秀,這讓清溪妹妹好生羨慕啊。」
茹月目中閃過驚喜,隨即又閃過陰晦︰「哥哥?這哥哥叫的真是好生親切,妹妹就不怕夫人責怪下來?」
威脅她?她明明向她示好來著。哎,深院里面多怨婦,這青樓的深院里自然也不能幸免,她懶得理會,拉起馨馨的手,朝自家的梅園回去,好好的興致就被這般破壞,還真是可惜。
「你……你怎敢不回答我的話。」身後傳來美人的質問。
藍琳攬著馨馨的腰,向後招招手︰「月姐姐若是想听妹子的回答,便在這門外等著好了。」小樣,做出這番趾高氣揚的模樣給誰看?
她欺負馨馨的事情還沒有跟她算賬,自己倒還找到門上來,使出下馬威。攬著馨馨的小腰,進門,關門,一氣呵成,將這個討厭的女人關在門外。
「小姐……」馨馨低低的聲音,還帶著幾分顫抖︰「真的沒關系嗎?茹小姐,她……」
這丫頭怎的這麼奇怪,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到現在說話依然低著個頭,仿若地下能夠撿錢一般。小小的身子還在發抖?
「馨馨,怎麼了?」藍琳語氣嚴肅。
馨馨搖著小腦袋︰「沒事,小姐我真的沒事。」
「沒事嗎?。」這丫頭一點都不會撒謊,頭低的都到胸部了。小手交握在一起,使勁搓。藍琳勾向她的下巴,她卻慌忙向後一退,聲音里幾乎都帶了哭腔︰「小姐,我真的沒事,真的,你不……」
不等她說完,藍琳早已強行勾起她的下巴,嬌女敕的小臉上,結結實實的印著一個巴掌印,紅通通的,像是才打上去不久,連嘴角都破了皮,印出點點血漬。
「誰下的手?」藍琳覺得血氣上涌,恨不得將眼前不中用的小丫頭扔出門去,哪有被欺負了,還悶著的道理,她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嘛?
馨馨杏眼含淚︰「小姐,真的不用……」若是說是茹月,以小姐的性子自然要去尋仇,可……可……那茹月又豈是好惹的,這紅院里也曾有過兩位姐姐看驕橫跋扈的茹月是順眼,使絆子,下陰招,可最終將自己搭了進去,失了客人的寵愛不說,亦被素月趕出紅院,成為摘月樓里最低等的妓子。
其中一個姐姐,不久前才生重病去了。
她不能讓小姐去冒險,見小姐就要出門,她反捉住小姐的胳膊︰「小姐,你不用為馨馨出頭,反正……馨馨自記事起,這挨巴掌早已習慣,不痛的……」
小姐眸間清澈,閃過灼灼光芒,多少年後,她依然記得就在這一天,小姐柔柔的手指擦過她痛楚的嘴角,她說︰「知道為何我要叫你馨馨嗎?。」
她搖搖頭,小姐笑了︰「傻丫頭,我希望你能夠一輩子幸福快樂,就如美麗的花兒一樣,生命里充滿芳香,你要記得,你在我身邊一天,我便護你一天,絕不容許任何人動你一分,你可明白?」
那一刻,她完全呆住,從來沒有一個人說會護她,從來沒有,心中的感覺無法形容,只是覺得每呼吸一口都好似那般沉重,有種做夢的不真實感。
「這一巴掌我定然為你雙倍討回……額,還有那本香艷的金瓶梅呢,不還給她豈不是浪費?」小姐笑的賊兮兮的。
真的……沒關系嗎?馨馨遲疑的看著小姐,後者將胳膊掛在她的脖子上︰「行了,我家小馨馨,多笑笑,我們的好日子才能快快來啊……」
「扣扣扣……」院門清脆的聲音響起。
「清溪小姐……清溪小姐……我家小姐為剛才的莽撞行為至歉,特別帶來了一品香酥,和五彩拼盤……」
「清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