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琳言笑艷艷,手執翠玉杯子,隨意的躺在馨馨拖出來的竹躺椅上,不經意的瞧著台階下站著的柔美女子,她眉間微蹙,輕捂胸口,一副嬌不盛風的神情,啊呀呀,還真是嬌美動人,如病西施一般,處處透著想要人擁入懷中的嬌柔。
油紙傘竟也收了呢,任憑雪花落在她的身上,發上,更顯的蒼白動人,細密的睫毛下眨著無辜的眼楮,帶起點點淚花,還真是一副被欺負的可憐樣。
可惜啊,茹月,她不是來青樓里買醉的恩客,更加不會去憐惜一個敢動馨馨的女人,更更加不會去無聊的彰顯仁義禮德。
她想要去做病西施,好讓房里的人為她動容,那自己就隨了她的願;她要給自己送來千金難買的美味糕點,好彰顯她的大度,反襯自己的貪婪,更要隨了她的心意,要不,這戲就唱的假了不是?
她想要擺出被欺負的造型,那自己就真真的欺負一回。
「茹姐姐呀,我看陳哥哥一時半會也起不來,畢竟昨夜勞累半晌呢。」是啊,是啊,絕對勞累半晌,不過是自己而已。藍琳捻起一塊酥紅的如豆腐般的一品香酥,「吧唧」一口吃進嘴里,速速軟軟,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真真是人間美味啊,她享受的眯起眼,身後的馨馨盡忠的輕搖椅背。
看吶看,這一方逍遙,一方苦楚的對比,能否花了房中那人的眼。
再接再厲,這「病西施」有這般好的性子,她可沒有,「 嚓」一聲,清脆爽口的醋腌黃瓜,五彩拼盤之一的菜肴入她口,大嚼大咽之後,故意無視茹月身旁小丫頭鄙夷嘲諷的目光。
「我說,月姐姐,你身子嬌貴,不比我們這些粗人,還是先回去歇著,若他醒了,妹妹自當去請姐姐來。」這番話,藍琳自以為說的句句關懷在心,柔婉動人,豈知台階下的主僕似乎並不買賬。
縴細的峨眉下,掩藏在細密密的睫毛里,閃過狠辣的陰霾,不過,一瞬又換上楚楚可憐的神采,「咳咳」輕聲咳嗽,更是柔弱。
旁邊的小丫頭漲紅臉,眼珠子瞪得老大。
喊吧,喊啊,等了這麼久,如何可能沒有收獲的回去。藍琳笑笑,一抬手︰「馨馨,送客。」她拍拍手,弄掉掌心里酥餅的渣滓,可惜這幾日胃部不適,不能多吃。
「鄉下來的土包子……」聲音不高,充滿怨憤,剛剛好只讓自己听到,不過,難道她們不知,里面那位武功高強,耳力可不比常人吶。
藍琳攔住張口欲言的馨馨,掏掏耳朵,雙眸清澈,忽的精芒抖現︰「差點忘了,馨馨上次頑皮,不知怎的拿了月姐姐的書,不過,也要謝謝月姐姐呢,若不然……」她忽又斂住精芒,一副嬌羞女兒態……
剩下的話,便是她不說,這位多疑且佔有欲極強的女人怎麼會想不到,里面可是住著忙碌一宿的正主呢。
錯愕了吧,郁悶了吧,懷疑了吧?
表面上看起來不能使人親近的多才公子,竟也會一夜風流,一夜放縱。以為用一本所謂的艷書就能毀掉陳亦知對她的「好感」?
藍琳就是讓她知道,讓她明白,就是她送來的書,讓她嘗到她不曾嘗過的滋味。
于是乎,藍琳親切的拉起「病西施」冰涼的小手,在親切的道︰「若不是姐姐的好意,妹妹如何能得陳哥哥的垂青……咦,姐姐的手好冷,怎麼還在發顫,莫不是生病了嗎?。」她歪過頭,朝面色不善的丫頭道︰「還不送你家小姐回去,仔細凍了,病了,夫人責怪下來,有你好看。」
她敢發誓,她的神情真的很親切,她的笑容絕對是發自內心。
偏偏眼前的人兒一點都不領情,附在她的耳邊,聲音若幽湖投石,清冷憤然︰「我們走著瞧。」
旁邊的丫頭很配合的大聲喊︰「陳公子,你在嗎?陳公子,我家小姐等你多時,你出來見見好不好,我家……我家小姐的身體……受不住啊……」哭訴的功夫很到位,不知得了「病西施」的幾分真傳︰「嗚嗚,陳公子,你不看在昔日與小姐的情分上,也請看在小姐的身體上……」
「碧荷,住嘴。」「病美人」黛眉微蹙,嘴角下拉,模樣兒非常生氣,當然,止不住的激動又引發一輪劇烈的咳嗽。
「小姐……」被稱為碧荷的丫頭,一副壯士去兮的昂然︰「奴婢不許小姐這般糟蹋自己,縱然小姐有錯,可若不是那女人的咄咄相逼,小姐又如何會尋求庇護。
本就是誤會,偏偏公子不听小姐解釋,處處避著小姐,害的小姐幾乎哭干雙眼……奴婢雖身份低下,也知受人恩惠,便是一飯,也要涌泉相報的道理。
奴婢今日就替小姐闖闖這門,看公子爺的心是不是當真送給他人,還是某人興風作浪下的花言巧語。」
高,實在是高。先擺出過去往事不關自己的事,自己是被迫所為,在拋出早已悔恨的眼淚,惹出憐愛的時候,在提當年的恩情,幾句話,將所有的不是都推在他人身上,仿若自己體弱多病,是他人冤枉的結果。
若是真正的尋花問柳者,這般的說辭定然遭到嘲笑,可屋里那人……死腦筋呢。
就在藍琳準備退出戰場,看好似的時候,她的腿才剛抬,旁邊的女人便驚恐的拉過她的胳膊,聲音惶恐柔弱︰「清溪妹子,不要……不要……這樣……我……我一定讓碧荷……給你……陪……啊……」隨著一聲尖利到能驚動到整個院子,恐懼絕望到仿若踫到殺人犯的聲音,刺穿耳膜。
「小姐……」翠綠的影子,奔向雪地里︰「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想要我家小姐的命,是不是?」
馨馨傻掉,如被驚到的小鳥。藍琳無所謂的扯扯嘴角,「順路」從跌倒的「病西施」身旁經過,不經意的一腳踩在此人的縴弱無骨的小手。
「你……你……」
不理惡毒的語言,趕快拉過我家受驚的馨馨,暖懷抱住︰「不怕,不怕,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鬼。」
「你……你……你……大膽……」
大膽?不是你自己要故意栽贓嘛?本人沒有啥優點,但是絕對的配合,你打哪里能找到這麼自覺的配合者,還臭著臉,一點都不可愛。
「走,馨馨,我們回屋。」勾肩搭背,拉著馨馨走進屋里,這門自然……不關……
她倒要看看,淡雅如雲的陳家少爺,能忍住多久。
只不過,只不過……屋里居然沒人?呃,想必是偷偷地開溜了。這不是浪費某人痛心疾首的演出,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高床軟枕,她身子一歪,倒在還帶著微微暖意的被窩中,鼻尖似還有他身上蘭花的馨香,嘴角牽起笑容,她閉上眼。
忽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未辦,藍琳半睜雙眼︰「馨馨,將那本書送還給茹月姐姐。」隨即,睡她的大頭覺去了。
她並沒有說出來︰馨馨,有些事,自己做過,便要擔起一定的責任,她互補了她一世,剛才,似乎胸口疼了那麼一點點呢。
屋頂上的某人,淡淡的嘆口氣,瞧著蔚藍的天空發呆,倏忽,有飛鏢至,他眉間一緊,使兩指夾住,展開食指大小的紙條︰「速見。」
淡雅的字跡,熟悉的香味,卻是一如既往的無奈。
展開雙臂,身如風,滑進摘月樓任何人禁入的樓內。
干淨的牆壁,樸素的整齊的擺設,比起摘月樓的華麗和絲絲入縷的精細,這里只能說是簡陋而已,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幅畫破舊不堪的畫而已,畫中的人早已看不清容貌,只是依稀得窺畫中人窈窕的曲線。
「恭迎主使。」陳亦知單膝跪地,手放胸前。
來人從頭到腳籠罩在墨色的大麾里,不露出一點容貌,寬大的衣服顯不出任何身段,甚至分不出男女。
「你愛上那姑娘了?」幾個字,淡漠的沒有任何感情,卻如冰雪兜頭而下,將陳亦知淹沒個干干淨淨。主使的手段,他俱之,不為傷害自己,而是怕連累她。
陳亦知仰起頭,同樣是清寒幽冷的聲音,竟與來人有幾分相似︰「不,主使應當知道,屬下的性子。」
那樣的篤定,那樣的清冷,不似從前的任何時刻,此時,他的嘴角緊緊掛著的是冰寒。
「你自然不會背叛朋友。」來人肯定,接著轉身,似從那厚厚的幕離下,透出銳利的光︰「可這不代表你不會動心動情。」瘦若雞爪的手抬起陳亦知的下巴。
陳亦知沒有露出一點懼色,也沒有任何欣喜,仿若冰人︰「屬下,說到做到。」
「那就證明給我看。」
「屬下,無法證明。」
「是怕傷害她?」
「是。」沒有任何猶豫,干脆了當︰「她是我朋友未來的妻。」
良久,來人突然一笑,語氣轉暖︰「跟那幫狐狸一樣的人混了這麼久,還是這臭脾氣。」她放開陳亦知光滑的下巴,攙上陳亦知的胳膊,將他扶起︰「壽王的那件事可曾辦妥?」
再次出樓,星星已經爬上天空,銀色的月光分外的幽冷,今夜,這月兒又圓了幾分。
模模下巴,有干硬的血沫飛下,哎,她的脾氣越發的暴躁了……只是,他不明白,為何,連親生骨肉都不顧惜的她,會惺惺念念的護著一個外人——茹月。
思忖間,竟不知不覺到了梅園,屋內還燃著燭火,有個低矮瘦小的身子彎腰在做著什麼,應該是馨馨吧。
他終究沒有走入,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目標茹月的暖閣,這紅院里唯一一個可以和當家人素月相媲美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