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藍琳他們曾經走過的熱鬧的街道上,此時,早已變成狼籍一片。
官兵的呼喝聲響起,百姓們四散逃開,不知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故,有大膽一些的將門縫開上一點,看著寬闊的街道上,帶刀的巡捕和一幫不知面目的黑衣人戰斗。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來不及收走的菜攤,衣架等等物什,都在互打中被踢個干淨,腳下狼籍一片。
子容眼看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不禁氣惱,這本地的官也不用再做了。偏偏不對王雷亭,那個神秘的大胡子高手,以及油滑的胖子動手,像跟他們穿一條褲子似的,不管他怎麼指揮,去攔截,總會被這些官兵堵住。
束手束腳之下,這人還是跑了,除了一直被他死死盯住的王雷亭。
「你們是什麼人?」王雷亭大呵,氣息不穩。
子容知他內力幾乎消耗殆盡,招招更是凶狠,一劍劈下︰「拿你命的人。」身邊同時圍攻王雷亭的ソ三人更是賣力。
王雷亭哈哈大笑,面容更冷,劍法凌厲,身形突然一快,就晃到子容的面前,他沒反應過來,面目上的面巾以被抓下。
「是你」王雷亭認出眼前這領頭的,便是那日夜晚乘他與壽王酣戰之時,從後面出手的卑鄙小人,心里更是激怒陡增。
子容再次戴上面巾,朝激怒的王雷亭冷笑︰「是我又如何,今日就是明年你的忌日,受死吧。」
王雷亭「哼」的一聲,身形猛然拔高,劍勢凌厲,朝東邊突圍過去,那是與子容相反的方向。正好將背部給了子容。
這樣難得機會,子容下意識的做出評判,是否有陷阱時,王雷亭已然身子一折,向東南面奔去,這東南面的黑衣人身手最弱,又在前次的王府戰斗中負傷。
一個回合,「 當。」劍斷成兩截,掉落在地,王雷亭身形竄出包圍圈,向東城門而去。
子容當先追上去,邊追口中發出尖利的哨音,與官兵苦戰的黑衣人如風一般撤退,那些官兵並沒有追,而是通通將武器放回腰間,在街道上站好。
在此處不遠的樓上,一個官員模樣的人,大肚子,滿面油光,額頭冒汗,雙腿發抖,手里拿著帕子不停的在臉上拭汗。
老鼠一般晃蕩的眼楮盯著在搖椅上躺著的人,只見這人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枕在頭後,酒壺在空中傾倒,酒線從壺嘴中流出,倒入來人張著的口里。
「好酒。」來人突然大呵一聲,嚇得面前的父母官差點腿一軟,跪在地上。
這位倒霉的官員哆哆嗦嗦,滿臉擠出笑容︰「大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帕子擦過額頭上的汗珠。
椅子上的人,哈哈一笑,放下酒壺,手拍在桌子上,就在桌邊的酥皮花生,竟然有幾顆從盤中飛出來,直直落向來人的嘴巴,他嘴巴張口,一個不拉的吃進嘴里。
這番功夫,看到這位官員更是心驚不已,害怕連連,只願早點送走這瘟神才好。
「大俠,你看這人也走了,是不是……」他試探的問。
牙齒一疼,手一模,用血出現。這下腿真的軟了,倒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躺椅上的男人,微笑的坐起來,雙手交握不停的搓著,瞧著地上瑟瑟發抖的人,笑意更大,他說︰「好是老規矩,你懂得。」
攤在地上的人臉上先是一喜,在是臉色一白,露出苦笑。這人的規矩不死也得掉層皮,真不知這位瘟神是從哪里得到消息。可現在,保命要緊,能答應的他通通答應。
給因水災受難的難民發放糧食,沒問題。
給貧苦的百姓提供基本的住處,沒問題。
放了牢里冤屈的百姓,沒問題。
……
直到最後一條,他嘴巴大張,目露驚訝,在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府里的十九位妾室,想走的你不能留,還要送一大筆銀子,另外,從今以後,不許在納妾,我想,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來人好整以暇,說著在平常不過的事情。
對于他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不能在納妾,說的清楚點,就是不能在玩女人,後果……瞧著冷笑的目光自他的掃過。
他不禁打個寒顫,忙低頭答應。
在連番發誓,和簽字畫押後,他終于送走了這個另他這等官員最害怕,最不想見到,甚至听都不想听到的瘟神。擦擦汗,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後來的事情,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若是時間可以倒流,他寧願當日就死在那人的劍下。
當然,這都是後話,誰也無法料定後事。
河邊,微波蕩漾,河水清澈。
腰間別著寶劍,掛著酒壺的男子,負手立于河邊,從遠處奔來一個胖胖的身影,手中提著已經暈過去的阿扎木,胖胖的如包子一般的臉,皺成一團,好似打著無數的褶子。
「可累死我了。」小胖子苦著臉,將阿扎木往旁邊一扔,一坐在地上,手拿扇子不停的扇,也難怪他這幅模樣,要知道阿扎木身材高大,長得結實,也算是小胖子的輕功卓絕,這才有能力在七扭八歪甩掉探子後,安全到達這里。
負手而立的青袍男子,將腰間的酒壺拿下,遞給小胖子︰「看你辛苦的份上,這壺酒賞你。」
小胖子馬上喜笑顏開,接過來,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幾口,用袖子擦過嘴邊的酒漬,贊嘆︰「好酒。」
男子一拍他的頭︰「就是好酒,你這般喝法真是糟蹋。」搖著頭,示意他將阿扎木送到船上,然後跟他離去。
小胖子一驚,拿開嘴邊的酒壺,詫異的問︰「你不走?」
男子搖搖頭︰「要走,不過在這里還有點事情要辦,你跟在他們後面,必要時出現照拂一二。」
「不行。」小胖子當即搖頭。
就在這里爭執不下的時候,船艙里也不平靜。
藍琳仍在熟睡,碧波出了船艙不知在哪里,小白兔遠芳忙了這麼久,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就趴在少年的塌邊。
高燒的少年醒過來,他一眼便看到榻前的遠芳,瞧著她紅紅的臉頰,如隻果一般,嘴角可愛的動著,好似在夢到吃什麼東西。
少年一時愣住,在看到落在塌邊上沾濕的帕子,知是從額頭上掉下來的。他心中復雜,見天氣頗冷,忙將被子搭在遠芳的身上。
下榻,頭一轉,瞧到在拐角里睡熟的藍琳,均勻的呼吸聲。
竊喜,這是極好的機會。少年從靴子里拔出原來藏得匕首,一步一步,慢慢地,悄無聲息地向榻前移動。
高舉的鋒利劍刃,對著床上的藍琳,越來越近,死亡的危險在一步一步的走近。
少年稚女敕的臉上顯出冰冷的笑,對準藍琳的心髒,手中匕首就要刺下。榻上的人不知為何翻了個身,嘴里念念有詞,聲音很小,听不清楚。
他驚得心都快從嗓子里飛出來,騰地一下蹲下,躲在床榻之下,拿著匕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動,他從來都沒有殺過人,心里緊張的不得了。
尤其是在劍刃對著榻上的女子時,眼前就不禁想起那日在王府時,那張肆意玩笑的臉,像三月里的陽光,溫暖明媚,又如最自由的風,無拘無束。
看到她面對眾人的羞辱時,一笑而過的無畏。
手更加的顫抖,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對他說︰不能殺掉她,那是錯誤的,不會得到姐姐們的原諒;一個聲音也在說︰殺掉她,替你的姐姐報仇,殺掉她,這是最好的機會,快點動手。
心在顫,手在抖,矛盾的火焰彷佛要將他焚燒一般。
「你在干什麼?」身後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是白日里非要給他看病的小姑娘,一個男扮女裝的小姑娘。
心里不由的發緊,他將匕首藏在身後,轉過身去︰「沒……沒什麼……我來,我來看看……看看她的被子落地沒有。」多麼糟糕的話,多麼虛假的理由,便是說的自己也不相信,結結巴巴完全沒有誠意。
面前的小姑娘明顯的一愣。
他知其定然不信,可也沒有什麼好的理由繼續搪塞。
小姑娘突然笑開,蹬住他的胳膊,親熱的喊︰「小dd,你終于想開了是不是?」
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還以為是凌厲的質問呢,他不由的愣住。
「小dd啊,我給你說,其實清溪姐姐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你別怪她,她前面那麼說,只是想保住你的性命而已,你可別放在心上,我相信,你的姐姐也希望你能夠幸福平安的活下去,而不是被仇恨蒙蔽雙眼。」
他不語。
她繼續說。
他默默地听。
十一二歲的孩子,冰冷的心里慢慢聚出一股暖流,不大,卻溫暖人心。
轉眼到了晚上。
遠芳和少年都奇怪,為何那幾個人出去了都沒有回來,心里忐忑,生怕是那最不好的結果,想逃,可也沒有任何地方能讓他們躲得。
藍琳依舊沒有醒,這段日子她實在太累,心里壓力極大,遠芳不忍心吵醒她,只得坐在一邊,看著依舊退燒的少年在船艙中央走過來走過去的,焦躁不安。
「遠芳,快來幫忙。」船艙外響起碧波的聲音,帶著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