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身上彷佛有十萬只螞蟻在血管里爬行,又彷佛有一只鈍了的刀子,在不停的割著她的心。藍琳蜷縮在床上,整個人弓成蝦米狀。
上好的絲綢蠶絲被子,被無情的踢在塌下,藍琳的臉上全部都是汗水,汗水覆蓋住她的眼楮,長長的眼睫毛低著汗水,鼻尖上似乎沾著露珠的模樣。
她的手撫住胸口,又是一波疼痛襲來,她攥緊自己的衣服,扯住衣服,使勁的往上提,痛在撕扯著她的肌肉,在燒灼著她的心,那種蝕心的痛苦,一波一波的襲來。
她覺得自個就好似沒有錨的船,在洶涌的大海上顛簸,不知道什麼時候船會被巨大的浪頭打翻,沉入深深的海底。
「啊……」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死死的咬住袖子,痛苦的聲音在牙齒的縫隙里傳出,她無法思考任何東西,只覺得自己無力,無能,所有的信心在如此大的疼痛下,全部被擊潰。
毒發,這是她現在知道的除了痛之外的唯一一件事情。
死,在她的面前,像是空氣一般,籠罩在她的全身各處,死神在向她招手,閻王的黑白無常正拿著鎖鏈來鎖她的魂魄,她就要失去這次意外得來的寶貴生命。
抓住床榻的邊沿,她費勁的往外拉,身體在一點一點的挪,每挪上一下,就感覺心口鑽心的疼,那就放在榻前只有不到一只胳膊距離的衣裳,看起來竟然是那麼的遙遠,藥,她的藥,哥哥許致遠給她的藥,就在那里,必須要拿到,她……必須還要爭取,她不想死。
她一點也不想死。
這個世界,這樣的空氣,這樣的人生,她還有許多許多東西都沒有去體驗,沒有去看,草原上大好的風光,健壯的馬匹自由的奔馳,雄鷹帶著嘹亮的歌喉,在空中飛過。
她還要去看,去看那些生命里不一樣的精彩。
「噗咚……」身子在移到榻邊上,因為胳膊支撐不住重量,藍琳一下掉在地上,痛嗎?不痛,沒有心口的十萬分之一痛,除了心口,現在她已經無法感覺到其它地方的痛楚。
伸出手指,一點點,一點點的抓向就在眼前的衣服,在試了幾次之後,她終于勾上了衣服的邊腳,「呵……」她喘著氣,歇息好一陣,再次行動起來。
往日里只需要一個動作就能完成的事情,她足足花費了許多的時間,忍著痛。掀開衣服的暗袋,在花費比剛才還要大的力氣後,她終于將哥哥許致遠給她準備的應急藥弄出來。
一點一點的爬過去,用嘴巴含起來,苦中帶著香香的甜味。
她的哥哥,她這一世的哥哥許致遠,這麼疼愛她,為了怕她苦,連這藥丸都竟可能做出甜的來。這樣好的哥哥,這樣健康的醫術高明的哥哥,她再也找不到。
不可以死,這是她在藥效發生作用,失去意識前,唯一記得的信念。
就在藍琳陷入藥效昏迷之後,隔壁的屋子中,處在昏迷當中的李白,就在他的睡穴上,藍琳扎了根銀針,清亮的銀針,在月光的印照下,在慢慢地向外移。
他的手指動了動,額角上全部都是汗水,冒出來的汗多的浸濕被子,「噗」輕微的聲響,那根刺在他睡穴上的銀針,從他的身體上離開,掉在地上,發出細微的清脆響聲。
一躍而起,李白跳下床榻,順帶著拿起就放在他邊上的劍,像是最靈巧的貓,進入旁邊藍琳的屋子,就在藍琳屋子的門口,站著兩個守衛,不過這兩個守衛完全睡著了,舒服的溫度有助于睡眠,也給了李白很好的機會。
屋中沒有燭火,在月光的印照下,李白走了兩步,一眼看到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藍琳,急急的奔過去,將她抱在懷中,輕呼︰「藍琳,藍琳?」不是妞妞,是藍琳。
她的眉目間都是緊緊的攢在一起,秀氣的臉上帶著青黑的顏色。連平日里殷紅小巧的嘴唇,都是帶著烏青,眸子閉的緊緊地,長長的睫毛上帶著汗珠,輕微的顫著。
她柔軟的身體,在他的懷抱中不斷的抖動,好似正在受著極大的痛苦。
李白看著痛苦的藍琳,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給緊緊地捏住一般,痛到無法呼吸。沒有任何猶豫,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過度的驚嚇,又狂奔了數個時辰,她體內積累的毒素,被壓制的毒素,在這一刻爆發。
掌心貼近藍琳的後背,感受著她體內的毒素,似狂暴的中心,在不停的呼吼,小心的將內力緩緩的似游絲一般的送進去,他能夠感受到有一股奇特的,帶著柔韌的生機,正在藍琳的心脈處奮力的抵抗著,保護著她的心脈不受毒素的侵襲。
如果不是這股奇特的氣息,現在躺在他懷里的肯定就是一具沒有任何生機的尸體。
這一刻,他明白藍琳為何會從榻上跌在地上,為何在抱起她的那一剎那,她會緊緊地握住她的衣服,想來,她在睡夢當中發病,痛苦的她,無法行動,許致遠給她準備的救命藥,又在衣服里。
她頑強的一點點移過來,摔下塌去,為的就是要活下去。
掌心貼在她的背部,看著她消瘦而單薄的身影,他只覺的心中帶著深深的酸楚,多麼美好的生命,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她又怎麼會中上這樣的毒,如果不是他當時的莽撞,她肯定會有一個相當快樂的童年,會有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娶她過門,會有一幫像她一樣可愛的孩子。
她想活著,他一定為她做到。
緊緊將手掌貼在藍琳的背心上,李白心中默念許多年前,一個游方道士曾經給他講的一個方法。只好如此了,從腰間的酒壺上,拿出那個游方道士給他的玉佩,指尖使力,玉佩隨著變成兩半,就在其間,出現一個小小的青色的丸狀物品。
放進口中,含住,淡淡的苦澀在心口中彌漫,掌心處的熱度在不停的加深,一縷縷勁氣送入藍琳的體內,同時,藍琳體內的毒素順著李白內力的牽引,還有玉佩當中天才地保的吸引,慢慢地像李白的體內移動。
痛,好痛。心口好似被狂怒的風暴扯著,不能言語,不能動,便是使上一分力氣,也覺得胳膊,腿都疼,這就是藍琳所感受到的痛苦吧。
真難想象,在如此的痛苦之下,她仍舊能夠保持理智和清醒,去找許致遠給她留下的藥丸。
天在汗水當中緩緩的變亮,太陽再次升起,小草晃動著它細弱的身子,在迎接著朝露的滋潤,萬物復蘇,一切顯得興興向榮,充滿了春季里的希望之姿。
「淅淅瀝瀝……」窗外竟然下起雨來,打在地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是吳知府給藍琳準備的伺候丫鬟︰「小姐,請用早飯。」
李白的手仍舊按在藍琳的背心上,這麼長的時間,因為他也受過傷,丹田里的內力並不算多麼的充足,藍琳身體里的毒素,才引了剛剛一半而已。
他朝門外站著的人影,看了幾眼,心下焦急。
若是被人給闖進來救遭了。可……在望望藍琳,失去這一次的機會,可就難找了,掛在藍琳脖子上的玉佩被她送給其他人,那個人被暗堂的完全藏起來,便是他也找不到一點痕跡。
「小姐,小姐……」外面的人不死心,繼續喚著,顯然這里的大人依然對藍琳有著疑慮,他只是隱隱猜到藍琳是用了什麼方法將吳知府給穩住,如果他出現,很可能會破壞了藍琳的計劃,要不然她也不會不讓他醒來,要在他的睡穴上扎針。
強行運氣,拼命的一引。
「噗……」李白一口血噴出來,濺在藍琳里衣的後背上,血中帶著微微的青黑色。
這樣的聲音,明顯的引起外面人的疑慮。護衛的聲音響起來,敲門的聲音也大了︰「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他們奉命保護這大人的貴賓,其實也知道這就是變相的監視,若里面的出了個什麼好歹,或者跑了,那他們的小命可就完了。
就在他們的胳膊剛要撞到門的時候,門「嘩啦」一聲從里面打開,露出的是女子略顯蒼白的臉,頭發像是鳥巢一般,隨意的披著衣服,露出如小山包一樣的胸脯,身子看起來特別柔弱,尤其是那蒼白的唇,好似生了大病一般,有著想讓人將她攬入懷中,好好呵護的感覺。
「姑娘我喜歡睡覺,以後沒到中午吃飯前,少來煩我。」女子的語言可是非常犀利,似帶著冰團,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無底的黑洞,有著強大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自主的看過去。
這知府家的小丫鬟,哪里見過這麼凶惡的人,當即嚇得跪在地上,連聲道歉,她只是個下人,哪里敢跟知府大人的貴客拌嘴。
護衛們更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他們哪里管你想要睡到什麼時候,只要沒有出事情,好好的在這屋子里面呆著,那就最好不過,對于這個要睡到午飯時間的習慣,他們更是舉雙手贊成,要知道,如果這姑娘想要到外面去轉轉啊什麼的,那他們可不好辦,又不能得罪。
「啪……」關上房門,藍琳的身影消失在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