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對丫鬟們道︰「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三姑娘挪椅子。」
芳草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其實才坐下就有點後悔了,她該不該再繼續停留下去。自己和這個二姐又不怎麼對付,芳草見丫鬟們還在替芳菲整理衣服。可能是因為她覺得穿著太累贅的關系,起身想月兌下來。
初雪過來給了芳草一杯茶,芳草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握著被子,留心起杯蓋上的纏枝蓮紋的圖案來,覺得繪得真漂亮。
看了沒多久,芳菲過來了。見她已經換了身緋色的軟緞窄褙子,稱得她身形款款。芳菲在芳草身邊坐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三妹妹,我這一出門了。家里還有好些拿不走的衣裳我送你吧,都是些好東西。你穿得這樣寒磣,怕丁家不高興。」
芳草沒好氣道︰「我穿自己的衣裳何必管別人高不高興。」
「喲,還是這樣的性子倒一點也沒變。三妹妹,我杜芳菲的東西可不是輕易送人的,那是因為看得上你。你還不領情麼?」
芳草趕緊道︰「我就一個外面為了生計奔波,不入流的小女子,比不得二姐金貴。穿了這些綾羅也不好下地干活。」
後一句話惹得芳菲哈哈大笑︰「三妹妹這話還真是,侯府里的小姐跑去種地,還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笑聲無意中讓芳草有些惱,她之所以跑去種地還不是因為府里的人逼迫的麼,不過也好在這深宅里的日子,至少過得舒心如意。
芳草神情淡定了些︰「粗茶淡飯的有益于身體健康。」
「我的妹子 。缺什麼東西和我說,以後有什麼難處上王府找我去。大姐入了宮,自然是出不來的,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不疼你疼誰去。」
芳草道︰「二姐自己的東西我怎麼敢要了,前兩年沒有被餓死,相信以後也不會被餓死了。二姐自己留著吧。」
芳菲笑道︰「可不是,如今你又傍上了丁家這棵大樹,要說起錢來,這丁家在南京也是排得上號的,傅家有什麼好,就只剩下一個爵位了,我听人說產業也沒什麼。看來是要敗了,還是當年太太早早的就看出了這一點,不然嫁到他們傅家有什麼好的。三妹妹,我和你說,他們傅家確實不咋樣。」
關于芳菲的話,芳草已經听不下去了,這明里暗里的諷刺,她不是傻子,不是听不出來。芳草起身道︰「二姐,我先過去了。」
「三妹妹上哪里去,你來不是為了看我的麼,還說是自家姐妹。其實我也知道,三妹妹可從來沒有拿我當做姐妹。」芳菲的話里帶著一絲譏諷。
芳草起身來,這里她是真覺得呆不下去了,該送到的祝福已經送到。她不想听這個女人言語中帶刺的句子。
芳菲拉住了芳草的衣袖,冷笑道︰「看來你是假意來祝福我的,去,我還不稀罕。我的祝福早早的送給你,恭喜你即將成為丁家少女乃女乃,不知要艷羨多少人。我們姐妹這算來算去誰也沒落到好處。」
芳草轉身便走出去。
芳菲見她這樣的態度,心里覺得窩著一團火,負氣之下將旁邊幾上的東西,不管上面擺的是什麼一袖子將它們全部掃在了地上,一只玉鐲,頓時就碎成了幾段。丫鬟們趕緊上來收拾。
芳菲的女乃媽上來輕斥道︰「哎呀,我的姑娘,好日子里碎了東西可不是什麼吉利的事。可別鬧別扭扔東西了。要是讓太太听見又得一頓說。」
芳菲氣上來了,將剛才芳草喝過的茶碗砰的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頓時茶水四濺,碎瓷片落得滿處都是︰「我就砸了她要怎麼,以為我很樂意這樁婚事嗎?好好的原配不做,有填房就讓我去了。我還沒和他們理論。」
嚇得眾人忙來相勸,嬤嬤們口念彌陀︰「姑娘 ,你可別鬧。要是讓王府的人听見了,以後姑娘過了門該怎麼過日子呢。」
芳菲只覺得滿心委屈,嗚嗚的哭了起來。眾人又來勸,初雪原本不是這房里的人,在沈夫人房里執事,今天過來幫下忙。見此情景也不敢說什麼,偷偷出來四處要找芳草呢。
來回尋了好多遍才看見原來芳草正和曾大*女乃身邊名喚春香的在樹下說話。初晴走上前笑道︰「還以為姑娘回去呢,四處找不著,原來在這兒。」
芳草笑問著她︰「你找我做什麼?」
初晴看了看春香,春香便就離開了。芳草站在原地看著初晴︰「你找我有何事?」
初晴笑道︰「好不容易看見一回姑娘,想和姑娘說會兒話。知道嗎,太太還說讓人給姑娘準備屋子,讓姑娘回來住些日子。」
「我回來做什麼,倒不想惹人嫌。」
初晴瞅著芳草笑道︰「如今姑娘有了婆婆家,難不成要從外面嫁出去?只怕侯爺和太太不答應。也沒這個理,是不是呀,姑娘?」
芳草現在最頭疼別人提她和什麼婚事,她心里壓根也沒接受這件婚事,見初晴也如此說,連忙轉移著話題︰「盼雪呢,我都沒看見她。難不成沒在這府里了麼?」
初晴笑答道︰「盼雪姐姐如今不在府里服侍了,成了家。也是能過日子的,干嘛非得在里面呢。」
芳草听了這話便問︰「那麼你呢,你年紀也不小了。打算給自己準備一個怎樣的出路。總不是在這府里呆一輩子吧?」
初晴有些害羞︰「還不知道了。他們都說我愣頭愣腦的不知籌劃。」
芳草對初晴道︰「你也服侍過我一場,以前待我也好。若是以後你沒處去了,可以上我們留香塢來。我給你找個事做。」
初晴一听連忙笑道︰「姑娘不騙人。」
芳草笑道︰「我騙你做什麼。反正我們那里也缺人使,只是你目前出不去。只好等以後再說。」
初晴又瞅著芳草的臉笑︰「姑娘果然還是哄我的,你快成了丁家少女乃女乃了,哪里還需要什麼幫手。」
「狗屁的丁家少女乃女乃,我才不稀罕。他們硬要逼我,逼得沒法了,我讓他們都哭去。」芳草恨得切齒。
初晴睜大了眼楮不知說什麼好。
芳草心想自己還有表達意願的意思嗎?難不成又得像上次康家的事一樣,自己什麼也不能說,然後就任由他們將自己草草的打發出去。又暗罵,丁夏你在這里添什麼亂。
過了一會兒,杜演突然派人來叫芳草過去,芳草心想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還是悠著點吧,只得跟著來傳話的人,一路來到了杜演的書房。
芳草走進一看,杜演坐在上首,下面兩溜椅子上坐著她的哥哥們,還有一位小少年,不錯那是雙慶。個子長得快,都快成一個成年人了。
見她進屋只杜稜站了起來,芳草給杜演到了個萬福︰「請侯爺的安。」
似乎杜演听見了這句很不樂意,臉上淡淡的,仿佛二女兒要出嫁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麼要緊的。
杜演道︰「你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
芳草見三哥旁邊還有一位置便就坐下了,這副場景是要審犯人麼,芳草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好,今天你們都在這里。三丫頭也回來了,很好,你還知道這個家。平時逢年過節倒是一句話也沒有。以前讓你搬回來住,你和我嘴硬,敢和我對著干。現在給我听好了,最遲下個月必須得給我搬回來,別和我找什麼借口。我再一再二的容忍你,也是有個限度的。」
芳草欲要分辯兩句,杜柯卻暗暗的拉了拉芳草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得罪父親。
芳草心想這是個表達自己意思的機會,此時不說又待何時,杜柯攔她也攔不住,芳草先問了一句︰「侯爺也讓我娘跟著回來嗎?」。
「回來,都回來。」
「難道就不怕有人再說她克著誰呢?」
杜演看著雙慶說︰「什麼糊涂話,雙慶都這麼大了。誰還敢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杜稜倒比小時候安靜了些,他知道前幾年是因為自己生病的關系三姐他們才出去住的。杜稜起身道︰「三姐,你和許姨女乃女乃回來吧。」
芳草不理會杜稜,而是起身來和杜演道︰「侯爺,芳草有一句話今天當著哥哥們的面,當著您的面我必須說清楚了。」
杜演道︰「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說。我會讓人特意給你們準備幾間屋子。」
芳草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想嫁到丁家去」她這句話聲音很大,屋里人皆是一震。杜演又細瞧了女兒兩眼,眉毛也豎了起來︰「什麼不願意,你倒說說哪里不願意呢?人家沒嫌棄你來,你倒學會挑揀起來?」
芳草不卑不亢的說︰「只是我的意思,如果侯爺讓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我是會抵抗到底。」
「放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杜演操起案上的一個硯台,重重的一敲,硯台已經裂了一條長口子。
三個哥哥們也皆是用看稀有動物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芳草,在驚奇之余都暗暗的佩服芳草的勇氣,在這府里敢和侯爺對著干的,怕只有她杜芳草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