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強自鎮定了神色,深吸了口氣平穩了心緒道,「桑布阿哥有事麼,我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再起來就是了,這又有甚麼打緊的。」桑布顯然是多喝了幾個椰果口齒十分的含糊,听那聲音幾乎已經到了帳外。
朵娜煞白著臉色站在萊恩身後,腦子飛快的轉著,如果桑布撞了進來要找個甚麼借口才能令人信服。
「桑布阿哥」萊恩飛快的丟了個眼色給朵娜,一把扯開自己有袍了,搶在桑布之前將氈門揭開一道細縫,「我帳里有人呢」說著稍稍讓開了身子。
此時朵娜已故作嬌羞的背過了身子,桑布站在帳外,往窄縫里瞥了眼,一來他也不好細看,再加上朵娜又是站在角落里,因此桑布只隱約看到個女人的身影,是誰並不大清楚。
他大力的在萊恩肩上拍了兩拍,「好小子有你的,是誰家的女兒,趕緊和酋長說說把人家要了來,她這樣背著人總不好。」
萊恩連連點頭答應著把桑布送走了,垂下氈門長長的吁了口氣。他們誰也不知道,這一幕大帳內的白小凡和小穆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菜地的火是他倆個放的,真沒想到啊。」屏幕上朵娜悄無聲息的從萊恩的皮帳中鑽出,快速消膩在漆黑的夜色中,小穆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深幽的眸中閃過鮮有的凌厲,「我還一直疑心是蘇合和阿達他們。」
白小凡站在他身後,嘴角微挑,「那我從來更疑心朵娜多一些。」也沒有甚麼原因,究其根本也只是對她有成見,只是這一回她的感覺對了。
「他倆個絕不能再留了,可是——」小穆眉間皺起個淺淺的川字。
他的意思白小凡明白,這二人一個是格爾,還是野人部落選出來的,一個又是彼此心存芥蒂的舊族人。無憑無擾的就趕他們離開,豈不是得罪了部落里大部分的人。
「這種費神的事情由我來辦吧。」白小凡握住小穆的手,淡淡說道。他已經進步許多了,這要擱以前他肯定第一時間沖出去質問他們了。
小穆反握住白小凡的手,猛地將她拉進懷中,沉聲緩道,「小凡,這一次你不用再顧著我了。我們放過她一次,總不能回回都放過她。」
白小凡的身子在他懷里一僵,原來他全都知道。
朵娜出賣自己、出賣部落,按說至少也該像小穆當初那樣被放逐。可是那會阿媽才剛死了,小穆雖然沒說甚麼,可每夜每夜總是對灶火長吁短嘆,毛伊一手將他拉扯大,那多年的母子之情,總不會因為一點隔閡就完全消散了。
因此,朵娜再有錯,白小凡也再不忍心要她的性命。她真的不想小穆再為難了
如今听小穆這麼說,白小凡有欣慰之情,更多的卻是心疼。古人說胸有驚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現在的他的確是漸有了為大將的沉穩,然而忍字心頭一把刀,而且還是一把滴著心頭血的刀。
「你說今晚上,好好的怎麼又起大篝火啊」
大帳前的空地上燃著三堆大篝火,上城的人皆圍坐在一起。其中一個男人邊喝著椰汁,邊問身邊的人。
坐在他身邊的後生喝了口椰汁,有些驚愕地,「怎麼,你沒听說酋長今日上山打了一只山豬不說,還帶回了一窩豬崽。你沒見麼連下城都燃起了大篝火。」說著,後生手指了指,「那邊阿鈴她們可不就在破乳豬麼」
那個男人順著著後生的手指看去,果然見阿鈴幾個在忙乎著,剛才那後生接著又感嘆道,「酋長不僅本事好,人也是我見過最好的。每回出去帶回來的獵物都是最多的不說,有好東西也都記著我們。哪像我原來那個酋長,一張豬皮他都恨不能挖個坑埋起來。」
「這你就不知道了」另一個男人多灌了兩口椰汁,臉上泛著微紅,話也就多了起來,「你知道我們這位酋長是誰的兒子麼?」
眾人互相看了看,皆搖頭道,「是誰的兒子?」
「他是欽次的兒子,欽次啊」提到這個名字,男人越發的激動了起來,「我們那麼多部落的酋長,誰敢同野人開打的?也就只有欽次了沒想到他的兒子更厲害,居然佔領野人的部落,」
欽次是這片大地公認的勇士,听說自己的酋長竟是大勇士的兒子,眾人不由往中間的篝火堆看去,熊熊的篝火映紅了他的臉,在一眾人之中顯得份外突出,蘇合大格爾算是長得好看的,可與他一比,可總差了那麼幾份說不上來的感覺。
阿鈴她們將破好了的乳豬架上篝火,才坐了下來。白小凡提起架在火上的癩頭果汁,才剛給身邊的多蘭倒上,眸角余光就瞥見秀秀的陶盤里放了三四只烤土豆,而扎克還在幫她拿烤魚。而秀秀卻兀自同阿蘿說笑著,一點都沒有察覺。
唉,秀秀三個人中也算是沉穩精明的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
白小凡微微一嘆,斂了心思向她們笑道,「今天可是辛苦你們了。六七只乳豬我是一點都沒幫忙。」
阿鈴接著果汁,嘴里已經塞了獐子肉,含含糊糊地道,「阿姐,你說哪里話呢,有的吃還怕做麼」
白小凡笑了笑沒有接腔,幾個人杯子都倒滿了,最後才給朵娜倒。
朵娜本來就因為那個晚上的事情,心里發虛,見白小凡給自己倒果汁,忙站了上起來,眸光卻不敢迎向她。白小凡帶笑的眸光在她身上轉了圈,擱了陶罐,向多蘭笑道,「多蘭阿姐,我們部落里那麼多女孩子,沒一個比朵娜好看的。」
她的聲音不大,然而身邊的幾個人卻是听得清清楚楚,阿鈴恨恨的瞥了眼朵娜,嘟著嘴忿忿地往嘴里塞烤土豆,秀秀則意味深長的掃了眼白小凡,才將眸光移向朵娜。
朵娜听見白小凡這麼夸自己,本能的知道她沒安好心,因此越發的把頭低了下去。
多蘭訕訕地笑道,「白格爾說哪里話,不要說阿林那樣貌,現有的三個,只怕部落里的後生早把大皮的氈門給揭爛了」
白小凡斜了斜嘴角,淡淡道,「阿鈴幾個我倒是一直在留心,別的都不打緊,就怕有人對她們存了甚麼歪心思,我可是拿她們當親妹子看的,真要有人對她們存了甚麼壞心,我是絕不會放過的。」
听到這話萊恩叉烤肉的手不禁一抖,抬眸看去正迎上她的厲眸,只是好像又不是在看自己,萊恩心中到底趕忙低了頭。
白小凡收回在萊恩身上的眸光,繼續向多蘭道,「當然部落里的後生多是好的,只是朵娜不比她們,早些尋到個好男人做依靠,我也好安心一些。」
最後一句話白小凡咬得份外的重,驚得朵娜心肝亂顫,她微微抬了頭,極力鎮定著迎上白小凡的眸光,「白格爾,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這一世人早就斷了找男人的念頭了。」
多蘭本來只當是妹子又去招惹了阿穆,才引得白小凡這麼說,可听她說話卻也不像。況且她也怕白小凡將妹子隨意許下城哪個年老的野人,因此忙笑著回道,「白格爾,這事也不急,要是朵娜有看上眼的,我一定來求你的。」
「阿姐,你還眶我呢」白小凡笑嗔道,「你會不知道她和萊恩的事?」
朵娜的和萊恩掩不住臉上的驚惶,齊齊抬頭看她。就是多蘭也怔愕住了。
白小凡卻又笑著問桑布道,「桑布阿哥,你可知道五日前是誰在萊恩的帳中?」
這一句話听在萊恩與朵娜耳中,不啻一聲驚雷,她是怎麼知道的?
桑布正和阿曄吃喝的高興,剛才的話他倒也捎帶著听到一兩句,突然被白小凡點名愣了下,旋即恍然道,「當晚萊恩皮帳里的人是朵娜?」
「你不是還讓萊恩趕緊到小穆這里來求娶的麼。」
桑布一邊點頭一邊應聲,突又好奇道,「只是白格爾是怎麼知道的啊?」
白小凡似笑非笑的眸光在他二人面上掠過,看到兩抹蒼白,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那晚我恰好睡不著,四處閑晃,恰撞上你去找萊恩喝酒。听了你們的話,便隱在了暗處想看看是誰家的女兒——」說到這里,白小凡故意頓了頓,眸光直射向朵娜,一字字份外清晰,「沒想到出來的竟是朵娜。」
到底還是萊恩反映快些,白小凡話才落,他便接了過來,似嗔非嗔地道,「阿姐,這事情怎麼好當著那麼些人說出來呀」
听到萊恩的提醒,朵娜趕忙低了頭。白小凡眸子一轉還不及開言,就听小穆道,「這有甚麼說不得的,那天晚上小凡就同我說了,我滿以為你第二天就會來找我,結果等了又等,你也不來。我告訴你朵娜是我妹子,你要是有心欺負了她,我一定讓你好看。」
阿曄、阿達還有桑布三人恰好都坐在他身邊,這會拿起了椰果,連聲催他道,「答不答應,你倒是給一句話啊,悶聲不響的這算甚麼」
萊恩滿懷怨忿地看了眼朵娜,听小穆二人的話音,自然是甚麼都知道了。他現在真真是悔不當初,為著這麼個女人不僅讓酋長生了防奮,甚至還斷送了將來。自己真要娶了她,只怕他們要防著自己一世了。可若是不娶,阿穆現下就不會放過自己。
「雖說朵娜不能養孩子了,可在我心里卻看她也如阿鈴一樣的。我是想多邀些人上山打獵,獵物多也好封住下城那些女人的嘴」萊恩的嘴角邊帶著淺淡的笑意,而眾人看向他的眸光無不驚愕。
而朵娜除了驚愕更多的是憤怒,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萊恩居然會當眾把
自己心底的給揭出來,一個女人不能養孩子還有甚麼用
白小凡垂下頭低笑,好一個萊恩,讓他這麼一說倒像是自己和小穆逼婚于他一般。
桑布震驚過後,湊過去小聲地問萊恩,「她真的不能養孩子了麼。」
「不論她能不能養孩子,我都認她是我的女人大半夜的她從一個男人的皮帳出來,我不能再讓下城那些女人多個笑話她的事情。」萊恩說得義正詞嚴,臉上滿是執著的樣子。
白小凡噙著淺笑正要開口,不想一直低著頭在烤土豆片的蘇合,突地淡淡道,「你既會這麼說,那天晚上又為甚麼放她進帳?」說著,他抬起微涼的眸光,看向萊恩,「莫不是你本想著只要沒有人發現,就這麼算了?」
原本替他委屈的桑布,听了蘇合的話陡然沉了臉色,沉聲說道,「萊恩啊,做男人就要有些擔當,尤其是對女人。」
萊恩看了眼蘇合,「蘇合阿哥說哪里話,我萊恩豈能是那種不要臉的人」
「好,有你這句話就成」蘇合道,「你若是沒有人手打獵,阿達明天你就挑幾個人陪他上一趟山。」
「好勒」阿達是個直腸子,听不出他們話句之間的彎彎繞繞,他素來與萊恩交好听得要討女人了,自然是高興的,攬了萊恩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挑幾個身手好的人去,不說比阿穆哥那會多怎麼也不能太少了」
「就這麼說定了」萊恩擰著個椰果和他的撞了一下,「到時候獵物不多,我可不下山的啊」
「沒的說的,怎麼也要有五六只山獐打底才是。」
兩人言笑宴宴,朵娜攥著拳頭要咬碎了銀牙,萊恩你記著,今**對我的羞辱早晚我會討回來的
而此時,多蘭才從這一系列的突發狀況中醒過味來,「這未免也太急了些,我們家里可是甚麼都沒有準備的。」
「要準備甚麼?」白小凡雖然嫁了人,可對這個世界的婚社的映像只是停留在起篝火和全族人狂歡上。難道女方還要陪嫁?
「照我們部落的規矩——」多蘭一樣樣數道,「女人要為男人親手做一身皮袍,編一雙烏拉草鞋,再做一個陶罐子。鞋和罐子都算了,那皮袍總不能少了呀」
白小凡听了心里直道還好,再多些陪嫁還真一時準備不出呢,「罐子我帳子里有現成沒用過的,拿去就是了。至于皮袍,若是阿姐那里沒有,我帳里也還堆著些。就是烏拉草鞋,讓阿林她們幫著去打草晾曬,等朵娜袍子做出來了也就能編草鞋了,兩樣加起來統共三天的工夫就行了。到時候萊恩他們也都回來了,不是正好麼」
多蘭是巴不得朵娜早些能找到個男人,听到白小凡這般安排,歡喜得直答應,「不錯不錯,時間上剛好呢。」
朵娜毫不掩飾自己冰泠的眸子,淡淡看去,「小凡阿姐,難為你這般替我著想,可真是多謝謝你了。」
白小凡以笑眸相迎,「不論怎麼說你都是小穆的族人,小穆既然說把你當親妹子看,我自然要替你想一想。」
「朵娜啊——」小穆放下手里的烤肉,看著朵娜稍稍遲疑了會,語氣略帶沉重地道,「往後只要你好好的,有我們在萊恩也不敢欺負了你?」
朵娜迎著小穆的眸光微微一笑,眸中帶著朦朦的水氣,「就不知道阿穆哥說的好好的是甚麼意思?」
小穆沒想到她竟會有如此一問,怔忡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白小凡已微笑著冷聲道,「好好的意思就是守莫要違背了部落里的規矩。小穆雖說是酋長,可你真要犯了規矩,小穆也保你不住」她話音未落,朵娜噌地站了起來厲聲質問,「你倒是說說,我犯著甚麼規矩了?」
白小凡只微笑地看著她,道行果然還不夠深啊,不過略微逼一逼她,就按耐不住性子,這種人倒是沒有多可怕,倒是那個萊恩,白小凡眸光稍稍斜了過去,他一臉得意的笑著與阿達互敬著椰汁,那神情還真有幾分新郎倌的樣子。
而朵娜與白小凡淺笑的眸光略一相交,便知自己錯了,慌忙低了頭坐下,囁嚅著道,「那時我是一時糊涂,又被巴日騙了才會——」
「我知道」白小凡移回眸光笑著截斷道,「況且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何必又提起來。」看來自己要防的不是朵娜而是萊恩,自己把他倆個湊成一對,也不知是對是錯,想到這里白小凡忍不住湊近了她,又道,「不過如今部落里規矩大,你的性子也該收一收,真要是出了事誰都保不住你。就像菜地那場火,雖然並不干阿鈴她們的事,只因是她手里的事就挨了棍子。這要是抓住了放火的人,不說打殺,怎麼也要趕出部落吧。」
听到白小凡提起菜地大火,坐在朵娜對面的萊恩,一顆心猛的提了起來,他很清楚白小凡之所以不說破,只是因為她手里沒有實證,又顧及著自己身份,怕那些野人鬧將起來。若是朵娜說漏出一點,被她拿住,只怕自己真的要被趕了出去。
朵娜低著頭沒有接話,心卻是撲通撲通的直跳,之前若她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現在卻是完全明白了,白小凡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就是放火的人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她瞞下不說,難道——
她不由得抬眸向小穆瞥去,看他只顧著和蘇合、桑布吃喝的高興,感覺到她的眸光,沖她淡淡一笑。朵娜的眉梢眼角立時漾起一絲笑意,「阿姐哪里話來,要我說若是逮到了放火的人,就該亂棍打死,那片菜地可是費大家多少力氣呀。」
听到朵娜這麼說,萊恩長長的舒了口氣,想來這件事情就這麼揭了過去。
白小凡自是看到了她的眼神,她倒是很樂意朵娜這麼想。所謂有持無朵恐,就不怕她會老實本份,但凡只要再若出些事來,看看還會有誰來保你
PS︰小樗剛回到家,五千字補上,明天三千。下星期或者二、四、六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