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子在手里拉來推去,木屑紛紛掉落,在陽光之下宛若金沙細細流淌。
順著這金沙往側面看去,是一地竹絲,零零亂亂的跟木屑刨花一類混在一處,倒是也不顯得太過凌亂不堪,木香竹香在這里彌漫,混著點點陽光熾熱的氣息,在這鋪子四周徘徊。
一人坐在地上,手里的竹刀使得飛快,黝黑的臉上一臉笑意,剛要說些什麼,見那使鋸子的黑著臉,更是張嘴說開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當初都能做得下來,現在小滿那頭又不是說你,要我說你倒是難得的開竅了,怎麼想到把潘富貴弄過來的?還拉著那麼一大伙的人?」
大林手里的鋸子一停,「那不然的怎麼辦?兩邊都是不認賬的,只能的讓他們……」話音一落,似乎發覺上當,鋸子也放好,扭頭就要走。
趙石見他這反應一樂,哈哈大笑起來,「那邊四嫂跟谷雨他們一群人還在呢,你是樂意過去對著他們還是對著我?」
「我去河邊行不行」大林的腳步沒有停。
「自然不行,谷雨那邊還要急著用呢,不然你以為你那麼容易過關了?要說你還要感激我,這才說你一句就走了,脾氣見長怎麼的,好歹也要叫我一聲姑父嘛,就不跟你小輩計較了。」趙石現在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家里的日子本來就好,而今更上一層樓,一整天沒有煩心事,話卻越發的多了起來。
某大林這時候心里暗暗叫苦,無奈想著回到後院恐怕的更加難熬,自從那天谷雨放鞭炮一般的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倒是想著自己竟然白活了,一個大男人,不能夠撐著家里,反而只顧著心軟被人家騙了不說,還差點釀成了大禍。
他只是實誠,並不是傻,卻又容易轉不過彎來,關在房間當中細細的想了好幾日,回想著跟潘春花從認識開始她說的總總,于是才下定決心去找潘富貴,他自然是不承認的,但是潘春花的娘倒還是個有良心的,礙于怕自己的丈夫,見到大林自然的就實話實說了,也不想自己女兒被當爹的變成那樣,于是就有了後來的拉著潘富貴一起在那鋪子里情景。
幾日之後,倒是也過來給放了一捆炮竹去晦氣的,就這麼過去了倒是像一場鬧劇。
鬧劇結束了大林心里苦得很,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總是希望周遭的人好好的,為啥那個潘家的竟然不要臉的這麼鬧騰,還有自己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現,真是笨真是蠢谷雨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為此他很是後悔,腦袋里一直想著潘春花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什麼灌醉了要冤枉自己誣她清白,想想就起一陣寒意,要當真到了那一步,小滿那邊定然沒有回轉的余地,一想到以後有那般境況,大林恨不得捶自己的腦袋,原來當初自己可是都冤枉了小滿了,還讓她懷著身子擔驚受怕的,大林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些惱自己。
門口有人走出來,是小荷,還提著綠豆湯,趙石興致勃勃的過去喝,大林卻是有些悶頭繼續拉鋸。
「哥綠豆湯」小荷叫道。
大林手里的活計一點都不停,反而把頭扭頭一邊就當沒有听見,只听著拉鋸子的沙沙聲。
小荷抿嘴一樂,「哎,那也沒有辦法了,這嫂子好不容易頂著肚子去熬的,原來也有人不吃,我就說嘛,還不如……」
話音未落,手里的碗就被搶了過去。
小荷吃吃的笑開了,「瞧你這副樣子,難不成的連碗都要吃下去不成?」
大林把碗遞給小荷,再去對付那一地的木頭之時,顯然渾身是力。就連小荷走了院子里多了一群人都不知道。
「哎呦,這大林當真的賣力,這倒是做些個啥呢?彎來繞去的也不嫌麻煩」卻是江氏跟文氏許氏一伙子,到鎮上趕集順道的過這邊來看看。
大林听見聲音,手里的活計卻是放不下來,扭頭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跟她們笑笑,她們自然的也不計較,結伴就進了後面。
小荷一見文氏就拉了過去,母女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江氏看著越發出落的小荷滿意的笑笑,挪不開眼楮。
倒是谷雨在一旁看著有些好笑,「江伯母,以後小荷天天在你跟前呢,有的是可以看著的時候,我這兩日就要走了,也不瞅我一眼,嘖嘖。」
江氏見谷雨湊過來,手指點她的額頭,「瞧瞧你比小荷還要長一些些,怎麼的還像個孩子一般,怎麼,這一回這麼快就要走了?听你舅舅那邊說你找我們呢,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谷雨把綠豆湯遞給許氏,陳氏在一旁跟許氏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事情,臉色紅撲撲的,但是谷雨倒是沒有給她喝綠豆湯,遞過一個大碗,神仙果醬沖了溫開水,正是合陳氏用。
這忙了一通才來得及答話︰「是這幾日的就要回去看看,上回黑子大哥不是送桃醬去了嗎,听說這批小瓦罐倒是好,我娘說錦軒哥要入一個什麼絲業商業協會,這些事情多著呢,加上我娘那邊也是惦記著我,要是沒有啥事過一陣再回來就是。」
「讓你母親沒事也回來逛逛,真是一去了就難得見上一面。」倒是一直跟王氏好的許氏,「那兩個見你回來又想著夏至了,這哥兒兩個還在那嘀咕,夏至給他們帶回來那些東西倒是好的,湊在那商議捎什麼東西過去的好,過去問他們還不說呢,神神秘秘的看著好笑,這想好了還不是要我拿出來給你們帶去。」
谷雨心里一暖,夏至倒是個有福分的,這一家子老老小小的所有的人都是疼著他,連李何氏有什麼都最先想到了他,更別說小寒兄弟兩個了,這搬去城里之後,他那個性子也是很快跟亭蠻一家子混得精熟,跟著驚蟄在府衙院子里奔著,哪里都不打怵的。
這一次回來她倒是看著小滿的樣子有心的想著多留一下,又听聞那邊的事情不是那麼好,安錦軒已經連續的半個月沒有去過繡莊了,絲業商業協會她原來倒是也听過的,但是原來安錦軒倒是說好了今年倒是算了,一切等到明年再說,先要扎好根基再下一步。
但是現在倒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她的感覺很不好。
這邊的二叔公給的秘方,商議過後她倒是覺得讓許氏幾個來辦最好不過,一來是能夠信得過的,二來又能夠在這邊照料小滿,加上家里的田地都是不用她們動手勞作了的,干脆的湊在這里也是好的,對外也是說的過去,要是可以以後在這里蓋一排房子,反正有的是地,離鎮子上也是近的,一伙人能夠住得近一些也是不錯,人多主意就多,也不是單單像陳氏一樣暴脾氣,下回再有什麼小白花也完全不用顧忌。
這才想著跟許世和說她們出來的時候過來看看。
操作倒是簡單得不能夠再簡單了,谷雨說完,江氏重復了一遍就成了,還松了一口氣一般,「我說倒是有什麼事情,敢情叫我們來洗衣裳的,這個不難。」
谷雨也不否認,這東西她早就嫌那油布不太好听,干脆的叫個順嘴一點的雨布,「江伯母,反正的就這樣泡著出來捶,捶好之後晾干,再泡,活計倒是也不難,就是費工夫,還有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
江氏這些年見谷雨做的桃醬月兌粒機一些,已經習慣了,「知道這又是什麼秘方,等著錦哥兒賺大錢的就是,只不過這東西我怎麼知道就能成了,免得你要是不回來,我們就傻乎乎的天天在這敲?」
谷雨抿嘴一笑,自己倒是沒有交代好這個,「不妨,等晾干之後你就覺得水倒上來不滲水就成了。」
江氏答應不提,又說了一通江生跟小荷的事情,谷雨不知有他,反而順著說兩個人一起倒是不錯,江上有荷方有生機,不枉一江,荷有江水方能活,以後的娃兒干脆叫江上荷算了。江氏樂得什麼一般,直說這個主意再好不過,倒是跟著自己姓了正正好就怕陳永玉不肯答應雲雲,笑過之後語氣一轉問道谷雨的婚事上來,「你也馬上就十五了,這本來就是算那虛歲來著,過不了多久就是十六的人了,你自小就是有主意的?倒是跟伯母說說如何?」
谷雨心里一苦,沒想到江氏竟然問到了這個,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回答,就听見小荷在外面的大叫出聲。
兩人急急奔出來,卻見文氏拎著一根大木棍子,在那往大林身上招呼,小荷抱著文氏的手大聲勸阻,許氏陳氏也是過去拉的,文氏整個人倒是怒急,紅著眼楮就在當中罵,看樣子是小荷剛才跟她了那潘家的事情,也難怪文氏如此反應。
偏生的大林也不知道躲上一躲,覺得自己有錯就跪在地上由著文氏打,也不知道辨上一句,文氏又是在氣頭上,見他這般更是以為他嘴 ,怒意又上一層。
幸好的小滿出來說上兩句,文氏扔下棒子就撲進房間當中哭起來,誰也勸不動,誰也說不了,一直到晚間都沒有出門。
從小大林就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更是嚇壞了膽,越發的覺得自己不能像以前那般。
谷雨在一邊好生看著,倒是覺得這沒準也不是壞事,讓他吃吃教訓,以後才能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