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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當朝天子,一個是被廢郁王,一個是長公主,一個是寺廟住持,四人圍坐一處,且不說其間氣氛有些莫名的緊張,單是這身份組合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真這兩年來一直想要協調姬家兄弟的關系。奈何姬無殤常年在北邊大營,指揮大軍攻入北疆,而姬無淵又十分消沉,連他提一下「皇上」二字都听不進去,所以他們兩人之間還沒有什麼機會能像今日這樣,坐下來好好說話。
這都要感謝對面的長公主柳芙真想到這兒,對著柳芙露出一個極為柔和的笑容,襯著他過分好看的俊顏,讓柳芙不禁心底打了個顫,總覺得這真沒見幾年竟又狡猾不少。
「皇上日理萬機,鮮有時候出來走動走動。」真親自提了茶壺給四人斟水︰「這溫泉莊子,是王爺花費了巨大的心思建造而成,等下有空,不如您陪著皇上逛逛。」
後一句話,真是對著姬無淵說的。這些日子通過修建溫泉莊子,兩人熟悉了不少,順帶培養出幾分默契來。
本想直接拒絕,但姬無淵並非天生隱忍的性子,有這個機會,有些話若能問明白思慮至此,抬眼望向了姬無殤︰「皇上若得閑,不如應了住持的提議,我陪您四下逛逛。」
姬無殤微挑了挑眉,他倒沒想到自己這個二哥會答應,也不耽擱,一口飲下這溫熱的茶水,起身來將雙手交到後腰,渡步就往前而行︰「那就走吧,朕今日正好有此興致。」
一旁的柳芙見狀,不知該不該跟去,回首望了一眼真,見對方搖搖頭,這才放心留下,狠狠喝盡了杯中的茶水︰「這兩人在一起,就像世仇一般,四周飛翔的鳥兒都被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驅走了。他們單獨走開也好,你我且說說話,敘敘舊罷。」
真自然看得出柳芙對兩人都有著關心,不緊不慢地替她斟了茶︰「一個冷峻,一個淡漠,一個身居高位,一個感懷憂郁,若是貧僧處在施主的位置,恐怕也會是一樣的。」
柳芙悶哼了一聲,淡淡道︰「真,你別在我面前裝高深,你越是想知道答案,我就越不告訴你。」
「又被你看破了」真有些懊惱地啞然一笑,挑了挑眉︰「之前,我還看得明白,可這次你回來後,有些不一樣了。感覺你和無殤之間,仿佛多了些什麼。」
柳芙眼皮一跳,被人說中心事是很恐怖的事情,只能掩飾道︰「之前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罷了,如今我身為長公主,他雖然是皇帝,卻也奈何不了我什麼,自然前後態度有異。」
「是嗎?」。真微眯了眯眼,想起先前姬無殤突然到來,直接問長公主是否在此。知道她來了這溫泉莊子,或許正和郁王在一起,他當場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理也不理就直沖了過來,像是興師問罪醋性大發前來妻子**之奸的丈夫。
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柳芙問及龍興寺的香火錢是否夠用,這才轉移了真的注意力。
這廂,姬無淵一口氣帶著已是君王身份的四弟攀爬至這溫泉莊子後的最高點,此處乃整片山坳的邊緣處,亦是整片溫泉的泉眼所在。
「女神之眼」姬無殤讀著沉黑色大理石碑上的字,回頭看向了姬無淵︰「你取的名字?」
「算是吧。」姬無淵也緊緊盯著石碑,目光在「女神」二字上徘徊著︰「你應該知道,此片山地是文府所有吧。」
私底下,姬無淵並未尊稱自己這個四弟為皇上,只語氣平淡,略透著些許的挑釁。
「朕身為一國之君,自然知道所轄國土屬于誰。」姬無殤听得出對方語氣中的不敬,但他並不介意,對他所言,也未否認,進而反問道︰「當初你接下此處的差事,不也正是因為如此嗎?還以‘女神’命名,難道她在你心目中就如此重要?」
「她的美好,你怎麼看得見。你看見的,不過是她的聰慧,她的機敏,她的有用之處罷了。」姬無淵突然抬眼,看向了姬無殤,話中的質問和發泄之意十分明顯。
略微愕然了片刻,姬無殤眉頭深蹙︰「難道她告訴你了?」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事無不可對人言。」姬無淵冷笑著走到石碑邊,伸手輕輕搭在上面︰「更何況,她的身世和與你之間的協議即便告訴了我,我又能如何呢?」
「你難道沒有了任何念想?」姬無殤可不信。他記得那年柳芙北上和親,送嫁的隊伍已經消失在了皇城之下不見,姬無淵卻仍舊立在城頭,望著北邊,整整一夜,就那樣站著。任誰去勸,他都不理,直到第二天日頭正中時暈倒了,才被太後遣心月復將其抬回了東宮。
「她寧願以身犯險,北上和親,充當密探,傳回情報」姬無淵卻仰頭一笑,似乎心頭郁結難解一般︰「難道,你以為她只是想要求的一個長公主之位,享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嗎?以她的心性,她的手段,掙夠了錢直接帶她母親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便可,她又何必與虎謀皮,到刀口上去走一圈呢?她已心有所屬,我的念想,又算什麼」
說完,姬無淵甩了甩頭︰「我本想帶她離開,可她卻放不下。若我是你,得了這天下又有何意義除了面對朝臣的爾虞我詐,便是後宮妃嬪的勾心斗角,一輩子,一如父皇那般,防賊一樣防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你算是幸運,被父皇看中培養來和胡家斗,又是不幸,因為你若斗敗了,只有死路一條。但若你斗贏了」
從未想過沉默了這些年的姬無淵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姬無殤目色有些深沉︰「贏了又如何」
「你贏了天下,心卻是空的。」姬無淵說道這兒,似乎有些激動︰「你是怎樣的人,身為你的親兄弟,我雖然不盡全能了解,但我卻知道你是一個性情中人。你以為這幾年我的消沉是為了什麼?我並不覺得那個皇位有多誘人,我只是失了二十年來為之努力的唯一目標,覺得人生無趣罷了。可她卻回來了,還是被你親自帶回來的。以你的性子,若非在乎,怎麼會不惜性命,不顧安危御駕親征,之為了當年的一句承諾」
看到姬無殤沉默不語,知道他應該是听進去了自己所言,姬無淵心底稍微平靜了些︰「四弟,我說你是性情中人,是因為你對待父皇的態度。可這一切,只是他的心願,卻不是你想要的。你已替他做完了身為姬家子孫該做的事,還有什麼放不下呢?」
「二哥是我小看你了。」姬無殤听到此,雖然眉頭舒展,唇角卻微微向下撇了撇︰「你這番話,我必須告訴你,我听進去了。」
「你自己衡量,我就不奉陪了。」姬無淵避開了姬無殤鋒利的目光,只嘆了口氣,抬腳便渡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