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演出的後台都有幾個專供演員休息的休息室。有的是普通房間,有的是貴賓房間。
陸真真此刻正靜靜地坐在貴賓間的沙發上,等待著何睿和何斌的到來。
這些事情總要有個了結的,不是麼?
其實陸真真早就明白自己這麼做無疑是不打自招,變相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過,讓陸真真沒想到的是,何斌竟然這麼巧合也在這里。雖然他坐的位置是一個偏僻的角落,但是這對于對修真者來說坐在中間和角落並沒有什麼區別,都在神識控制的範圍內,陸真真一眼掃去就發現了他。
可是哪又如何?
時隔多年,那份曾經愛情的悸動,心碎的痛苦都已經開始慢慢消散,再也不復當初。
難怪人們常說時間是最佳的療傷聖藥。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傷與痛,任何喜與樂,都抵不過時間的消磨。在它面前,一切,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就算過去已經不可追憶,就算面對何斌再也不會有從前的心痛,可是在這個分別即將到來的時刻,陸真真卻不願意把那份親人逝去的傷痛繼續留存在他們的心中。
有一首歌里這樣唱︰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與她在一起,只要知道你愛的人過得快樂,就是我的幸福。
陸真真相信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會這麼想。
因為愛是不自私,愛是不勉強,愛是愛你所愛,愛是無極限。一個心中才有愛的人,才懂得如何去愛別人。
大愛無疆,還有什麼能阻止愛的延續呢?
愛和牽掛說是負累,不如說是心靈的港灣。一個人不管心中有牽掛,還是被別人牽掛,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難道去了修真界,他們便不再愛自己了嗎?自己也可以忘記他們了嗎?
陸真真淡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遠處一陣既輕且快的腳步聲傳來,陸真真不由了然地笑了起來,是何睿來了。
果然
幾秒鐘後,房間的門「砰」地一聲被人猛力推開,何睿高大的身影旋風般出現在房門口。
雖然僅僅只跑了這麼幾步路,可是何睿卻喘息得很厲害,胸膛劇烈地起伏,連身體都有些微的發抖。臉上因為緊張而漲得通紅,眼中的神色更是復雜,有激動,有快樂,有驚喜,有悲痛,有辛酸,甚至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何睿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門口,雙眼定定地望著端坐在沙發上的陸真真。
久久地,都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漸漸地,眼中復雜地情緒被越來越濃的淚花取代。
淚水模糊了視線,何睿卻任憑眼淚在眼中打轉,就算已經看不清陸真真的樣子,還是倔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十幾年來,自己都缺席了兒子的成長歷程,沒有給過他一分母愛。可是,他還是健康長大,長成了一個如此優秀的少年。
陸真真微笑著含淚看著高大的兒子站在門口,倔強著、忸怩著就是不肯過來,頓時覺得心里酸的發脹,眼淚便忍不住慢慢從眼中滑落。
這孩子是想沖著媽媽撒嬌吧?十幾年了,從一個小小的嬰童長到英俊少年,他都再沒享受過媽媽親昵的呼喚,疼愛的撫模,關切的叮囑,還有牽掛的嘮叨。
因為有了極度的渴望,所以才會這麼忸怩吧?
陸真真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身,張開雙手,強忍住眼淚微笑著柔聲對何睿說,「來,寶寶,到媽媽這里來」
雖然早已經猜到那個可能性,可是此刻听到陸真真親切慈愛的呼喚,何睿還是禁不住渾身一震,強忍著不肯落下的淚水,立刻一滴一滴滾落下來,嘴里低聲呢喃道,「媽媽……你真的是媽媽……」
「是,我是媽媽。我回來看我的寶寶了」陸真真哽咽著點頭。
看到母親期盼的眼神,腳下的步伐終于邁開。何睿朝著陸真真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去,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幾米遠的距離似乎用盡了何睿所有的力氣。
陸真真听到何睿口中情不自禁喊出的一聲媽媽,便再也等不及一分一秒,快步沖到何睿的身前,伸手一把將何睿摟在了懷里。
「寶寶,媽**寶寶,十二年了,媽媽終于又能抱著你了」陸真真哽咽著,淚流滿面,緊緊地抱住讓自己魂牽夢縈了十幾年的兒子。
這一刻不是夢境。抱著兒子寬闊的後背,陸真真突然覺得自己心里破了十幾年的那個窟窿在這一刻被修補完好,自己的人生也在這一刻變得圓滿,再沒有遺憾。
何睿緊緊依偎在陸真真的懷里,頭抵在陸真真的肩膀上,淚水橫流,失聲痛哭,「媽媽……媽媽……你怎麼才回來?你怎麼才回來……」
「對不起……寶寶……都是媽媽不好……媽媽應該早一點來看你……」听到何睿孩子般委屈撒嬌的哭訴,陸真真的心如刀割一般,一下一下疼得顫抖。
「媽媽……寶寶一直在等你回家……一直一直在等……可是你總也不會來……」何睿靠在母親的懷里哭得肆無忌憚。
從小何睿和陸真真的感情就非常好,陸真真的突然離世傷害最深的人便是何睿。失去愛人,何斌可以慢慢療傷,可是對于何睿來說,失去母親,便是一生一世的傷痛。
「對不起……對不起……寶寶……你原諒媽媽媽媽來晚了」除了說對不起,陸真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表達她此刻內心的愧疚。
「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是寶寶從不相信……寶寶知道,媽媽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何睿的聲音透著驕傲,就好象是他的堅持和期盼才把母親帶回了他的身邊一樣。
可是他哪里知道,如果不是師傅和師兄們將自己從空難中救了下來,自己就真的徹徹底底消失了,再也不可能回來,他苦苦期盼的母親也就永遠不會出現。
那樣,他該多傷心?幸好老天眷顧,自己還是活著回來了。
陸真真突然有些感慨,難道是上天不忍心讓她們母子陰陽兩隔,才讓自己遇到師傅,獲得重生嗎?
「媽媽沒有死,媽媽一直在很遠的一個角落里療傷,等傷一好,就馬上回來找你了」陸真真拙劣地安慰著傷心不安的兒子。
「媽媽,以後再也不要離開寶寶了!媽媽,你不會走了,對不對?」
期盼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母子重逢,何睿再也不想與母親分開。何睿從母親肩膀上抬起頭,通紅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母親,嘴巴微微撅起,他在索要一個答案,或者說一個承諾。
看到兒子如此認真堅定地想要一個答案,陸真真知道兒子的內心一定充滿了極度的不安,害怕再次失去母親,才會這麼緊張。
抬頭看著兒子堅毅的臉龐和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對母親的依戀,陸真真突然覺得心里酸澀至極。
激動幸福的時刻過後,只剩下面對現實時的萬般無奈和黯然心傷。
陸真真很想說,「寶寶,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媽媽永遠陪著你,陪著你一輩子」
可是如果真的這麼說了,就是再一次傷害了寶寶的心陸真真又怎麼忍心拿假話去敷衍他
歸期將至,離開無法改變。一旦分別,便是永別。
陸真真突然有些懷疑自己在這個時候與兒子相認,到底是愛他還是傷了他?
何睿緊緊的盯著母親的臉龐,母親的臉色變化何睿看得清清楚楚,眼見著母親的臉色慢慢變得黯然,何睿的心猛地揪緊了。
「媽媽,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還要離開我?媽媽,告訴我」
這孩子不得到答案是不會安心的。
他已經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寶寶,現在的他已經足夠聰明,足夠堅強。在經歷了幾個月的歷練後,他甚至不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合格優秀的除魔戰士,又怎會不理解母親的處境和無奈呢?
既然決定相認,那麼就索性說個明明白白吧。
再次听到何睿的問題,陸真真突然釋然了。
「何睿,如果媽媽真的要走,你能理解媽媽嗎?」。陸真真認真地看著何睿,嚴肅說道。
原來,真的要走?
母親的話頓時讓何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既然要走,又何必來相認?得到了,又瞬間失去,這種痛苦比從未得到更多更深。
何睿本想說「不理解」,可是一見到母親望著自己期盼的眼神,心里又有些不忍。
「理不理解,得看是什麼原因。」
說到這里,何睿心里突然一動,自己是母親的親生兒子,母親都不得不放下,相信母親一定是萬般無奈才做出的決定。到底是什麼原因逼得母親非走不可呢?
「媽媽,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何睿急切地問道。
就知道這孩子不會那麼感情用事。
他沒有抱怨,沒有憤恨,他很理智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陸真真望著兒子急切的臉龐笑了。
「這個說起來就話長了。別著急,來,咱們坐到沙發上來,慢慢說。」
陸真真邊說邊拉著何睿的手,兩人一起走到沙發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