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有了醉月樓,當然也就有了醉月樓牌月餅。天氣涼快,八月初一開始月餅制作,不用擔心月餅會壞掉。這半個月時間里,醉月樓徹夜加班,附近的店家整天泡在月餅的香味里吞口水,敲模子的聲音不絕于耳。好在葉承秀人緣好,又每家送了兩盒月餅,這才沒人打上門來提意見。
前些年葉承鈞也組織小醉月的伙計和大嫂們做月餅,只是小打小鬧,不成規模,不象如今,分了高中低三種等級。中低檔月餅用紙包或者不包單個賣,面向平民百姓,放在各個小醉月快餐店里出售。高檔的面向官宦世家富貴商戶擺在醉月樓高大的店面里賣,用了漂亮的錦盒包裝,檔次上去了,上親戚家送節禮,不提一盒月餅那都不好意思進門。
這里面也有個小插曲,如今月餅風靡天下,很多仿版。汪氏名下的點心鋪子也賣月餅,但無論他們怎麼做,味道都沒有醉月樓的好。買過的人都說難吃,價錢還貴,說什麼里面添加了人參燕窩,誰信吶,說加了苦麥菜還有可能。
更好笑的是汪氏都不吃自己鋪子產的月餅,直接讓管事媽媽去醉月樓提了五十盒回來,分文不給,還大言不慚地跟葉承秀說︰這是我們府上三小姐的酒樓,吃幾個月餅還要錢?那她在侯府白吃白喝那些年數,又該怎麼算?
葉承秀笑道︰「本就沒打算賣給侯府,這五十盒月餅就是小姐給侯爺的節禮。既然管事媽媽來了,正好省了伙計的腳力,不用咱們送上門了。」
說著讓伙計把月餅往侯府的車上搬,完了萬事不管,把那管事媽媽氣懵了,敢情自己這一趟是給人家跑腿的。
八月十五那天上午,除了留著發員工福利的,所有月餅都賣光光,葉承秀親自提了十盒田蜜最喜歡吃的雙黃蓮蓉月去了侯府。有了銀子開道,他順利過二門進了雅竹院,卻見桌上只有水果沒有月餅,心中暗暗惱怒。白拿了我們五十斤月餅,卻一個都不給蜜兒吃,這汪氏太過分了
他心中著實氣憤不過,就說了那五十斤月餅的故事,田蜜譏笑道︰「她就那樣上不了台面的人,跟她計較那是計較不完的,咱們就當喂了貓喂了狗。」
葉承秀不是心疼銀子,就是替田蜜不值,見她如此灑月兌,倒顯得自己落了下乘,有些臉紅,期期艾艾地取了月餅銷售賬出來,想以那可觀的利潤搏田蜜一笑。
說實話,錢掙多了,現在田蜜對銀子也看得淡了,感覺那就是個數字,有時候還覺得是個禍害,接了賬本看得幾眼便放下了。葉承秀拿了幾張大面額的銀票要給她把玩,她也表情淡淡地搖手。
「秀哥哥拿著吧,我想在國子監附近開間茶樓,這幾千兩可能還不夠呢。麻煩哥哥先去查訪一下,有無盤鋪子的可能。地方大點有院子的最好,不大也不要緊,有多大規模咱們就做多大。我主要是想做學子們的生意,整一個雅致的場所,提供茶水點心零食什麼的。」
說著,田蜜沖葉承秀眨眼楮,「國子監里,可都是大燕國的未來喔。」
人脈信息葉承秀腦子里冒出這四個字,心跳都加快了。「蜜兒的腦子就是好使,愚兄這就去辦。」
「別著急呀秀哥哥,恭親王府和朱府的月餅都送了麼?今兒可是十五了。」
「送了,兩家都是愚兄親自送的,蜜兒放心去赴宴好了。」
送走了葉承秀,葉兒過來稟告︰「車子準備好了,兩刻鐘後出發。」
田蜜懶懶地起身更衣。真的不想去啊,會踫上那個人呢,還要和趙茜娘姐妹四個一起走,很煩哪。
臥房內,一襲嶄新的淡綠色纏枝蓮花紋衣裙掛在衣架上,等待著它的主人。栩栩如生的蓮花在裙邊競相開放,微風一吹,搖曳生姿,仿佛能聞到那荷香。
早在做衣裳時,就和玲瓏郡主、朱瑛娘約好了各自穿什麼顏色什麼花樣,不過世家千金們出門,總是要多帶一套備用,萬一弄髒了撞衫了什麼的好更換,所以葉兒另外包了一套水紅色蝶戲百花紋的裝進了蕊兒的雙肩包里。
夜間寒氣重,葉兒還多拿了件石青色素錦披風,反正背包夠大,衣服也不重,壓不垮蕊兒小妮子。
田蜜從屏風後轉出來,雲鬢高堆,玉簪金釵,蛾眉淡掃,剪瞳秋水,嘴唇粉女敕如初熟櫻桃,身段窈窕顯青春嫵媚。
葉兒和蕊兒看得呆了,田蜜皺了眉眼,用力咳嗽一聲,葉兒才驚醒過來,用手肘捅捅蕊兒,示意她可以走了,再看小姐要生氣啦。
赴宴之前,田蜜提了兩盒月餅去看趙子瑜。她認為以汪氏的性子,這個不受待見的庶子最多也就分到兩個月餅,肯定不夠吃的。
到了趙子瑜的明樂軒,田蜜暗笑自己還是高估了汪氏,擺在桌上的月餅盒分明不是醉月樓的牌子,估計是她鋪子的杰作。
雖是不合格產品,趙子瑜仍抱著那盒月餅吃得興高采烈,他笑呵呵地對田蜜說,母親頭一回賞那麼多好吃食呢。
自從葉兒去找了油脂陳,趙子瑜的伙食好了許多,小人兒長高了,也長了點肉,田蜜為此花了近二百兩。為了不讓趙仁山起疑心,這筆冤枉錢以後還將繼續花下去。
小正太那天真的笑容閃瞎了田蜜的眼楮,她粗魯地上前奪過趙子瑜手中的半塊月餅,連同月餅盒一起扔給蕊兒,讓她拿出去喂狗。
「子瑜,那個不夠三姐姐的好吃。來,嘗嘗這個雙黃蓮蓉的。」當著顧氏和趙林的面兒,田蜜掰開一個月餅,一半給了趙子瑜,一半塞進了自己嘴里。
吃完了又叮囑趙子瑜「小孩子吃多了甜食會爛牙齒,睡覺之前記得刷牙。還有,給女乃娘和下人們一人分一個吧,有好吃的要大家分享。如若不夠吃,三姐姐院里還有,讓女乃娘陪你去找花兒要就是了。」
趙子瑜已經被蓮蓉的清甜和蛋黃的鮮咸征服了,小嘴巴里塞得滿滿地,嗯嗯幾聲,表示听到了。田蜜模模他的頭頂,看著顧氏分了月餅下去,這才離開明樂軒。
「你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守時二字怎麼寫嗎?讓大家等你一個」趙麗娘站在二門上作茶壺狀,手指點向田蜜的方向,蔥綠色的衣裙邊繡了幾朵臘梅,若是不看她的表情,倒也有幾分靈氣。
田蜜環視周圍,趙茜娘還沒來呢,趙子正帶著四個弟弟牽著馬也在等,他渾身散發著冷氣,眼刀嗖嗖地飛過來。趙子期那胖子更是用陰毒的目光死盯著田蜜,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
田蜜垂了眼眸,一聲不吭地上了趙三的車。不是她只認趙三的車坐,實在是這輛排在了最後面,趙三也搬了凳子示意她過去。拖油瓶嘛,論地位也只能坐最後一輛車。
一身大紅衣裙濃妝艷抹的趙茜娘姍姍來到,早就過了兩刻鐘的約定。親妹妹不好責罵,趙子正只能拿弟弟們撒氣,狂吼了幾句,終于帶著大隊人馬走出了侯府。
恭親王請客,汪氏是極度重視的,派了三輛四輪馬車,每人帶了兩個伺候的,還帶了一小隊護衛,浩浩蕩蕩直奔恭親王府。田蜜突然發現不被主母待見也是有好處的,起碼沒人願意和她擠一輛車,她和兩個丫鬟寬松又自在。
恭親王雖是個閑散王爺,但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賜下來的宅子比西昌侯府起碼大了兩倍,有花園高樓,有小橋流水,廊橋九曲,小徑通幽,一派超級豪門富貴景象。
從側門進了王府,男子留在外院,女子進了內院,田蜜在一間寬大的花廳里見到了玲瓏郡主和恭親王妃。
王妃是個和善人,說話溫溫柔柔,容貌端莊秀麗,氣度不凡。趙茜娘領著幾個姐妹上前拜見,王妃客氣地應對,多看了田蜜幾眼,就讓下人帶她們下去安置。
玲瓏沒能和田蜜說上話,有些著急,不安地在椅子動了動,王妃好笑地搖搖頭,「多少世家女子都不愛搭理,怎麼偏偏瞧上一個來歷不明的?我看她也就是長得秀氣些,沒什麼特別。」
玲瓏嘟起小嘴道︰「母妃您不明白,孩兒跟田蜜是純友誼,她不象其他人,只看中孩兒的家世能帶來多少好處,她從來沒求過孩兒什麼事。」
「但願如此。」王妃長長地嘆氣,心道皇室宗親有幾個朋友是純友誼的?那孩子也不過是想借你的勢罷了。這些話不能擺出來說,一切還得靠你自己去體會。
侯府諸女被帶到一間水閣,這里已經聚集了許多千金貴女,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竊竊私語,彼此之間暗地攀比,機鋒交錯,軟刀子亂捅。
趙茜娘時常跟汪氏出去應酬,有些相熟的朋友,姜月牙和白芸娘打定主意跟定她了,尾隨著去了嫡女們的小圈子。趙麗娘也有自己的庶女圈子,只有田蜜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巴不得所有人都瞧不見她。
蕊兒背著雙肩包站在田蜜身後,捏著手指,極不開心地向田蜜小聲稟報︰「小姐您看,好多丫鬟都背奴婢這樣的背包了,您看那個,連花樣都差不多呢。」
「蕊兒,手長在人家身上,管不了的。」
自從趙麗娘和姜月牙等人相繼學了雙肩背包的做法,田蜜就知道帝都會興起一股背包熱。今天到場的千金貴女,幾乎人人身後都有一個背背包的小丫鬟跟著,這已經是一種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