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銀子?他剛收了隻果,這時候應該往里存銀子才對」
其實不用田蜜說,葉氏兄弟也覺得趙仁山的舉動不合常理了。葉承鈞眼楮微眯,慢慢回憶起線人的原話,「據說,西昌侯府運往西洋的隻果遇了風暴,船翻了,賠了不老少,西昌侯大發善心,提了銀子撫恤死者家屬。」
「切鬼才信。」田蜜嗤之以鼻,「要是翻了船,汪氏哪里還能淡定得了,就是她親生兒子死了,也不比失了銀子更讓她難過」
葉承秀將杯中茶一口飲盡,啪地重重放到茶盤里,「承鈞,動用暗棋,把趙仁山給我盯死嘍」
「對,是狐狸就總會露出尾巴的」田蜜捏粉拳助威。
葉承秀想了想,又叮囑道︰「宮里有兩位美人剛診出喜脈,另找人查查她們的老底,如果與此事有關,那……」他用力捏起拳頭,表情十分決絕。葉承鈞重重一點頭,起身就出去找人辦事了。
人一旦與皇室掛上了鉤,就擺月兌不了殘酷的爭斗,田蜜對爾虞我詐的陰謀詭計有著深深的厭惡,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的未來已經和太子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即使心里有點舒服,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滿。
太子是葉家姑姑的兒子,即使皇帝和太子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但維護親人是無可非議。至于將來認了皇親後葉家會怎麼樣,要權還是要錢?田蜜還沒想過。對默默無聞守護她多年的葉家,無論他們要求什麼,都不過分。
傍晚,田蜜在女子學堂門口匯合了趙麗娘一起返回西昌侯府,路上,趙麗娘怪話連篇,酸氣十足,田蜜悶聲低頭,直接無視之,把對方氣得直咬牙。
回到府里下了車,田蜜驚訝地發現侯府的天空一掃前幾日的陰沉,僕人們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田蜜不解,難道是趙子正瞎掉的眼楮被神醫醫好了?這也太沒天理了吧。
最後還是從得意洋洋的守門婆子那里知道了真相,原來是宮里的皇後娘娘來了懿旨,明日召見府里的老夫人進宮聊家常。
田蜜內心晦澀難當。是那個生了她,卻不肯養她的親娘啊。太子遇刺,她召見西昌侯的母親是何用意?是利用,是妥協,還是加強合作?
西昌侯,皇後最疼愛的表弟,當年公主換皇子的勾當一定少不了他捏著皇後致命把柄的他,到底有何圖謀?
田蜜心事重重地回到雅竹院,葉兒和花兒早就在院門口翹首以待。一番梳洗更衣,田蜜舒服地窩在炕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晚飯,中午吃得太飽了,現在純粹是吃著玩兒,當完成個任務,不然花兒會哭給她看。
葉兒在旁服侍,低聲地匯報今天府里的各種動靜。「……一早上院子里不停地來人,都是打听昨兒太子殿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您一定猜不到,碧姨娘居然跑過來了,還打著侯爺的名頭,說感謝小姐送給世子的百年老參,世子用了參,今兒氣色好多了。那派頭,比夫人都端得高。」
田蜜哼了哼,「由得她們去鬧,她們亂她們的,咱們過咱們的,誰也不幫。」
葉兒點頭應了,「後來,宮里來人宣旨,府里就象提前過年似的熱鬧,夫人帶了幾個姨娘去了老夫人院里請安,直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田蜜不無惡意地笑了,「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夫人和姨娘們,偶爾吃一頓素應該沒問題的。」
葉兒低了頭,在田蜜耳邊小聲道︰「這幾天一直在咱們院子外面掃地的、剪樹的、補牆的人,都走了。婆子們和從前一樣,每隔一個時辰巡視一次。」
田蜜低垂的長睫毛顫了顫,放下了碗筷,「把飯菜撤下去吧,你們幾個都去吃飯,我要畫幾張圖,沒事別來吵我。」
葉兒喊了蕊兒進來,兩人把桌子收拾干淨,服侍田蜜漱了口,又幫著準備了筆墨紙張顏料和茶水,一切都妥當了,才告退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田蜜一向不要人守夜,剛才又是那樣說,丫鬟們便都知道今晚自己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廂房里,除非主子主動召喚,否則即使听到什麼稀奇古怪的動靜也不能冒頭。
田蜜在房里兜了幾個圈子,便回到炕上開始畫花樣。太陽花系列昨天才畫了三幅,不過她不打算畫下去了,剩下的那些準備交給丫鬟們去完成,她要先把梅蘭菊竹中的梅先畫出來。
專注時,最不容易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當田蜜驚覺熱鬧的侯府已經變得安靜,如潛伏的巨獸時,她已經完成兩幅作品,一幅是喜上梅梢,一幅是雪夜梅香。
與傳統梅系花樣不同的是,田蜜的梅開得格外燦爛,粉紅的花瓣仿佛染上了陽光,帶著絲絲金光,讓人一見就如聞梅香。梅上的喜鵲和梅下的小兒,俱都活潑可愛,表情豐富,她的賣點就是一個「萌」字。
田蜜放下畫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自我欣賞一番,覺得還挺滿意的,便趿了棉拖鞋站到地下,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腰椎,做了幾個瑜珈戰式伸展,疲憊很快一掃而空。
她走到南窗邊,掀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廂房一片漆黑,丫鬟們都睡了。外面正刮著小北風,竹林輕輕搖晃,打碎一地月光。
「不知老頭子有沒有放那呆子出來?不會為難他吧?其實關他什麼事呢?他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而已,而且因為這個錯誤,他還救了一條人命,應該賞賜才對嘛。」
田蜜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悠悠地嘆氣。自言自語了一陣,毫無睡意,想了想,開了櫃子取出竹笛,又想了想,輕輕推開窗子打到半開,感受到小北風的寒意,笑了笑,橫笛在唇,吹了一曲《夜思》。暗道能把笛子吹出二胡的味道,自己也算古往今來第一人了吧?
一曲終了,意猶未盡,點點濕潤的寒意打在臉上,讓她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同樣寒冷的夜晚,她和那個呆子傻乎乎地坐在屋頂的白雪之上相對而坐,一曲又一曲地吹著笛子。那時,他們苦中作樂;那時,他們放飛夢想……
田蜜含住笛子,淡淡地思念著《故鄉的原風景》,風還在吹,雪還在下,相對而坐的那個,卻杳無音訊,快樂而又憂傷的《童年》呀,你終是一去不復返了……
笛聲在侯府上空回蕩,讓這個寒冷的夜多了一絲特別的味道。幾個守夜的婆子提著燈籠縮著脖子走過雅竹院,听到院中傳出的笛聲,腳步都頓了頓。各人臉上表情不一,有鄙夷不屑的,也有同情憐惜的,黑夜給她們戴上了一層面紗,沒人想掩飾什麼。
腳步再慢,也會走完既定的路程,婆子們消失在夾道轉角,與此同時,一道黑影驀然飄過高牆,落在雅竹院的屋頂之上,在一片黑暗的樹影中坐下,靜靜地听了一會笛聲,落在肩頭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風也不能令他動彈一下。
連吹五曲,田蜜有些氣短,停了下來,用一塊柔軟的棉布輕輕擦拭竹笛。
「怎麼不吹了,我還沒听夠。」
是寒楓田蜜驚喜地抬頭,他站在窗前,背對著她,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刻骨的相思在胸中激蕩,田蜜腦子一熱,把笛子往小榻上一扔,快速跑出屋子,跑到他跟前,拖起他的手往屋里拉。
「蜜兒……」他語氣中透著無奈,想斥責她不要胡鬧,又舍不得放開她溫暖綿軟的小手,只得由著她去。
進了屋,寒楓順手虛掩了大門,一回頭,田蜜扎進他懷里,雙手環抱著他的腰部,細碎的嘟囔象涓涓暖流,瞬間驅散滿身的寒意。
「啥時候出宮的,皇帝沒有為難你吧?」
寒楓手臂僵了僵,最終順從意志緊緊抱住了人兒,與她臉頰相貼,嗅著她的幽香,滿足地嘆息,「沒有,聖上沒有為難我,不信你模模看,從頭到腳整齊著吶,一個零件也沒少。」
「呸,不害臊。」田蜜紅著臉輕啐一口,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急走兩步扭過身去。哎呀,太不矜持了,怎能主動投懷送抱呢?要被呆子笑話死了。要被外人知道,浸豬籠都有可能。還是後世好呀,在大街上擁吻都沒人說什麼……我在胡扯些什麼呀
寒楓驚奇地看著心上人背對著自己,一會捂臉一會跺腳的,搞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既然她不排斥親近,這個好機會可不能錯過。他上前張開雙臂,將她禁錮在懷中,這種充實的感覺讓他著迷,象擁有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隔著柔軟的衣料感受到女孩細滑的肌膚,寒楓心跳得厲害,啞著嗓子呢喃︰「蜜兒,快些長大吧,我想早點接你回家。」
「回家?」田蜜側揚小臉,明亮的杏眼象天上星子。
「唔。」寒楓冰涼的唇印在田蜜的額角上,「我們的家」
激情如潮水般快速退去,田蜜抓著寒楓的手指,沉默了一會,輕聲道︰「可是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配不上寒大將軍。」
寒楓心中升起一股怒氣,怒其不爭的怒,他用右手捂住田蜜的小嘴,急切地說道︰「不許胡說在我寒楓眼里,你比那些名門貴女更加高貴你放心,我已求得太子的幫助,今後,除非我願意,誰也不能主宰我的婚事。」
他又在田蜜的額角上親了親,發誓一般決絕,「蜜兒,寒楓這輩子非你不娶等我,等我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