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肖夫人正與魏昌家的磕著瓜子閑聊,病竟似好了一大半兒。底下的丫鬟婆子們也都暗暗長吁了一口氣兒,一個個阿諛逢迎,逗樂湊趣兒。肖夫人心情大好,竟也難得慷慨起來,每一人都賞了一串錢。
魏昌家的笑道︰「太太這回可放心了。可見侯爺嘴上雖硬,心卻還是向著您這邊的。想來大爺襲爵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也不枉您這些日子以來擔驚受怕,忍氣吞聲的受了這些個委屈。奴婢真替您高興。」
肖夫人冷笑道︰「你以為老爺真的心疼我們娘兒幾個嗎?只怕他千算萬算,也沒成想上邊倒會把這事兒壓下來。忙碌了一場卻押錯了寶,這會子怕是也後悔不迭呢。」
魏昌家的坐在炕邊的小杌子上抬頭低聲道︰「不管怎樣,那邊如今可是沒指望了。奴婢方才打暗香閣過,親眼瞧見郡馬爺怒氣沖沖地闖了進去,怕是心里不痛快要去找那位討個說法呢。底下的丫頭媳婦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出聲兒。奴婢看著真是解氣。」
肖夫人撫掌笑道︰「該!一個野種妄想憑借女人的裙帶往上爬,這會子可嘗到搬起石頭打自個兒腳的滋味了。話說回來,他若不是中山王的乘龍快婿恐怕這會子爵位就到手了呢。這可不得找那死丫頭撒性子。」
魏昌家的滿臉堆笑,奉承道︰「正是呢。所以老話說的好‘什麼人什麼命’有些人要是妄想命里不該有的東西,就算使盡了齷齪僥幸得著了。最後也必定雞飛蛋打。可咱們大爺就不一樣了,打小兒看面相的高人就說過是富貴無極的上等命格兒。前程還不是似絲綢錦緞一般。太太就放心吧,大爺早晚給您爭個誥命回來。」
肖夫人聞言嘆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如今這事兒不過才有了個眉目,日後要我操心勞力的時候還多著呢。只是可憐我的雅兒,若是能再拖幾日也不至于委委屈屈地抬給人做妾。」說罷直用帕子抹起了淚來。
魏昌家的緩緩勸道︰「太太也別太傷心了。七姑娘雖然受了些委屈,好在五爺平安從牢里回來了。如今又有了宮里娘娘的看顧,誰還敢虧待了他們。奴婢听說那繕夤候府的小姐就是個美人燈籠,風一吹就破了,往日里那藥吊子不離火兒竟是用藥培著的,病病歪歪哪里像是有個福氣的呢。況且……」魏昌家的瞅了瞅四周,使了個眼色。肖夫人遂低下頭只听得那魏昌家的用帕子捂住嘴,神神秘秘道︰「奴婢听春劍說七姑娘出閣前月信已經晚了幾日了。」
肖夫人又驚又喜,連聲音都顫抖了半分︰「當真?」
魏昌家的謹容小聲答道︰「七姑娘出事後,就一直由春劍和木槿伺候著。應該錯不了。」
肖夫人啐道︰「說起這個木槿我就來氣。成日家鬼鬼祟祟的,以前又和臘梅住一屋里。上次失竊的事兒怕是她也有份兒。只可惜她老子是老爺面前的梯己人,礙著這一點才不好發落。這回本想將她給雅兒做陪嫁丫頭乘機打發了,誰知譚府那邊偏偏有意刁難,說什麼伺候的人兒都是現成的,不勞咱們操心。教我也難再說了。倒便宜那死蹄子。」
魏昌家的輕聲笑道︰「木槿那丫頭表面上看去蠢蠢笨笨的,心里實是個有算計的。若是把她給了七姑娘,只怕沒的淘氣。況且七姑娘如今怕是有喜了,若是放一個這樣有心思的丫頭在屋里,那是大大的不妙。倒不如過些日子喜信定了再在家生子里選幾個忠厚老實的送過去,倒還好些。」
肖夫人斜眼瞥了一眼魏昌家的,含笑道︰「你這老貨!有什麼總是不痛痛快快,少給我裝神弄鬼的。是不是又想為女兒博個前景了。也是啊,那譚小子雖說腿腳不靈便,倒也是個玉面少年郎,跟了他自然比跟老爺強,難怪你動了心思呢。」
魏昌家的听肖夫人言語間似有不善,忙噗通一聲跪下,語帶驚慌︰「奴婢要敢有這等犯上不敬的念頭,就被天雷劈死,侯爺康強逢吉,太太和善寬厚,若能長長久久兒在跟前伺候著,那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偏偏我那丫頭時常身上不好,怕損了侯爺的興致。沒法子這才便宜了玉香那蹄子。」
肖夫人知道這是魏昌家的在向自己表忠心,暗示春劍有不能明說的隱疾,怕是與子嗣有礙,就是送去譚府得了寵愛,也絕沒有資本和王淑雅抗衡。遂親身扶起魏昌家的,笑啐道︰「瞧你,我又沒說什麼就嚇成這樣,紅口白牙的亂發誓,好沒意思。春劍那孩子又聰明又穩重倒也是個很好的人選。只是這種事兒,還是要問過她本人才好,免得又像上回那樣教你白操心。」
魏昌家的笑道︰「主子定的事兒,做下人的哪能有什麼意見。也罷,既然太太如此仁德,奴婢這會子就去找了她來,讓這丫頭親身給您磕頭謝恩。」說罷,轉身剛要抬腿出門坎,忽的又想起了什麼,忙縮了回來,猶猶豫豫道︰「奴婢真是背晦了,只顧著高興,險些倒忘了件重要的事兒。還要請太太的示下。」
肖夫人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地問道︰「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子都乏了。若不是很要緊的就明個再回吧。」
魏昌家的輕聲道︰「同心居的喜姑娘今早來找奴婢,說大女乃女乃不知怎的著了風,請了幾個郎中都不頂用,這會子怕是不好了呢。喜姑娘請太太過去瞧一眼,也好拿個主意。」
肖夫人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用帕子擦去了嘴角邊的渣漬,不屑道︰「都開春了,這個天也能受了風寒不成?除了哭鬧,耍瘋她還能有什麼招數。就是這樣才弄得後宅不得安靜,仁兒也不願意回去,成天的宿在外書房。成什麼樣子!如今又裝病使這等苦肉計兒,巴望著能拉回仁兒的心。正主兒都不理睬,我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魏昌家的低聲款款勸道︰「大女乃女乃好歹是您的兒媳婦,大爺這會子又不著家。太太再不去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到處亂唚,難免會讓杜府那邊多想。再者,娘娘進宮前還是很疼愛大女乃女乃的。就是看著娘娘的情分,面子上也得過得去些才好。」
肖夫人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說起來我們三姐妹中就只有這個妹妹可憐見的,早早兒去了。只看在她死去娘的情面上,就去瞧瞧吧。」
復又對魏昌家的說︰「你就不用跟去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好好兒先囑咐了春劍,免得她糊里糊涂的,日後出紕漏。」
說罷,自領人一徑往同心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