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春雨綿綿,預備拿來當露天聖壇及婚禮派對的花園,只得臨時搭建透明塑膠布的遮棚,好提供賓客一個活動的空間。
除了全員到齊的自家人,其他收到請柬的賓客其實並不多,一半是因為來自麥迪奇家族的威脅性陰影,一半是他們根本就不看好這段姻緣。
義大利人外表看似熱情大方地接納外來的人事物,但真正骨子里還是很義大利的。
「安東尼不是本來要娶麥迪奇家的女兒?什麼時候變卦了?」
「我不知道……」
「新娘子是什麼樣的人?」
「我也不知道……」
「喂,你怎麼問什麼問題都不知道啊?」
「難道你就知道?」
「呃,我也不知道……」
雖然沒人膽敢在安東尼面前質疑這些,但耳語就如蜂鳴般嗡嗡綿綿不斷,傳遍整個會場。
安東尼會不知道?他一清二楚!但今天他的心情太愉快了,一點都不想計較而已。
「神父還沒來嗎?」這才是他計較的重點。看了看腕表,安東尼真恨不得沖到教堂去抓人。
「神父早上先去幫個新生兒施洗禮。」手下立即解釋。「請再稍等一下,我們已經派車子去接人了。」
「還要等!」用力拉了拉領結,安東尼在新郎休息室里大踏步來回走動。
度日如年啊!誰規定新人在婚禮前不能相見的?害他不能先看看紗紗穿起他挑選的婚紗的模樣……她一定是又嬌又女敕,讓人愛不釋「口」吧?
手下們從沒看過主于如此坐立不安過,紛紛投來怪異的眼光。
「先生。」守大門的手下匆匆走了進來。
「神父來了嗎?」安東尼想歡呼,一看見對方搖頭頓時冷下熱情。「不然是什麼事?」
手下在安東尼耳邊低語幾句,安東尼臉色微微一變,沉吟片刻後便步出屋外,一路上,圍觀的人潮跟著他移動,直到佇足在大門口--
穿著正式禮服的英俊男子,一手摟著絕美如昔的愛妻,一手行個童軍禮。
「安東尼,好久不見。」
安米爾!
「是很久不見了。」安東尼凝視著表哥,和他身邊的女人。
突然,他弄不清楚自己七年來那抹不甘心的記恨,究竟是在記些什麼、又在恨些什麼?就為了這個已不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的女人?
表兄弟倆相互打量彼此。
「我們可以進去嗎?」安米爾屏著氣息問這一句。
安東尼微微一笑。「歡迎你和表嫂來參加我婚禮,安米爾。」
這句話不僅是歡迎,亦是和解,不論是氣過、惱過、恨過也好,他們終究是一家人,風雨過後,已是雨過天青……
花園里頓時又熱鬧起來,在安東尼釋出善意後,其他的柯里昂家人立即蜂擁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讓安米爾差點招架不過來。
「外面似乎很熱鬧。」
二樓的新娘休息室位在走廊盡頭的房問,窗外正好是花園後門最偏僻的角落。如此的地理環境,按理說該是最安靜的,但前方遠處傳來的喧嘩聲卻破壞了這一點。
「小姐--不,柯里昂太太,你千萬別亂動……好了。」滿意地描下最後一筆,化妝師滿意的頻頻頷首。
「真完美,請你自己照鏡子看看。」將身著白紗的新娘引領到長型穿衣鏡前。
鏡面清晰地映出一道嬌小又華麗的人影,安東尼的眼光果然很好,素面設計的白紗出乎意料地適合紗紗,而僅在裙擺裝飾鏤空的香雪球圖案雅致又可愛,穿在紗紗身上真是再適合也不過。
「堂姊,好看吧?」紗紗轉身面對安東妮婭,笑吟吟地轉了一圈,雪白的絲及紗層層如波浪般翻飛。
「哼。」用一記鼻音回答,安東妮婭上瞧下望、左顧右盼,就是不想看向那個看不順眼的小魔女。
她是不想承認這個新的堂弟媳,但礙于結婚習俗,男方的女性長輩必須陪同新娘一起走到結婚聖壇前,再加上安東尼一聲令下,安東妮婭看紗紗再不順眼,還是得扮演這個重要的角色。
安東妮婭對今天要舉行的婚禮一點都不期待,也高興不起來。日昨她才又找上安東尼狠狠吵了一架,他倒好,今天一大早就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她卻是失眠到眼袋微黑,還不得不上較濃的粉底來遮掩。
而且,安東妮婭還擔心著蓓娜,畢竟當初是她一頭熱地要撮合兩人,給了蓓娜太多的想望,害她最後抱著心傷離去。
而當安東妮婭關心的致電西西里島,那邊給她的回應是︰「小姐出去度假散心。」
唉!真希望蓓娜能早日走出這份情殤,找到自己的MR RIGHT。安東妮婭衷心的祈禱。
「新娘妝?」
「好了!」
「伴娘呢?」
「在這里。」
「花僮呢?」
「有。」
「捧花呢?」
只見大家找得團團轉,才有人「啊」的一聲想了起來。「應該是放在隔壁房間。」剛剛忙著幫新娘打點,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就先挪開了。
新娘沒捧花能看嗎?「還不快去拿過來!」化妝師斥喝這個有點小迷糊的助理,後者急忙跑到門口想拉門而出--
砰!
「嗯?」每個人不約而同回頭一看,頓時發出驚惶的尖叫--一具人體已經中槍應聲倒地。
「日安。」蓓娜帶著一貫溫柔,甚至是含羞帶怯的嬌容,一手拿香雪球新娘捧花,一手持著黑亮精制槍枝,娉娉盈盈走了進來。
「蓓娜!」安東妮婭是第二個離門邊最近的人,所以蓓娜的槍口一轉就朝她扣下扳機,如果不是紗紗眼捷手快地月兌下自己的一只高跟鞋一扔,正中她執槍的手,那顆子彈早就射中了她。
「啊--救命哪!」房里再度爆出尖叫聲,幾個女人你推我擠地跑了出去,而被槍口對準的四、五個女人--包括設計師、兩個小花僮,以及安東妮婭在內,蓓娜真正鎖定的目標顯而易見。
「你、你想做什麼?」紗紗看似鎮定,但安東妮婭注意到她那雙戴著長統白手套的胳膊正不住顫抖,證明了她有多害怕。
害怕,但是仍勇敢面對--嗯,安東妮婭突然對紗紗多了幾分欣賞。
「我是來做新娘子的。」蓓娜回答,面帶夢幻的微笑,下一瞬間卻轉成一臉猙獰。「你是誰?把我的禮服月兌下來還我。」變臉速度之快,教人立即察覺她的不對勁之處。
「我今天要做個最美麗的新娘……」再度恢復一臉夢幻的笑容。
「天哪,她瘋了。」安東妮婭小小聲的月兌口而出,不知道自己所說的其實就是事實。
蓓娜看似正常,但溫柔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憂郁癥,家丑不可外揚,麥迪奇從不肯帶她到大醫院給醫生診療,只叫家庭醫師開鎮靜劑給她服用,而這回安東尼棄她而另娶他人的事實,就像一帖活生生刺激她的毒藥,讓蓓娜整個人崩潰。
「新娘子……對,只要我當上新娘子,爺爺就會像以前那樣疼我,姊姊妹妹就不敢再嘲笑我,哥哥就不會說我沒用。」
閃爍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蒙,哭笑聲交雜,蓓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背對門口的蓓娜,完全沒注意數道刻意放輕腳步接近的人影,穿著白色燕尾服的安東尼一路上是惡寒不斷,腦海中閃過各種不好的畫面。
「轟隆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原本春雨綿綿的天氣開始轉變,天空黑蒙蒙一片,外加隱隱作響的雷聲,看來即將有場大雷雨。
休息室內的人也听到了悶雷聲,而蓓娜格外敏銳,她甚至微微側一下臉看向窗外,等那記遠方響起的雷聲靜止,她又馬上看回前方。
「你這個小偷,居然敢偷穿我的禮服?快月兌下來還我!」槍口比回紗紗身上。「日安,我今天可是新娘子哦。」咭咭的笑聲非常清脆悅耳,卻也教人為之毛骨悚然。
她真的有病!深吸一口氣,紗紗只好站了起來。
「轟隆隆……」雷聲又響了,蓓娜握槍的小手晃了一下,這個緊張的小動作落入每一雙旁觀者的眼底。
月兌下鞋子,紗紗開始月兌長統白手套,門外的安東尼則悄悄將手搭在門把上,一、二、三,倏然往外一拉,人沖進去撲向蓓娜。
「轟隆隆隆……」這記雷聲特別響亮,反射性回頭的蓓娜嚇到而掉了槍枝,安東尼一下子就將她撲倒在地,一掌劈向她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