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熙拜托茗香閣附近的小動物幫她留意晉王的行蹤,跟那名眼角有胎記的人,不過才兩天便有了消息,而且是大消息。
一群鳥兒還有不下二十只的野貓,如今全聚集在她的院子,把冬子她們嚇得夠嗆。
蘇琬熙吩咐廚娘趕緊去買魚回來料理,又從存放五谷雜糧的米倉里抬出一包大米,請這些小鳥們食用,嘉獎它們。
得了這個大消息,她一刻也不敢耽擱,讓人去請秋顥遠過府一趟,到外頭她可不確定會不會被他人偷听,況且他是禁衛軍統領,在京城里走動必定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與關心,要是誰多留了兩個心眼,也許就壞事了,還是自己院子安全。
秋顥遠知道那事有眉目了,也不做耽擱,打著祝賀未來岳丈大人入住新宅的由頭,大大方方地帶著禮物前去拜訪,任何人都不會懷疑。
在秋顥遠前往蘇府的時候,蘇老夫人也正好派人前來,要蘇琬熙準備明天與他們一起上山,到慈濟寺禮佛,並在那里住上幾天,听住持講經。
給她的理由是,老夫人許久未到慈濟寺禮佛,想著兩孫女將嫁人,要她們一起上山,求婚姻美滿幸福。
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蘇琬熙能不答應嗎?
幸福美滿耶,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如此,就算她一點都不想跟蘇晚晴同行,卻也能點頭答應明天一早跟蘇老夫人一同上山,只是……
她撐著臉頰、擰著眉頭思索蘇老夫人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怎麼听都不太可能是蘇老夫人會做的事。
要是說是要祈求佛祖庇佑,讓蘇家重返當年京城第一首富的輝煌榮耀,她還比較相信。
「二姑娘,世子爺來了!」冬子敲了下門框告知她。
她回過神,見秋顥遠已經來到她面前,笑道,「你來的速度真快,不忙嗎?」
「你派人過去時,我正好回到候府,沒什麼事情就先過來了。」他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梅子領著剛買進府的小丫鬟,手腳利落的端茶點進來。
蘇琬熙看了下那個面生的小丫鬟,交代了聲,「冬子,你們上過茶點後就退出去,把門守好,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是。」茶點一放好,冬子即刻領著屋內所有人離去,讓他們可以安心談話。
一路趕來的秋顥遠感到有些渴,徑自拿過冒著裊裊白煙的香茗呷了口,才道,「晚希,你方才在想什麼?我到了都沒發現。」
「我是在想祖母方才派人來,要我明天跟著她們一起上慈濟寺禮佛這事。」
「禮佛?听起來很正常,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有些不解她為何如此困擾。
「我有疑問的地方是,上山禮佛這事是誰提出來的。」她有些煩躁的將自己的疑惑告知他,「祖母平日都是到護國寺上香,慈濟寺反而是李氏較常去的,而我听方才從老宅來通知我的說,明日除了我之外,可能還有在佛堂關禁閉的蘇晚晴。」
「所以你懷疑這是蘇晚晴的意思,可能有問題?」
她點頭。
「你有這種警覺心固然不錯,不過也別太草木皆兵,蘇老夫人會突然想改到慈濟寺禮佛,也許是因為在處雲游三年的如海大師最近剛回到慈濟寺,不少人都趕到慈濟寺拜見如海人師,听他講經說法。」
「那也是有可能,這也怪不得我,誰讓蘇晚晴也要一同前往。」她很無奈的說著。
「別想太多,只要提高覺便是。」他捧著她的臉蛋溫柔的安撫她。
「算了,我們別提她了,我自己會注意的,我們說正事吧,那群小探子真的查到了一條重大消息!」她雙眼閃亮的看著他。
他的表情倏地轉為嚴肅,神情凜冽的看著她,等她接著說。
蘇琬熙一手捂著嘴,在他耳邊小聲告知,「晉王在城東邊有座院子,底下有條密道通到東邊郊外,他在里頭養了一批異國殺手,他們從那密道出入,那個眼角有胎記的男人也在其中,負責與鄰國傳遞消息,除此之外,他們還挖了條通往皇官的密道,而這條密道只差最後一個步驟就要完成,現在只等著適當的時機使用。」
「通往皇官的密道?!」秋顥遠震驚萬分,他身為禁衛軍統,負責皇官的安全,有賊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亂,他竟然不知,這事一旦怪罪下來,他首當其沖。
「知道出口在哪里嗎?」
她搖頭,「小探子們不是很清楚,不過它們說那條密道中途漏水很嚴重,大片水漬很長,我想應該是在水邊。」
「晚希,有辦法請那些動物們探查清楚出口在何處嗎?」
她一臉為難的看著他。
他不解地望著她,「有困難?」
「這個情報是大肥貓抓了那宅子里的一只老鼠逼問出的。」
「老鼠?」
「是的,我跟許多動物都可以相處得很愉快,可是老鼠……」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知道的。」
「算了,不要為了我做出任何勉強的事情。」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發絲。
「其實老鼠是最好的探子,不管那里都可以鑽,不過我真的是怕啊。」她吸口氣,「其實我是可以練幾只貓,讓它們抓老鼠當手下,幫我們打探消息,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跟老鼠們溝通……」
「不,這樣就好了,不要勉強自己,以我的能力,想查出密道的出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會做這提議是想節省時間便宜行事,一會兒我便下令讓手下秘密尋找那地道出口。」
「那就先從水邊找起。」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忽然間有什麼畫面劃過蘇琬熙的腦海,讓她想起看似不重要,卻最是關鍵的線索。
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低呼了聲,「吼,瞧我這什麼腦袋,我竟然把那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她拍腦門的力道不輕,「啪」的一聲,听得秋顥遠都覺得痛,他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讓她坐在自己健碩的長腿上,輕輕揉著已經一片泛紅的額頭,「忘了何事?」
「那只老鼠說那條密道通往皇宮的東邊,從這個方向找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晉王城東的宅子里有一間密室,所有機密物品都放在那里,而不是放在晉王府。」
「這兩條消息就已夠震撼了,晚希,不要派那些動物探子去了,萬一被人發現異樣,跟著動物們找到你這里,會為你帶來前所未負的危機。不要再深入查探知道嗎?」他不忘耳提面命一番。
「我知道,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的,我更不喜歡那個華麗的寶籠。」她很清楚古代的皇帝都很喜歡收集奇人,恨不得把天下奇人都攬到自己身邊,招攬不成就殺了,招攬成的,男的一輩子被拘禁在宮中,女的就成為皇帝的小妾,她才沒這麼傻,會讓自己的秘密暴露。
「你能有這種警覺最好。」听到她再三保證,他這才安心,勾著好看唇角問著,「晚希,這趟上慈濟寺,記得帶禮物回來送我。」
「慈濟寺能有什麼伴手禮好買,經書香灰、平安符?」她念著一般寺廟里出產最多的東西。
唉,她這個小未婚妻听不出他是在跟她撒嬌,只好自己委屈一點提醒她,「軍中有未婚妻的兄弟們,未婚妻都會親手繡香囊,里頭放著到寺廟求的平安符,讓自己未婚夫隨身攜帶。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卻一件未婚妻親手做的物品都沒收到過,不是很可憐嗎?出去跟兄弟們都無法比拼。」
蘇琬熙愕然的瞪大眼,微張著小嘴,怎麼也沒有想到身為禁衛軍統領的他,會有像大男孩一樣耍賴撒嬌的時候。
「瞧你這表情,不願意嗎?」
「不是啦,我不會縫荷包香囊,我雖然有學,可是做得不好,隨身用品都是梅子跟冬子做的……」早知道應該在冬子跟梅子做繡活時跟她們多學兩針。
他低頭輕輕含住她柔軟的嬌唇,細細親吻,啞著嗓子說道,「我不要求你幫我繡繡荷包,你只要幫我求一個平安符回來就好,這樣我就不會再被那群弟兄們諷笑。」
他突如其來的偷香讓她震驚不已,他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就語出威脅。
「不答應就繼續親……」話音消失在兩人的唇齒之間,他的唇舌更加火熱的吸吮著她的紅唇。
他深情又溫柔的親吻方式,讓她如痴如醉,臉蛋燒成一片紅雲,喉間不小心發出細細小小的聲音,「嗚……」
她那充滿垗逗的嚶嚀讓他全身一陣燥熱,他深知再不停下會出事,最後苦的是自己,用盡全身氣力克制住想要繼深入這個吻的,松開她,暗中調整自己激烈的呼吸,溫柔的又啃嚙了下她的紅唇,「願不願意幫我求個平安符?」
她羞澀地點頭承諾,「好啦,我一定會親自幫你跟大師求一個,讓你出去炫耀。」
得到她想要的承諾,他這才滿意地放過她。
慈濟寺距離京城約半天的路珵,位在半山腰,蘇碗等人上山時費了一些時間,到達慈濟寺時已經是末時末了。
因為未到用晚膳的時間,寺廟里的小師父安排她們先住進位在寺廟後方的二進小院落。
一大清早出門,加上前往慈濟寺的路況十分糟糕,這一路馬車搖搖晃晃,折騰得所有隨行人幾乎是人仰馬翻,蘇老夫人一路還吐了兩回。
待小師父領著她們來到小院落,蘇老夫人火速分配好各自的住所,提醒蘇琬熙姊倆趁著婚前多聊聊,培養感情,日後互相才有個依靠,之後因實在不舒服,顧不得中午到現在一點食物未進,領著簡嬤嬤幾人到自己這幾天暫住的廂房休息。
蘇琬熙自認為跟蘇晚晴沒有什麼話可以聊,更不想與她培養什麼姊妹情,領著多子、梅子前往分配到的廂房。
蘇晚晴壓下自己滿腔的怒火,在心底咒罵蘇琬熙「賤蹄子,我看日後你怎麼囂張」之後甩袖也往自己的廂房去。
一進到廂房,蘇晚晴顧不得舟車勞頓一身疲憊,馬上讓貼身丫鬟替她更衣,之後以想到前頭大廳禮佛為借口,讓丫鬟別跟著她,自己一人偷偷前往後山。
蘇晴偷偷模模的避開所有人,穿過鋪著鵝卵石的蜿蜒小徑與花木扶疏的花園,順著迂回的階梯上去,來到與吳杰約定的地點。
慈齊寺後山樹林茂密,其中不乏參天古木,是處很適合密會的地方。
當年她跟母親前來慈濟寺禮佛,無意間發現了一處隱密樹洞,在那里談論事情基本上不會被發現。
蘇晴硬撐著已經虛軟無力的雙腿,好不容易到與吳杰約定的地點,在樹洞里里里外外尋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吳杰。
難不或他並沒有依約前來?他沒來,那她精心設過的這個計謀不就付諸流水了?太可惡了!這吳杰……
忽地,她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口鼻也被捂住,濕熱滑溜的詭譎觸感在她頸間滑動,耳邊傳來邪氣的聲音——
「怎麼,想走了?這麼沒耐性。」
「吳杰!」
「不是我會是誰?」吳杰的手探進她的襟里。
沒一下子,她全身酸軟,身子泛起激情的顫栗,讓她忍不住想開口想要他更深入些,可腦子里的理智讓她掙扎抗拒,「住手,這里是寺廟,你發什麼瘋!在這種神聖地方,你不怕佛祖懲罰?」
「少拿佛祖嚇唬我,這里可不是寺廟里頭,佛祖管不到。」他動手要解開她身上的腰帶。
「不行,住手,你現在紆解了,晚上就沒有體力辦事了,你不想連蘇晚希也一起娶回去了?」她奮力掙扎,想月兌離他,無奈愈是掙扎,他動作愈是劇烈,最後只好厲聲喝止他。
提到蘇希,吳杰瞳眸驟然收縮,整個人瞬間清醒,神情森冷,雙眸冷戾的盯著蘇晚晴,「你信上說可讓蘇晚希成為我的人,讓我配合你來到這慈濟寺的計謀是什麼?」
「我讓你帶來的東西你帶了嗎?」
他從腰帶夾層里拿出一個小紙包,「這里。」
蘇晚晴喜出望外,伸手就要拿走他手上那個小紙包,吳杰卻火速收起,不肯給她,「先說你的計謀是什麼,否則你別想拿到這藥。」
這個蘇晚晴前世十分精明厲害,可以說是將蘇晚希玩弄在股掌之中,怎麼重來一世,她反倒成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女人?為了避免跟上次一樣,一手好牌被她打爛,他得問清楚她的計謀再決定是否入局。
「你把藥給我就對了,我讓你晚上……」蘇晚晴左右瞄了下,才壓低嗓音告知他她的計謀。
吳杰听完,心下冷嗤了聲,不得不說,她真是個陰狠的女人,連自己堂妹也能這樣設計。
蘇晚晴這世除了陰狠跟前世一模一外,其余的沒有一點比得上前世。只是這關他什麼事?娶她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要晚希回到他身邊就好,至于用什麼方法,他並不在意。
山上的夜晚來得很快,才一入夜,山上氣溫遽降,冬子跟梅子才取出鋪著厚棉的大氅要給坐在窗邊看書的蘇琬熙披上,就發現她已經頻頻點頭打瞌睡。
「二姑娘,二姑娘!」冬子將大氅交給梅子,向前小聲的呼喚著蘇琬熙,擔心音量太大會嚇到她。
冬子喊了好一會兒,蘇琬熙才迷蒙的睜開眼,「冬子,我怎麼了?」
「二姑娘,您累了,今晚就別看書了,先上炕休息吧。這炕已經燒暖和了,不用擔心半夜會冷醒。」冬子扶著她走向床炕。
她下意識地揉了揉眼楮,「奇怪了,我今天怎麼這麼想睡?平日這時間,我精神都還很好。」
「許是今天一整天舟車苦頓累的,姑娘睡一覺,明天一早醒來就有精神了。」冬子扶著她上炕,替她掖好被子。
「成了,你們兩個今天也累了一天,趕緊去睡吧,不用服侍我了。」這話才剛說完,蘇琬熙就又沉沉睡去。
其實兩人挺累的,是一直強撐著不敢打哈欠,見蘇琬熙已經沉睡,她們飛快的將屋內的燈吹熄,只留下一盞後,退出去,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住在蘇琬熙對面房的蘇晚晴,看到蘇琬熙屋子里的燈滅了,冬子跟梅子回房後沒多久,燈也跟著滅了,她便知道藥效已經開始發作。
她向吳杰要了迷藥,下在寺廟送來的晚膳中,以身子不適為由將自己的那份晚膳給下人們食用,現在整個院子里的人都差不多昏睡成一團,只要等到了約定時間再偷偷打開院門,讓吳杰進來直接跟蘇晚希生米煮成熟飯。到了明天一早,蘇晚希跟世子爺的親事不退也得退,她就不相信蘇晚希在佛門聖地與男人苟且,對象還是自己未來的姊夫,祖母仍會善待她。
夜色深沉,霧色逐漸籠罩整個山頭,除了遇而傳來夜梟詭遹的長鳴,還有和尚誦經的細微聲音處,整個慈濟寺幾乎被一片孤寂與沉靜包圍。
初夜剛過,慈濟寺已上閂的大門傳來急切卻有節奏的門聲音,負責守門的和尚听到這後,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上推開大門迎接。
黑暗中隨即有一小隊人馬進入,筆直的朝如海大師的院子前去。
直到中夜,人馬才從如海大師的院子出來,一名師父領著他們無聲無息的前往位在大後方的一座三進大院。
在這隊人馬確定院落安全無虞,做好防衛布署,準備休息之時,南邊的角落傳來一陣哀號。
今晚暫住在這院落主屋的,是當今大夏國最尊貴最有權力的男人,他端起剛送上來的熱茶,打算喝過熱茶便休息,卻被那一聲驚恐的哀呼給驚擾。
皇帝擰著一對好看的濃眉,看著一旁的秋顥遠,「怎麼回事?顥遠你親自去看看,朕在這里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是。」秋顥遠睞了兩旁的護衛一眼,要他們隨時戒備。
他走出屋子,順著那慘叫聲傳來的方向前去,看到自己的兩名手下抓著一名男子,兩把在黑暗中閃耀著寒光的大刀,正抵在那個像篩子一拼抖個不停的男子的頸子上。
未等他開口詢問,其中一名手下便前來報告,「統領,屬下巡視時發現這男子鬼鬼祟出的正準備翻牆,屬下驚覺不對,便將他拿下。」
秋顥遠想著,皇上從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道出來,與禁衛軍里挑出來的精英在指定地點會合,來此會見如海大師,請教國運,這事沒有其它人知道,這男子應該不是刺客才是。可這男子衣著光鮮,模樣又不像小偷。
秋顥遠踢了那人一腳,沉聲質問,「你是何人?三更半夜不睡覺翻牆做什麼,說!」
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的吳杰早已嚇破膽,牙齒打顫,指著蘇琬熙她們所住的院落道,「大人,小的、小的是來找未婚妻的。」
「要見未婚妻何時不好見,三更半夜的來見未婚妻,你覺得我臉上寫著蠢字很好騙?」秋顥遠居高臨下地睨著不停打顫的吳杰。
「大人,小的不敢瞞大人,小的吳杰,真的是來見自己未婚妻的,小的未婚妻是京城蘇家的大姑娘蘇晚晴,她約小的今晚前來秉燭夜談。」
那兩把亮晃晃的大刀依舊抵在他的脖子上,一不小心他就會完蛋,也不知還有沒有第二次重生的機會,他現在是一點也不敢耍心機,為了保命,更是直接將蘇晚晴的名字說出。
蘇晚晴!秋顥遠皺眉。
沒想到晚希她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蘇老夫人要上慈濟寺是昨天才決定的,據他所知,蘇晚晴之前都被關在佛堂,這吳杰是如何知道她們今天要上慈濟寺,還特地前來一見?
「你休得破壞蘇家姑娘的閨譽!」他怒喝。
吳本趕緊從衣襟里拿出蘇晚晴寫給他的那封信,「大人,小的沒有說謊,小的說的都是實話,是蘇家大姑娘約小的前來慈濟寺一敘,以解相思之苦。」
秋顥遠抽過他手中那封信,抖開看了下,而後道,「一派胡言,這上頭只寫著要約你到慈濟寺在後山的樹洞見面,何來與你秉燭夜談之說。」
看來晚希的擔心沒有錯,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又不知道要使什麼陰謀。
「大人,蘇大姑娘今天與小的在樹洞見過面後,便邀小的今晚前來,小的句句屬實。」
秋顥遠睞了眼一旁的手下,「你到蘇家的院子去一趟,查看是否有此事,同時將這事告知蘇老夫人。」
眨眼間,那名手下便消失在黑暗中。
又一名手下到來看了眼嚇得全身冷汗、一臉蒼白的吳杰,問道,「老大,發生何事?主子說不要引起騷動,把這人帶到屋子里問。」因為皇帝是微服出巡,避人耳目來到此地,他們便以主子稱呼皇帝。
其中一人輕而易舉地提著吳杰的領子,將他提到屋內。
吳杰看到高位上一個留著山羊胡、目光冰寒威嚴的中年男子,周圍站看幾名神情凜冽、彷佛殺神似的護衛,這下更是嚇得腿軟。
「顥遠,這男子有何問題?」
「回主子的話,這男子半夜翻牆,欲進入隔壁蘇家女眷所住的院子,說蘇家大姑娘約他秉燭夜談,屬二已經讓人去證實真偽。」秋顥遠抱拳稟告。
「我大夏的風氣何時變得如此開放,未婚女子可以邀男子半夜秉燭夜談?更何況這里還是佛門聖地!」皇帝听到後怒拍案桌,「是哪家女子如此不檢點,約男子半夜在寺廟幽會,破壞寺廟清譽?」
「蘇家。」
「蘇家?」
「是屬下未婚妻的大伯家。」秋顥遠沒敢隱瞞,向前傾身在皇帝耳邊小聲告知。
「什麼,是那蘇家?」皇帝隨即想起當年拿出救命仙丹救自己女乃娘一命的蘇家,「那蘇家門風竟然如此敗壞!」
「主子,蘇家已經分家,這完全是大房所為,與蘇家二房沒有任何關系。」秋顥遠馬上告知皇帝這事,否則以皇帝對他器重的程度,絕不會讓他娶門風不正的女子,一定會要他馬上解除婚約,同時替他指婚。
「是嗎?」皇帝撫著修剪整齊的胡子沉吟。
「是的,蘇家三年前就分家了,大房接管所有祖業,二房一家前往西北開創新的商路,至今已在西北建立起不小的商團,現在宮里所用的蜂窩煤,就是出自蘇家二房。」
「我記得西北蘇家這兩年可是繳了不少稅給國庫。」听到秋顥遠所說,皇帝的臉色好了不少。
「更捐了不少軍需給威勇軍大營。」秋顥遠不忘再加上一筆。
「嗯,蘇家大房跟二房已經分家就好。」這時皇帝才滿意的點頭。
門外傳來細微的敲門聲,皇帝說了聲進來,那名前去打探的護衛就提著蘇晴前來,護衛完全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一把將她用力丟進屋子里,她整個人撲倒在地。
蘇楮吃疼的想自地上爬起,卻被里頭彌漫的嚴肅氣息給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倉皇不安的看著屋里的人還有跪在地上一臉驚慌的吳杰,心頭被一陣恐懼籠罩。
這屋子明明燒著火爐,十分溫暖,她卻忍不住發顫,源源不絕的寒意更是自腳底不停竄上。
「還不跪好!」一名護衛怒喝。
蘇晚晴不敢吭一聲,連忙爬起,跪到吳杰身邊。
「稟主子,隔壁院子住了京城蘇家女眷,她們今天下午才剛倒到慈濟寺。屬下方才去查探了下,整個院子的人都被下了迷藥昏睡不醒,只有這位自稱是蘇家大姑娘的人醒著,屬下便將她提來。」
「整個院子的人都被下迷藥?」皇帝沉聲質問,讓听的人感到不寒而粟,「說,有何目的?」
「蘇晚晴、吳杰,我警告你們,想要活命就趕緊把你們的計謀老實招了,要是敢有任何一絲隱瞞,明早的太陽,你們恐怕沒有機會再看到一眼,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秋顥遠眼神凜冽,鄙夷地睨著他們。
蘇楮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畏縮抬頭看過去,發現是秋顥遠,頓時大驚,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世子爺……」旋即又想到,世子爺喊高位上那中年男子為主子,莫非那人是皇上?就算不是皇上,也肯定是位高權重。
一旁的吳杰听到她所喊的話,瞬間明白那個坐著的男人的身分。
兩個人瞬間成了篩子,一直磕頭求饒,「大人饒命……饒命……草民(民女)招,什麼都招,請大人饒了草民(民女)一命……」
「既然如此,還不快說!」秋顥遠怒喝。
「是,是……草民確實是……」吳杰趕緊將蘇晚晴的陰狠計謀一五一十的說出,一點也不敢隱瞞,就怕小命沒了。
皇帝沒料到這兩人不僅想敗壞慈濟寺的清譽,更企圖在廟里做出那傷風敗俗、人神共憤齷齪之事,他看向一旁拳頭暴著青筋的秋顥遠。
任何一個男人,對于有人要傷害自己所愛的女人,不憤怒那就奇怪了,只怕他想殺人的心有了。
「顥遠,你說這事怎麼處理?」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要給秋顥遠一個出口怒氣的機會。
秋顥遠收斂心頭所有飆漲的怒火,抱拳道,「主子,這兩人褻瀆佛門,破壞寺廟清譽,還對這麼多人,甚至是長輩下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理應嚴懲。」
听到嚴懲兩字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蘇晚晴與吳杰臉色瞬間死白,攤成一塊軟泥。
「不過這是寺廟,不宜殺生,屬下認為將兩人各打三十大板以示懲戒。」
「就這樣?這男子可是覬覦你的未婚妻許久,這女的心思陰毒,可不止一次設計你的未婚妻。」
「主子,屬下也不想就這樣放過他們,不過……」秋顥遠向前在皇帝耳邊小聲提醒,「皇上,此番您是微服低調前來,不宜制造出過大動靜。」
皇帝擺了擺手,「成,就如你所說的,拖下去,這兩人是死是活,就看他們的造化。」言下之意是不許放水。
兩人被捂上嘴拖到後院行刑,負責行刑的是身經百戰的禁衛軍精英,手勁哪里會輕,只怕十個扳子兩人就得去地府到。
不過因為這里是佛寺,不宜殺生,他們下手時還是留了心眼,不讓兩人當場斃命,而是留一口氣夠兩人回到京域,再來就真的如皇帝說的,看他們的造化。
翌日,一大清早天微微亮,皇帝便在禁衛軍精英的保護下先回宮。
秋顥遠留下來保護蘇家祖孫家危,告知蘇老夫人昨晚蘇琬熙差點慘遭毒手的經過,並在皇帝的同意下暗示蘇老夫人這事皇帝也知道。
蘇老夫人听完後,直慶幸佛祖保佑,否則怎麼會正巧踫上皇帝與秋顥遠。
對于被收買的簡嬤嬤,蘇老夫人直接讓家丁以家法處置她,帶回京城直接發賣給牙婆。
待秋顥遠離去後,蘇老夫人立沖到蘇晚晴的屋子,狠甩她兩巴掌後,不顧此刻她不好移動,馬上動身回府,一回到家里,便將蘇晚晴關到祠堂,不許任何人為她找大夫,一天只給一餐,也不管她活不活得到出嫁。
至于一樣全身血淋淋的吳杰,則沒有人理會他,還是住持心生憐憫,不忍一條生命逝去,招了寺院里會醫術的師傅為他療傷。
女兒好好的去禮佛,回來卻帶著一身血淋淋的傷,還僅存一口氣,蘇哲昌擔心又不解,無奈所有隨行的人都被下了禁口令,他怎麼問都不出所以然,只能偷偷找大夫幫女兒療傷。
大約過了十來天,蘇晚晴也是命大,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救回來,蘇哲昌透過新扶正的夫人如艷旁敲側擊,終于打探出一點蛛絲馬跡。
當下蘇哲昌恨不得將蘇晚晴一把捏死,這個不長眼的女兒在家里使壞就好,還到外頭去,結果好死不死的,竟然直接撞到皇帝手上,根本是找死,還把全家拖下水一起死,難怪娘親會氣得說就當蘇家沒這個孫女,傷好了隨便挑個日子就嫁出去,不要留在蘇家惹來禍害。
蘇哲昌想到被女兒拖累的吳杰,現在也不卻道他的情況如何?
他很擔心吳杰會因此退親,女兒惹出這些事,要再找個好人家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又不願意讓自己女兒嫁個不像樣的家伙,打探出吳杰也撿回了條命,剛從慈濟寺下山,于是他帶了一批藥材前去探望。
吳杰回到家,在小廝的幫忙下,好不容易才在床榻上趴平,下人便來告知他蘇家大爺前來探望。
提起蘇家大房他就一肚子火,本想讓人將蘇哲昌趕走,不過一想到他現在跟蘇晚晴還有婚約,還是忍下了這口怨氣,讓人先將蘇哲昌請進來,準備商過退婚事宜。
下人領著蘇哲昌進到吳杰的房間,吳杰基于最基本的禮貌,想起身向他行禮。
他連忙向前制止,「欸欸,賢佷,躺著躺著,別動,傷口要是又裂了,就不好醫了。」
「世伯,抱歉,我現在這模樣,無法起身向你問禮。」
「快別這麼說。賢佷,是我對不起你,養了那麼一個不省心的女兒禍害了你。」蘇哲昌到來,恣態就放得低得不再低,先代替蘇晚晴向吳杰賠罪。
「世伯,既然你今天來了,那我們就把這……」婚事退了。
他後面的話還在喉間未說出口,蘇哲昌便急著打斷他,「賢佷啊,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好好養傷,其它事等傷好了再來處理。人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身體不好好的養,日後可是會落下很多毛病。」
「世伯,我要跟你說的事,不需要到力氣,跟你知會一聲便行……」
「賢佷啊,世伯今天給你帶來了特等的阿膠補血,還有這些靈芝、人參,可是我二弟特地從西北帶回來的,少說也有幾十年,你身體傷得太嚴重,得好好補氣,還有這個血燕窩,每天讓下人熬給你喝,對了,這是我特地讓同心堂的師父配的傷藥,你每天食用三顆,不用一個月就能夠康復。」蘇哲昌滔滔不絕的說著。
「世伯,我家不缺這些。」想他人稱神爺,家里什麼沒有,銀子最多,要什麼,銀子撒出去東西自然就來了,他會需要這些東西嗎?
蘇哲昌一進屋,耳朵就像是塞了棉花,完全不管吳杰說什麼就當沒听到,自顧自一邊搖頭嘆氣一邊說著,「賢佷啊,我現在是沒法出海,不然我就讓人到東南海買回那藥膏。東南海那邊有個國家叫暹羅,他們有一種很神奇的藥膏,抹了後,任何嚴重的傷勢都能三天就好,不過被嚴禁外銷,要是能出海,世伯就可以偷渡一瓶回來。」
出海,偷渡!吳杰腦中有什麼閃過,這時他猛然想起,前世蘇家大房就是做海運的,還有秋顥遠的名號加持,成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富豪。
記得當年他們能夠那麼快累積起巨大的財富,並不是全靠正當買賣,而是靠走私,走私的利潤才是蘇家成為巨富的原因。
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改變了,不過蘇哲昌走私這事卻沒有改變,想來他還有走私的門路。
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的蘇哲昌看著吳杰若有所思的表情,開始唉聲嘆氣地為蘇晚晴說情,「賢佷啊,蘭時晚晴也是為了你才想了那個法子,雖然陰毒了些,不過說到底都是為了你啊……你就看在她對你的一片心思上,別把這事放在心上上。這女人啊,心太大,娶回家好好教訓就是……」
是啊,回家再教訓,要是現在退婚,他這一身的傷找誰討去?況且她們兩個是堂姊妹,還怕從後沒有機會接觸?反正只要先將蘇晴娶進來,日後多的是機會將蘇晚希弄進門,退了婚就真的什麼交集也沒有了。
思及此,吳杰壓下退婚的念頭,一改方才的臭臉,扯著溫和的笑容問道,「世伯,你方才說出海跟偷渡,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有門路嗎?」
「自然,不過賢佷啊,你怎麼突然提起這事?」
「世伯,你先跟我提提你當年那些英勇的往事吧。」
一听到吳杰對他當年那些豐功偉業感到興趣,蘇哲昌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樣,樂得一股腦地將當年走私的那些事跡全告知他,「我跟你說啊,我第一次偷運……那次我可賺大發了……還有第五次……我從南坤國偷偷運回他們的國寶……」
蘇哲昌滔滔不絕的說著,就這麼不間斷的說了一個時辰,听得吳杰耳朵都痛死了,他還沒有要停止的跡象,最後不得不打斷他,「世伯,佷兒想請教你一事,如果今天有機會讓你東山再起,你願不願意把握這機會?」
「那是自然,我當然想把握機會再創輝煌,可你也知道,我現在手上沒有資源,雖想海大干一場,可是沒船,空有夢想也沒有用。」
「世伯,你手上沒船,可你總認識不少船東吧?只要找到願意出租的船只,世伯,你就離東山再起不遠了。」
蘇哲昌眼楮頓時一亮,一副猛然醒悟的模樣,驚喜地看著吳杰,拍了下手驚呼,「是啊,我怎麼忘了也可以這麼做,租艘船跟人合並貨物到南海做生意,跟著那些大家的船一起出海,只要付他們航行權的費用就行了!」
「就是,世伯,你載往南海的貨物多稀奇珍貴,相信很快就可以重振旗鼓。」吳杰一點一滴的將他帶入陷阱。
「我明日馬上去找以前認識的那些船東,先訂下船只後,然後再招商……」蘇哲昌雙眼發亮,想象著自己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只要他再次做出成績,到時他定要給一房好看,出出這幾年來的窩囊氣。
「世伯,你要是順得租到船只,也不用急著找貨品。我有個朋友他手上有不少珍稀之物,我可以介紹您跟他認識,相信您會十分中意那批貨物的。當然小佷會順便抽取一點佣金,世伯不介意吧?」
蘇哲昌一听到珍稀兩字後,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拍著他的肩膀,「好,好,真不愧是我未來的好女婿!抽佣金天經地義,只要我租到船只,咱們這對未來的翁婿就好好的大干一場。」
吳杰勾著嘴角點頭,「好,大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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