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航譽接到了一通警察局打來的電話。
警察局內,警察們忙忙碌碌,復印文件的、接電話的、登記辦事的,每個人都專心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和他們相比,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無所事事的季琉璃顯得突兀。
她玩著手指,被動地接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旁邊那些女警們的竊竊私語她都听得見,說得那麼大聲是故意讓她生氣的嗎?看也知道她不是太妹,更加不可能是騙子,難道與人起爭執就只有這兩種可能嗎?
是那個茶餐廳老板太小題大作了,她只不過是沒錢付帳而已,用得著報警嗎?季琉璃小聲嘀咕,但願那老板店里真的遭小偷;但願那些放著正事不做,閑話家常的女警嫁不出去。
「打擾一下!」她打斷那些女警們,「請問我可不可以回家了?已經很晚了耶,為什麼那個老板能走,我卻還要坐在這?」
「因為你不只吃飯不給錢,還砸壞人家東西。」其中一個女警告訴她,「我們已經照你留的個人資訊聯系你的家人了,等有人來領你時就可以走了。」
「家人?」季琉璃心跳差點停了,難道是她不知正身處哪國的爸媽嗎?不可能的,能找到那種大忙人算他們有本事。她只給了家里的電話,這麼說肯定是打去家里了,可是那個家哪有她的家人?「請問,你們打給誰?」
「我怎麼知道?」那個負責打電話的女警回想了一下,「是個男人接的,听聲音應該很年輕。對了,他的聲音很性感呢,有點像配音員。」
季琉璃咧著嘴搖了搖頭,不過她已經知道那人的身分了,還好不是她真的家人,不然這種丟臉事傳揚出去她可難辦了,雖然要被航譽「認領」也不是什麼快樂的事。
現在那家伙一定正狂笑,終于逮到機會讓他報仇了,只要一想到他那張平板的臉笑到扭曲的樣子,她就恨得牙根癢癢,「為什麼我要等那個男人?你們真是多事。」她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女警當然被她的態度刺激,沒見過犯錯還這麼有理的人,「你啊,有人來接你就應該慶幸了,不然今晚你是肯定離不開這里的。」
她沒說話,說了那些人也不懂。如果她是航譽,好不容易逮到這樣的機會,才不會那麼快趕過來呢!她一定先泡杯茶,把連續劇看完,洗個澡打扮一番再悠哉悠哉地過來。
也許還免不了被他奚落一番……報應啊,今天一定是她的霉日!當她正憔悴的時候,那些女警卻在興奮得尖叫,說是看到了帥哥!拜托,凌晨一點,警局里哪來的帥哥?是帥流氓吧。
季琉璃一抬頭,無意地往門口掃了眼,眼球一下就定住在了那,真的有個男人,正氣喘吁吁地杵在門邊向里望,他連呼吸都有困難了,哪里還提得上一個「帥」字?要是再出多一點汗,怕是連那眼鏡都要滑下來了吧。
那不是航譽嗎?季琉璃心頭一緊,上一刻還在想的人這一會兒就出現了,有點不能適應。在她愣住的同時,他也發現了她,這才筆直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那是什麼樣子?襯衫掛在長褲外面對他而言,可是十分罕見的,上面的三顆扣子還沒有扣……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嘛!季琉璃突然很想笑,可當他到了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時,她又笑不出來了。
「怎麼回事?」航譽只說了四個字,若不看他的臉,真不能相信這四個字,是在他喘成這副樣子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冷得都能砸死人了。
季琉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縮小了,「電話里怎麼跟你說的,就是怎麼回事,還問……」
問題就在于,電話里什麼也沒說,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可不是什麼常有的事,當听到對方說她在警局,要他過來保人時,他就把電話掛了,還就這樣跑了出來。
看到季琉璃一點事也沒有,狀態好得不得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
一邊的女警怯生生湊了過來,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听完後,航譽的頭更疼了,他可真是個大笨蛋啊……
「你吃霸王餐?」
「沒有!」是那個老板亂說,那些公務員亂听,他們是一伙的,她才不和他們理論。
「當然沒有。」航譽推了一下眼鏡,完全恢復平常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季琉璃愣了一下,卻見航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說話有什麼問題,換身衣服比那些人還像警察。
她嘟著的嘴先是哼了一聲,漸漸扁了下來,不知怎的一股委屈涌了上來,「我今天好倒霉,真是倒霉透了!」
季琉璃不知听誰提起過,說夜市的東西好吃,她一時心血來潮,趁著今天天氣不錯,就開著保時捷去夜市了!東西的確好吃,可從夜市出來後,她的車就不見了,車子被偷,電話也放在車里一起不見,所以季琉璃決定先回家再說。
那時正好一輛公車到站,她隱約記得那輛公車好像是通往她家的,從來沒坐過公車的她,十分相信自己的記憶,就那麼上了車,結果下車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的心情糟透了,左看右看,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港式茶餐廳,心想先喝點東西冷靜一下,便要了一杯茶和兩樣小點心,她心情本來就不好,這家店的東西還這麼難吃,一點也不是「港式」,不免要和老板牢騷幾句,結果結帳的時候,發現自己錢包不見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公車上被偷了,看來今天是丟東西日!她和老板解釋,可那個老頑固根本不相信,不就是因為她說他店里東西不好吃嗎?可那是事實啊,他卻一口咬定她是故意。
真是可笑,東西總共也沒動幾口,她會稀罕這種難吃的東西嗎?她就這麼告訴老板,那個人更火大了,還說什麼要報警。
報警就報警,誰怕誰啊,她也在氣頭上,然後將碟子往地上一摔,表示她季琉璃也不是好惹的!就這樣,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幾個警察听得目瞪口呆,「你怎麼不早說?」
「說了有用嗎?反正我吃飯不給錢,還砸壞人家東西是事實!你們听了那老板的話,就完全相信了他,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她現在也不是在推卸責任,「我是說給我家佣人听的,才不是說給你們听的。」她抬眼,偷瞄了一眼航譽。
這下他又成佣人了,航譽嘆了口氣,「總之,賠了店里的損失就可以了吧。」
警察點頭,季琉璃高興起來,「那我能走了?」
「還要一會兒。」說這話的是航譽,她不滿地瞪他,對方卻似乎很無奈的樣子,「真是的,丟了車子比在餐廳打碎盤子更嚴重。」
「就是說啊!」幾個警察統一附和。
怎麼又好像是她做錯事的樣子?她剛想告訴那些人「本小姐的車,關你們什麼事」時,一只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嚇了她一跳。
「再坐一會兒,我去辦理掛失手續。」
「哦。」
航譽不管在哪里都是大忙人,看他跑來跑去的身影,季琉璃有些困了,反正有他在,任何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當她迷迷糊糊地之際,他又站在了她身前,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坐上計程車後,她滿臉睡意的問︰「喂,要多久才能到?」
「大概十分鐘左右。」這麼沒禮貌的問法,司機才不會回答她,當然是航譽來答。
「這麼快?」
「其實你的記憶沒錯,那輛公車的確是回家的,只不過你提前下了兩站。」
「不會吧……」季琉璃挫敗地摀住臉,「到家一定要先灑鹽驅邪才行。」
不過不對啊,只有十分鐘車程的路,航譽怎麼累成那個樣子?好像剛橫渡大西洋似的,她猛地看向他,他的側臉筆直地看著前方,于是她就那麼盯著他的側臉使勁看,仔細地看,最後終于忍不住發問︰「你是怎麼去警局的?」
這次肯定沒錯,他的臉僵了一下!不會吧,真如她想的那樣,季琉璃摀著嘴大叫出來,「不會吧!你用跑的?」
航譽推了一下眼鏡,這才緩慢地轉過頭來,與她看恐龍一樣的臉對視,「沒錯,因為很近就跑來了,有什麼問題嗎?」
再近也要跑起碼二十分鐘,數她還是會算的。他上氣不接下氣,脖子上都在滴汗的樣子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了,想想,那也許是拼命跑來的吧,說得好像晨跑一樣輕松。
白痴啊,這麼一點小事干什麼那麼拼命?如果真的認為事情很緊急,那就叫計程車啊!到底是看重還是看輕呢?這家伙的做事方法超詭異的!別拿什麼「情急下顧不得那麼多」來敷衍她,她才不信那套,更不信他這種臉上寫著「精明」的人會那麼沖動。
糟糕,怎麼有種自己做錯事,可又說不出來是做錯了什麼事的感覺。
「航、航譽。」她咳了一下,「反正今天是我的倒霉日,所以我允許你在今天嘲笑我。」
「嘲笑你?」她是又想起什麼了?
「比如說『為了吃把車丟了』,或者『因為霸王餐被送進警局』之類的。你心里其實很樂吧,說出來也無妨,今天的話,我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那些事他才不在乎,他做的丟臉事是別人沒看見的,他竟然會以為她是出了什麼事,才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所以他也沒力氣去嘲笑她了,「算了,人沒事就好。」
「你……大白痴!」
說是沒力氣生氣,罵起人來還不是底氣十足?不過,她又在氣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