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站,來到了夜市。安絲柳拉著他,說要進行「淨攤」活動!一攤接一攤的掃,臭豆腐、燒烤、魚蛋、甜不辣、藥炖排骨、章魚丸……吃得駱晉紳都飽到喉頭,大呼再也吃不下了。
「真的不行了?」她手里拿著一杯紅茶,另一手還抓著一份蔥油餅。「這里的麻油雞很有名喔……」
「別了別了,我的大小姐,你無底洞似的胃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大概把三天的食量都貢獻出來了,你還要吃?」駱晉紳頭一次深深的覺得男兒無用。
「好吧,那算了,我也差不多了。」帥氣的解決手上食物後,她和他在街頭慢慢地散步。夜晚的鬧區人潮熙來攘往,但駱晉紳的心里卻無比平靜。
「和你在一起,總有遇不完的驚喜。」
今天的行程,確實是他過去三十年的人生之中從來沒有過的。他不知道自己能那麼開懷的唱歌、心靈能那麼充實、肚子能撐得那麼飽。
「這才是人生啊!你以前過得太嚴謹了,才會把自己逼到快發瘋。」她拿出數位相機,對準他拍了幾張,然後遞給他,「這是你今天的樣子。你自己看看。」
駱晉紳看了幾張照片,內心隨即涌現一股復雜的情緒。他已經多久沒有這些單純的表情了?在大聲唱歌時的享受、釣魚時的平靜專注、還有方才橫掃夜市時的滿足。
今天早上鏡子里的他,眉頭甚至還是深深皺著的呢。
「你說的對。」他淡淡地笑了,「我的人生都是在畫好的框框里生活,從小到大都安排得好好的,唯一的意外是讀高中時父母過世,讓我更努力讀書。畢業後進入廣告界,便一直埋首工作,很久沒這麼輕松了。」
「你都沒做過月兌軌的事嗎?」她睜大眼問。他的人生也未免太悶了吧?
「嗯……」他認真思索了一下。「小時候有一次放學後,在晚上跟著同學回學校探險,大概是我做過最月兌軌的事了吧?」
安絲柳差點沒翻白眼。如果那樣叫「月兌軌」,那她從小到大的各種頑皮叛逆行徑,大概從來沒開在軌道上過。
突然間,她露出一個奸笑。
「既然如此,最後一站我帶你去冒險吧。」
駱晉紳怎麼也沒想到,安絲柳會帶他回家!
「我要拿一些東西,當初被我老爸氣到都忘了拿。」
萬籟俱寂的深夜,安家燈光已經熄了,她用鑰匙輕悄地打開門,帶著駱晉紳悄悄地潛進去。
為了怕被發現,她不敢開燈,帶著他偷偷地繞過沙發,不過伸手不見五指,駱晉紳又不熟她家的擺設,一個不小心便踢到桌腳,發出一道尖銳的摩擦聲。
「噓!」食指擺上嘴唇,她要他小聲一點。
駱晉紳只能無奈聳肩,他也不是故意的。
又慢慢地走了幾步,父親的房間突然傳來聲響,安絲柳急忙拉著他,往廚房一閃。
安傳雄自房內走出,在客廳繞圈子四處察看,安絲柳看見老爸的身影,不由躲得更深,恰好整個人縮在駱晉紳的胸前。
一雙大手默默環繞住她的腰,窄小的空間里沒有人說話,可是前胸貼後背的,彷佛真拉近了兩顆心的距離,對方的體溫也讓整個空間溫暖了起來。
許久,安傳雄回房了,但他們還是沒有走出廚房,彼此都舍不得破壞這樣親密又貼心的一刻。
「你爸回房了?」駱晉紳突然低聲道。
安絲柳俏臉一熱。「嗯,危機解除了。」
她不好意思地掙月兌他的懷抱,帶著他悄悄走出廚房,直到來到房間內,因為角度的關系父親看不到這里,她才敢放心開燈。
「歡迎光臨姑娘我的香閨。」她挑了挑眉,「這樣潛進來,很刺激吧?」
「確實是難得的經驗。」這樣潛入別人家還是他人生第一次,的確夠刺激,刺激到他都不敢大口呼吸,差點喘不過氣。
剛才安傳雄走出房門時,他差點就舉手投降了。
安絲柳開始輕聲地在衣櫥里翻找東西,駱晉紳則趁著這時打量她的房間。
房內不算亂,但也說不上整齊,東西擺得很隨興!筆筒擺在窗台上,筆電放在床頭,書卻堆在地上。有男孩子愛的籃球與飛機模型,也有女孩子喜歡的布女圭女圭與小飾品。
牆上貼著幾張海報,個個都是令人流口水的猛男,駱晉紳神色古怪地巡視一圈後,瞟到床上似乎擺著東西,便下意識地掀開了薄被!
「你的睡前故事書真特別。」他翻著手上的雜志及寫真,全都是半luo或全luo的猛男,他看過的luo女搞不好都沒她多。
安絲柳倒吸口氣,搶回他手上的雜志。「我我我……這只是興趣嘛……」
「你的興趣是看!」他拿起另一本雜志,翻到某張三點全露的肌肉男獨照,亮在她面前。「這種東西嗎?」
「不是啦!我的興趣是攝影啊!尤其是男性肌肉的線條,我覺得它們美極了,才會拿這些雜志、寫真回家研究。」她又再一次強調,「你拿的那本還是知名攝影大師迪恩的絕版攝影集,可不是什麼**書,你別想歪了。」
「我明白。」他在這行這麼久,怎麼會不了解?只是看著她「傲視群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罷了。
「所以你現在懂我為什麼想拍陸槐南了嗎?」她進一步問。
「我早就懂了。」讓他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還差點失去她,他怎麼會不懂?
不過現在再來後悔自己當初肌肉為什麼沒有練大一點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她欣賞歸欣賞,最後喜歡的,還是斯文的他。
他若有深意地望著她。「我不會再無謂的困擾自己,也不會再鑽牛角尖了。你的付出我都有感受到,可惜沒有什麼冰淇淋王子讓我參賽,證明我的真心。我的勇氣來得太遲,才會讓你難過那麼久,讓我再說一次抱歉,絲柳。」
見她感動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動她了,心里也不由一暖。「最近我靈感全失,想不到反而讓你毫無顧忌的接受我。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全心的守候及付出,直到你願意回到我懷抱里。」
「那我今天帶你出門,刻意讓你放松心情,你有靈感了嗎?」她不敢說自己的話語中有著期待,但閃亮亮的眼眸是騙不了人的。
「早就有了。」
駱晉紳伸手一拉,將她納入懷中,低頭就是一個吻。
他的吻不像人溫文儒雅,反而帶著點侵略及饑渴,彷佛一個沙漠里月兌水的旅人看到綠洲般,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她的體溫與柔軟絕不是海市蜃樓,他終于真真實實的擁抱了她,這段路走得坎坷,兩人都吃了不少苦,卻也得到了許多。
吻漸漸加深,兩個人倒在床上,駱晉紳失控地想解開她的衣扣,卻在一個翻身時,忘了她房里是窄小的單人床,「砰」的一聲,兩人都掉到地上。
雖然他及時當了她的肉墊,安絲柳還是痛到淚都快飆出來,慘的是還不能大聲喊疼,只能噙著淚光,望著他。
「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他的話被她用手摀住。「噓!」
老爸似乎沒听到他們這里的騷動,安絲柳帶著拿好的東西,拉著他又偷偷溜出門外。
「呼!」直到看見頭頂的月光,安絲柳才真的放松。「嚇死我了,探險差點就變成驚險。」
「是啊,這種探險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經歷。」駱晉紳似笑非笑。「幸好你父親沒發現。」
「誰說我沒發現?」一個威嚴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他們僵在當場,笑容凝結。
「爸?」安絲柳猛一回頭,花容失色地瞪著安傳雄,「你不是睡了嗎?」
「你們兩個的聲音比打雷還大,鬼鬼祟祟的我會沒發現?哼!」安傳雄神色嚴厲,犀利的目光掃向駱晉紳。
安絲柳立刻擋在他身前。「爸,你想干什麼?」
安傳雄靜靜地看著女兒的舉動,心中五味雜陳,他往前踏了一步,安絲柳又警戒起來。
「爸,是我帶他來的,而且我們已經開始交往了,你、你不要為難他。」
駱晉紳察覺了她的緊張,但同時也看出了安傳雄略帶黯然的神色。
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他挺身一步向前。「伯父,絲柳確實和我在交往,但我們是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希望您能認同。」
安傳雄先看了看慌張的女兒,又看了看一臉慎重的駱晉紳,最後只是默默拿起手上的一件薄外套,遞到安絲柳面前。
「雖然是夏天,晚上還是有些涼意,別忘了這個。」
接著,他目光投向駱晉紳,「你要好好照顧她。」
話說完,安傳雄便轉身想回屋內,沒再多說一句話。
只是一個簡單的舉動,卻叫安絲柳鼻頭一酸,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
此刻,她覺得自己好不孝、好過份,居然忘了父親對自己的愛,也忘了愛父親,一心只想反抗他。
明明父親好疼她的,雖然個性嚴厲古板,但從沒讓她挨餓受凍,也總是默默包容她的任性,不曾把自己對她付出的一切掛在嘴上。
母親過世後,父女倆相依為命,她難得考試高分時,他總是會展現滿足的笑容,煮一桌子好菜犒賞她;還有每當她羨慕別的同學穿新衣戴新帽,隔天床頭也必定會擺著一套新衣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帶著父親關懷的心意,她怎麼會忽略了呢?
她把他的關心當成枷鎖,自以為逃離是最好的方法,卻沒想到這不僅傷了父親,也顯得自己不孝。
「爸!」她叫住安傳雄,「我在參加比賽的時候,你送便當過來,為什麼不叫我?」
「你那時需要的是專心比賽,不是我。」安傳雄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外面煮的東西,哪有家里的菜健康好吃?」
安絲柳定定地望著父親的背影,努力咽下喉頭哽咽的酸意,「是啊……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便當……」
安傳雄的身軀微微震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安絲柳的聲音哽咽,幾乎要哭出來了。
安傳雄終于轉過身,臉上的威嚴有了些許松動。「我有攔著你嗎?」
安絲柳與他對視許久,突然落下了淚,沖上去一把抱住他。
「爸,對不起,我太任性了。」她又哭又笑,「我……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安傳雄拍著她的背,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從他笑得眯起的眼中,依稀還看得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水光。
駱晉紳看著這一切,跟著安絲柳一起感受了所有的酸甜苦辣,靈感突然蜂擁而至。
無論是親情或愛情,最單純的情感表現,就是人間最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