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太累,童筱秋洗過澡後,還沒十點,就已經在床上躺平了。
半躺在旁邊的裴軒齊則開了小燈滑手機。
睡著的童筱秋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某種力量整個往下拉,她想反抗,卻沒辦法動,身體像被什麼給緊緊束縛住了,連頭都無法轉。
天啊!這是鬼壓床嗎?
她驚恐的想著,拼了命的想睜開眼。
費盡了力氣,眼簾好不容易半張,她看到了慘白的日光燈跟青白色的牆壁,視線範圍內有人在走動,兩旁似乎有像是機器的東西,不斷發出「嗶嗶」聲。
「唔……」她拼命想發出聲音。
救我……我被鬼壓了……
但她實際發出的只是申吟聲而已。
一會兒,有張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是個女生,頭發梳理得挺整齊,五官清秀。
「醒了?」那人這麼問。
那是鬼嗎?
可是臉色很正常,一點都不像鬼。
「唔……」我沒法動。
她難受申吟著,仍是無法表達。
「等等,我去叫醫生。」
什麼醫生?
是她知道的「醫生」嗎?
還是其他的意思?
「唔……」她試圖喊出聲音。
「筱秋!」天地突然大大晃動。「筱秋!」
她一眨眼,眼前瞬間一片黑,再次睜眼時,她看到了裴軒齊。
「你剛在申吟……」
「我被鬼壓床了!」童筱秋驚恐的抱住他。
「我們家沒有鬼。」
「那就是做惡夢。」她嚇得渾身發顫,「我整個人被綁起來了,沒有辦法動,也沒有辦法說話,我好害怕。」
「沒事。」裴軒齊放下手機,輕拍顫抖的肩,「我在這。」
背上規律拍撫的大掌動作熟稔,感覺不是第一次了。
「我以前也都這樣嗎?」要不他怎麼沒笑她膽小表?
「嗯?」「做惡夢?」
「你怕鬼,一點小動靜就嚇得要命。」
「然後你就哄我睡?」
「嗯。」
「那有唱搖籃曲嗎?」童筱秋淘氣的開著玩笑,像是已經忘了剛才鬼壓床的恐懼了。
「……」他拿起手機,「我尋給你。」
「我沒听你唱過歌耶,你歌喉怎樣?」她一骨碌坐起,「我們明天去唱KTV。」她好奇極了。
找著搖籃曲的他將歌曲播放出來。
「快睡吧。」他拉正了旁邊的枕頭。
「我要听你唱。」童筱秋執拗不肯躺下。
「你還想做惡夢?」
他的歌喉雖未到五音不全的地步,但歌藝真的不怎樣,還是別傷人耳朵了。
「做惡夢……做惡夢抱住你就好了。」童筱秋不害臊的說。
望著眨著調皮的圓眸,想要她的感覺頓時洶涌而起。
他瘡啞著嗓低聲道︰「不然就讓你沒力氣做惡夢。」
「怎麼做?」她張大好奇的眼。
他傾身上前,她立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威脅。
「你……你該不會要……」
關鍵詞尚未出口,裴軒齊已經傾身吻住她。
四片唇相接的剎那,童筱秋自動閉上了眼楮。
她感覺到他溫柔的含吮她的唇,巨細靡遺的自左邊的嘴角吻到右邊,然後,放開她。
她張眼,眼神已經有些迷蒙。
「要嗎?」他輕聲問。
兩人現在的關系很是特殊,處在隨時可能離婚的狀態,但也可能繼續走下去,決定權均在她與她的記億上頭。
長睫微微顫動著猶豫,不過一下子就消逝無蹤。
她抓起他的衣領,將人揪了下來,主動吻他。
「要。」近似呢喃的嗓音帶著些許害羞,還有一點點的柔媚。
她不好意思直視他的眼,但也因此看到他的嘴角彎起了笑。
他笑起來的弧度真好看。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好好的看過他,都不知道他有如此迷人的笑容,她大著膽子揚睫,毫不意外他的眸中也帶著滿滿笑意,但不是在恥笑她,而是發自內心的笑。
她莫名的心口一陣怦然。
「你若是喜歡我,為什麼老愛跟我吵架?我是說我們讀書的時候。」
裴軒齊微怔了怔,「誰叫你老愛擺出一個姊姊的樣子。」
他不想當她的弟弟,才老是故意在言語上佔上風,後來吵著吵著竟也吵成習慣了,真實的心意反而無法表現出來。
「我大你兩個月,本來就是姊姊。」
「誰要你當姊姊,尤其你還這麼幼稚。」
「你才幼稚咧。」童筱秋佯慍打他,「欺負喜歡的女生。」
裴軒齊抓住打人的手,但笑不語,傾身繼續吻。
她想抗議,卻被吻得說不出話來,她在他身上聞到清爽淡雅的沐浴乳香味,跟她身上的一樣,但不知為何,他的就是比較好聞。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有點陷入了吧,才會覺得他的什麼都好,比自己的還要好。
……
「要睡了?」嗓音輕輕,像呢喃,像撒嬌。
「嗯,睡吧。」
「好。」
她張嘴打了個小呵欠,握住頸下的手,貼上自己的肩頭,然後才沉沉睡去。
裴軒齊吻了吻她香氣馥郁的細柔發絲,拉好被子,與她一塊兒進入夢鄉。
腦部檢查報告出爐了,沒有任何損傷,被球K到的地方也沒受到傷害,對于她為何失憶,變成一個難解的題,有沒有可能恢復,醫生也無法掛保證。
離開了醫院,童筱秋看著面色有些凝重的裴軒齊,問︰「你希望我恢復記億嗎?」
裴軒齊眼色復雜的望著她,「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童筱秋抗議的噘起嘴,「現在的我們不好嗎?」她還以為他會說不希望呢。
「一方面,我還是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愛或不愛,是否心里仍有耿若聿,他想知道真相。
「那很重要嗎?」童筱秋不以為然。
「另一方面,也許你哪天就會突然恢復記憶,現在的你是不真實的。」裴軒齊何嘗不希望維持現狀繼續生活下去。
眼前的童筱秋沒有跟耿若聿交往的記憶,沒有深切的愛過、恨過、受傷過,耿若聿尚未深深的刻鏤到她的靈魂深處,所以她現在才有辦法慢慢地喜歡他。
但這不是真正的她。
哪一天她恢復記憶時,他該怎辦?
有過幸福的時光後,又要怎麼面對殘酷的真相?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密碼的事情,但我問過吳瑩玥,她說我是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了耿若聿對我的壞。」
「為什麼需要特別提醒?」裴軒齊洞悉的眼看著她,「因為不這樣比較的話,你沒有辦法跟我在一起?」
他提點了她沒想到的可能。
得用耿若聿的壞,才能比較出裴軒齊的好,才有辦法跟他生活下去?
這答案也太殘忍了吧?「不,應該不是這樣的。」她慌忙搖頭。
大手捧著小臉,眼底充滿哀傷。
希望她受到是腦部不可逆的損壞,是不是太過分了?
為了現在的幸福能持續下去,而希望她是受傷了,真的很自私吧?
但他還是想做個自私的人,希望她一輩子記億都沒恢復,至于真相……他願意選擇當一輩子的鴕鳥。
「我們回家吧。」他順了順她額上被風吹亂的瀏海,轉身走向車輛停放的位置。
童筱秋站在原處發愁。
她知道這會是彼此心中的一個結,除非醫生保證她絕對沒有辦法恢復記憶了。
可是她的大腦沒有半點損傷,這代表她隨時有可能恢復記憶,無怪乎他會這麼不安。
那天開誠布公之後,他們一直相處的很愉快,他也不會跟她冷戰了,雖然還是一樣傲嬌,但她已經懂了這男人在想什麼,所以解讀他的傲嬌一點都不困難,她可是很聰明的呢。
但這不代表能消除他內心的恐懼,說不定就因為越幸福,所以越害怕。
怎麼辦呢?
她真希望自己不要恢復記憶。
一旦恢復記憶,那她一定會忘記她為他心動的瞬間。
不!
她不要忘記!
「軒齊!」
她急急忙忙追上去。
裴軒齊聞聲轉頭,面色突地大變。
「筱秋,後面!」
童筱秋一轉回頭,就看到兩個剌眼的車頭燈,閃花了她的眼,她下意識抬起手臂遮擋,下一瞬,她感覺到自己被撞翻上了車前蓋,再滾了下來,躺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她全身發痛,意識逐漸遠去。
「筱秋!」
她听到裴軒齊著急地在喊她。
「軒齊?」她說話了?「我怎了?」
「你被車撞了。」
「車?公園怎會有車?」
「你……你恢復記憶了?」
不!沒有!
她沒有恢復記憶……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