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妻 第八章 不成材的學生

作者 ︰ 綠光

這兩日,阮歲年就忙著看帳本和對禮單,更是被夏府的大庫房給嚇著,里頭各式對象都有,其中以各種玉飾擺件和珠寶頭面居多,這數量和品質教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朝中收賄,甚至是與人同流。

要不,哪來這麼可怕的家底?

「……先皇賞的。」夏燁嘆了口氣。

那是什麼眼神?像是他干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可是那幾匣子的頭面……」

夏燁幾不可查地又嘆了口氣。「因為我不娶妻,先皇就送我那些,說是賞給我未來的夫人,所以那些都是你的。」

他當殿道出自己好男風,為的就是不讓先皇左右他的親事,將他跟朝中黨派給挪在一塊,他不肯因為親事就遭人掣肘。但這些事現在還不必要跟她說,畢竟朝中關系盤根節錯,想跟她說清楚,那真得要說到天黑了。

再者,要是現在讓她知道他並非好男風,也不知道她做何感想。

說來這事在婚前說清楚是最好的,但他心里又覺得她不喜歡自己,若誤會他好男風是不是比較安心嫁他?就這些小心思繞轉,最終錯過說出來的最佳時機,現在倒不說了。

就怕她一怒之下要回娘家,他不想才成親,她就想和離。

于是他暗暗決定再等一段時日,等她多喜歡自己一點再說吧。

阮歲年並沒有因為他說那些頭面都是她的而開心,反倒嗅出些許不對勁。「先皇明知道你好男風,卻又送你頭面……如果你不好男風,他肯定早早給你賜婚了。」而且定會你婚事硬將他牽扯進黨派斗爭里,到時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畢竟,要是出了什麼株連九族的事,他也月兌不開身,為了明哲保身,就只能同流合污。

原來先皇從那麼久以前就開始算計他了,如今卻栽在皇上的賜婚里,不過這些她倒是不擔心,因為她知道,當今皇上將會在今年六月遭皇後毒殺,而他則是會跟睿親王、肅王繼續輔政。

夏燁微揚起眉,不由又高看了她幾分。

瞧,他的眼光多好,看中的丫頭就是個頂頂聰明的,話里就透露出她隱而不宜的看法,真是個聰明的丫頭,難怪入了他的眼。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趕緊再挑幾樣東西,今兒個回門總不能太寒傖。」夏燁說著,手又朝庫房比了比,後頭隨即有小廝忙前忙後地搬著。

「大人,太多了。」她忙阻止著。

是真的不怕人家知道他財大氣粗?搬的是官窯的青瓷,挑的是西域來的火瑪瑙樹,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市價是多少?

「反正擺著也是佔地方。」他不甚在意地道。

得,還真是個財大氣粗的富商嘴臉。阮歲年不管他了,反正她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他的。

「好了,走吧。」說著,他又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

她的雙手簡直像是他的弱點,當他牽起她的手,她就像乖巧的羊兒,任他領著走,壓根不抗拒。

而阮歲年也很喜歡這種感覺,好像有他牽著手,就能夠帶著她四處遨游,教她無所畏懼。

三朝回門日,兩人根本就不用坐馬車,先差個人過府通報一聲,夫妻倆就手牽手地走到冠玉侯府,後頭有小廝推著兩大車的禮品,讓在外頭等候已久的百姓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找到了今日閑嗑牙的話題。

兩人一同踏進榮福堂,大房一家子和阮正豐、阮歲延自然早就等候多時,當兩人來到面前,每個人所看的點都不同。

好比阮歲憐頭一次面對面地瞧見夏燁,不敢相信他竟是如此俊美無儔,難怪就算他是個好男風的,依舊讓許多姑娘家芳心暗許,不禁暗惱阮歲年的運氣這般好,竟能嫁得人上人,哪像她至今婚事都還未定下。

至于屋里那幾個男人看的是夏燁牽著阮歲年的模樣和表現在外的神情,莫不暗點著頭,認為哪怕只有表面功夫,至少他還肯做,代表他們家的姑娘並沒有被欺負。

然而戚氏和阮老夫人看的觀點與他們大相逕庭。兩人一開始看的就是阮歲年的走姿,再看她的眉眼,最終戚氏撇唇在心底冷笑——就算嫁給了首輔又怎樣?沒法子圓房,沒有子嗣,眼前再風光又有何用?女人啊,沒有男人同心,沒有子嗣傍身,一切都是空。

阮老夫人也瞧出端倪了,但還是將失望之情稍作掩飾,畢竟才剛出閣而已,一輩子還長,久得很,不急于一時。

一屋子的人熱絡地寒暄著,男人們帶著夏燁到書房去了,而阮老夫人將戚氏打發去廚房打點午時的家宴,阮歲年則直接被帶回屋里。

「歲年,洞房那一夜,你到底有沒有好生伺候大人?」阮老夫人將她給拉到碧紗櫥里細問著。

阮歲年無力地閉了閉眼,就知道一回來肯定會被逼問這事,怎麼祖母跟譚嬤嬤都像沒事人一般,半點羞赧之意都沒有?可她很羞……

阮老夫人見她滿臉通紅,就知道她太過青澀,說不準什麼都沒做。

她也不願意如此逼她,可這是非常時刻,自然講究非常手段。

「說呀,歲年,講明白點,祖母才能幫你。」眼前得要讓她知道夏燁到底行不行,要真是不行,就得想法子從他夏家里頭挑個孩子過繼,相信這法子夏燁會同意的,畢竟他也想要個孩子承繼香火吧。

阮歲年長睫輕顫,那羞怯模樣映著臉上的暈紅,艷若桃李,像是正怒開艷放的月季花,男子見著了怎可能不傾心?

阮老夫人就擔心夏燁是個真的對姑娘家不行的,如此一來,她等于葬送了孫女的一生,要她怎能不愧疚?

「祖母,大人他染了風寒,我照料了他兩天。」她垂著臉道。

阮老夫人一听,松了半口氣。「歲年,你要記住,絕不能與他分房睡,這樣你才有機會用那些房中術,知道不?」

阮歲年听著,小臉更燙更紅艷了。

她是真的做不到,尤其眼前他倆之間的氣氛正融洽,要是做了那些事惹他反感厭惡,她要如何是好?

「祖母知道你臉皮子薄,但這是你唯一的法子,還有啊,要是夜里不行,你就趁著晨起,那時男子多少都是有反應的。」

阮歲年的臉愈垂愈低,恨不得干脆鑽進土里算了。

祖母說的她都懂,畢竟她曾嫁過人,可是要她主動……天啊,為何她重生之後的難關一樁接一樁?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要將他看緊,不能讓他逮著機會再去亂風館。」阮老夫人見她羞得抬不起頭,不再強逼她,而是改叮囑別的。

阮歲年抿緊了嘴,覺得這事也難,畢竟她憑什麼阻止他呢?

她也曾听聞亂風館是京城里規模最大的小倌館,听說不少有龍陽之癖的官員都喜歡上風館應酬,至于夏燁去過沒,她本不清楚,但祖母既然都提起了,那就代表夏燁肯定也是上賓。

想著,心頭微微發悶,可她又能如何?只能一一應下,橫豎日子她在過,她就看著辦。

最終,一場回門宴在她內心惶然的情況下結束,尤其吃到一半時宮里來了人,說是皇上召復燁進宮,于是她便跟著提早離開。

「你可以繼續待著。」走到侯府外頭,夏燁這麼說著。

她搖了搖頭,因為她實在很怕一會祖母不知道又會從哪里請來什麼人要教導她什麼,她真的無法招架。

「好吧,橫豎你娘家就在隔壁,想回去隨時就回去,不需顧慮我,我說過了,你是當家主母,府里的規矩都由著你。」

阮歲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還噙著柔柔笑意,她不由也跟著抿了笑。「倒是你,婚假期間皇上就召你進宮,不打緊吧。」

「不打緊,就是些小事,要是我回來晚了,你就先睡了吧。」

阮歲年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後,回到主屋翻看著尚未研究完的帳本,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在旁做個注記,打算等他回來時再問他。

忙了一個下午,榴衣詢問要不要備膳,她看了下天色,問︰「大人那兒有沒有讓人捎消息?」

「沒有。」

阮歲年垂眼想了下,讓榴衣差人備膳。

晚上,她獨自用了膳,進了淨室沐浴,刻意抹上了香膏,還穿上了很可恥的開檔褲,外頭罩了件桃紅色的交領襦衫,搭著白色繡紅梅的八幅裙,發上梳了個慵懶的發髻,遼有幾總發絲沿著雪白的頸項滑落。

然後,她就一臉緊繃地坐在床上。

姑且讓她試試吧,等他回來,等他睡著之後,她再試著踫他,要是不成,她就等天亮……天,為什麼她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夏燁回來時已經接近二更,進了屋子,就見她倚著床柱打盹,就像他們成親的那一晚。

他好氣又好笑,都跟她說了要早點歇息,卻還等他。

可屋子里有人替他點上一盞燈等著,感覺還真不錯,讓他渴望遠離朝堂、遠離是非,就守著她一人。

打量著她又皺起眉的睡臉,他笑嘆了聲,俯近將她抱起,正要將她擱在床上時,她驀地張眼,迷糊了下,渾身隨即緊繃起來。

夏燁自然是察覺到了,神色自若地將她擱在床上,隨即退後一步,道︰「睡吧,我還有事,今晚會待在書房。」

話落,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想,他們還是繼續分房吧,他可不想每回靠近她時,都見她這般緊繃。

「……咦?」阮歲年傻愣愣地坐起身,只見他已經走出房外,她不由懊惱地躺下。

她到底在做什麼?虧她還做足了準備,結果卻睡著了。

剛才突然醒來,他的臉就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臂膀,這讓她瞬間緊張了起來……

她是見過他,知道寬袍底下的他身形結實,並不瘦弱,當他將她擁進懷里,她便想起他的樣子,瞬間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臉更是不由自主地燙了起來。

抓起被子蒙著頭,她暗罵自己簡直下流,竟然還一直記著他半luo的樣子,儼然蕩婦行徑。

最糟的是,他去書房了,白費她特地打扮,今天要是不成事,明天就得再來一次……

這日子到底要怎麼過?

她無聲哀嚎著在床上翻來滾去,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待她醒來,夏燁已經進宮了。

問了總管才知道,原來朝中有事,所以皇上要他提前銷假。

阮歲年輕點著頭,著手處理府里的大小事,務必要讓他在外心無旁騖。

然而等到了晚上,都已經亥時了,他卻還沒回來,她只好早早洗漱睡下。

待她醒來後,才知道他昨晚回來了,但是睡在書房,一早天色未亮又出門了。

接連三天如此,他總算有一天比較早回來,和她用過膳,便說要去書房,然後……一晚都沒回來。

再然後,他就直接差夏煜回來說,他這幾日忙于公務,就不回來了。

阮歲年一天等過一天,終于恍然大悟,懷疑他是可以避著她。

難道說,她那日的意圖被他察覺,但他不戳破,只是選擇了分房,讓她沒有機會下手?不過,他怎麼會發現?

她疑惑不已,可夏燁明顯在用行動告訴她,他就是要與她分房睡,橫豎不管他幾時歸

來,他就是不會在她這兒歇下。

所以,他是真的避開自己了。

他不打算回來,說不準是去亂風館了。

阮歲年落寞極了,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完全無法接受女人,他之所以對她好,大概是因為兩人有那麼丁點情分在,所以他願意周全她的面子,在人前人後皆待她好。

忖著,不知為何,她就像是力氣被人抽光,只想賴在榻上動也不想動。

她也搞不懂自己怎麼就突然渾身沒勁,仔細想想,這是她原本就知道的事,對不?她又何必感到失落?

眼前還是先辦妥正經事吧,既然想陪著燁叔好好活下去,那麼她得想想要怎麼得到眼淚,又是得到誰的眼淚,至于他……嗯,看在他待她這麼好的分上,他身邊又只有一個夏煜照料,她就替他找幾個人伺候。

一打定主意,她便立刻著手處理,讓杜嬤嬤去找牙人,吩咐要幾個年輕又俊秀的小廝,不僅能夠伺候男人,而且品性定要好才行,可不能隨便買了人卻給燁叔扯後腿……吩咐完了,她的心酸酸的。

杜嬤嬤並不認同,但她已經決定了,至少在他身邊塞幾個人,總好過他老往亂風館去,要不萬一讓祖母听到外人提及他去了亂風館,定又會把她叫回府說上一頓。

幾天下來,府里的大小事也夠她打發時間,她也越發上手。

這一日,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她不禁又問︰「大人那里可有差人傳訊?」

她是天天問,結果卻都一樣。

「沒有,倒是剛才奴婢去廚房拿茶水時,听說三爺回來了。」站在一旁給她勘茶的榴衣說著,順便將茶遞給她。「小姐,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備膳?」

她忖了下,便道︰「那就備膳吧,順便去問問三爺是否要用膳了。」

榴衣領命而去,她則是收拾了桌面的帳本,想著至今還不知道自己要得到的眼淚是哪個男人的,她是不是該趁這當頭接近小叔子看看?

可她要是私下見夏燦實在是太不妥了,于禮教不合……但不管怎樣,她總得試試,否則她要是因為任務沒達成而死,燁叔身上不就得背一條克妻罪名?

「……臣倒認為在這當頭調開明州幾個衛所前往通仲不合理,何況通州並未傳出有流民造反的消息,無故讓明州的軍隊進入通州,要是讓肅王誤解了,豈不是更加添亂?」

御書房里,皇帝易珞坐在案後,夏燁站在他的面前,對于調派兵一事辯駁。

其實這事說白了點,就是楚家對他不滿,想藉此讓皇上對他更加不滿。

怎麼說呢?

入冬時因為通州澇災,所以皇上派了巡撫前往賑濟,然而巡撫被殺,皇上擺明了態度,定是封地在通州的肅王殺了巡撫,于是再派睿親王前往查明案情。

而這出戲,很顯然是皇上已經無法忍受睿親王常在朝堂上對他指手畫腳,又視唯一的兄弟肅王為肉中刺,想藉此引發睿親王和肅王的嫌隙,要是兩人能夠互相猜忌繼而私下動手,殺個你死我活,那更是皆大歡喜。

這樣的戲碼,絕不會是皇上明面上做的,通常都是他私下抱怨後,讓最擁護他的臣子揣測聖意,暗自行動,跟皇上一點關系都沒有。

想當然耳,身為皇後之父的戶部楚尚書肯定是想邀功的,而身為貴妃之父的五軍都督萬利建也不想落于人後,一波攻擊未果自然得再興風作浪,要不怎麼對得起皇上私下一再抱怨?

明州是睿親王的封地,想調明州的兵馬進通州,很明顯是要兩人干架,最終同歸于盡,只是……戶部跟調兵遣將半點關系都沾不上,楚尚書不知道嗎?戶部想干涉兵部,甚至想拿捏五軍都督,簡直是腦袋壞了。

踫巧,夏燁三天前娶妻了,娶的又是和萬家有那麼丁點裙帶關系的冠玉侯府里的姑娘,所以楚尚書便處處針對他。

他只能說,楚尚書老了,腦袋不清楚了,搞不清楚皇上的帝王心術向來喜歡壓著這打那派,再推起某一派讓另一派積極攻擊。

到最後,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坐在皇帝這個位置,是要辦什麼差事了。

如果只會玩帝王心術,其實皇上也可以考慮禪位,因為他的手法實在不高明,有時夏燁看著看著都覺得挺羞恥的,畢竟……他曾經當了皇上一年的老師,教出這麼不成材的學生,他真的很丟臉,真的丟臉死了。

「可是明州的軍隊听令于睿親王,而睿親王眼前就在通州查案,讓兵馬進通州,反倒能讓睿親王快一步查清案情。」楚尚書不死心地道。

夏燁內心無奈嘆口氣,臉上帶笑地道︰「楚尚書都知道明州的軍隊只听令睿親王,沒有睿親王的虎符,又要如何調派明州的軍隊?再者……統兵權在五軍都督身上,再加上若真有內亂,也得是皇上直接下令,楚尚書是否越俎代庖了?」

話落,楚尚書的臉色微變,暗惱夏燁竟語帶陷阱,企圖引發他與皇上之間的齟齬,簡直是可惡透頂!

夏燁睨了他一眼,暗暗為他哀悼。

可憐楚尚書,不知道自己是一片好心,想要提點他,皇上眼前是抬著萬家要打壓他楚家,他還傻傻地蠻干,甚至以為自己在挑撥離間。

他只能說,這年頭好人難為,他也難得當好人的,真是。

「那麼,依夏卿的看法,認為該如何處置?」易珞直睇著夏燁。

夏燁眸底的笑意更濃了,朝他作揖,道︰「皇上,睿親王是皇上特地指派前往通州查明巡撫之死的,皇上英明,深知睿親王鐵腕手段,睿親王自然不負聖命,哪里需要再加派什麼,徒增煩擾?」想藉此確定他和睿親王是否一路人,手法也太女敕了,他都看不下去了呢。

易珞跟著笑了,笑意卻不達眸底。

好他個夏燁,拿他做的事來堵他的嘴……他可千萬別露出任何破綻,否則在處置睿親王之前,他定會先處置他。

于是易洛擺了擺手,就此駁了楚尚書的提議,散會。

走出御書房,夏燁看了看全暗的天色,暗惱自己又被白白浪費了一天,內閣里,來自各地方堆積的奏疏根本就看不完,可皇上卻滿心只有鏟除異己、鞏固自己的帝位,置黎民百姓不顧。

唉,當初就跟睿親王說了,與其挑個嫡皇子,還不如挑個有才干的皇子,否則豈會有這天?他就非要堅持正統不可,腦袋比石頭還硬。

拾階而下,走出了毓慶門,適巧遇見了迎面走來的萬利建,夏燁嘴角勾了勾,朝他作揖施禮。

「見過萬都督。」

「這般巧遇見你了,要不一會到萬興樓用膳?好歹咱們現在也算是有姻親關系了。」萬利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夏燁不著痕跡地退上一步,噙笑道︰「萬都督,我眼前可正是新婚燕爾,萬都督怎好擋著我回家的路?」

姻親關系?他也真敢說,這關系已經拉到十萬八千里遠了,也只有他們這種喜歡拉幫結黨的蠢人說得出口。

嫁進長寧侯府的萬氏是萬利建的庶女,和冠玉侯府的戚氏是姑嫂關系,阮歲年跟著阮歲憐叫萬氏一聲舅母,如果萬利建硬是不要臉的攀關系,那萬利建可是整整高了他兩個輩分,想來也真是惡心。

慶幸的是,輩分這種事向來是依著男方,他才不致于想吐。

萬利建打量了他兩眼,抱拳道︰「既是如此,下回再聚。」

夏燁微頷首,快步從他身旁走過,懶得跟他提點,皇上賜這門婚事雖是意外,但也是難得打了一手好牌,拿他當指標測風向,可以削著楚家卻不代表可以寵著萬家,就不知道萬利建何時才會查覺。

沒有一個皇帝能夠容忍外戚強大,不管睿親王和肅王之間最終是否互相殘殺,楚家和萬家是注定來日陪葬的。

唉,今天看了太多髒東西,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府,拿他的妻子洗洗眼。

然而當他回到家中,卻在主屋的園子里瞧見阮歲年竟和夏燦私下相處,盡避是在亭子里,兩方都帶著丫鬟小廝,但下人們都離得極遠,無法听見兩人交談,簡直像是在談些不讓人听見的事。

……到底在干什麼?他微眯起眼,不認為阮歲年會對不起他,但她不合禮教地與自己的小叔子私下踫頭也是事實,是為了什麼呢?

「大人,要不要我……」身後的夏煜讀出他的不悅,低聲詢問著。

夏燁抬手示意他噤聲,忖了下就直接朝園子走去。

夏燦的小廝見著他,正要出聲喊他,他擺了擺手要小廝退到一旁。

隨著愈來愈接近,他隱約听見阮歲年說——

「真的很難嗎?」

「……也挺難說。」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這要怎麼說啊……」夏燦為難極了,無法招架他嫂子殷殷期待的目光,將視線移開結果就瞧見他大哥無聲走來,嚇得他立刻站起,喊道︰「大哥!」

背對著夏燁的阮歲年這時也被嚇了跳,忙站起身,見夏燁已經走到離她幾步的距離,她趕忙朝他福了福身。

「大人,你用過膳了嗎?」她忙問著。

他沒差人傳訊,她以為他今天也不會回來,哪知道他一回來就撞見她和夏燦在亭子里交談,他沒听見他們剛剛說了什麼吧?

夏燁垂眼瞅著她,嘴角掛著淡淡笑意,道︰「還沒。」

「我趕緊差人準備。」

「送到書房。」

阮歲年頓了下,應了聲去吩咐人。

「你跟我去書房。」看了夏燦一眼,他轉身就走。

夏燦頭皮有點發麻,他最怕的就是大哥這種眼神,就算是死人也會被他撬開嘴。

不由朝夏煜丟了個眼神過去,見夏煜雙手一攤,夏燦只能垂頭喪氣地跟在夏燁身後,這時他又無比希望二哥在家,至少有人替他分攤一半。

然而當兩人走到書房前,竟有三名少年站在廊下,再走近一點,可以見到三名少年都有張相當柔美的面容,三個玉白的麗人,像是精心挑選的。

「誰準你們在這里?」夏燁面無表情地問著。

其中一名少年趕忙跪下,道︰「大人,是夫人將咱們買回來伺候大人的。」

夏燦聞言,輕呀了聲,直道他這個嫂子真是個奇人,成親都還沒一個月,就主動往夫君身邊塞人,塞的還是絕色少年。

在少年還沒開口之前,夏燁就已經隱隱猜到,但他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麼做……賢妻,能得如此大度賢妻,他還能嫌棄什麼!

「……夏煜。」

「是。」

「看著他們三個。」話落,他便踏進書房。

夏燦趕忙跟上。

書房里,夏燁點起了案上的燭火,搖曳的火光在他臉上勾勒出森冷的俊俏五官,教夏燦默默地退上一步,心里暗自決定,往後絕對不再私下見嫂子。

「為何跟你嫂子在園子里說話?」他坐下後,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著。

「大哥,是嫂子找我。」不要說得好像他打算要誘拐嫂子一樣,他不敢,給他十個膽子都不敢。

「她找你做什麼?」夏燦甚少進冠玉侯府,根本沒什麼機會見到她,她亦然,也正因為如此,她會找他這才奇了。

「她……」夏燦沉吟了下,思索著要如何遣詞用字較妥,「嫂子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她問我會不會流眼淚。」

「……嘎?」饒是夏燁這等易推敲旁人心思的奇才,也模不透這句話的背後究竟藏著什麼故事。

「很怪,對吧。我便跟她說,因為我小時候曾傷過眼楮,後來就不曾再流淚,她反而問我沒法子治嗎?我說大夫診治了一段時間也沒見效,她又說真的很難嗎?我說挺難說的……她還不死心地問有沒有其他辦法……大哥,嫂子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其實夏燁回來他也挺開心的,至少不用繼續被追問怪問題。

夏燁長指輕敲著桌面,還真想不透她問這些事的用意是什麼。

流眼淚?

夏燁突然發現,每每他面對阮歲年時,他總有種無力感,彷佛她異常強大,讓他不知道如何照平常行事面對她。

「大哥,嫂子……沒問題吧。」夏燦憂心問道。

夏燁懶懶抬眼,突地朝他笑了笑,笑得他頭皮發麻,很想腳底抹油。「外頭那三個就賞給你了。」

「大哥……我身邊已經有小廝了。」那三個少年看起來是賞心悅目,問題是他不需要賞心悅目的小廝。

「我也有。」他親手栽培的夏煜,一個可以抵好幾個。

「那是嫂子對你的心意……」他說著,見夏燁的笑意愈濃,眸色愈冷,立刻連退幾步。

「其實就這麼點小事,我替大哥分擔也是應該,咱們是兄弟嘛,大哥。」

話落,拔腿就跑。

夏燁攤開擱在案上的公文,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就知道,一旦回到家,他就不用工作了。

嘆了口氣將公文收起,決定等她來,直接問個明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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