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手機響起。
在殯儀館待一整天,謝可芸趴在偌大的床上,閉著眼楮模索床頭櫃,終于找到手機,剛要接起,鈴聲卻在此刻停止。
她很累,但是被這麼一打擾後就再也睡不著,翻過身,她打開床頭燈,視線落在牆壁的婚紗照上。
謝可芸緩緩吐氣,看著婚紗照里的女人笑得滿臉幸福,而男人則低頭看著她,微勾嘴角。
那個時候,她以為他們會一路幸福下去的,沒想到等他賺錢了、出名了,他身上開始出現不同的女人香。
她其實知道鄭宇棋背著自己做過什麼,但她無力反抗,她從憤怒、哀傷,到無奈、死心,她想過一百次要離婚,但是端端和經濟問題讓她不敢冒進。
不敢改變現狀,就只能吞忍妥協,只能強抑痛苦哀傷,直到溫柔體貼的趙嘉寧出現,她才曉得自己有那麼多憤怒需要對人宣泄,他是她痛苦中的一盞明燈,扶著跌跌撞撞的她慢慢往前走。
不想听她嘮叨、不想看見她的眼淚,鄭宇棋作主讓她帶端端出國念書,她想,這樣也好,眼不見為淨。
寂寞的異國生活她遭遇到無數問題,都是在深夜里,趙嘉寧透過視訊,一點一點教會她怎麼做。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漸漸依賴上他,然後發現自己愛上他了,再然後他說——
「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在一起。」
這句話給她畫了個美麗的大餅,可是她從沒想過,在一起的條件竟然會是鄭宇棋的死。
鄭宇棋死了,她有滿肚子的罪惡感,她想月兌離這一切,盡快回到美國,至于趙嘉寧,她迷惘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放縱自己依賴他。
這時,手機再度響起,她接起電話。
「喂。」
沒有回應。
「請問哪位?」
還是沒有回應。好奇怪的電話,謝可芸掛掉,嘆了口氣。
手機三度響起,她下意識看一眼來電顯示,但上面的名字讓她驚得把手機摔在棉被上。
那是……是宇棋?怎麼可能?
謝可芸像看見鬼似的,死命盯住手機,她的心跳飛快,呼吸急促,手指抖得無法接起手機,只能用一雙眼楮緊緊盯著,直到電話鈴聲再度停止。
她慌慌張張下床,跌跌撞撞走進客廳,她打開抽屜,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鄭宇棋的手機。
她還沒有去辦停號,手機也早已沒有電,那為什麼自己的手機會顯示他的號碼?
找出充電器帶回房間,謝可芸接上電源,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只是死命地看著躺在棉被上的兩支手機。
滴答滴答……時鐘發出輕微聲響,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分外大聲,謝可芸于瞬不瞬地注視著。
突地,手機再度響起,來電顯示——是鄭宇棋。
她倒抽口氣,用力握拳、深呼吸,在心里告訴自己接起電話,天下事無奇不有,也許真的是宇棋有事情想要交代。
她按下通話鍵,這次她沒有說話,手機里只听得見她劇烈的喘息聲。
「離……開……趙……嘉……寧……」
電話那頭說話了,每個字出現得極其緩慢,卻分外清晰,共同生活多年,謝可芸能夠听出,那確實是丈夫的聲音。
她把手機貼著耳朵,眼淚不停往下墜,同樣的一句話在電話那頭重復,一次又一次,讓她心情激蕩。
他是不甘心,還是在為她擔心?
謝可芸不知道,自從被送到美國之後,她對他只有埋怨痛恨,恨他的強勢霸道,恨他為了自己的自由,讓他們母子過他們不想要過的生活,她痛恨他的風流,痛恨他對感情的不負責任,更痛恨當年的承諾像不可回收的垃圾,堆在心里腐爛發臭。
可是當接到他的死訊,她滿肚子的怨恨瞬間消失無縱,即便他的死法很不名譽。
「嗡……」充了電的手機震動,鄭宇棋的手機亮了起來,無數條的訊息提醒出現在螢幕中。
謝可芸猶豫著要不要打開,但是她很快想到自己不知道螢幕鎖定的密碼。
這時一股冰冷寒意從指尖處往上鑽,她的手以一種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變黑,色越來越濃,越來越重,直到整條手臂都變成黑色。
她嚇得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覺得喘不過氣。
突地,她的手被抬起來,像有人在控制似的,手指輕輕點下按鍵,9732,密碼被解開,她點入LINE。
仙女︰不要再來找我,求求你!
醫師︰你要分手?想都別想。
仙女︰我欠你的,這幾年早就已經還夠!
醫師︰不夠,感情這種事,永遠都還不夠。
仙女︰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醫師︰只有我能喊停,你無權說分手。
仙女︰你非要這樣逼迫我嗎?
醫師︰什麼逼迫?我不過是無法停止愛你。
仙女︰好,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不放過我,那我也不放過你!
醫師︰好啊,就讓我們糾纏一生一世……
仙女咆哮著、憤怒著,難堪的字眼不斷出現在訊息里,謝可芸是女人,她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仙女對鄭宇棋有多深的怨恨,她想殺人的慾望多麼高漲,但鄭宇棋根本不在意,像是在看小狽亂吠似的。
看完最後一則訊息,她的手指再度被引導著點開照片,頓時呼吸急喘,心髒一陣緊。
她很少看電視,但她認識照片里的女人,那是個知名演員,接演過很多部戲劇。
檔案里的照片很多,包含那位女星整型前、整型後的對比照,如果她那張臉真的出自鄭宇棋的手,那麼她就能明白,為什麼那些女人會把丈夫捧得這麼高,因為他的技術確實是鬼斧神工。
照片里的女星嬌艷美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luo照讓她的身材一覽無遺,上頭還有歡愛過後的痕跡。
里面還有幾段錄影,她其實可以猜得出是什麼內容,不需要點開看,但她的手指又輕輕點過,鄭宇棋和女子交歡的影片出現。
謝可芸別過眼楮,不想也不願意看,但這時突然有一個念頭浮上……宇棋讓她看這些,是不是想說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與這名女星有關,希望自己幫他申冤?
想到這里,寒意瞬間往上鑽,凍得她的心髒一陣疼痛。
沐姍搬家了。
正確的說法是她「被」搬家了。
她最終是躺在杜雍床上清醒過來的,他還是那一句—
「那個房子不能再住人了。」
她買的房子不能再住,那等于將她付的貸款全都丟進大海,沐姍不滿,還想爭辯,但他不跟她吵,而是直接拿走房子鑰匙。
從那天之後,他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還負責她的早餐晚餐,她頓時有種住進的B&B的FU。
那天,杜雍目睹沐姍寫下新文章,文章里面清楚地描述了有一雙手趁眾人都吸了毒、神志不清時,悄悄地往他的酒里加藥,他被逼著喝下酒,于是造成毒品吸食過量而死亡。
這下可以確定了,鄭宇棋的死百分之百不是意外,他是被人謀害的。
可惜出現在沐姍電腦里面的文章不能被當成證據,因此這幾天杜雍很忙,但無論有多忙,他還是把早餐、晚餐的時間留給沐姍。
沐姍不懂,他干麼對自己這麼好?
她才不相信這是警察的職責所在,如果每個警察都像他那麼負責,那麼中華民國將會有一半的警察死于過勞。
不過說實話,這樣的生活她過得順心如意,幾乎是不需要適應便習慣了。
這期間,她陪著杜雍和阿哲帶杜響去見過濟公師父了。
現在杜響的骨灰壇在濟公師父那里,濟公師父讓杜雍去尋找當年那場火災的受害者,讓杜響當面向他們道歉,唯有解除心結,才能釋放他的靈魂。
濟公師父還說,附身的對象除了是事件關系人或血緣至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靈魂有強烈的怨念時,會尋找頻率相近的人體附身。
听到這句話時,杜雍斜眼看她,說︰「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會被鄭宇棋附身了吧。」
因為她身體太陰,才容易招惹不該招惹的東西。
沐姍沒接話,但她還是想要家里的鬼魂留下,不想他們離開,因為在育幼院長大的她一直渴望有個家,而他們帶給她家人般的感受。
沐姍收回思緒,今天是星期五,公司星期五中午就可以走人,習慣準時下班的沐姍收拾好桌面之後就準備離開公司。
王幗青向她走來,笑容滿面。「今天晚上的音樂會你會去,對嗎?」
沐姍愣了下,對哦,差點忘記這件事了,她還沒有邀請阿哲呢。
看著王幗青期待的目光,她微笑著朝他點點頭。
鄭宇棋的事她還沒有謝過阿哲,雖然真正幫上忙的是杜雍,但阿哲喜歡音樂會。
她對他微笑?她居然對他微笑?王幗青定定看著她。
這是不是代表他的破冰之旅快要看到終點,她對他已經有一點點心動?
「太好了,我開車去接你?」王幗青心情飛揚。
「不必,我自己過去。」
「好,六點半,我們約在音樂廳門口。」
她有些意外。「你也要去?」
「是啊,我不是給你兩張票?」
「我以為兩張票都是給我的,難道不是?」
意思是……她要和另外一個人去听音樂會?
王幗青的肩膀迅速垮下,失望襲上,他尷尬一笑,仍是很有風度地回答,「沒錯,不過今天晚上是我妹妹的音樂會,我要去捧場,所以一定會見到面。夏小姐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听音樂會嗎?」
「不是男朋友,是一個老朋友。」
沐姍的回答讓王幗青再度燃起希望,他抬起頭、挺起胸,垮下的肩膀恢復挺立。「那好,我們晚上見。」
沐姍點點頭,看一眼手表,杜雍又在樓下等了吧,不好意思讓他等太久,她說︰「晚上見。」
沐姍坐進副駕駛座,杜雍遞給她一本雜志,封面大大的標題寫著——天使臉孔底下的丑陋。
報導的主人翁是周璦,她對她不熟,只隱約听晴恩說過,最近有一出新上檔的連續劇是由周璦主演的,女主角是個無辜可憐、沉淪在愛情里無法自拔的小三。
她還記得晴恩撇撇嘴說︰「她演得再無辜,我還是覺得正妻更委屈,比起周璦,我更想看邵棻棻出現。」
她對晴恩說︰「也許因為你是被小三荼毒過的正妻吧。」
晴恩想想,點點頭回答,「有可能,我對天底下的小三都存了厭惡。」
為此,她陪晴恩看過一集,沐姍認為邵棻棻很厲害,硬是把配角演成主角,讓人為她感到心疼。
「為什麼給我看這個?」沐姍不懂,難道周璦是他的偶像?
「雖然已經結案,我還是派人盯著趙嘉寧,前幾天他曾出入一間登記在鄭宇棋名下的公寓,他進去後不久,周璦也進了那個房間。」
「所以?」
「我正在申請搜索票時,鄭宇棋的妻子拿了他的手機進警局,她說懷疑自己丈夫的死因不單純,還說鄭宇棋手機里面有周璦整型前後的照片。」
「所以你懷疑鄭宇棋拿這些照片威脅周璦,周璦為了保住秘密,聯合趙嘉寧用過量的毒品害死鄭宇棋?」沐姍問道。
「不只是整型前後的照片,里面還有**錄影以及周璦的luo照。」
沐姍驚訝。「周璦和鄭宇棋關系匪淺?」
「沒錯。」他指指雜志,「這家雜志收到匿名的投書,得到周璦的luo照和**光碟,于是以此做為這期雜志的封面標題,事情被揭露之後,新聞在網路炸開了,周璦登上熱搜排行榜第一名。」
「雜志里面登的,和鄭宇棋手機里面保存的……」
杜雍點頭。「是相同的東西。」
「是誰去投書的?」
「我已經讓詭詭去雜志社調查,目前還沒有消息。」
「有沒有可能是謝可芸?她故弄玄虛,兜手卻喊懷疑死因不單純。」
「謝可芸可有說謊?」
他微哂,把謝可芸難以讓人相信的發現過程告訴沐姍,別人無法相信,沐姍卻是相信的,畢竟她在這方面有豐富經驗。
「小米擅長微表情,她說謝可芸沒有說謊,謝可芸也順利通過測謊,最重要的證據是——她的手機里有四通‘老公來電’,但鄭宇棋的通話紀錄里面並未撥出這四通電話,早上我讓阿凊去查過通聯紀錄。」
「結果怎樣?」
「無頭公案。」
「所以……」
「周瑗目前在中國工作,下星期三才會回來。」
「趙嘉寧呢?」
「失蹤了。」
「失蹤?你不是派人盯著他嗎?」
「兩天前他回家之後,再也沒出過門,警方按鈴沒有人開門,打電話也沒有接,我已經申請搜索票,等一下打算過去看看。」
「會不會在鄭宇棋名下的那間公寓里?」
「有可能,我也會過去那邊看。」
「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沐姍看著他,眼底帶著請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鄭宇棋的事那麼熱衷,她就是覺得冥冥之中,有一條繩子在牽系著他們。
考慮片刻後,杜雍點點頭。「好吧,到時跟在我身後,只能看,手不能踫觸任何東西。」
「沒問題。」
吃過飯後,杜雍拿到了搜索票,和組員約在周璦和趙嘉寧見面的公寓踫面。
阿凊破壞了門鎖,杜雍帶著沐姍走進去,小米、詭詭和阿康跟著走進屋里。
滿屋子的蠟燭夸張地散落在各處,沐姍一不小心踩到蠟燭,差點兒摔倒,杜雍手快扶住她的腰。
「小心點。」
「對不起,謝謝。」
杜雍朝她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沐姍猶豫片刻,把手疊上。
視女人為無物的組長居然……詭詭、阿凊倒抽氣,下意識轉頭看向窗外,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下紅雨?
至于小米,她眼楮瞪得老大,像要把兩人交疊的手燒出洞似的,她的目光太灼熱熱到阿康幾個後背冒出汗水。
這樣的目光杜雍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于是他決定……把沐姍的手牽得更緊。
看著他收緊的掌心,沐姍莫名其妙,這麼擔心她跌倒啊,難道是擔心她破壞現場?
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她回握他的手,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她也回握組長了!小米的眼楮瞪到快月兌窗。
阿康體貼地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小米咬牙切齒。「放心,我會夙夜匪懈,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貫徹始終。
阿凊噗嗤一聲,然後用力把笑憋回去。
這時,他們走進臥房,剛踏進房間那刻,所有人都傻眼了。
牆壁上貼滿周璦的照片,連一點縫隙都沒放過,看得人眼花撩亂,阿康、詭詭幾個戴起手套、打開塑膠箱拿出袋子,開始收集證據。
「每張照片上面都有日期。」小米說。
「都是這兩三年拍的。」詭詭說。
有周璦戴耳機、穿內衣,在房間里唱歌的照片,還有她慢跑、洗臉、月兌鞋子、逛街,什麼情境都有。
「全部都是偷拍照,在周璦不知情的情況下拍的。」
「拍攝照片的人肯定很喜歡周璦。」阿康說。
那麼,拍照的是鄭宇棋還是趙嘉寧?
床上非常凌亂,角落里扔了一件被撕壞的內衣,枕頭底下有一條女性內褲,幾張衛生紙,床頭櫃上有酒杯,沒有人喝過,但留有指紋。
「這里有。」阿凊用夾子夾起一個,發現旁邊還有兩個,看來戰況非常激烈。
阿康不停拍照搜證,詭詭和小米在各處采集指紋,阿凊收集證物。
杜雍把臥室留給組員,帶著沐姍走進客廳,他看著滿地的蠟燭,皺起眉心,問︰「有什麼感覺嗎?」
沐姍閉上眼楮用心感受,這段時間,經常會有一些奇怪的片段或場景出現在腦海里,她無法解釋,只能形容。
杜雍沒有催促她,靜靜地護在她身邊等候。
一幕場景閃過,她微蹙眉頭。「我看到了,鄭宇棋來過。」
「然後?」
她閉著眼楮,手指向一道牆面,說︰「他是從那里下來的,還弄倒了蠟燭。」
緊接著她看到激情慘烈的床戲,沐姍嚇得張開雙眼,眼底滿是恐懼,臉色慘白,手變得更冷。
杜雍發現她抖得很厲害,直覺抱住她,他沒問也沒催促,只是輕拍著她的後背,慢慢地安撫她。
半晌,沐姍壓下激動,從他懷里退出,抹去眼淚。「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
「鄭宇棋附身在趙嘉寧身上,他打她、捏她,用最粗魯的方式對待她,還……強暴她。」說完,她又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周璦?」
沐姍點點頭。「他很可怕。」
握緊她雙手,他凝眉道︰「不要怕,有我在,我們先出去。」
她沒反對,跟著他走出去,在公寓走道上,沐姍捂著臉。
他看見她的疲憊,問︰「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我要去趙嘉寧住的地方看看。」她很堅持。
趙嘉寧住處。
門還沒有打開,沐姍已經感覺到寒冷,她確定鄭宇棋來過。
發現她臉色慘白,杜雍像是猜到什麼,拉住她的手要把她往電梯里帶。
「不,我要進去。」沐姍固執。
「你不舒服。」杜雍皺眉。
「我知道,但是我要進去。」
「你忘記我也看得見,如果他在里面,我會知道的。」
「但是你和他之間沒有聯系,你感應不到他的心情,無法知道他曾經在這間屋子里做過什麼事,我可以。」
即使到現在沐姍還是不明白,自己分明在事件外,她與鄭宇棋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為什麼她可以感應到這些?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迫切想知道事情經過,想知道在鄭宇棋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杜雍無法阻止她的固執,只好退讓一步。「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馬上告訴我,不可以硬撐。」
「好,我答應。」
他拉著她走回門前,這時候門已經打開,阿康、小米等人的目光沒有在門內,而是停留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上。
阿康耍痞,故意問︰「夏小姐,組長欺負你嗎?照顧美女是警察的職責,你有權利申訴。」
沐姍凝眉,無視于他的玩笑,淡淡回答,「沒事,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看得出來,她臉色蒼白,身體很,看起來就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樣。
阿凊在小米耳邊說︰「原來組長喜歡西施,不喜歡楊貴妃啦,以後御飯團記得吃一個就好。」說著刻意瞄了小米的腰圍兩眼。
她用手肘撞他。「看什麼,本姑娘只有二十六腰。」
見鬼了,御飯團一顆是能夠吃得飽哦,怎樣也要再加兩塊炸雞、一個漢堡,還有大杯女乃茶才夠。
詭詭先走進去,屋子里東西擺放得很整齊,床被整理得很干淨,只不過屋子里面有股驅不散的霉味。
門窗緊閉,空調開著,儀表板上顯示濕度正常,照道理說不會出現舊昧……
客廳的牆面上有一大塊被水浸泡過的痕跡。
這幾天台北有下雨,難不成這房子會漏雨?
「這一整面牆都是黑的。」阿康也發現了,拿起相機朝牆壁拍一張照片。
「漏水漏得太厲害了吧,房子泡成這樣子,居然沒有長壁癌?」
「小李說,他們那天盯著趙嘉寧進屋後,他再也沒有出門,為什麼人會憑空消失?」阿凊問,這件事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詭詭已經迅速把房子逛過一,說︰「我檢查過每個窗戶,除非出動雲梯車,否則除了正門之外,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出去。」
這里是十五樓,如果趙嘉寧想從這邊的窗戶跑到對面窗戶,藉由隔壁家大門出入他必須具備蜘蛛人的本事。
客廳里沒什麼可以搜查的,眾人往臥室方向走。
這時,小米傳來一陣驚呼,「牆上全是周璦的照片!」
阿康補充。「是和上個房子一模一樣的照片。」
趙嘉寧很喜歡周璦,那麼他殺死鄭宇棋的動機是為了奪愛,那謝可芸呢?他對她並非真心,只是想要謀奪財產?沐姍思考。
她沒有進臥室,從一進門她兩只眼楮就緊緊鎖在沙發前那張矮桌上的電腦,因為此時此刻,有畫面不斷塞進她的腦袋里面,速度快得讓她無法消化。
她覺得暈眩、惡心,有股她無法控制的力量催促著她朝電腦走近。
她不願意,感覺到有危險,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動作,她想往前,想靠近,想動手打開電腦,但杜雍交代過……
進屋後,杜雍就時不時注意沐姍,發現她越來越不對勁,他想也不想就把她攬進懷里,硬是將她的頭壓進自己胸口。「你答應過我,不會硬撐的。」
他的胸口很寬、很溫暖,一靠近,所有的不適感立刻消失無蹤,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問︰「我想要打開電腦,可以嗎?」
「為什麼?」
「趙嘉寧在電腦里面。」
杜雍很詫異,卻沒有懷疑,抱著她慢慢走近沙發,讓她在沙發里坐下,接著戴起手套,親自打開電腦。
電腦打開,出現一個檔案,檔案名稱是「阿寧的二三事」,那是趙嘉寧的日記。
杜雍飛快閱讀,日記里面記錄了所有事情的經過。
從趙嘉寧對周璦一見鐘情,到他窺得鄭宇棋的秘密,知道他和周瑗之間的關系,知道鄭宇棋用不雅照控制周璦的身體,他對這件事又妒又恨,恨不得自己就是鄭宇棋。
他變態地想要取而代之,既想得到鄭宇棋的財產,又想得到他對周瑗的控制權,于是他刻意接近謝可芸,取得她的信任與友誼後向她告白,在異鄉生活的孤獨讓他輕易掌控了謝可芸的心。
之後他試著接近周璦,周璦對他說︰「只要你殺了鄭宇棋,我就是你的人。」這段對話被趙嘉寧錄起來了,他把錄音檔存在電腦里面,這足以成為周璦教唆殺人的證據。
日記詳述了他殺人的過程,最重要的是趙嘉寧說謊了。
沐姍撿到的瓶子是周璦交給他的,里面的藥也是周璦準備的,和喬治無關。
直到此時此刻,鄭宇棋的案子才算正式破案。
靠在杜雍肩膀,沐姍也把日記讀完了。
收集完證物的小米等人走出來,發現兩人親密地靠坐在一起,小米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向前,急著確定兩人的關系。
但杜雍快了一步,他問︰「沐姍,你剛說趙嘉寧在電腦里面?」
「對。」
下一秒,她的手像是有意識似的舉起來,點開GOOGLECHROME點進YOUTUBE,然後一個畫面跳出來——
趙嘉寧仰躺在一個房間內,動不動,鏡頭緩緩移轉,從他沉睡的臉龐移動到辦公桌,再到角落釘在牆壁的衣架上,衣架上還掛著幾件潔白的醫師袍,房間牆壁則掛著一幅畫——
蒙娜麗莎的微笑。
听到這話,小米顧不得質問杜雍和沐姍的關系,她問︰「趙嘉寧?他死了嗎?」
阿凊問︰「這是哪里?誰拍攝這段影片?」
「整型醫院,鄭宇棋的……」說完這句,沐姍身體一軟,昏了過去。
再度清醒,杜姍又躺在杜雍的床上。
「餓嗎?」
「我睡很久了?」
「沒有,現在才五點。」他們離開趙嘉寧的公寓時是三點多。
「趙嘉寧找到了嗎?」
「找到了,在鄭宇棋的診間,人昏迷了,已經送醫。」
「電腦里面的曰記和錄音檔,可不可以證明鄭宇棋死于他殺?」
「可以,但消息尚未發布,我們等周璦回國那天在機場逮人二跑要經過評訊之後才會對外宣布破案。」
沐姍松口氣,鄭宇棋的事告一段落,以後不會再纏著她了吧。
他又問一次。「餓嗎?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不必,我在外面隨便吃一點就行。」她不太重視吃的。
「你想出去?」
「同事給我兩張音樂會的票,阿哲喜歡,我打算陪他去听。」
「你約他了?」
「還沒有。」要不是王幗青提醒,她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要打電話給他嗎?」他在手機里找到阿哲的電話號碼,打通後遞給她。
杜雍走出房間,不久後回來,見沐姍已經講完電話,問︰「阿哲要來接你嗎?還是我送你過去?」
「阿哲今天晚上要加班,沒辦法听音樂會。」沐姍噘嘴,一個人听音樂會沒意思,可是她已經答應王幗青會去,她目前還沒有食言的記錄。
看見她的遲疑,杜雍暗示道︰「鄭宇棋的案子偵破,今天晚上可以好好輕松一下了。」
「對啊,這件事懸在心里好多天了。」她同意他的話,卻沒听懂他的暗示。
這位冰山美人腦袋很一條筋啊,他只好再加把勁。「我已經很久沒听音樂會了,音樂會的內容是?」
這下子沐姍終于听懂了。「我有多一張門票,要不要一起去听?」
「可以。」一彈指,杜雍笑彎眉毛。
在外面吃過義大利面後,他們在音樂會會場外遇見王幗青,看見沐姍,他熱情地大步跑過來。
沐姍畫了淡妝,換上一件白色洋裝,平時為求方便,她習慣穿褲裝上下班,本來她
就長得很像仙女,換上裙子之後更像仙女了,看得王幗青目不轉楮,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的視線讓杜雍不舒服了,輕咳兩聲,問沐姍,「這位是……」
「我的同事,今天晚上音樂會的小提琴手是他妹妹。」
這下子,王幗青眼楮里終于看得見杜雍了,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在心底互相打量起對方。「你好,我叫王幗青。請問你是……」
「沐姍的朋友。」
「男朋友?」他問。
「不是。」沐姍直覺搖頭。
「很熟的朋友?」王幗青又問。
這次杜雍搶在前面回答。「是住在一起的朋友。」
這句話讓王幗青一愣,不曉得該怎麼反應,但想到沐姍說過這人不是她男朋友,他又松一口氣。
杜雍看不得他放松,立馬又補上一句,「最近我把沐姍接到我家住,過一陣子等狀況好點,我再送她回去。」
哇咧,這話的想像空間太大了,沐姍想說話,又不能解釋他說的狀況和靈異有關,只能皺眉覷了杜雍一眼。
杜雍回她一臉淺笑,看在外人眼里就好像在打Pass,一種只有感情深厚的人才懂的暗號。
王幗青瞬間蔫了,看著沐姍欲言又止。
「我們馬上就進去,你不必招呼我們。」沐姍說得客氣疏離。
王幗青失魂落魄地離開後,杜雍笑道︰「感謝我吧?」
「感謝你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有嗎?我是實話實說。」
「可是你的話會帶給別人錯誤的聯想。」
「你不能把他過度膨脹的想像力算在我頭上。」
「可是……」
他直接把話挑明。「你知道他想追求你嗎?」
「有嗎?」在這方面沐姍有點遲鈍,她對人類的理解度遠遠輸過對鬼的了解。
「有,他把對你的興趣全寫在臉上了,重點是,你想不想接受他的追求?」
當然不想,她鄭重搖頭,對王幗青她沒有多余的感覺。
「既然如此,你不應該質問我,而是要感激我,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所以……」他再重復一次,「感謝我吧。」
揚揚嘴角,沐姍不跟他爭辯,此人口齒伶俐、擅長辯論,她講不過他。「不說了,進去吧!」
「好,進去。」說完,他沒徵求她的意見就牽起她的手,勾在自己臂彎處。
「這是……」
「讓那位偷窺我們互動的同事先生徹底死心。」一句話,他把她準備縮回去的手給留在臂彎。
今晚的音樂會來了近七成的觀眾,貴賓席並沒有坐滿,杜雍和沐姍坐在第二排。
演奏曲目是眾人耳熟能詳的古典樂,演奏者很認真,流暢的音樂滑入听眾耳朵,所有人都安靜地享受這場音樂盛典。
沐姍對古典音樂很外行,只是覺得舒服,而學過小提琴和鋼琴的杜雍很清楚演奏者的優劣,但今天晚上他沒有點評,只是好幾次悄悄看著她放松的臉龐,看著她在不經意間流露的笑意。
本來沐姍就長得清妍美麗,笑起來的她更吸引人,如果她肯常笑,一定會引來無數蒼蠅,這樣看來,當冰山美人很好。
沒有人注意到坐在沐姍正後方的那個男人,他的臉微胖、頭微禿,臉色有些許蒼白,他很喜歡這場音樂會,眯著眼愉快地欣賞著。
男人陶醉在音樂中,粗粗短短的手指頭在空中指揮著,他穿著休閑服、牛仔褲,外面套著白色的醫師袍,胸口處繡著他的名字——鄭宇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