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在年前蓋好了,六個房間,除書房、客廳之外,兩對雙胞胎、韓歲加韓邊以及星星,四組人馬恰好各佔一間。
從此秦寡婦的大夜班再也不會干擾孩子們的睡眠,睡飽飽才能長高高,雖然她不反對當白雪公主,可不想他們當一輩子的小矮人。
過年前,星星又進一趟京城,她被逼著接下幾幅畫像,這意謂著直到除夕那天她都甭想休息。
她很阿Q地告訴自己,休假是有錢人的生活模式,要養活六只黃口小兒的自己,必須火力全開。
她以為自己已經說服幾只小孩讀書不是好事,但某日清晨起早了,她發現韓歲拿著樹枝在地上教弟弟們認字,突然間她的良知被針給戳破,說不清的罪惡感在胸中泛濫。
因此進城後,除了買了一堆衣服、食物和生活必備品之外,她還挑選幾本書冊,又買下一堆筆墨紙硯。
知道她買書回家,韓歲眼底冒出小星星,幾個小的又叫又跳,好像中了樂透第一特獎。
拜托,需要這麼夸張嗎?讀書很辛苦的好嗎!遙想當年學測、指考……一關關考試把她的自信心都給烤干了。
怎麼會有小孩子這麼喜歡讀書,是他們的腦袋不正常?星星想不透。
因為幾本書,小孩們合作無間到令人感動,家里大小事都處理到接近完美,早知如此,不過是幾本書啊。
為獎賞他們,星星決定過完年在書房里面添幾張桌椅,既然喜歡讀書就讀吧,誰知道吾之砒霜,不是爾之蜜糖?
除夕這天,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祭祀,星星在這時空停留時間太短,尚未完全融入,對于祭祀的觀念還停留在制造PM2.5的階段,因此……略過。
那她除夕這天做什麼?作畫啊,不是說過,她又被迫接下三幅畫。
不單她被迫,連夏掌櫃也不敢休假,兩人約定好,在大年初一他會親自過來拿畫,客人急著要吶。
哪來的貴客,能勉強別人不放年假?
別懷疑,這次的顧客背景雄厚,雄厚到別說休假,就是要你乖乖把項上人頭交出來,你都不敢多哼哼哈哈的那種。
因此她沒哼沒哈,識時務地接下畫,並且日夜拚命。
星星可以略過對過年的重視,但韓歲兄弟可不成,他們對祖宗的看重程度,星星無法理解。
因此大清早起床,幾個人就分工合作,忙得不得了。
星星出手大方,韓歲拿到錢,領著幾個弟弟、背起小麼,天未亮就挨家挨戶去買東西,臘肉、雞鴨魚、面粉米糧全往家里扛。
因星星蓋房,讓村里家家戶戶都賺上一筆意外之財,過了個好年,因此星星家的「小廝」上門都得到熱情招待。
幾個將軍府的小少爺,第一次感受到人情溫暖,第一次了解,原來人與人可以這樣相處,這給他們上了深刻的一課。
砰砰砰,門外傳來敲叩聲,韓為放下拖把跑去開門。
是村長來了,楊村長是四十幾歲人,做人親切,很喜歡笑,因此雖不算老,臉上卻有許多深刻紋路,他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男人,五官長得普通,眼神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犀利。
「村長爺爺好。」
「朱姑娘在嗎?」
「在,請進。」韓為把人讓進門里。
一進門,楊村長就開始介紹起來,蓋這房子也有他一份事兒,因此他介紹起來如數家珍。「這一排屋子有六間,正中兩間是客廳、書房,左右兩邊各有兩間房。右邊那排是廚房、柴房和置物間,左邊是浴間、茅房,還有一個空屋,說起浴間茅房可厲害了,往後住進來你就知道,朱姑娘設計的茅房不會臭,每回用過,清水一沖,穢物會直接流到屋外集中,我家婆娘見著可眼饞了,吵著也想蓋一間這樣的茅房。」
兩人進門,韓客忙丟下抹布,拿來拖鞋,笑道︰「我們這屋里不能穿鞋進去。」
新拖鞋早上剛送來,十雙,是星星買棉花、畫了款式,拜托林女乃女乃做的,除家里人穿的之外,還給客人備下四雙。
對這件事,韓歲起初的態度是—— 哼、哼,沒見過世面,不過是青磚地,就舍不得鞋子踩?要是換上白玉,是不是得跪著爬?
但穿過之後,韓歲不再多話,實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得一穿進去就舍不得月兌下。
現在男人的表情和韓歲當時一模一樣,心頭輕哼兩聲,心想哪來的規矩?
村長倒是客隨主便,把鞋子給換了,道︰「鄭公子,我先進去同朱姑娘打聲招呼。」
他點點頭,轉頭看韓為、韓客,他們一站一蹲繼續抹地。
他問︰「不冷嗎?」
「不會啊!」兩人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怎麼可能不冷,這數九寒天的,是被虐待得不敢說真心話?搖搖頭,他轉身朝另一排屋子走去,尚未走近就听見韓歲喊——
「火弄小一點。」
廚房里,三個七、八歲的孩子,一個在洗菜、一個燒火、一個踩著矮凳在做菜。
鍋里熱油正冒著泡泡,眼看著魚就要進油鍋,油將噴濺出來……
念頭剛起,他飛快沖上前,將兩個靠近灶台的孩子攔腰一抱,遠離油鍋,與此同時,韓歲被他一踫,手沒抓穩,手里的魚不是「滑進」而是「砸進」油鍋里,這下子熱油果然造反了,劈里啪啦噴得亂七八糟。
「大叔,你在做什麼?」韓歲、韓暮沒被油嚇到,反而被他給嚇壞了。
「油會噴。」
「只要把魚身擦干,就不會噴油,這下可好,灶邊全是油,油很難清的好嗎?」
他們像看白痴似的看著男人,這是在他們家,要是在別人家里,糟蹋這麼多油,能不被大人棍子伺候?
不當少爺後,學著做起家事,心里多少委屈,可看見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在做同樣的事,看久也就習慣認同了,現在出門,他們還會同別家孩子比能干度。
韓歲涼涼問︰「大叔可以放我們下來嗎?」
鄭遠山模模鼻子,把韓歲、韓暮放下來,兩人腳一著地,就听見韓歲說——
「阿遠,把南瓜切成塊狀,別太大塊,切點蔥花、辣椒段兒。」
韓遠點頭回答︰「我把白菜洗完就去切。」
韓暮道︰「我來。」說著轉身去拿砧板,厚厚重重的一大塊,要不是他習過武,小小身板哪搬得動。
三個小孩,誰也沒多看鄭遠山一眼,繼續手邊的事兒。
悶悶地轉過身,看見桌上擺滿菜,這些都是他們準備的?才想著,就听見一聲嬌喊——
「阿遠、阿暮,快來幫忙。」
聞言,韓暮、韓遠放下手邊的事兒跑出去,不久兩人抬著篩子進門,上面擺滿水餃。
這回不只陳大漢,秦寡婦也在星星身上賺了一筆,星星又給她銀子,讓她教三個小徒弟煮飯做菜,不是她自夸,她教得好,徒弟資質也不差,才幾天功夫,就能像模象樣地做出能入口的菜。
秦寡婦走在後頭,一面走一面說︰「這回餃子做得比平常大,所以得放三次冷水才能煮透……」話說一半,她這才發現廚房里有個陌生男人。
朱家廚房是別人家的兩倍大,可男人一站,竟覺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是柱子嗎?哪有人長得這麼高壯,想撐天吶?
不過……看見男人,她像看見銀子似的,何況是這麼壯的男人,肯定勇猛強健,秦寡婦嬌笑著往他身上靠,但她還沒靠上,鄭遠山往旁邊一閃,讓她撲了個空。
裝!這男人啊就是愛裝,面上越冷淡,上床就越熱情。
微笑,她轉身對韓遠道︰「晚上祭祖的菜做好沒?」
韓歲從板凳上下來,指指桌邊的菜,問︰「秦嬸嬸幫我們看看,還缺什麼?」
「年糕、果子、魚……咦,你們會煮雞了?不簡單哦。」
「放在水里煮了兩刻鐘,不確定有沒有熟透。」
「下回水里放兩片姜、幾根蔥,再擺上一點酒,可以去腥味。咦?你們買臘肉了?」這臘肉紅白相間、油脂處能透光,是上品,星星還真舍得花錢。
「是齊嬸嬸給的,她還說十五讓我們過去拿點元宵回來煮。」韓遠回答。
「你們家小姐待人大方,人家也不能對你們吝嗇,你們跟對好主子啦。」
主子下人?不是母親孩子?這才理所當然虐待小孩?鄭遠山心道。
韓歲不答。
秦寡婦覷他一眼,戳了戳他額頭。「什麼目光,是不同意嗎?小沒良心的,你們拜的可是韓家祖先,身為主子,星星不但沒阻止,還拿錢給你們辦事,懂得感激吧你們。我就搞不懂,想買下人,二十兩銀子,大可以買下三、四個十三、四歲的能干丫頭,干麼買你們回來養,不是自找麻煩嗎?也虧得她本事大,養得起……」
秦寡婦還待往下說,卻感覺一道寒光射向自己,一愣,回頭,發現是那男人,怎麼,被忽略不舒服了?雖然他全身散發的氣勢讓人感到危險,不過越危險的男人她越愛。
湊近鄭遠山,她朝他耳邊吹氣,問︰「爺打哪兒來?」
他不應。
「你是村長太太說的、想到朱妹妹家借住的貴人?」
他不語。
「干麼害羞?說話唄,以後咱們就是鄰居啦,遠親不如近鄰,日後得互相照應,你說是吧。」
鄭遠山心頭冷笑,害羞?哼,他只會害人!
不理人?行,愚公移山得好些年呢。秦寡婦沒堅持,只是用手肘朝他胸口輕撞。「往後爺無聊的話,可以上我那兒坐坐,看在鄰居分上,我收你半價。」說完話,她帕子一甩,走出廚房。
最後那句,他听懂了,頓時臉上黑白相間、莫名的怒氣叢生。竟讓這種人靠近孩子?她有沒有腦袋!
鄭遠山走出廚房,只見村長站在大廳門口向他招手。
他走進客廳,換上拖鞋一踩,微愣……這也太舒服了吧,里頭絮上厚厚棉花,再加上柔軟的毛皮,都不想月兌下了。
鄭遠山隨著楊村長走進右手邊的書房,屋子非常寬敞,沒有炭盆子,屋里卻不覺得冷,建房時鋪了地龍,因此屋里屋外的溫度差上十幾度。
星星弓著身、半趴在桌邊,背上還背著韓邊,幾縷頭發從額頭散落,她很認真,手中執筆,眼楮始終沒離開畫作。
「朱姑娘。」
「再等等。」
從楊村長進屋,兩人對話時,她一直沒停下畫筆,她持續將最後幾筆顏色涂上。
吁……完成了。
她剛要站起來,才突然發覺腰挺不直了。
呃呃、啊啊……扶著腰、撐起桌面,她花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同一個動作維持太久,再加上背上的負重,再年輕的腰椎都撐不住。
星星拍拍小家伙,發現他一動不動,睡著了?
星星松口氣,韓邊丹田有力,一哭起來,沒人治得了他,只有背背才能哄好。
在他試過全家人的背之後,發現星星的背最軟最舒服也最香,從此就賴上。
鄭遠山盯著她,她不知道兩條橫過胸前的背帶把自己的曲線弄得多明顯?凡是男人就會想盯著看,所以……村長看了!
莫名火氣上揚,他解下厚氅,一把拉過星星,從前面往後掩上。
星星沒弄明白他在發什麼瘋,但楊村長心知肚明,老臉瞬間爆紅,連忙低頭道︰「朱姑娘,這位鄭公子就是方才我同姑娘說的……」
從京城來的貴客?想在此暫居三個月,每月願意付她五十兩銀子。
這算盤怎麼算都不對勁兒,但更不對勁的是他的動作,房里地龍燒得旺,半點都不冷啊,她想將大氅解下,但是在他的眼神攻勢下,她居然下意識地……屈從了?是生病了嗎?
星星退一步,沒想到鄭遠山進一步,同樣是一步,距離卻大不相同,一退一進間,她的鼻子來到他的胸口。
這人是有多高啊,脖子得往上抬五十度才能和他的目光相接觸?
他的五官不丑不美,是那種在人群里看過千百遍也不會記得的長相,只是這樣一張臉,卻有著一雙不符合「普通」標準的深邃眼楮。
他的身材壯碩,穿著一身青色長衫,顏色不顯眼,但布料卻是極好的浣花錦,身上沒有多余之物,只在腰間系著一塊玉佩……有點眼熟?
她打量他,他也不客氣,上上下下把她看過數回。
她穿薄棉鸚哥綠緊身小襖,腰內束了一條淡紅色絛兒,膚白細膩,眉黛微顰,一雙杏眼黑白分明,嫵媚里帶著三分英氣,顯得分外撩人。
她黑得發亮的眼楮緊盯住他,盯得他的心髒似被猛烈撞擊,他……被撩了嗎?
「鄭公子?」
「是。」回答間,他看一眼她背上熟睡的孩子,虎頭虎腦的,長得很好看。
「你知不知道我蓋這屋子花多少錢?」她悄悄再退半步,爭取呼吸空間。
「不知道。」
「材料、工錢,連同家具總共一百九十七兩。」
她材料用的都是不差的,連地上的青磚……听說四、五品官員家里也就鋪這個等級,這房子可以算得上古代版豪宅,陳大漢說,便是村長蓋屋子也不過花十幾、二十兩。
瞧瞧,這趟穿越,她這算不算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
「你有一百五十兩,不必租房子,直接蓋就行。」
「我只待三個月。」
「付這麼多錢,大可在京城最大的客棧住上三個月,為什麼挑選清溪村?別告訴我你喜歡鄉村生活,比我們這村更鄉下的地方多的是,所以……」
「所以?」她猜到什麼?
「你在躲誰?你會給我們帶來危險嗎?或者說,你的目的是什麼?」
這才是星星想問的,他們家有不能對外宣布的秘密,她可不想招來大麻煩,對于生活,星星的要求不高,只求平安。
鄭遠山微訝,開出這等條件,村里有多少人願意接待他,沒想她竟然不是喜悅而是質疑。
不回答?她猜對了?
一群罪臣兒子、一個庶民百姓,不至于成為別人的「目的」,所以……他是混江湖的?他在躲避敵人?
心底有了主觀認定,她又道︰「並非小女子多事,但我一個女人拖著六個小孩,這樣的家庭禁不起風險,我想賺你的錢,但我必須確定,你身上的風險會不會波及到我們。」
「不會。」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
「如果我發現不對勁,可以隨時趕你離開,並且不退房費?」
「可以。」
听著他的篤定,看著他氣定神閑,想起村長口口聲聲的貴人,星星放下心。
「既然如此,我還有一間空屋,你可以去看看,不嫌棄的話就搬進來吧。」她指指浴室旁邊的屋子。
「姑娘,那屋子沒有地龍。」楊村長聞言,善意提醒。不是跟她慎重解釋過了嗎?人家是貴客,很貴的客啊……他頭暈。
她歪歪頭,問鄭遠山,「你怕冷嗎?介意屋里沒地龍嗎?」
他撇撇嘴,道︰「不介意。」
「很好,屋里有床櫃桌椅,晚餐可以到客廳和我們一起吃,自己的房間自己整理,我們沒有多余的人手打理,行嗎?」
沒有多余人手?淡笑,她的「人手」多得很吧!「行。」
「先繳錢,後享受。」她大大方方朝他伸手。
楊村長一看,頭暈得更嚴重,這朱姑娘怎地……貴客、貴客啊……
造型特殊的鐵鍋放在桌子中央,燃燒中的炭放在鍋子中間的長管里,鍋中有熬成乳白色的大骨湯,桌上有菜、有肉、有蕈類,還有一堆沒見過的丸子,那是星星口述、秦寡婦做出來的。
火鍋早在六只韓搬進來以前就有,實在是星星廚藝太糟,老外老外、三餐老是在外,那得住家有足夠的條件才行,清溪村里沒有食肆,她總不能三餐都跑到城里解決。
秦寡婦倒是可以提供此項便利服務,但對賺錢有強烈狂熱的秦寡婦經常要「加班」,星星的胃本來就差,三餐再不正常,古代可沒有胃鏡可以照,因此念頭一轉,她請鐵匠打造這麼一個鍋子,只要灶間火不熄,大骨往水里頭一擺,隨時隨地都有高湯,再加點菜菜肉肉的,一餐就解決了。
星星坐主位,對面坐著韓歲和鄭遠山,左右兩邊各一對雙胞胎。
「開動!」星星一喊,幾個小孩熟門熟路,開始燙菜煮肉,吃得正歡。
比起尋常人家,他們吃得算是相當好了,菜色豐富種類多樣,只是上桌才煮的菜能好吃嗎?鄭遠山懷疑。
打踏進這宅子以來,他已經看見許多奇怪東西,拖把、拖鞋、傘架、瓷燒的恭桶、烘碗機……再多個火鍋,似乎也沒什麼。
「今天家里有什麼事嗎?」星星問。
身為主人不知家里發生什麼事,還要問小孩?
「張爺爺說妳訂的石磨,年後才能做好。」韓歲道。
「行。張女乃女乃要教你們磨豆漿嗎?」豆漿蛋白質、鈣含量高,幾個正在長個頭的小子得多喝。
「有,還有秦嬸嬸說要找時間教我們釀酒。」
「釀酒?不用了吧,你們還小,酒精會傷害你們的腦袋。」
「男子漢大丈夫都要學會喝酒。」韓暮道。
星星藐視地瞧他一眼。「一個小豆丁也跟人家稱男子漢?」
「酒量得從小訓練。」
「等你酒量訓練成功,腦子也傻了,相信我,當個笨蛋絕對不會比當弱雞風光。」
韓客道︰「妳不是說當胡涂人比較幸福?」
什麼?她這樣教小孩子?鄭遠山目光一閃,望向星星。
「我哪有說這種話?」星星反駁。
韓歲淺哂,把她講過的話,一字不漏說出來。「凡事想得太過明白,過得就辛苦,倒不如那些個胡涂人,悲傷就哭、歡喜就笑,糊胡涂涂過一輩子,只看得見光鮮,滿眼里都是福氣,人生,難得胡涂。」
她半起身,抓起筷子往正對面的韓歲額頭戳去,但她算哪根蔥啊,人家歲哥哥是練過的,頭一歪,目標落空。
攻擊失敗,她哇啦哇啦大叫。「你的腦袋是什麼做的,過耳不忘哦。」
「我腦袋是什麼做的?不知道,但妳的腦袋肯定是豆腐渣做的。」
贏得一局,正太小韓歲笑得眉彎嘴勾,風情萬種到……讓人想咬一口。
小小年紀就這麼勾人,長大還得了?
星星看帥哥看得痴了,這才想起來,自己被人罵了,連忙搖頭正心、手掐觀音指,正色道︰「紅顏白骨皆是虛妄,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
說什麼呢?鄭遠山眉頭都快打上死結了,這個家沒上下尊卑、沒倫理,在這種環境下,怎能教出上進孩子?
只是他無法否認,餐桌上的和樂氣氛,讓不多話的他也有了參與念頭。
「妳在覬覦我的美色?」韓歲寒聲道,他最痛恨這種事。
什麼覬覦?分明是迷戀。「哈哈,小歲歲深懂吾心。」她邪惡地用目光描繪他完美五官。「你八歲、我十五,上下只差七歲,你覺得,我們可不可以培養出一段姊弟戀?」想想賈靜雯多幸福……
突地,鄭遠山被嗆到,猛咳幾聲。天,何止沒倫理,簡直就是道德敗壞,亂了倫常。
這不是星星第一次說這種話,韓歲臉皮被訓練得老厚,他輕哼一聲。「老女人引不起我的興趣。」
「我可以喝美顏霜,吞嬌膚丹,食用天山雪蓮,再天天習玉女心經,保證我無瑕容顏可以一路維持到九十歲。」新版神鵰俠侶由她來改寫。
「妳再年輕,也入不了我的眼。」
「真假,話別說得太大聲,說不定哪天你的荷爾蒙發作,就會愛我愛得不要不要的。」
越說越過分了,鄭遠山雖然只是客,但他認為自己有責任跳出來講講話。「身為長輩,此話不宜。」
星星皺眉,關這丑男啥事啊,想扼殺她的姊弟戀?想都別想。「身為房客,沒你的事請閉嘴。」
「妳!妳知道何謂倫理綱常?對那麼小的孩子說這種話,妳還有沒有一點羞恥。」
「一個外來房客,不過是給了點錢,就自以為有權指天畫地、說三道四,該學規矩的是你吧?」
給了點錢?五十兩是一點錢嗎?「天下事,天下人管。」
「家事,家人管。對不住,你可不在家人範疇內。」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溫良愛好和平的韓遠連忙轉移話題,企圖緩和氣氛。「小麼的米粥熬了嗎?」
韓暮知他心意,連忙接話,「熬了熬了,睡醒就能喝。」
話到這里就很完美,至少兩個大人停止吵架了,沒想到傻萌包無端加入一句,開啟第二場戰爭。
「只怕小麼也不肯喝幾口。」韓為嘆道。
過去有女乃娘照顧韓邊,他食量大,養得白白胖胖的,但家被抄後,女乃娘不是賣身下人,自然早早離開韓家,小麼受不得委屈,又挑食,這些天都餓瘦了一圈。
星星知道這事兒,讓兩、三個月的娃兒喝米湯,確實有點不人道,但她又無法出產人女乃,只好讓韓邊委屈將就。「再等幾天吧,我跟林女乃女乃說好,等他們家的羊下崽出了女乃,就去他家取羊女乃喂小麼。」
「真不能請個女乃娘嗎?」韓歲問。
「你當我開錢莊的嗎?」星星沒好氣回答。
「雇一個女乃娘花不了太多錢,頂多我長大後賺錢還妳。」韓暮有骨氣的道。
「這個話題已經討論過兩遍,別再提了。」星星涮幾片肉放進自己碗里。
鄭遠山又皺眉了,沒注意滿桌都是孩子嗎,她怎能只弄自己的?
這麼想著,他直接把一大盤肉全放進湯里,瞬間,湯上浮起一層油沫,鄭遠山沒注意星星和幾個小孩同時蹙緊眉頭。
「是妳自己說的,溝通一次沒結果,就溝通第二、第三次,直到兩方都滿意為止。」韓歲道。
要深入溝通是吧,可以!餅去是她沒把話說清楚,錯算在她頭上。
星星放下筷子,認真解釋,「在你們看來,那只是幾兩銀子的小事,但有沒有想過,女乃娘必須為賺幾兩銀子,扔下孩子家庭,弄得骨肉離散,小麼是得償所願了,那女乃娘的小孩呢?用銀錢買斷別人的親情,你不覺得很自私?」
她的爸爸很有名,一天到晚在各國飛來飛去,演講、參展都有他的事,他事業成功,卻忽略了孩子的成長,她崇拜爸爸,卻無法在偶像身邊撒嬌。
她的媽媽專注于畫畫,對孩子的照顧等于零,她對母親所有印象,是她坐在桌前畫畫的身影。
爸媽沒為她講過一天床邊故事,沒帶過子女出游,甚至是幫孩子過生日,唯一的一次在她二十八歲,然後隔天她穿越了。
兄妹三人全是管家保母帶大,穿名牌、吃大餐是他們的日常,她以公主作為標準被養大,但……心靈空虛啊,她沒有被愛的經驗,所以姊姊當網紅、她當街頭藝人,她們都想在按贊數與觀眾的掌聲中享受被愛的感覺。
因此她痛恨拿錢買斷別人親情這種行為。
見眾韓不語,她又道︰「我希望你們牢牢記得,日後不管你們本事再強、成就再好,都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但小麼很可憐。」韓客低聲道。
「那是他的命,沒人讓他親爹叛國投敵,沒人讓他親娘卷款逃離。」
這話相當殘忍,但同在屋檐下相處一個多月,眾韓們還懷著不實幻想,幻想他們的爹是英雄,幻想韓鎮早晚會破除謠言、成功返回家園,創造不朽神話。
這種事只會出現在電影和小說中,不會發生在現實生活里,所以明知道這話會引起暴動,她還是決定說破。
「我爹沒有叛國。」韓客口氣里充滿委屈。
「妳不要胡說八道,我爹是忠心耿耿、為國為民為百姓的好將軍。」
「爹是妳的丈夫,夫為妻綱,天底下人都可以說他壞話,獨獨妳不行。」
「一日為夫、終生為夫,妳這樣說他,有違本分。」
韓歲冷眼望她。「舍不得花錢就算了,不必東牽西扯,滿口大道理。」
眾韓們一人一句,把她希望他們認清現實的話給逼回月復中。
好吧,話沒經過修飾,直接從腦干發射,是她的錯,但……憑什麼啊,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丈夫,不過是個不曾真心相待的男人,她幫他養小孩已經是委屈再委屈,他們還要她拿他當天、當綱常?
真拿她當有應必求的娘了?弄清楚嘿,他們是小廝、是童工好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當她是好性子的。
于是她氣了、拗了,腦袋撞牆了。「沒錯,我就是小氣摳門,我就是斤斤計較,我就是非要把一兩銀子掰成十個用,因為窮在十字街頭,便是耍上十股鋼鉤也勾不來親朋骨肉,因為富在深山老林,就是舞刀槍棍棒也打不散無義親友。我要親人相伴、朋友相隨,就是要有錢、很有錢、非常非常有錢,OK?」
「夠了,食不言、寢不語,沒人教過嗎?」鄭遠山冷冷冒出一句。
他的目光銳利,幾個小孩被他一震,連忙住嘴。
韓歲板著臉,起因還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和星星差點吵起來,阿遠換話題,會話趕話鬧到這景況?
星星更火大了,小廝頂嘴已經夠討人厭,路人甲也敢插話,鼓起腮幫子,她迎上鄭遠山的視線。
「這里是我家,我作主,我規定吃飯就是溝通時間。」說完,她看向眾韓們。「說話!有任何事都可以拿出來討論,不管對或不對。」
這個家確實是她作主,問題是小屁孩有天生的自我保護機制,他們看看星星、再看看鄭遠山,確定後面那個更難惹後,于是沒人敢說話,一個個低頭吃飯。
頓時,餐桌氣氛無比尷尬。
「還有人對女乃娘一事有異議的嗎?」
鄭遠山目光橫掃,幾個小孩全住嘴。
星星滿月復不樂地瞪向鄭遠山,他假裝沒看見,只是微勾唇角,對于孩子們的「乖巧听話」,他流露出得意神色。
「阿遠,臘肉是誰給的?」他們不說,星星便問。
他小心翼翼地看鄭遠山一眼,手指向門口,往前劃、再往右拐,意思是住在右手邊的齊嬸嬸,她家做的臘肉是村里最地道的。
星星嘔啊,又問︰「阿暮,買年糕花多少銀子?」
他先搖搖頭,然後也小心翼翼瞥鄭遠山一眼,做出相似動作。意思是沒買,送的,是住在齊嬸嬸家過去、過去、再過去的林女乃女乃送的。
火大,這群死小孩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她說一句,他們反駁十句嗎?怎麼轉到鄭遠山跟前全都乖得像蚌殼。
她撈起一塊豆腐問韓歲,「你進城了?要不怎麼會有豆腐?」
他瞄鄭遠山一眼,簡單丟下兩個字。「送的。」
多講一點會死嗎?弄清楚,鄭遠山是個微不足道的房客,不是閻王,她才是正經主子好嗎?
看看沒出息的眾韓們,星星越想越火大,她放下筷子,推開椅子,往房里走去。
但才幾步她又折回來,直接走到鄭遠山面前,怒指著他的鼻子說︰「吃火鍋,肉只能用涮的,這種煮法是暴殄天物,什麼都不懂的人,就要懂得緘默!」然後驕傲地把背挺直,頭也不回地走了。
餐桌上幾個小孩看看彼此,垂下頭。
其實他們有點後悔,後悔不應該在餐桌上和星星爭執,因為吃飯是他們最愉快的時光。
過去吃飯只是一種必要的工作,現在說說笑笑間,每個人都能多吃一碗飯,他們愛死這種氣氛了。
韓暮看一眼韓遠,話沒出口,但彼此心意相通。
娘很有趣,她說的故事都好玩得緊,連大哥都會在娘親逼迫下說上幾句。
娘會嘲諷他們的師父,會取笑他們被要求的嚴謹,會在阿為滿腔熱血,說「身為男兒就要拋頭顱、灑熱血報效朝廷」時,點著他的鼻頭回答「別傻了,小萌包,那是上位者糊弄你們賣命的謊話」。
阿客不服,爭辯兩句,她笑得更歡,說︰「你們頭顱拋了、熱血灑了,然後人走茶涼,然後高位者享受榮華之際,一路笑到最後……值得嗎?」
她總說著似是而非的話,總是反對師父教的,卻也總是……讓大哥把話給听進心底。
鄭遠山把菜一一丟進去、撈出來,分到幾個小孩碗里,他們皺眉看他。
什麼目光啊,剛才得自己動手才有得吃,一個個吃得熱火朝天、津津有味,怎地他替他們燙了,卻擺出這號表情。
「吃!」他低聲道。
眾韓看他一眼,乖乖低頭,乖乖拿起筷子,乖乖把碗里的東西吃光,就在鄭遠山滿意地看食物進了他們的肚子之後,準備燙上第二輪。
韓為、韓客搶先道︰「我們吃飽了。」
緊接著韓暮、韓遠也把碗往桌上一擺,說︰「我們也不吃。」
滿桌的菜還吃不到一半,星星耍脾氣下桌就罷了,反正她是大人,餓不著自己,這幾個小的……學她耍什麼脾氣?
眼看他們要下桌,鄭遠山凝聲道︰「都給我坐下。」
一句話,明明分貝不高,明明口氣不帶威脅,明明他的表情尚稱和藹可親,幾個小孩卻像接到聖旨似的,又乖乖坐回來,只是垂頭喪氣,眼光不敢與他相觸。
如果星星在,看到他這麼好用,肯定會直接任命他當訓導主任。
他煮了菜,又一一分到各人碗里,只見他們拿起筷子,夾起菜……
太委屈了吧,一根菜分成五口,一片肉咬上半天……
鄭遠山越看越悶,越看火氣越大,可……他沒有立場對他們發火,只能耐下性子問︰「你們這是怎麼了?我弄的不好吃?」
「沒有。」四個雙胞胎一致地官方回話。
「既然如此,為什麼……」
話沒問完,韓歲截斷他。「因為吃火鍋得自己動手才有意思,我想吃軟的,你給了硬的,我不會感激,只會嫌你多事。」
他說「多事」?是煮火鍋多事?還是一句食不言寢不語多事?
搞清楚,是星星先在餐桌上訓人,是他替他們說話,站在他們這邊,怎麼一個個弄得好像……他對不起她?
他想反駁,但觸到幾雙無辜小眼,他心頭一軟,悶聲道︰「我不動手了,你們自己弄吧。」
听過每逢佳節倍思親嗎?
對,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看韓歲帶著大小雙胞胎,備菜大掃除、準備過年,她不舒服。
看來來往往的村人臉上笑容洋溢,一口一句「我家大兒子領媳婦回來了」、「瞧瞧,小孫子回來看姥姥啦」,她不舒服。
因為即使她再想念家人,也無法回到他們身邊。
歡快的過年氣氛,讓她整個人非常不舒服,但她無法抵制這種氛圍。
因此就算沒有夏掌櫃逼她接下那三幅畫,她也沒打算歇著,忙碌可以讓人忘卻不舒服。
「反正過年我沒處去,不如我到妹子家里,準備一頓豐盛的年夜飯,我不收妳工錢,就吃妳一頓,行不?」
秦寡婦說這話時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不要年夜飯,她堅持吃每天都吃的火鍋。
但她拒絕得了秦寡婦,卻拒絕不了眾韓的無聲懇求。
她想啊,家被抄,爹死、娘走人,這個新年他們肯定難受得很,同是天涯淪落人,因此由著他們去擺弄。
一頓晚飯,她刻意忽略這是年夜飯的事實,如果不是那個討人厭的話題,如果不是那個討人厭的鄭遠山,如果……她還悄悄地給幾個小子準備一個意外驚喜,如果不是「如果」讓她的計劃泡湯的話。
唉,佳節帶給她的思鄉情緒更濃厚,她傷心了。
傷心的女人有權大哭,所以星星抱起棉被枕頭,打開衣櫃鋪好,躺進去。
你沒看錯,確實是「打開衣櫃,躺進去」,為了要做這件事情,她特地買回一個世界無敵大的衣櫃。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事實上,這是她的習慣。
星星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閉起眼楮回想穿越以來發生的事。
結識夏掌櫃,賺到人生第一桶金,租房買屋,她有了自己的田地,她以為將要鴻圖大展時,意外地多出六條小尾巴。
她討厭小孩,小孩很吵、很鬧、很煩,她認為自己身上一定有母親的強大基因,才會一踫到畫筆就停不下來,才會看到又吵又鬧又煩的死小孩,就想把他們踢到世界最遙遠的彼端。
但是她並不後悔收留眾韓們,尤其在相處月余之後。
為什麼?因為他們懂事得不像個孩子,因為他們主動、合作、沉穩、乖巧,因為他們沒有帶給她太多的折磨,卻……驅逐了她的寂寞。
說真的,他們需要她的護持,她何嘗不需要他們的陪伴?
而「被需要」往往會讓人變得自信,活過一輩子,從未見過「自信」蹤影的星星,在這一世,自信……悄悄萌芽。
他們其實配合得很好,小吵小鬧只是兩方陌生人馬在測試對方底線的方法,要天長地久、一塊兒生活,他們都必須藉此了解對方。
都是鄭遠山的錯,誰讓他插嘴,誰讓他用眼神恐嚇小孩,都是他的錯,她後悔賺那一百五十兩了。
把錯歸到鄭遠山頭上,讓她心頭舒服得多。
星星抱緊軟枕,把頭埋進去,閉上眼楮,享受著短暫的安全舒服,她告訴自己,今天不是佳節、沒有吃年夜飯,她告訴自己,遠方家人幸福平安……
廚房里,洗碗的洗碗、備菜的備菜,他們要準備祭拜韓家祖先。
韓遠突然一句。「我害怕鄭叔。」
提到他,韓暮瑟縮了一下,他也怕,怕他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怕他那雙既陌生又熟悉的眼光,讓人不自覺地想在他的目光下低頭。
韓為放下抹布,想了想說︰「我不怕鄭叔,我只是想……在他面前听話。」
韓客點頭,他也是這種感覺,想要听話、想讓他歡喜、想讓他高興一些些。
韓歲微愣後點頭,他理解,因為那雙眼楮太像了,太像某個既讓他們崇拜又畏懼的男人。
「好好相處吧,他只待三個月就走。」
星星同他說了,三個月,一百五十兩,說到一百五十兩的時候,她的眼楮閃閃發光,好像挖到寶藏,他很想鄙夷她,不過是一百多兩就高興成這樣,眼皮子忒淺。
可是她開心了,隱隱地,他也跟著歡喜。
星星是個好人,是個越相處越覺得她好的女人,她老說些不著調的話,但句句都有幾分歪理,她的立場不堅定,所以每件事情上頭,只要他多表現出幾分堅定,她就會妥協。
她說討厭小孩,她說賺錢不易,她說吝嗇是最正常的人性。
但自從他們住進來,她不缺他們吃喝穿用,還對他們慷慨得很,這個女人太心口不一,這才會有今天晚上這出—— 他們以為再多堅持兩下,家里就會有個新女乃娘。
只不過,好像真把她給惹毛了。
「大哥,星星晚上沒怎麼吃,要不要給她煮點東西,要不又要鬧胃疼了。」韓遠問道。
星星作起畫來就沒日沒夜,三餐不定時,常鬧胃疼,才同居月余,就見她鬧過兩回,偏她死鴨子嘴硬,明明痛得臉色慘白、冷汗直流,還非要說︰「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
要是生了病,只要等一會就好,哪還有大夫的活路?
「星星生氣著呢,生氣吃東西反倒不好,不如在廚房里備點東西,她餓了自會尋來。」韓暮道。
對星星,韓暮也深感抱歉,人家確實不是開錢莊的,賺的也確實是辛苦錢,賴上她已經有些過分,還要求東要求西、得寸進尺,只是小麼挑嘴,他也是真的瘦得讓人心疼。
韓歲放下抹布,像做出某種決定似的,他對弟弟們說︰「叫娘。」
大小雙胞胎同時轉頭,不解。「不是說身分不能泄漏,怎能喊娘?」
這是剛搬進來時彼此就有的默契,他們喊不出「小姐」、「主子」,星星退而求其次,讓他們喊名字。
「家里有男人,得防著。」韓歲道。
「防什麼?」韓暮不解。
「防她被人惦記。」心思細膩的韓遠先反應過來。
這一說大家都懂了!
星星心軟,嘴巴卻硬得很,前腳說念書不好,轉頭就給他們買筆硯紙墨;前頭嫌棄養他們浪費錢,轉眼就給他們買衣買鞋、買好吃好玩的;人前說他們是買回來折騰的小廝,關起門來卻卯足了勁兒讓他們折騰……他們再蠢,也懂得她硬嘴下的善良。
她性子活潑、腦子單純,心里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她有本事能耐,有滿口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她長得非常美麗,她……常常不自覺地散發出某種吸引人的氣質,讓人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了。
而他們……說自私也好,說心腸壞也罷,他們必須牢牢地巴住他,不能讓旁人有機會冒出頭,偷走她軟軟的心。
「知道了。」應下聲,幾人通力合作,把祭祀品端到大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