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回來了。」
韓為、韓客沖上前,用力抱住她的腰,又笑又哭,看得星星的心化成一灘軟水,其實她對他們並沒有很好。
許是爸媽太忙,她沒從他們身上學會呵護子女,她以為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口,她篤信順其自然,可是這麼不合格的娘竟得到這麼熱烈的歡迎,讓她無比心虛。
「啊啊唔唔……」韓邊朝她伸手,他會認人……不,是會認「背」,他知道誰的背最軟最舒服。
星星從女乃娘手上將韓邊接過來,他笑得吐出滿嘴泡泡。
「娘,你有沒有喂大大、中中、點點它們……」韓客說的是家里的小雞。
星星懷疑他們是不是也內建照相系統,不然每只雞看起來差不多,為什麼他們能夠分得清楚誰是誰?
「嗯……呃……」星星遲疑。
「娘沒喂嗎?它們死了嗎?」嘴一扁,小雙胞胎眼眶紅起來。
「沒死,秦嬸嬸嫌我照顧得不好,把它們給帶回家養。下次我們去要回來。」
小雙胞胎松口氣,這幾天他們很擔心呢,娘不會照顧人,更別說照顧雞了。
「娘沒吃飯嗎?怎麼了一大圈?」大雙胞胎歪著頭看她。
「吃了吃了,可飯沒你們做得好吃,吃得不多。」她胡扯。
韓鎮覷她一眼,如果啃干饅頭也算吃飯的話,那她確實是吃了。
但她的謊話滿足了韓暮、韓遠,兩人得意洋洋地朝對方挑了挑眉,就說吧,他們是進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去得了廟堂的新好男性,新好男性這詞兒是娘說的,他們立志以此為目標,努力前進。
「娘,你的院子打掃好了,我帶你過去。」韓暮韓遠一人一邊,推著星星進侯府大門。「櫃子是我擦的。」韓暮道。
「桌子是我抹的。」韓遠說。
「我有擦窗子。」
「我抹地……沒有拖把用,可費勁兒了。」
兩人一人一句說個沒完。
始終落在人後的韓歲上前兩步,酷酷地朝她一點頭。「回來就好,以前的事別再多想了。」
吭?以前的事……是指爬牆還是……
見她沒弄懂,韓歲語重心長地在她耳邊低語。「鄭叔再好,都不及爹爹,不管是容貌、本領還是身家財產,爹爹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咳咳,星星被口水嗆到,韓鎮一臉尷尬,只能順起她的背。「嗯嗯,我了解,你爹完勝。」星星說得很真誠。
「身為好女人,就該待價而沽,尋個能依靠的男人過一輩子才是正理,鄭叔的身分來歷你都不清楚,容易被騙。」
可不是……她就被騙了啊。
一群孩子們簇擁著她往前走,直到和韓鎮距離十步遠後,韓暮才低聲道︰「娘,其實我們都知道。」
「知道什麼?」
「你喜歡鄭叔。」韓遠回答。
有嗎?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沒的事,不要亂說。」
韓歲沒好氣說︰「不喜歡,為什麼夜里讓他留宿?」
留宿?她又嗆咳起來,冤枉啊,他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他們只是話題相投,一說起話就忘記時辰……
但,看著眾韓的目光,星星垂頭喪氣。很好,前有居家爬牆、後有新歡夜談,現在她的形象肯定和潘金蓮一樣。
看見星星咳嗽,韓鎮皺眉,這幾個小子給她出難題了?他快步走來,又給她順背,問︰「怎麼了?」
「春夏交替,氣管虛弱,沒事沒事,別擔心。」星星這樣回答,目光卻忍不住削他兩下,都是他折騰出來的。
見爹爹過來,韓歲眼神示意,雙胞胎們心有靈犀,及時改變話題,鄭叔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爹爹知道。
「娘知道我們住在哪里嗎?」韓為轉移話題。
小男孩們眨眼、撇唇、皺鼻子,一個個對她使眼色,意思是︰爹來了,別提鄭叔。
夸張的表情看得她想大笑,但小孩心靈脆弱,被親爹坑的事實……還是別知道的好,于是她配合他們,問︰「住在哪里?」
「住興學齋,離娘的院子不遠。我們和先生、師父住在一塊兒,院子有書房、教室、練武場……」韓為叨叨說個不停。
「听起來不錯,娘找個時間過去看看。」
「只去看看嗎?娘不教我們了嗎?」韓遠急問。
「娘,我想做實驗。」韓為道。
「娘,我想學算術。」韓客說。
他們用亮晶晶的星星眼看著星星,臉上寫的全是希冀。
那天下人將他們接回鎮遠侯府,卻沒帶走娘,他們揣揣不安,還以為再也看不見娘了,沒想昨兒個爹爹說,今兒個娘就會回來。
夜里,他們湊在一張床上,吱吱喳喳說個沒完,討論的重點是——如何把娘的心拉回親爹身邊,第一件要事就是把鄭叔從娘心底徹底刨除!
韓鎮看看幾個小孩,他不解,學習的話題怎麼會讓星星過敏?
「你們回去做功課吧,有話明天再說,你們娘累了。」韓鎮下令。
雖然依依不舍,雖然想和娘多說幾句,但他們心知肚明,得讓爹和娘多處處,讓娘盡快感受到爹的好。
「是。」韓歲無異議,領著弟弟們回去。
韓鎮牽著星星走進燦星院,院里花木扶疏,整理得非常干淨,角落處有幾竿修竹,一大一小兩棵芭蕉立著,一片綠意盎然。
一排屋子五六間房,臥室、花廳、書房,還有幾間下人住的耳房,十幾個下人排排站,等著迎接新主人。
見過禮後,他們各自忙去。
「我的院子在隔壁,待會兒我帶你認認路。」韓鎮說。
啥?夫妻不住在一起?這是古代的規矩?
真麻煩,想講個話還得練腳力,這種情況下要培養感情多艱辛,她突然想念起自己小小的蝸居。
「你的院子里設了個小廚房,想吃什麼隨時讓人去做。」
「你呢?」
「我和兒子們的院子里都有,你不必擔心。」
「意思是,平日各自在院子里吃飯?」
「對啊。」
「這樣好嗎?」
「一直都是這樣的,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親情和友情、愛情都一樣,只要關乎感情的事,都需要花時間和心思培養,尤其是對孩子而言,父母親的陪伴與關愛能幫他們建立正確的人生觀,你確定要讓我當鎮遠侯夫人?」
「當然,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你還質疑?」
「既然如此,我要建立幾條韓氏家規。」
韓氏家規?他笑開,道︰「你說說。」
「第一條,吃飯是全家人的溝通時間,必須聚在一起,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全部丟掉。」
「可以。」他喜歡那樣的餐桌氣氛。
「第二條,你我必須把睡覺前的時間撥出來,給孩子們念故事、聊天,這樣可以讓孩子們的情緒保持平穩。」
「我會盡力,但朝政忙起來,我恐怕沒辦法。」
「行,你不行還有我在。第三條,夫妻必須朝夕相處,不能各住鎊的。第四條,每個月必須找一天陪孩子們戶外踏青……」她扳動手指,把心里想到的一一說出。
她的家規很另類、很沒規矩,前所未有從沒听過,但听著听著……他想像她說的情境,心中蠢蠢欲動,這麼做好像挺有意思。
「行!全照你說的做,不過……」
表情微微凝滯,他想的、他希望和她朝夕相處,想時時听她的奇言妙語,但是不可以的,這樣不公平……
「不過什麼?」
「第三條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不打仗了,皇上讓我接管兵部,事情繁忙,怕會忙到三更半夜,擾你休息。」
「無所謂啊,我也是夜貓子,恰好五月選秀,在那之前,我肯定會忙得熱火朝天,要不多點幾盞燈,你辦公、我畫畫,偶爾抬眼,相視一笑,等一起忙完一起睡。」
她描述的場景,光是想像,微甜便滲入心頭。這樣感覺肯定很好,只不過……
他再搖頭,再堅持,「隨時隨地,你想我了,就去我院子里,也可以命人喚我過來,很近的,與住在同一個院落沒差別。」
她不了解他的堅持,難道夫妻同居一處會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古怪組咒?如果牽扯到宗教信仰,確實很難改變。
星星不滿,但也只能接受,誰讓他們有千百年的代溝。「你說的哦,隨時都可以命人喚你過來?」
「對,隨時。」
「說到做到,到時別不耐煩就好。」
不知想到什麼,韓鎮濃眉一挑,語帶曖昧,湊近她耳邊問︰「娘子這麼在意這件事,是在擔心什麼?」
他靠近,溫熱氣息襲上,她心頭猛地一抽。「我、我哪有在擔心什麼?」
「真的沒有擔心……少了這個?」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拉近,輕輕地在她額上烙下一個親吻。「還是擔心少了這個?」他捧起她的臉,親上她的臉頰。
他問一句,落下一吻,額頭、臉頰、鼻間、耳朵……溫熱一路點過,點得她小鹿亂撞,無比刺激,這是她不曾有過的經驗。
一點點心慌、一點點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期待下文,期待他的體溫染上她的心,也期待這樣的親密不要輕易喊停。
她沒想過自己會主動,但她主動了。
……
直到兩人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剛訂下的第一條家規馬上被違反,這天的晚餐,一家人沒有聚在一起,他們沒有和孩子溝通,但是夫妻兩人「溝通」得非常徹底。
再清醒時,天色蒙蒙亮起,韓鎮翻過身,撫開她的散發,看著她雪白的臉頰、殷紅的雙唇,控制不住地又封上她的唇。
「不要,我好累。」她沒張開眼楮,嘟著嘴抗議。
「好,不要,你繼續睡。」他嘴上應好,但唇仍然在她頸間輕輕啄吻。
她沒應,依稀記得同樣的對話,昨天重復過好多遍,而他本領高強,總有本事讓星星之火燎了大草原。
她又被撩了,撩得蠢蠢欲動,縱欲傷身啊……
半夢半睡間,這四個字不斷闖入腦門,可惜她是個意志力不堅定的女人,就算她說不要,多盧兩次她就會妥協,因此知道一定會敗下陣的星星安慰自己,夫妻性行為和諧是創造美好婚姻的第一步,這麼想著的同時,她放松了緊繃,忍不住嗯哼一聲。
然後韓鎮笑容擴大無數倍,他知道,這回又將攻城掠地,天……他真喜歡打仗,以星星為對手的戰爭。
他想與她融為一體,他想要、遠不分離……
第一條家規再度被違背,他們的早餐又沒和孩子們一起。
幸好,家規尚未正式頒布,不然制定者多沒面子。
「做為男子漢,就該胸懷天下!」話說到這句,韓暮抬頭挺胸說完,覺得自己頭上多了好幾道光芒。
星星咬一口韓鎮夾來的排骨肉,這肉做得真有水準,比起韓暮、韓遠做的,不是同一個等級。
「那可不一定,喜歡胸懷天下的去胸懷天下,喜歡在一畝三分地里打滾的就在一畝三分地里打滾,人各有志,不是非得每個人都要胸懷天下才叫真理。」星星唱反調。
「娘的意思是說,先生教錯了嗎?」韓暮橫眼,他可崇拜先生了。
「盡信書不如無書,不是先生教錯,是他心胸太狹隘。」
「胸懷天下分明是廣闊哪里狹隘?娘不能以婦人之見來解釋男人的胸襟。」
哇咧,這話很有歧視性哦,不行,她可不能教出一只沙文豬。放下筷子,星星認真問︰「何謂胸懷天下?」
「保家衛國,治理百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以天下興亡為己任。」韓遠隨口說出一大串,全是先生朗朗上口的。
「很好,如果所有的男人都跑去『胸懷天下』,請問田誰種、魚誰捕,工具誰制、河堤誰築、房子誰蓋?又是誰買賣商品、互通有無?如果一個國家上上下下,只有當官的讀書人和拿刀箭的將士,請問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問倒了韓暮。
韓遠認真思索,是啊……如果國家只有這兩種人,還能不滅亡?
韓遠皺起眉心,想著該不該認錯,韓暮卻提早一刻做出反應。「先生說了,不要與女流之輩爭辯。」
啥?原來韓暮的沙豬是先生教的?那個瘦巴巴、干癟癟,風一吹就要倒的老家伙,竟敢這麼大口氣,得罪全天下女人。
「哼,回去告訴那老頭,有種與我到練武場打幾拳。」不是她看不起他弱雞,而是他真的好弱雞。
「先生說,尚武之輩焉知君子之交。」
星星想咬人,額頭爆花,她連聲嚷嚷。「換先生、換先生,這種先生會誤人子弟。」
「為什麼要換,先生又沒有說錯,征服世界的本來就是男人。」
「很厲害嗎?那你知不知道征服男人的是誰?是女人!」
「不可能,女人弱爆了!」
「是嗎?韓將軍……你說說,你有沒有被我征服?」她勾起下巴,無比驕傲地看著他,他要敢說沒有,今天晚上他就換塊地兒打仗去。
噗!正在喝湯的韓鎮噴水,火怎麼會延燒到自己身上?他取出帕子,正經八百地擦擦嘴角,態度無比認真地對韓暮道「听你娘的,沒錯。」
爹竟然倒戈了,他可是滅趙的將軍欸,大殷朝上下誰不知道他是戰神,是世間最偉大的男人,他怎麼可以被弱爆了的母親給征服?
韓歲看一眼趾高氣昂的娘,再看一眼平靜無波的爹,嘆道︰「女子、小人……」
這是韓家最溝通的餐桌,每頓飯都吃得熱烈激昂,飯吃完了還不想下桌,像演戲似的,人人都想爭來一個角色,並且在這個角色里開心、暢意、快樂。
活二十幾年,韓鎮這才曉得,原來飯可以這樣子吃,然後他愛上吃飯這個活動,一天比一天更喜歡。
星星抱起畫具跑到書房里,韓鎮還在忙,但她大大方方把圖紙放在書桌一角,開始調色。
很早就說過的,她有內建照相機系統,只要看過一眼,就能分毫不差地把人像給畫出來,四月底之前,選秀的名冊與畫像就要往上繳,因此過完這個月,這份工作就要結束。「還不累?」韓鎮問。
「你不在,睡不著。」
很簡單的六個字,卻大大地滿足了男人的驕傲。
「我還要再一會兒。」
「沒事,我陪你。」她沖著他甜甜一笑。
只是一個微笑,而且是時常出現的笑靨,不稀奇、不厲害,可他的心又被撩上了,撩得他心癢,撩得他注意力分散。
但是手邊的奏摺很重要,明兒個早朝得用到,他不能分心。
深吸氣,他試圖把自己的專注力給抓回來。
星星沒有這個困擾,爸媽身上的強勢基因主導她的性情,只要拿起筆,外面的世界就進不了她眼底,一筆、一劃、一個色,都是她眼前最重要的,她小心翼翼、謹慎細心,她的腎上腺素大量分泌。
就是這樣,每回拿起畫筆就忘我,一忘我就忘記吃飯,然後日積月累,把三餐給拋諸腦後,因此韓氏家規第一條,旁的好處不說,第一點就先治好了她的慢性胃病。
她專注,他分心,抬頭看一眼專心的她,他皺起眉心。
運起內功,韓鎮試著進入無我的境界,但是試一次,沒成功,試兩次,沒成功……他一試再試,越試心情越浮躁。
看看,她的眉眼多美麗,她的鼻子多挺,她的唇多紅,她的身材多曼妙,誰說珠圓玉潤才是美,窈窕縴細一樣漂亮……
不行再看了,專心!他把目光集中在奏摺上頭,但是眼球一轉,又轉到她身上。
不行……他忍不住……「星星。」他輕喚一聲。
她沒听見。
「星星。」他的吻落到她頸邊。
她有反應了。「做什麼?」
「你累不累?」
「不累啊。」只是被這樣騷擾,誰能專心,放下筆,她轉頭,干淨清澄的眼楮撞見他,她知道他想做什麼,眉彎、眼勾,她問︰「你忙完了?」
「沒有。」韓鎮嘆氣,有她在,他哪忙得完。
「那還不趕快把工作做完!」她笑得亂七八糟,把他的心也攪得亂七八糟。
「要不,先辦完咱們的事,再來辦公事。」
「不要,每次辦完咱們的事,我就下不了床,搶錢的時間不多了,也就剩下七八日。」
「那點錢別搶,我給你就好。」
「流汗掙來的錢,才能花得理直氣壯。」
「相公給的,也是你流很多汗掙來的!」說完,他將她攔腰抱起,跨大步往床榻走去……
被翻紅浪,一室旖旎。
一個時辰後,他饜足地親上她的唇,她累壞了,累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的身上斑斑點點,全是他落下的印記。
如果韓暮在場,她會跟他說︰孩子,女人征服男人可不容易。
「放你一馬。」他輕輕在她耳邊說話。
她熟睡了,而他神清氣爽的下床,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回到桌邊,拿起筆,繼續沒完成的公事。
「不成體統!」皇帝最近老是這麼批評鎮遠侯。
但不能怪皇帝,分明是韓鎮的錯,三天兩頭請假不上朝就算了,問原因,居然是體虛養病。
他那副身子有病?那朝堂上下還就沒有幾個康健的了。
皇帝讓小彰子去侯府看看狀況,回來後,他咿咿嗚嗚老半天,只能擠出一句,「下不了床的另有其人。」
韓鎮這樣也就罷了,殷祺也搞得皇上心煩,分明是再愛鬧不過的潑皮性子,最近每天上朝卻都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問他怎麼回事,他說︰「皇兄行事不公。」
「朕哪里不公?」
「皇兄把星星賜給二師兄,分明……是臣弟先求皇兄賜婚的呀。」
皇帝壽宴當天,表演一結束,他立刻上前求皇帝將星星賜婚給自己,沒想到韓鎮只丟了一個眼神,他就把星星給丟了。
皇帝無奈,他哪里知道星星就是孫芹?何況人家夫妻的恩愛名聲都傳出來了,他還在說這個,萬一傳到韓鎮耳里,不是教人著惱嗎?
難不成,他真的忘記「師兄棒」尺寸有多大?
皇帝耐下性子解釋。「朱星星是孫芹,是韓鎮明媒正娶的妻子,難不成你還要搶師兄的妻子?」
「當初二師兄和孫府聯姻是怎麼回事,皇兄豈會不知?何況休書還是皇兄下旨送到星星手上的,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不作數了。」殷祺悶吶。
「說這個做什麼,去去去,辦差去!」
「皇兄,我還差一個側妃。」正妃已經有內定名單,由不得他作主,但側妃可以。
「行,等選秀的圖冊送進宮里,朕讓你先挑。」夠友愛弟兄了吧。
「不要,我就想娶一個不怕我,像星星那樣敢跟我對峙的。」
「你瘋了,女子首重溫良恭儉、以夫為天,你府里那幾個就好得很,干麼弄個和自己對著干的女人進府。別說了,再說朕就罰你兩年俸!」
「別啊別啊,臣弟窮死了,皇兄別下狠手啊。」
「不想朕下狠手,還不快走。」
皇帝手一揮,殷祺不樂意也得出去,好煩……
煩死了,怎麼喜歡的女人到不了手?怎麼二師兄的運氣那麼好?
他垂頭喪氣走出御書房,迎面對上殷箬和岳笙,只能上前見禮。「小皇叔,岳大人。」
「怎麼,挨訓了?」殷箬笑問。
他聳聳肩,悶聲道︰「我真羨慕小皇叔。」
殷箬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本王有什麼好羨慕的。」
「雖然小皇叔身邊沒人,心里卻有個真心喜歡的,那人也為小皇叔守了一輩子,牛郎織女雖然一年一會,總是真愛。」
星星不願意認父,殷箬卻不願意放棄女兒,為替星星認祖歸宗鋪路,他在外頭散布謠言說︰他早年愛上某女,卻因為身分無法長相廝守,這些年禮親王雖位居高位,始終在等待那個女人回歸。
殷箬失笑。「你身邊女人那麼多,還沒有個真心喜歡的?」
「比起濫芋充數,能得個一心人更幸福。」
岳笙皺眉,這個風流濫情的家伙,怎地改了性子?不過這話說中了他的心情,真愛啊……
世間婚者眾,欲得一真心卻是難求,他很高興,有人能與自己一起堅持這份感情,更高興有殷箬並肩在滾滾紅塵里遨游。
「命里有時終需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珍惜身邊人。」殷箬說完,與岳笙對視一眼,輕淺笑開。
殷祺走了,岳笙道︰「再想清楚,真確定了嗎?」
「我很自私。」殷箬回答。
如果那孩子不那樣聰慧可愛,不那麼風趣有才,或許他不會非要把她給認回來,彌補她的方法很多,認祖歸宗不是唯一的一種,何況她並不想要。
只是,知道越多有關她的事,他就越想和她建立關系。
他也想要一個熱鬧的餐桌,也想要與她斗嘴說笑,听她說一堆違反聖賢思想的言論,他也想要她清脆的笑聲在耳邊圍繞。
許是年紀大了,對親情開始有了渴望。
「不怕那孩子反彈?」
「她再反彈,我也要當她的頂梁柱。」
「你這是在強迫她啊。」岳笙失笑。
星星不是一般女子,誰不曉得有個禮親王爹比有個叛逆造反的孫家爹來得好,可是她在孫家風光無比的時候不認孫家爹,現在一樣不要這份風光。
「你反對?當初可是你說服我將她認回來的。」
岳笙失笑,這麼可愛的「女兒」,殷箬喜歡,他何嘗不喜歡,至于說服……那是因為清楚,多年前兩人約定一世單身,除了彼此再不要其他家人,誰知多年後會冒出一個女兒。殷箬覺得對他不公平,覺得自己違背承諾,寧可遺憾也不願意違背約定。
可他哪會在乎承諾,他在乎的是——是不是專一、是不是不變。
殷箬心疼他的想法,他又怎能不心疼他的遺憾,于是花了大把口水勸說他,但殷箬仍然堅持只要她過的好,何必多此一舉?
誰知再次返京,她竟然在街頭賣藝?原本兜兜轉轉,總算和韓鎮有了個好結局,沒想到竟然有消息傳出……
女兒過得不好,身為爹爹們,怎能不為她出頭?
「走吧,你想同皇上把事情給捅出來就捅吧,最壞的狀況能怎樣,還能破了天不成。」
「是啊,我現在不是皇弟,而是皇叔了。」
捧著臉、支著肘,她笑眼眯眯地看著韓鎮。
這是不是叫做新娘看夫婿,越看越有趣?她本來就很顏控,長得很丑的「鄭遠山」都能讓她愛上,韓鎮更不在話下。
他超正,濃眉深目,五官清晰,好看得讓她小鹿時時造反。
看一次,愛一回,她有內建照相機功能的,看過那麼多眼,他再也無法自她生命中抹滅。
「做什麼?」正在忙公事的韓鎮轉頭,看一眼她的笑容,歡喜浮上眼底。
每天,他的心情都非常好。
皇帝問︰「發生什麼好事?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好事嗎?能夠天天看見星星,就是最好的事情。
他回答︰「以前我認為家是休息的地方。」皇帝說︰「沒錯,累了就該回家休息。」
他說︰「現在我知道,家是制造快樂的地方。」
他的鎮遠侯府每天都充滿笑聲,在餐桌上、在床邊、在每個角落里,有孩子、有星星,就有禁止不了的快樂。
韓歲性情很冷,他看著和弟弟們玩成一團的星星說︰「娘不是星星。」
「不然呢?」韓鎮問。
韓歲回答,「是太陽。」
沒錯,她就是太陽,她在的地方就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看我的私產。」星星回答。
「私產?你不是把銀票全放在匣子里。」那匣子是他請內造局的工匠做的,機關重重,無法輕易打開。
選秀的名冊與畫像全送進宮里了,她賺得缽滿盆溢,常會睡不著,擔心銀票丟掉,于是他幫她弄來匣子。
她心花怒放,然後夜里,她也讓他心花怒放。
再然後,他把她的話給牢牢記住。
她說︰「對女人好,你就會活得更好,你拿老婆當皇後,你就是皇帝,你拿老婆當公主,你就是駙馬,你拿老婆當宮女,你就是太監。」
講到太監兩個字時,她不懷好意地瞄過他的下半身。
一個抖擻,他能不把她的話給牢記?
星星笑得花枝亂顫,說︰「那點銀票算什麼,你才是我最大的財富。」
世間再沒有比這個更甜的話了,一個句子,他就想丟下手上的公事,讓她盡情享用「財富」。
拉過她,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膝蓋上,環住她的腰。
公事?再說。
「我想買一塊地。」她說。
「買什麼地?侯府的鋪子莊園田地還不夠嗎?」
「買你的死心塌地。」她說完,他紅了臉、紅了耳朵,紅紅的害羞閃亮了她的眼。她親親他的額、親親他的臉,搖頭晃腦,說︰「怎麼辦,你為什麼老是害我?」
「我害你?哪有?寵你都來不及。」
「有啊,你害我越來越愛你……」
語音未盡,他控制不住了,一把將她抱起,往床上疾奔而去,他有點心急,分明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仍然讓他在看見她的時候迫不及待。
院子里有幾根粗細長短不同的木棍,星星先將兩根矩形長棍平放在地上,中間橫跨一根較細短的小圓棍,之後用類似編織的方式逐一增加矩形長棍的數量,最後將一根特別大的矩形長棍加入,拱橋完成!
星星拍拍手道︰「好啦,有沒有人想上橋去走走。」
「不要,這才不是橋咧,看起來很危險。」韓客搖頭,他怕摔。
「試試嘛,要有實驗精神。」星星鼓吹眾韓。
韓歲看一眼星星,率先爬上拱橋。
一步、兩步、三步……咦?居然沒塌?他鼓起勇氣,在上面輕輕跳躍,橋身牢得很。韓暮見狀也跟著爬上去,厲害了,幾根木棍竟然可以撐起他們的重量?
弟弟們見哥哥沒事,也跟著往上爬,爬過一回又一回,韓為一個不小心差點兒踩空,韓遠及時拉住他,兩人一陣驚嚇,站穩後同時大笑,其他人見狀也笑個不停。
「為什麼橋不會塌?」
「因為橋身具有重量,環環相扣之下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堆疊得越緊密,它就會越穩固,但這個結構一旦被破壞,橋就會立刻塌掉。」
說著,她伸手抽掉一根小圓棍,轟地!整座橋垮了。
看見橋垮掉,孩子們又驚又喜……彷佛從當中窺出什麼原理似的。
「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將紙折成扇狀,它就能夠承擔數顆雞蛋的重量,而將一張紙平放在兩個茶杯之上,連一顆雞蛋都承擔不了?那便是因為我們將紙張的結構改變了。」
「娘,我們可以再搭一次橋嗎?」韓暮躍躍欲試。
「可以,但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哦,要算準角度和拱橋長度……」見他們一頭霧水,星星失笑,算了,這種事還是得親手操作才能得到概念。「動手吧。」
一聲令下,小孩們歡呼,沖過去搬木棍。
韓鎮站在院子門口好一段時間,看著孩子們的歡樂,這是他沒辦法帶給孩子們的,不止他,恐怕天底下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那天她還教孩子們說番語,本以為她胡說八道,沒想到……將她寫的句子拿去問通譯,居然是真的。
他還是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孫家庶女能夠懂得這些?
發現韓鎮,她跑到他身邊和他站在一塊兒,看著孩子們一次次失敗,再一次次嘗試,笑說︰「瞧,孩子的挫折容忍度就是這樣磨出來的,有的人踫到一點小事就會要死要活,有的人就是刀子懸在頸側也面不改色,相信自己有本事扭轉劣勢。」
原來她不僅僅教孩子們學問,還要教他們為人處世?天底下有比她更好的娘親?沒了難怪孩子們都想黏著她、霸著她,想起他們對付「鄭遠山」的手段,他忍不住想笑。
「笑什麼?我說錯了嗎?」
「除了橋,你還會做什麼?」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問︰「會做門,你知道木頭做的門叫什麼?」
「木門。」這麼簡單的事,還用問?
「鐵做的門呢?」
「鐵門。」
「用幸福做的門呢?」
這會兒,他答不出來了。
「快說呀,我會做幸福做的門呢。」
韓鎮搖頭,是真的不知道。
她笑得滿臉糖漿,把自己的手伸進他的掌心,與他十指緊扣,低聲道︰「是我們。」被撩的男人笑開懷,耳朵泛起微紅,她這樣子……叫他怎麼受得住?
她笑出聲音,銀鈴笑聲輕敲著他的心扉,鈴鈴鈴……鈴鈴鈴……
他不知道聖誕節是什麼,不然他會知道,這種感覺是聖誕老人在散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