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的燦爛在靜夜里很是迷人,天上似乎瓖滿了璀璨的碎鑽般,那閃閃爍爍的明亮光輝叫人驚嘆。
今兒個正是臘八節,整個皇都熱鬧非凡,街邊擠滿了叫賣的攤販,吆喝聲此起彼落,處處燈火,照耀得整個皇都熠熠生輝。
「小姐,妳看,那有戲班子呢!」玄小昭指著不遠處的戲班子,興奮得直嚷嚷。
玄凌菲一路被她拉著,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加上這人潮簡直擠得到處水泄不通,讓本就不愛湊熱鬧的她更加沒興趣。
她這才明白,一向身體康健、一年到頭從不生病的子莫為何會在小昭說要出門時果斷裝病,簡直是未卜先知、太有遠見了!
被迫看了近半個時辰的雜耍後,玄凌菲再也受不了,轉身要回去客棧,這才發現原本站在她身旁看雜耍的小丫頭不見了。
「小昭?」玄凌菲左右看了下,人實在太多,要在這人滿為患的地方找人,壓根就是海底撈針,她意思意思喊了一下,見沒人響應便果斷轉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小昭有腳,腿還長得很,人又機靈,相信她能自己找到回客棧的路。
這麼一想,玄凌菲走得更沒壓力了,她不喜歡太過吵雜的地方,那會讓她頭疼。尋著來時路,她穿過人群,緩步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
「梁少,你瞧!那有個落單的姑娘,看樣子是個美人!」一名瘦猴一般的男子用下巴努了努不遠處被斗篷掩得密密實實的姑娘。
梁菖仲朝他指的方向掃了一眼,眼楮瞬間一亮。「看背影確實是個美人,這姑娘身段不錯,堪稱極品。」
「少爺,那姑娘全身上下都被斗篷掩住了,您是從哪看出她身段好?」兩人身旁的一名矮胖的男子一頭露水。
瘦猴男子白了他一眼。「滾邊去!沒見識的家伙!」
他們哥兒倆的眼神之好,就是包成粽子他們都瞧得出來,更何況那陣陣寒風吹來,現出斗篷里若隱若現的好身段。
那飽滿高聳的胸部、柳枝般縴細的腰身、修長的腿兒以及那頭如瀑般柔滑的烏黑長發……
依他們閱女無數的眼光,擁有這般身段和秀發的女子,臉蛋肯定也極美,否則為何要覆著面紗呢?不就是為了避開像他們這樣的登徒子嘛!
梁菖仲和瘦猴男子對視一眼,勾起了兩人才知道的壞笑,便要過去搭訕。
一旁的矮胖男子見狀,急急要攔。「少爺,老爺說過要您別再惹事了,上個月劉家姑娘的事您忘了不成?那一次險些就要鬧出人命,若是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就是老爺再有錢也擺平不了呀……」
「嗦!」梁菖仲一腳把他踹開。「本少爺做事哪里輪得到你管!」
想到那個劉大頭的閨女,梁菖仲就有氣。劉大頭是名捕快,在皇都這遍地是官的地方就是給人提鞋都不配,他梁菖仲的爹是中州長史,雖然只是個六品官,但和劉大頭那小小的捕快比可是大了去,他能看上劉大頭的閨女是她的榮幸。
誰知道那女人的臉盤兒美歸美,卻是個潑辣貨,不過就是睡了她一次便尋死尋活。他本想用以往的方法解決,偏偏踫到了硬茬子,派去威脅的人不僅被劉大頭打了出來,還揚言要告上官府,將他關進牢里。
他見解決不了,只好將這事告訴他爹,他爹听了險些要將他打死,若不是他娘死命攔著,他這雙腿肯定斷了。好在最後娘付了大筆的銀子才將事情壓了下來,但他也被他爹給關了一個月,悶得他都快瘋了。
現下好不容易能放風,他自然不會放過機會,劉大頭那次是他看走眼,這回他可不會這麼傻了。
今兒個是臘八節,有點身分的女子誰不是乘馬車坐轎子?就是想逛街,身旁又豈會連個丫鬟、小廝都沒有?眼前這女子卻獨自一人走在街上,那樣子可不像是走失,因為她正一路朝著南市走去。
南市什麼沒有,客棧、酒肆最多,外地來客大多匯集于此,加上那女子的斗篷和皇都這幾個月來流行的顏色迥異,衣著更是南方風格,讓他大膽推測那名姑娘肯定不是皇都人。
他一日不踫女人就渾身不對勁,整整憋了一個月,眼前送上門現成的,怎麼會放過?
yin念一起,他已來到那獨身一人的女子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姑娘,這麼晚了,要不要本公子送妳一程?」
玄凌菲看著擋在她跟前的兩名男子,連話都懶得說,繞過他們便要離開。
梁菖仲見她理也不理,腳程還挺快,又追了上去。「姑娘妳別走呀!相逢就是有緣,妳別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他本就猜測這姑娘是個美人,看見面紗上那雙漂亮的眸子後,更加確定他的想法,就算這姑娘不理他也阻止不了。
「那不是梁家的梁菖仲嗎?」閻承烈喝了點酒,正走到倚紗樓外透透氣,卻看見皇都的敗類之一正在調戲良家婦女,不禁搖頭。「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前陣子鬧出的丑聞還未消停,這會兒又想惹事,真不明白梁長史這般正直的人怎麼會生出這麼個敗類來?
他貴為三皇子,卻生性瀟灑、交友廣泛,然而能讓他看上眼的人不多,寧夜洛便是其中一個,加上兩人因寧夜洛之母的關系,還多了層親戚關系,自然走得更近了些。
寧夜洛听見他的嚷嚷,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雙俊眉倏地擰了起來。「梁菖仲……就是前陣子毀了劉捕快閨女清白的家伙?」
他身為大理寺卿,案子不夠大根本呈不到他這來,更何況劉捕快壓根就沒報官,他會知曉這件事,除了有其他管道,還因為他身旁有個熟知玄玥王朝各地八卦的好友閻承烈。
「就是他。」閻承烈嗤了聲。「前陣子才听說他被梁長史關了起來,沒想到趁著梁長史參加宮宴時又跑出來禍害良家婦女,就不知道這次會惹出什麼事,說到宮宴,我嫌無趣稱病不出席,你這小子怎麼也沒……人呢?」
閻承烈傻眼的看著身旁,寒風蕭蕭,寧夜洛早已不見人影……
寧夜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他一向對女人這種生物不感興趣,講沒幾句話便臉色發白、腿肚子直發抖,更離譜一點的要麼驚聲尖叫、要麼直接昏倒,和她們相處根本就是找罪受。
換作平時,他絕不可能充當英雄,可不知為何他對那有著一面之緣的女子有著不一樣的感覺。至于什麼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她和那些弱不禁風的女子有些不同,讓他下意識的前來救人。
他趕到時,正好看見梁菖仲要去拉她,他眉頭一擰正要出手,卻听見她清冷的說道——
「你確定要送我回去?」被煩了一路,玄凌菲覺得頭更疼了。
「這是自然,身為君子,護送落單的姑娘回去是我們的職責。」梁菖仲見她終于停下腳步,心中一喜,連忙正氣凜然的拍著胸脯。
「是嗎……」玄凌菲也不嗦,直接解下自己的面紗,抬起那雙始終低垂著的眼眸。「這樣,你還願意護送我回去嗎?」
月光下,她那雙原本漆黑的眸子閃爍著紫色的光芒,宛如暗夜精魅一般,詭魅的看向他們二人。
本以為捕獲了一個美人,正打算好好品嘗的兩人,看見玄凌菲的右臉時確實被迷得七葷八素,心中暗喜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遇過最美的女子,可當她轉過左臉,兩人的笑容瞬間一僵,再看見她那雙異于常人的瞳眸後,僵住的臉直接慘白,嚇得大喊——
「鬼呀!」
原本色迷心竅的兩人嚇得轉身就跑,哪里還敢逗留。
冷冷看著連滾帶爬的兩人,玄凌菲勾起了嘴角,正打算覆上面紗,卻沒想到樹旁突然晃出了一個人。
「妳不該這麼做。」
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寧夜洛,她怔了怔,壓根來不及斂下自己異于常人的眼眸。
寧夜洛看著她那雙泛著紫光的眸子,有些詫異,卻不驚訝,繼續說︰「妳不該拿自己的臉當武器。」
對于他說的話,玄凌菲真的傻了。她的確不該拿自己的臉當武器,她答應過爹爹,若不是那兩人太過煩人,她也不會這麼做,可寧夜洛的反應卻讓她很意外。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瞳色在月光下或在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時會泛著淡淡的紫光,那異色並不明顯,極淡,但細看還是看得出來。
她以為他看見她如同鬼怪般的雙眸會嚇得臉色發白或是拔腿就跑什麼的,沒想到會是這麼的一本正經,好似她的眼眸和尋常人一樣沒什麼不同。
「你不怕我?」她難得一見的好奇心跑出來作祟了。
「妳是鬼嗎?」他問。他確實對她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眸感到訝異,但他身為大理寺卿,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沒遇過?
「不是。」她搖首。
「妖精?」
「不是。」
「那妳是什麼?」
「我是人。」
「那我怕什麼?」他挑眉說。
玄凌菲露出一抹十分美麗的笑容,低聲說︰「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一點也沒變?」她的聲音混合著風聲,幾乎是呢喃著,讓人听不清,但他卻听得十分清楚。「妳真認得我?」
不應該呀!這姑娘的長相這般出眾,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而且一點印象也沒有。
玄凌菲一樣沒有回答他。
寧夜洛卻很糾結,正要追問,就听見遠處傳來叫他的聲音,他抬頭看去,只見好友閻承烈正往這兒走過來。
玄凌菲見狀,忙將面紗覆上,望了他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寧夜洛見她要走,忙在後頭喊,「妳是姑娘,姑娘的特權就是尖叫喊救命,下回再遇到那種人,要麼抬起妳的腳狠狠朝他命根子踹去,要麼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大聲喊救命,可別像剛剛那樣自傷,懂嗎?」
眼前的姑娘很堅強,不僅與眾不同,還能淡然的用自己身上的殘缺去嚇阻登徒子,她很聰明,卻也聰明得讓人心疼。
「那多累呀!」玄凌菲沒回頭,清雅的嗓音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空靈。「能用一眨眼的時間解決的事,又何必跑得要死要活?」
她這人最怕麻煩,能省事則省事,再說,她一點也不覺得自曝其短有什麼不好,傷害什麼的,她早八百年前就無感了。
寧夜洛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看著那沒入夜色的窈窕身影,半晌才爆出一陣笑聲。
這姑娘看似冷淡,沒想到說出的話竟這麼逗……
「你在笑什麼?」閻承烈一來就見好友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直笑,害他心里直發毛。
「沒事。」他搖頭,顯然不想多說。
閻承烈也懶得問,事實上是怕听到什麼不該听的答案,他探頭往前方張望。「梁菖仲和那姑娘呢?你不會晚了一步吧?」
說真格的,看見寧夜洛英雄救美時,他可嚇了一跳,他這好友雖不至于對女子避如蛇蠍,卻也不曾主動親近,照好友的說法,女人只會哭哭啼啼,一丁點兒事就大呼小叫,是麻煩中的麻煩,他不想找麻煩,索性避得遠遠的,所以見他去救人,自己還真不敢置信。
「沒事,都走了。」一個是嚇走人,一個被嚇走,他單純看戲來著。
「走了?」見他一臉平靜,看來那梁菖仲應該是沒得手,于是勾著他的肩道︰「走!喝酒去,順道告訴哥兒們,頭一次救美的感想如何?」
「你哪只眼看見我救美了?」寧夜洛賞他一記肘擊。
閻承烈動作麻利的閃過。「不救美你來這干麼?看戲?」
看戲?還真有些像……
在離去前,寧夜洛再次回首,看著那早已空無一人的街道。
夜空是一種寂靜的暗藍,到了後半夜一些雲霧便化作柔柔薄薄的細紗,遮住了整個璀璨的星河,朦朧的光輝灑落在這個靜悄悄的皇都,將皇都裝飾得格外淒迷美麗。
玄凌菲並沒有回客棧,而是來到了梧桐街。
今兒個是臘八節,人人都去熱鬧,是來梧桐街最好的時機。
推開那扇被祝融侵襲過的焦黑大門,一股廢棄已久的霉味撲鼻而來,里頭一片黑暗,但玄凌菲卻絲毫不害怕,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這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屋子,半邊的屋舍焦黑一片,很顯然遭受過火焰洗禮,被人及時撲滅才只燒毀了一半,倒是外頭紅棗樹安然無羔,經過這麼多年,落下的枯葉厚得幾乎鋪滿了整個院子,紅棗更是落了一地,再次成為這片土地的養分。
玄凌菲拿出火折子,燃起事先備好的小油燈,踏著枯葉朝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廳堂走去。
玄學紹留給她的遺書上寫著讓她來此尋找遺落的半塊玉佩。那玉佩似乎是她生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當初玄學紹帶走她的時候十分倉促,以至于讓那塊玉佩摔成了兩半。
經過這麼多年,玄學紹也不知道那半塊碎玉還在不在,但那是玄凌菲認祖歸宗的唯一證明,他才會讓她回玄玥城尋找,並讓她找回玉佩後立馬去玄府。
可她不想去玄府,一點也不想,但玄學紹的遺言讓她不能違背。
回來玄玥城已有一段時日,三個人的花費可不少,當初玄學紹帶著剛滿四歲的玄凌菲和不到六歲的玄小昭和玄子莫離開玄府,縱使身上帶著大筆銀兩,經過十多年也早就花得差不多了,留給她的銀兩不過就剩下百來兩,這一個多月住客棧外加吃食又花費了不少銀子,再這麼下去遲早坐吃山空。
這兒是皇都,並非他們過去居住的山林,她毫無根基,就是有謀生之計,想自立自強也得要時間,而她的丫鬟可不會給她時間,打一踏進皇都,玄小昭一張嘴便沒停過,不停的嘮念著要去玄府,她要是還想耳根子清靜,回玄府是遲早之事。
既然早晚都得面對,不如早些把玉佩找回來。
走進滿是蜘蛛網的廳堂,她沿著玄學紹留給她的線索一路往他當初撿到她的地方走去,仔細地找尋著。
寒風呼嘯而過,刮在這毫無人氣的宅子,發出如同鬼魅啼哭的聲響,加上宅子里除了玄凌菲手上那彷佛隨時會熄滅的油燈外沒有絲毫亮光,反倒是那油燈的光打在荒廢已久的家具上,顯得鬼影幢幢,令人懼怕。
這兒是梧桐街出了名的凶宅,別說是姑娘家了,膽子小一些的男子都不敢只身一人來此,偏偏玄凌菲像沒事人一般,慢條斯理的翻找著屋內的每一寸,就像在自個家似的,自在得很。
「看樣子是真不見了……」找遍了整個宅子都找不著,玄凌菲這才拍了拍沾染灰塵的衣裙站起身。
既然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畢竟年歲已久,中間發生過何事她也不知曉,她再這麼找也是徒勞無功,或許尋個白日再來,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也說不定。
端著在風中搖曳的油燈,她緩步朝門口走去,就在她準備離去前,腳尖不知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這是……」她看著因她這一踢而飛撞到石階後落在枯葉上的玉佩,彎將它給撿了起來。
那不是她找尋的碎玉,而是一塊完整的玉佩,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皎潔且明亮,然而就在玄凌菲握住那塊玉佩時,一股不屬于她的記憶畫面猶如洪水一般,剎那間朝她腦中涌入——
兩個小嬰兒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臉蛋憋得通紅,一名美婦神情哀傷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小嬰兒,她伸出手抱了哭聲較小也較為瘦弱的那個孩子,美婦臉上滿滿的淚痕,不舍的攬著懷中的嬰兒,淚水不停的落在她粉女敕的小臉上。
看著這畫面,玄凌菲心口一縮,像是能感受到那名美婦心中的痛,那千般萬般的不舍,化作一股窒息般的痛楚,讓她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美婦顫抖的將一塊玉佩系在嬰兒的襁褓上,接著一名黑衣人便抱著那個孩子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痛哭失聲的美婦。
畫面一轉,玄凌菲看見了一場大火,火舌猶如猙獰的魔鬼,不停向四面八方吞噬,周圍的高溫像是能在瞬間燒毀一切,火焰不停的蔓延,一路從屋角往正房燒去,四周滿是救火的人們,卻沒能將大火熄滅。
從人們慌張的面色看來,里頭似乎困著什麼人,就在屋舍將要倒榻之際,她看見一道身影在最後一刻從火場沖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個小嬰兒,那救人的男子背上全是火,可他卻不急著撲滅,而是將懷中的小嬰兒交到了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那被迫抱著嬰孩手足無措的身影讓玄凌菲感到一陣眼熟,正想看仔細,畫面又變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正是宅子外頭的紅棗樹,她看見一名覆著面紗的女子慌不擇路的在院子里跑著,玄凌菲看不到她的臉,卻能從她顫抖的身子看出她在害怕,然後就看見一塊東西從她身上落了下來,似乎是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玉佩。
她在怕什麼?
很快的,玄凌菲就知道她在怕什麼了,她躲進了屋里,將手上的燭燈給熄了,正打算將門落鎖時,玄凌菲看見一個男人扳住了她正要闔上的門,她大驚失色,轉身便跑。
但那男人豈會讓她跑?一手將她拉了回來,用力甩到早已覆了厚厚一層灰的床榻上,雙手覆上了她細致的頸項……
畫面到此為止,玄凌菲也在這時從玉佩傳來的記憶中清醒了過來。醒過來的她小臉蒼白如雪,冷汗涔涔,整個人彷佛大病一場般,連站都站不穩。
「小姐!」玄小昭一進門就看見往下栽去的玄凌菲,忙上前將她扶住。「小姐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那模樣嚇壞了前來找人的玄小昭和玄子莫,尤其是玄小昭,在扶住自家小姐時,發現這大寒天的,她身上的汗卻幾乎要浸濕那用銀線繡了紫堇花的襖裙。
「離開……扶我離開這里。」玄凌菲很虛弱,這是她發現自己擁有感應能力後第一次這麼的虛弱。
兩人見她如此,也不敢多問,忙帶著她離開。
直到三人離開後,那紅棗樹下緩緩浮現一抹白影,那白影十分的模糊,眼神淒涼的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
大雪如一件碩大的鵝毛絨衣覆蓋住了整個皇都,豐厚的雪量,讓人們露出喜悅的笑容,瑞雪兆豐年,這明顯是個好兆頭。
寒風夾著風雪灌入窗欞里,吹打著門窗,咯吱咯吱的響聲持續不斷,好似隨時都會被吹塌。
「怎就突然下起了大雪?小姐一直不醒,這可怎麼辦才好……」看著窗外如鵝毛般連下了好幾日都不消停的雪,玄小昭著急不已。「還是沒有大夫肯出診?」
玄子莫搖首,顯然已去找過大夫,身上、肩上全是被雪水浸濕的痕跡。
「那可怎麼辦?這都第三日了……」玄小昭都快急哭了。
那日從梧桐街回來後,玄凌菲就陷入了昏睡,兩人見狀立馬就明白自家小姐定是又踫到了不干淨的東西。
玄凌菲擁有著很特殊的體質,只要觸踫到某些擁有執念的亡者遺物,就能看見他們生前的記憶。
這並不是什麼好能力,除了讓玄凌菲從小到大都被當成異類外,還會在讀取那些亡者的記憶後身體虛弱,陷入昏睡。
然而以往就是發生這種事,玄凌菲最多也就昏睡一日,從不曾像這次竟昏睡了整整三日不醒,正因如此,玄小昭才會緊張。
玄子莫見狀,再次轉身而去,玄小昭知道他這是要再去找大夫。
就在玄子莫離開沒多久,玄小昭便听見一個細微的聲音。
「水……」
「小姐!」玄小昭驚喜的看著睜開雙眼的玄凌菲,忙將她給扶起,倒了杯水給她。
玄凌菲像是渴極了,捧著茶杯一口氣灌下,連要了三杯才止住。
見她似乎恢復了些精神,玄小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同外頭的雪花一般落下。「小姐,你這一次真的嚇死小昭了……」
玄小昭平時是話多,可也是因為關心玄凌菲,見她哭得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玄凌菲難得有些愧疚。「我沒事,就是睡得比較久一點……」
她知道玄小昭肯定是想起自己六歲那年重病的事,她六歲那年在山里撿到了一把破損很嚴重的弓,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有著觸踫東西能看見亡者記憶的能力,毫無防備的拿起那把弓,卻看見了一名老獵人握著弓不停的跑,他身後是一只足足有兩個他大的猛虎,然而只有兩條腿的老獵人怎麼可能跑得過山中的霸王,最後竟活生生被猛虎給撕去了頭顱,那頭顱在落下時還瞪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楮,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那畫面對一個僅僅六歲的孩子實在太過駭人,毫無懸念的,小凌菲就這麼嚇病了,高燒了整整七日,命險些就沒有了。
那一回正是玄小昭提議要和她玩找寶物的游戲,否則玄凌菲也不會去撿那把弓,為此玄小昭一直很自責。
但在玄凌菲看來,她具有那樣的能力,就是不拿那把弓,也遲早會有類似之事發生,她並不怪她,偏偏這丫頭很死心眼,死死記得這件事,只要她一「犯病」便要自責一次。
但這一次倒是真嚇到玄凌菲了,她能看到亡者的回憶,並感受到他們的執念及怨恨,卻看不到他們的臉,也听不到聲音,就像是過路人一般,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個局外人。
可這一次不同,在踫觸到那塊玉佩的時候,她一樣看不清畫面里的人,卻意外听見了聲音。回想起當時最後看見的畫面,她的腦中甚至還能清楚的浮現那女子絕望的求救聲……
玄凌菲從她身上感受到那打從骨子里戰栗的恐懼、厭惡以及痛恨,更多的卻是絕望與無助,那感同身受的狀態讓她無法承受。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能這麼清楚的感受到那女子的感覺,當下她只想逃離那個地方,因為直到現在,她都還能感覺到那個女子絕望的情緒……
「小姐,你手上握著的是什麼?」玄小昭擔憂的看著她的手。
玄凌菲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握著那塊玉,有些詫異。「我一直沒放下?」
玄小昭點頭。這三天來,她不止一次試著從小姐手中拿走東西,卻怎麼也拿不出來,她怕傷到小姐,最後只能放棄。
玄凌菲打開掌心,看著那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品質上好、玉質細滑、光澤油亮、質感溫潤如脂,上頭的雕刻更是栩栩如生。
這一看就是塊價值不菲的玉佩,若非那里燒死了太多人成了凶宅,連宵小都不敢光顧,這麼一塊好玉早就被偷走了。
最重要的是,這塊玉與她身上的殘玉竟是如此相仿……
「小姐,這玉佩……怎麼、怎麼修好了?」玄小昭詫異的指著她手心中的玉佩。
小姐的玉佩不是碎了半塊?
玄凌菲沒有回答她,而是吩咐玄小昭將玉收起來,便又沉沉睡去。
她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消化那殘留在她心里的情緒。
「娘!我很—— 」
「忙?忙什麼?別以為我不曉得,你今日休沐!」
「我是休沐沒錯,但我和—— 」
「你成日和閻承烈那小子廝混能做什麼?他能過門嗎?能讓我抱孫子嗎?」
寧夜洛額角一抽,普天下也就他這口無遮攔的娘敢這麼調戲當今的三皇子,讓他和閻承烈生孩子?光是想象就一陣惡寒,但他不死心,深吸了口氣後再次抗爭。
「君子重諾,我和承烈有約在先,怎麼能—— 」
「我已經幫你捎信同他說過了,承烈那小子很明理,讓我向你轉達改日再約。」高晏菁挑眉道,等著看他還有什麼理由推月兌。她是太皇太後的義女,名義上是閻承烈的姑姑,他敢不明理?
那個損友!寧夜洛臉一黑,最後只能無奈的嘆氣。「娘,我不想成親。」
「你曉不曉得你幾歲了?」高晏菁听見這話直接發飆了。「二十了!你曉不曉得別人二十歲孩子都滿屋跑了!你卻連個通房都沒有,你老實告訴娘,你是不是和你爹一樣,那方面……有問題?」
兒子堅持不娶妻,和她抗爭了兩年,一開始推說公務繁忙再等等,後來說沒看中喜歡的姑娘再緩緩,再後來竟然直接跟她說他不想成親?
這兔崽子是要讓她這輩子都甭想抱孫了是不是!
「咳、咳咳咳—— 」寧錦和听見妻子這番話,一口茶噗地一聲噴了出來,老臉漲紅,「我哪里有問題了?我昨晚不才證明給你看?」
一眨眼的時間也算證明?好歹在兒子面前,高晏菁沒太讓丈夫難堪,瞪了他一眼後才又將目光盯向兒子。
寧夜洛有一瞬間真想將男性的尊嚴給拋一邊,就這麼認了,可轉念一想,估計他就是認了,他的極品娘親也不會輕易放過他,說不準除了三餐外加夜宵的叨念外,還得有一堆補藥等著他,這一想,他忙義正詞嚴的扞衛自己的清白。
「您別歪想,我正常的很!」
「既然正常,那就告訴娘你為何遲遲不肯娶妻?」高晏菁今兒個也是和他卯上了,他要是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寧夜洛也知道他娘的個性,為了耳根子著想,他覺得有必要和自家娘親深談一番。
「我對那些姑娘沒興趣。」
「皇都的姑娘多的是,你要不喜歡娘給你挑的那些,咱們再挑過就是。」高晏菁心稍稍安了下來。原來兒子只是眼光高,這好辦,她就不信整個皇都沒一個他看得上眼的。
「娘,我對那些動不動就哭哭啼啼、風一吹就倒,連走路都要人扶的姑娘沒興趣。」寧夜洛覺得他有必要說清楚些。
「無妨,那我們就找身體壯一些的姑娘。」高晏菁已經在想著這皇都里誰家的姑娘有副好體格。
「除了不能太柔弱外,也不能太軟弱,見到歹人就大呼小叫,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寧夜洛感覺他應該要說得再清楚一些,腦中卻浮現玄凌菲嚇走梁菖仲時那冷靜的反應,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
高晏菁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拍胸脯保證,「行!包在娘身上,娘絕對幫你找到。」腦海再次浮現哪個武官家里有適婚的姑娘。
寧夜洛仍然感到不足,覺得以他娘的智力,他應該一次把話給說明白。
「最好是看到血也能不驚不怕,撞見尸體能夠冷靜分析,遇到命案能夠鎮靜自如,我也不要求她能替我分勞解憂,但至少要能和我談得來,不要成日說些詩詞歌賦、繡花針線的,最好是能—— 」
「停!」高晏菁愈听臉色愈難看,忍不住喊停。「你到底是要討媳婦還是找手下?」
這渾小子開這什麼條件?這不是逼她去找個屠夫家還是仵作家的女兒給他?不!就是屠夫家的女孩兒也不可能在一旁見習殺豬呀!這兔崽子根本不是眼光高,分明是在找借口。
「當然是媳婦。」寧夜洛覺得他娘這問題挺廢話的,他的手下還能少?若不是她堅持,他怎會這麼認真的說出自己的擇偶條件?
撫著陣陣抽疼的腦袋,她咬牙道︰「不用廢話,今日午時跟我去水榭茶肆相看盧國公府的盧二小姐!」
還以為這小子開竅了,若是順著他,恐怕開竅的會是她自己—— 被氣得七竅生煙!
「娘,您這都沒听完,人選就找好了?很明顯是在敷衍。」寧夜洛擰起一雙劍眉,看向自家娘親。
「敷衍又怎樣?」高晏菁已經放棄和這渾小子講道理,指著他鼻頭便罵,「你今兒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半年內,要是沒能幫我討個媳婦進門,我就去隔壁玄府下聘!」
這威脅一出,寧夜洛臉色都變了,「娘—— 」
「別叫我娘!」高晏菁橫了他一眼。「去準備準備,等會兒就出門。」
寧夜洛覺得頭更疼了,俊眸掃了眼坐在太師椅上的父親。
寧錦和察覺到兒子求救的眼神,輕咳了聲,挺起胸膛站了起來。
寧夜洛眼神一亮,正當他以為父親終于要拿出身為男人的尊嚴、為人父親的肩膀,替他開口說話時,卻見寧錦和身子一轉,諂媚的對高晏菁說道——
「娘子,別為了這渾小子動氣,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來!喝口茶順順氣……」
「……」這是親爹呀!
雖然很不情願,寧夜洛仍然被高晏菁給拖出門。
大雪連下了數日,好不容易在今兒個放了晴,街邊隨處可見人們在清掃殘雪,濕滑的街道也因日陽的高升緩緩干涸。
「這盧二小姐可是皇都里出了名的美人,個性溫婉乖順、知書達禮不說,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是炙手可熱的媳婦人選,盧夫人可把這個閨女當心肝一般的疼著,不僅舍不得她嫁人,這皇都里能相看的人家她幾乎全看遍了,若不是如此也不會輪到你,等會給我好好表現,知不知道!」
她可不是眨低自家兒子,相反的,寧夜洛有一副好皮相,生得俊美不說,身材也好,最重要的是家世好、家風更好。
寧錦和乃玄玥王朝當朝宰相,而她高晏菁更是太皇太後的義女—— 晏靈郡主,更別提她的小姑子、寧錦和的妹妹是當朝的寧貴妃,光是這些層關系,寧夜洛好歹也算得上是皇親貴冑。
再說了,擁有這樣的家世放眼看去,那個不是紈褲?可她的兒子偏偏不走世族路線,年紀輕輕便坐上大理寺卿一職,非常的爭氣。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寧家的家風,想當初她會決定下嫁寧錦和便是因為寧家有個規定—— 男子年過四十無後方可納妾。
這樣的家風哪個女子不向往?她當時的情敵沒個一千也有八百,佔了皇都半數雲英未嫁的女子,要不是寧錦和非她不娶,她也沒這麼簡單殺出重圍。
這樣集萬中優點于一身的寧夜洛,怎麼可能會討不到媳婦?
偏偏他就是討不到,她替寧夜洛安排了近百次的相看,竟然沒有一次成功,這可讓高晏菁不服了,自家兒子這般優秀,這些姑娘難不成是瞎了眼?
為了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高晏菁做了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 偷听。
這一听,她總算明白為何自家出色的兒子會銷不出去了……
「听說你飽讀詩書,那看過《洗冤錄》沒?」寧夜洛問著眼前長相貌美的女子。
「洗、洗冤錄?」原本因寧夜洛的相貌堂堂,芳心暗許並打算以身相許的盧二小姐一臉的懵。
那啥呀?
「沒看過?」寧夜洛有些失望,卻不放棄,接著又說︰「那麼《剖尸案》呢?這本書是冷僻了一些,但里頭有很多令人贊嘆的大案件,譬如三十年前的溶尸案就不錯,凶手是名年約三十歲的女子,抓了數十名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妄想提煉出永保青春的密藥,將一個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活生生扔進能裝下一個人的藥爐之中烹煮,想連人帶骨給煉成藥,未料卻提煉出一堆尸油……」
這次不只盧二小姐懵,連高晏菁和一塊躲著偷听的盧夫人也都懵了。
尸、尸油?
三個女人臉色發白,盧二小姐還未說話,就見寧夜洛似乎來了談興,接著又說——
「除了那起案子,二十年前還有件食人魔案,那人是個屠夫,殺人如宰豬,因為年少時跛了一條腿,時常被街坊鄰居給瞧不起,有次失手殺了常上門嘲笑他的鄰居,竟著魔似的認為只要吃了人的腿,他那跛了的腳就能恢復正常,因此殺了數十人。
「抓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用晚膳,他的豬舍里埋了數十具尸體,每具尸體都少了一雙腿,當時抓拿他的刑官問他,這些人的腿呢?那食人魔竟然笑了,指了指他桌上的飯菜說,都在這了……」
「啊—— 」盧二小姐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听見這叫聲,寧夜洛眉頭一皺,低聲說了句。「我都還未說那食人魔那日桌上擺著的正是紅燒肉呢……」
看著飯桌上那盤紅燒肉,盧二小姐再也忍不住的捂著肚子干嘔了起來。
寧夜洛見狀,非但沒有憐香惜玉,而是道︰「看樣子,這剖尸案你也沒看過,無妨,那另一本—— 」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盧二小姐臉色發青,逃也似的奪門而出,速度之快一點也不像尋常的閨閣女子。
方才的芳心暗許、以身相許,不過才一眨眼的時間就成了過眼雲煙。
看著那如風一般消失的身影,寧夜洛點了點頭,「還行!至少沒直接嚇暈!就是沒什麼共同的話題……」
「寧、夜、洛!」隨著盧夫人追著女兒離開,高晏菁這才跳出來,氣得險些沒斷氣。
「娘?」寧夜洛似乎有些訝異她會在這,放下了筷上的紅燒肉,挑起眉道︰「您在這正好,省得我回去還得向您解釋,您剛剛也瞧見了,盧二小姐跑了。」
他覺得他挺認真在相看,偏偏對方不配合,怪不得他。
高晏菁一口氣堵在胸口,顫著手指指著他的鼻頭,正醞釀著,就听這不肖子又說——
「娘,您其實沒很想要個媳婦是不?」
「啥?」高晏菁以為她听錯了,連脾氣都忘了發。她不想要媳婦?她要是不想要,何必為他操碎心?
一開始她還以為皇都這些姑娘都瞎了眼,才會看不上她高晏菁的兒子,可為了孫子,她只能忍著氣替這個不肖子安排,就是這一回盧家的機會,還是她拉下老臉去求來的,直到剛剛她才大徹大悟—— 不是別人看不上她兒子,壓根就是這小子有病!
怪不得外頭會有傳言說,寧夜洛身為大理寺卿,命格太硬,導致與他相看接觸過的女子都會大病一場……
大病一場?她呸!根本是被這混帳東西給嚇病的!
寧夜洛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輕啜了口,那眼神很明顯的是在指責她沒用心。「娘,您剛剛也瞧見了,那盧二小姐和我談不到幾句就跑了,連正常聊聊天都做不到,您找這樣的人來,根本是浪費時間。」
枉費他這麼坦白的將自己的擇偶條件都告訴娘,結果找來的仍是這種膽子比老鼠還小的。
「你這渾小子!」高晏菁總算將憋著的那口氣給咆哮而出。「你那是哪門子的擇偶條件?正常人家的姑娘怎麼可能會符合這種條件!」
他是想氣死親娘嗎?
「那就怨不得我不娶妻。」寧夜洛聳了聳肩。
「閉嘴!」她只差沒給這混帳東西幾記栗爆。
「你剛剛聊的都是什麼話?一下溶尸一下又食人……嘔!」想到他方才說的案件,高晏菁忙將視線從桌上的紅燒肉挪開。「你跟一個大家閨秀談論這些事,她不跑才有鬼咧!你要是不喜歡直說就是,何必用這種方法拒絕?」
別說是盧二小姐了,就是膽大如她,也被自家兒子給惡心到了。
不喜歡人家姑娘也不需要用這樣的辦法,糟踏人又自損名聲,這小子知不知道經過今日這一出,他那命硬的傳言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我是不喜歡。」寧夜洛也直言。「我說過我不喜歡那種柔弱、動不動就尖叫昏倒的女子,這位盧二小姐的聲音還特別高亢,方才我的耳膜險些被她給喊破。」
盧二小姐唯一可取的地方應該就是沒有直接昏倒,省去他讓人去盧府找人來接的麻煩,在「閱女無數」的寧夜洛眼中,勉強算是能接受的了。
當然,這不代表能成為他的妻子。
「你別跟人說那些惡心事,人家姑娘會尖叫?」她真會活生生給氣死。
「娘!」寧夜洛斜睨了她一眼,認真道︰「這怎麼會是惡心事?要當我寧夜洛的妻子,若是沒有點膽子怎麼能勝任?我方才說的夠隱晦了,細節都還沒說她就跑了,連談個天都聊不來,我娶來做什麼?」
「誰讓你娶來聊天?我是讓你娶來給我抱孫子的!」高晏菁覺得腦仁要爆了,當初生這渾小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塞回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興趣不合,連個感情基礎都沒有,要怎麼行夫妻之禮?」寧夜洛有著他的堅持。
他對女人沒有太大的興趣,卻也知自己是獨子,娶妻是遲早之事,他听從母親的安排挑選合適的對象,偏偏挑不到,這也怨不得他。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高晏菁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我方才不就在培養了?」他挑眉反問。
「……」高晏菁無語了。若那樣的對話能當成感情培養,她也是醉了。
正想著要怎麼說服這渾小子,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
「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