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連枝燈佇立在廣和宮四角,除了有司燈的尚宮專職看顧外,為了王上的壞毛病,蘇葉熙親自在尚寢局里挑選司燈宮人,著重能長時間維持專注力的人,以免過去的失誤再重現。
今天這種重要的場合就由負責的兩人看著掐絲描金山水樓閣圖燈,還特地安放在紫檀崁玉花卉寶座旁。
漢白玉石板兩側擺滿的案桌是按官階由上而下,但還旁設了西延國內各大商會組織的會長的位子,畢竟這萬商博會就是為了促進各國經貿而舉辦的,當然必須要這些商人到場才符合主題。
這個萬商博會說穿就是她將現代的CES國際消費性電子展搬到古代的概念,只是比較陽春,沒有針對任何產業,所以才稱為萬商。
這件事一開始當然遭受朝臣群起圍攻,畢竟這些文人向來恃才傲物,看不慣黃白之物,甚至認為會降低自己的格調。
但人就應該面對現實,哪能嫌銀子臭轉過身又為了銀子貪瀆?不如光明正大的鼓勵商貿交流,要知道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啊!
每個政令的推廣總是有人贊賞有人唾罵,蘇葉熙不在乎名聲,她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才能走到現在啊!
既然是萬商博會,自然就不會穿著官服,以免震懾商人就達不到她要的與民同樂的好結果,蘇葉熙穿著鴉青色清水絲綿綴庫緞,庫緞是在緞地上起本色花,花紋有明暗,通過不同經緯線交織根數和不同的疊壓顯出花紋,明花浮于緞面,暗花平于緞面,為了不過于娘味,她只截取寬袖及袍襦為雲紋花織樣的庫緞。
她的衣著瀟灑,有別于整室的沉重,畢竟她雖貴為文臣之首,位列一品,但也才十九歲,在一群垂老矣矣的朝臣中顯著亮眼,她的好樣貌自然也吸引不少官家千金的注目,若是無法博得王上青睞,丞相也是好對象。
可惜的是丞相好像要辭官,這……她們怎麼能嫁給沒有未來的人!
但那些商戶之女就不同了,丞相可是好對象啊!若是為官恐怕之于她們就是天上星子,遙不可及,可若是辭官就不同。
「大魏佳德公主、崔尚書到!」
內侍尖著嗓子的報聲讓室內原本觥籌交錯的喧諱頓止。
佳德公主一襲正紅妝花緞外搭同色絲帛纏繞在臂垂墜于側,行走間迎風飄逸,營造出一股仙氣,這股仙氣自然與長相有莫大關系,肌白膚賽雪,眉眼鎖春江,君子一見心蕩漾,再配上衣著,還真做到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這讓同樣身為女子的蘇葉熙都看得舍不得眨眼,難怪說這位佳德公主志在王後之位,光憑這長相和氣度,她都不得不投上一票,心甘情願。
「大魏佳德覲見王上。」佳德行禮,行雲流水的動作賞心悅目。
「佳德公主遠道而來,確實是我西延榮幸,請上座!」李承鉉神色自若,並沒有什麼驚艷,彷佛對佳德的絕麗不感興趣。
這副泰然的模樣讓一旁的崔尚書感到不安,畢竟他們這趟西延國之行,確實就是抱著和親的目的,原本一直以為憑藉著公主絕美的外表,要讓這位西延國年輕帝王開口求娶是簡單事,現在看來恐怕不如想像美好。
他居然無動于衷,是假裝的?又不像。佳德公主在心底暗恨,卻仍維持優雅的姿儀入座,這位置就在丞相旁,听說這位丞相也是驚世奇才,雖然臉上帶著親切笑容,卻讓人覺得有距離,想來也只是表面可親,至于她身邊的番人,金發碧眼,長相極為奇特,穿著也很奇怪。
「這位女士是?」勞瑞好奇的詢問。
「她是鄰國大魏的公主。公主,這位是遠從英格蘭來的卡文迪許侯爵。」蘇葉熙居中翻譯。
「卡文迪許侯爵,初次見面。」沒想到佳德公主居然說著英格蘭語,雖然帶著些許生硬,但還是能分辨出來。
「沒想到公主會說我國語言,幸會!」勞瑞原本執起她的柔黃就要親吻,卻讓蘇葉熙阻止。
「勞瑞,我說過,東方女子性情保守,不能接受這種見面打招呼的方式。」蘇葉熙帶著歉意的笑容對著佳德解釋,「這只是英格蘭的親吻手背招呼方式,公主別介意!」
原本嚇得臉色大變的佳德公主在蘇葉熙的安撫下才稍微恢復血色,故作鎮定,「本宮知道各地風俗不同,但侯爺既然來到這里還是入境隨俗的好。」
這句話她是用中文說的,听得蘇葉熙只能回以尷尬的微笑。
這是讓她翻譯?!誰鳥你!心里這麼想,但蘇葉熙轉頭就對一臉疑惑的勞瑞解釋,「公主的意思是她明白國情不同,她能夠體諒。」
這人!佳德公主想要開口訓斥,卻讓身邊的崔尚書阻止。
蘇葉熙也沒有心情陪公主聊天,她的工作就是促進雙邊貿易交流,畢竟她既然決定退出朝堂,就必須有源源不絕的金錢來維持富裕的生活,她真是窮怕了,西延商行的份子她可是佔了一成。
更何況,大魏已經不是過去可以隨意碾壓西延的大國了,以現在的國力而言,局勢可是相反過來。
「公主別忘了這趟西延之行的目的,二殿下還等著公主的好消息。」崔尚書阻止佳德公主。唉!這真的是苦差事。
若不是佷女嫁給二殿下為妃,他崔家又怎麼會和二殿下綁在同一艘船上,偏偏王上立了大殿下為儲君,卻又寵信二、三殿下,營造出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的爭奪局面。
佳德公主與二殿下一母同胞,若是真成為西延國母,對于奪嫡的僵局自然有決定性的助益,大魏目前國力衰弱,除了南邊臨海福州等盡入西延手中,每年朝貢的銀兩對國內稅賦負擔更是雪上加霜,尤其王上近十年來對煉丹的沉迷,時不時就閉關修煉,就連高麗都開始蠢動,佳德公主若無法當上西延王後,也誓必要能為妃,後位可以徐徐圖之,但絕不能空手而歸。
這是在長安就擬定的計劃,所以他絕對要看好公主。
宴會中,崔尚書絞盡腦汁與李承鉉搭話,從國內民生經濟到農業,話題不斷,他十分訝異李承鉉總能問到點上,這絕對不是只透過戶部和工部就可以弄清楚的深度,李承鉉是親自下過功夫去了解的。
有此帝王,難怪西延在短短十年間突飛猛進。
可嘆我大魏……他把成年的殿下想了一遍,全然未及!
「王上一直講這些恁嚴肅的,難得各國公主與西延名門閨秀齊聚一堂,不如表現一下拿手絕活也好湊趣。」佳德公主眼見自己搭不上話,反讓南詔的安壽公主出盡風頭,她提出的紆麻為工代賑贏得李承鉉的青睞。
這狀況再持續還得了!所以她就忘了崔尚書的交代,逕自提出想法。她的舞姿在大魏可說一絕,被形容為嫌婉回風態若飛,麗華翹袖玉為姿。
崔尚書一臉墨黑,還來不及反應,對上佳德公主挑釁的安壽公主已微笑道︰「既然公主嫌這些話題沉悶,不如先拋磚引玉,公主的拿手絕活是?」
這番話可是倒打一耙,公主若是嫌民生大事為悶,豈不等同于不知民間疾苦,這可是為上位者大忌,崔尚書想要扳回一城,正急著要說話,卻被佳德公主搶先一步。
「本宮听聞安壽公主劍舞為一絕,不如就表演舞蹈吧!西延在座的名媛也可共襄盛舉。」
「恭敬不如從命,佳德公主先請。」安壽公主樂得悉听尊便,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佳德公主早有準備,很快就在側殿換上舞衣,七彩繽紛的絲綾層疊飄逸,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段,每踩一步都展現出身為女子的嬌柔,光是出場就吸引眾人視線,最重要的是佳德公主的容貌姣好,在重彩濃墨妝點後展現出艷光四射。
佳德公主選了霓裳羽衣舞,樂師敲了散板的抒情前奏,公主顯然在醞釀情緒,居然直朝著李承鉉看,傳達的訊息十分露骨。
這明顯就是專程獻給李承鉉看的,再看看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眾家千金,是誰說古代的女子保守?
「沒想到王上艷福不淺。」坐在身側的勞瑞靠近她,低聲輕笑。
「這個舞蹈風格獨特,侯爺是運氣好,表演者可是鄰國公主。」她強壓下不悅,甚至不願去想這份不豫背後代表的意義,專注在解釋舞的由來。
她坐沒坐相!身為西延丞相在外國使節面前就代表一國尊嚴,她說話就說話,靠著這麼近做什麼?李承鉉已經注意兩人很久了,偏偏剛才崔尚書不停找話題,好不容易煩人的蒼蠅走了!
李承鉉招來內侍交代把話傳給蘇丞相。
听著內侍轉達,但是蘇葉熙回了內侍幾句話後又繼續與勞瑞說話。
她這是什麼意思?違逆王上的聖旨?
「王上,丞相大人說不好讓英格蘭使節落單,這不是我西延泱泱大國風範,請王上——」越來越凝重的表情把內侍嚇得心肝抖不停,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不敢說了。
台下佳德公主舞姿婉轉輕柔,飛動起來似風吹雪花在空中回旋,拖曳在地上的裙裾就如同飄動流泄的光影。舞曲共十二疊,跳到最後,舞者宛如飛翔的鸞鳳收住了翅膀一樣落下舞袖,伴隨著這個余味無窮的動作,樂曲最後漸漸緩慢,長引一聲,表現出仙女從天上飛下來,最後降落到現實人間的情境。
「說完!」
瞬間迸發的威壓讓內侍梗在喉間的話順利吐出來,「王上恕罪。」
「朕讓你說完,蘇丞相說了什麼?」李承鉉緊揮著濃眉。
內侍一陣委屈,膝蓋一軟,差點就跪在地上,「丞相說,請王上恕罪。」
這回總算清楚了!
李承鉉惱怒,該死!他想馬上下令讓御前侍衛將蘇葉熙押來跟前,偏偏不行。
他強力壓下憤怒,「倒酒來。」
「是。」侍酒的內侍捧著白玉魚嘴壺向前,才剛斟入八分滿,下瞬間李承鉉已經端起一飲而盡。
「再倒。」
「是。」內侍連續倒了幾次,酒壺很快就空了。
「看什麼?還不去拿酒來。」
「王上,這麼喝容易醉的。」來的人是冉閔儀。
「你來的剛好,坐下來陪朕喝幾杯。」李承鉉示意內侍擺座位。
台下一曲舞畢,獲得如雷掌聲及不少傾慕的眼光,佳德公主風情萬種的看向台階上的心儀男子,卻發現他居然在與人說話,壓根兒就沒有關注她的表演。
佳德公主氣得想上前理論,卻讓侍女們架著離開,接下來是安壽公主表演劍舞。
「大膽,你們居然敢對本宮動手動腳,是誰給了你們這個膽子?」
一進入偏殿,侍女們機伶的關上門,其他人則檢查室內有無閑雜人。
「公主恕罪,奴婢是遵從二殿下的命令,只要公主行為不妥,奴婢等人冒死都必須擋下公主。」一行八名宮女齊跪在地,其中的釆荷是二殿邊的得用人,特地派她跟著出主意。
「你們滾出去守著,釆荷留下。」
「是。」七人魚貫離開室內。
佳德公主這才對著跪在地上的采荷問︰「二王兄交代了什麼?」
「二殿下交代……」采荷偷覷了公主一眼,「二殿下說,如果公主對西延皇帝有意,不妨試試生米煮成熟飯。公主是我大魏嫡親公主,若是在西延損了閨譽,我大魏拼上兒郎性命也要西延皇帝給個交代。」
「這——」若是無媒苟合,將來她還有臉在西延後宮立足嗎?
「奴婢知道這麼做是委屈公主了,但是方才情形公主也親眼目睹,西延皇帝的心思不在公主身上,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恐怕要空手而歸。」
采荷說的對!「這里守衛森嚴,想算本宮想要生米煮成熟飯,也要有這機會可以與西延王獨處才行。」
「這事可行,方才西延皇帝不是喝了很多酒,只要再聞嗅到這個香味,就會讓西延皇帝出現迷亂如酒醉般的狀況,到時候公主見機行事就好。」采荷將瓷瓶內的香味往公主身上噴灑一些。
「這麼一點夠嗎?」不到一寸的瓷瓶裝的迷香本來就不多,采荷還小心的倒取,佳德公主受不了的一把搶過來全往手腕內側倒,兩腕交錯摩擦後還涂在後頸,什麼味道都沒有啊?面對公主的眼神詢問,采荷連忙回答︰「這迷香只針對飲用棗集美酒的人才會出現效果,這是二殿下無意間得到的奇藥。」
棗集美酒是貢酒,曾有天賜美酒、地賜名泉的美譽,在國宴上能飲用貢酒的人自然有限,但王上肯定是飲用貢酒的。
「好!現在回殿內見機行事。」
佳德公主帶著八名宮人浩蕩的回到廣和宮里,一進殿內,酣歌醉舞,台上表演的已經不是安壽公主,看穿著應該是宮內的舞伶。
佳德公主發現殿上的西延王已經不在寶座上,人呢?安壽公主還在位子上與朝臣交談,那麼西延王呢?
「公主,好機會。崔尚書命人來說王上飲酒過度,到暖閣稍事歇息。」采荷听著內侍傳遞來的消息,一陣欣喜。
連老天爺都幫她們啊!
「快!現在馬上過去。」佳德公主無法壓抑一臉歡欣,想到那位俊美無儔的帝王就一陣心蕩神馳。
二王兄說的對,先當上妃子,後位可以徐徐圖之。憑藉著她的美貌,還有什麼男人可以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佳德公主以為自己的盤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她一出現在殿上就惹來蘇葉熙的注意。
這應該就是女人的直覺,蘇葉熙總覺得佳德公主的表情太——志在必得!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或許是源自于外表的優勢,但李承鉉對美色不沉迷,這件事在各國之間不是秘密,相反的,以李承鉉後宮佳麗稱得上貧瘠,那麼佳德公主的自信從何而來?
所以她一直注意著佳德公主,甚至吩咐和總管要注意佳德公主的行蹤。
「大人,佳德公主往暖閣去了。」內侍小聲的在蘇葉熙耳邊說。
果然!蘇葉熙笑著與勞瑞說︰「我這是喝多了!」
她站起身要去淨房,譯館的人馬上接上與勞瑞搭話,熱度不減。
一出廣和宮,蘇葉熙就維持不住鎮定,腳步飛快。「誰在王上身邊伺候?」
「丞相大人知道的,王上只要歇息都不準殿內有人。」內侍苦著一張臉,和總管派給他的苦差事就是要跟著丞相大人,隨伺在側。
「真是,這是什麼壞習慣!」蘇葉熙很快就想通佳德公主在打什麼主意,本來還以為她好歹也貴為一國公主,金枝玉葉之軀,怎麼可能做這種掉價的事情?但只怕萬一,這種出其不意的做法才叫人害怕。
若是佳德公主真的爬上王上的龍床,還故意被人捉個正著,那麼在維持兩國和平的前提下,王上誓必要迎娶佳德公主,而且王上失禮在前,毀了一國公主的名節,若是位分太低讓大魏怎麼能吞得下這口氣?事情若真這樣發展就棘手了,更別提這也關系到王上的名聲,向來對美色極為寡淡的人,怎麼能接受被冠上之徒的名號。
唉!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餒主意?
她疾步進入暖閣,就發現金魃都衛韓洪迎上前。「丞相大人。」
「韓都尉,你也發現了?」
韓洪點頭,「發現大魏的人,賊頭賊腦的全捉起來看管了,麻煩的是那位公主進去了!」
「那你們還呆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進去捉人。」
韓洪一陣尷尬,「剛才進去,但佳德公主月兌了衣服——」
「該死!這還要不要臉?她都敢月兌衣服,你們不敢看?把人捉出來再說!」
「屬下要捉的,但王上突然捉住公主不放,所以屬下等人——」另一個金魃衛忍不住插嘴。
「王上滿臉通紅,看著似醉不醉,咱們實在無法判斷。」韓洪也覺得疑惑。
「本相進去,開門!」不能再拖時間了,蘇葉熙當下推開眾人率先走進暖閣。
「大膽,誰敢進來?」佳德公主一陣尖叫。
蘇葉熙愣了一會兒,這……這是怎麼回事?佳德公主被床幔綁在榻上,衣衫不整,賁起的雪乳若隱若現,這是他動手綁的?看著還挺有SM縛綁師潛力啊!
不對,她現在在想什麼?「王上人呢?」
嗯!細微的申吟傳來,蘇葉熙馬上發現聲音是從一旁的貴妃榻發出。
「蘇葉新,你還不快放了本宮,若是等本宮當上王後——」
「那就等公主當上王後再說,就不曉得是當上的是哪一國的王後。」蘇葉熙示意內侍將公主清理走,自己則靠向貴妃榻檢視李承鉉的狀況。
確實滿臉通紅,這是喝醉了?
「現在要怎麼處理?崔尚書在外頭鬧著說要找佳德公主,還說公主與王上在一起,言之鑿鑿。」韓洪也清楚事情的利害,若是沒有處理妥善,王上的名聲……該死!他們真是把西延的以禮相待當成什麼了?「一刻鐘之後讓他們進來!本相就讓他們全部蛋打雞飛一場空。」
「是。」一刻鐘後能有什麼辦法?但韓洪沒有質疑,畢竟這位丞相大人的本事之高可是連王上都贊賞的人,反正他就是莫名相信蘇丞相能做到。
等韓洪一離開後,她馬上扯開衣衫,她總共穿了兩件中衣,為了營造出壯實感,每天都要綁上纏胸布外還要纏腰,光是解開這些布條就要不少時間,還要打散頭發。呼!一松開纏胸布後,呼吸瞬間舒暢。
這真是折磨人,尤其胸部發育在纏胸布的折騰之下越發好了,唉!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也是一件好事。
蘇葉熙很快的解到剩下純白絲內衫,扯過絲被蓋在自己身上,並跳上貴妃榻,拼命往他身側擠,幸好這榻還算大。
唔!李承鉉發出抗議的聲響。
「沒事喝什麼酒,居然還喝到不醒人事,還有,那什麼破習慣,睡覺就睡覺,還硬要把伺候的人全遣乾淨才能睡,活該被算計!」她嘴里碎碎念著,直到听見腳步聲才閉上嘴。
進來了!
「公主,老臣來晚,讓公主受辱了。」崔尚書在榻前一跪。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闖進來?」有三分熟悉的嗓音帶著驚慌。
「這是在做什麼?」
這沙啞的男聲是?
不只韓洪驚訝,連蘇葉熙都愣住。剛才頭一句是她的聲音,那麼後一句是?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能在她背後的人不就是剛才被她往榻里擠的——王上?
「王上,崔尚書堅持佳德公主在這里。」
「佳德?朕沒見到她人,出去!」
雖然醉眼惺尬,但瞬間迸發的帝王威壓卻不迷糊,連崔尚書都忍不住身體一抖。
「是。」韓洪听令退出暖閣同時,沒有忘記把崔尚書這老狐狸也架出來。
方才長眼楮的都瞧見與王上共衾的女人絕對不是佳德公主,披散著鴉黑的秀發半掩容顏,輪廓間依稀覺得好像是蘇丞……不可能,應該是眼花了。韓洪馬上推翻腦海里的假設,丞相大人可是男人,怎麼可能有女人的柔媚,這八成是丞相找來的宮女。
一定是!
「公主不在里頭,怎麼可能,那佳德公主她人呢?」
「崔尚書放心,我西延翻遍宮內寸土也會找到公主。」
「公主找到了!找到人了!」聲音由遠而近,是內侍特有的尖銳嗓音。
「在哪找到的?」
「在小桂子公公的屋里找到的。」
小桂子,這明顯就是太監的名字,公主怎麼可能在太監的屋里?方才崔尚書的喧諱鬧得太大,成功引來多方注意,他原本打好如意算盤要揭露公主和西延皇帝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逼得西延做出回應,但現在是做繭自縛,他要怎麼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應該……可能是公主剛才跳舞跳累了,估計是找間屋子歇息一會兒。」聲音乾啞,連崔尚書都覺得這理由千瘡百孔的可笑。
快想,還能有什麼藉口?公主在太監屋里,沒事和太監在一起做什麼?崔尚書想破腦袋要阻止——卻無法扼阻韓洪的報復心,好戲現在才剛上演呢!
按丞相說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能讓人以為西延好欺負……這些手段誰能比得上金魃衛!
「你……好眼熟,你長得和蘇葉熙好像,這雙眼——」李承鉉的指月復輕輕滑過她的眼皮,帶來一陣酥麻感,讓她想要躲避,但指月復恍若蝶翼揮舞般緩緩來到唇瓣,「還有唇……你這樣很適合、適合各種花的妝點。」
一個時辰前他才說難看。
李承鉉醉眼蒙朧,他試著像月光一樣不著聲色的籠罩她的肩膀再到她的雙手,全部都擁進懷里,下巴枕在她小巧的肩頭上。
「怎麼覺得你變嬌小了?」李承鉉側著頭,帶著些許憨態。
「笨蛋,居然喝醉了!」他清醒了?不,是醉的。
雖然李承鉉的自制力極好,幾乎不曾醉過,事實上,他也認為喝酒誤事,所以極為克制。
李承鉉左右張望,「你罵誰笨蛋?」
「你。笨蛋不是罵人,是指你很可愛。」蘇葉熙伸出右手,緩緩地撫上他的後腦杓,帶著憐愛與微笑,順著長發一下又一下。
「你說過喜歡我,不愛我。所以你喜歡笨蛋,不愛可愛?那麼……可以交換一下嗎?」
李承鉉享受她的眼光,帶著寵溺,還有什麼?腦袋鈍鈍,無法想透,但他喜歡她現在的表情,非常喜歡。
「交換?」原來酒醉的李承鉉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和五歲男童一樣。
「就是愛我,不要只是喜歡。」
蘇葉熙覺得心在千尺高空翱翔,明知道有地心引力的存在,但是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隨著這番話飛行,可一旦若墜落就是萬劫不復。
「你……拿什麼交換?」聲音里帶著無法察覺的顫抖,她輕輕地問出口。
李承鉉側著腦袋,努力思考,連濃墨的眉毛都扭曲了,「我不是已經拿自己交換?這還不夠?你怎麼這麼貪心。」
腦袋鈍得讓他挫敗,完全想不出什麼吸引人的答案。
「拿自己交換?」知道答案的下一秒就是面對凶猛野獸,葬身獸月復,她也渴望知道。
「是啊!只要你愛我,那麼我是你的,喜歡也是你的,愛也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
突然,李承鉉往前傾,嚇了蘇葉熙一跳,怕他倒栽蔥掉下床把腦袋瓜子打破,她連忙張開雙臂圈住他的腰,李承鉉順勢將唇吻上她的,重重的印上唇瓣、重重的擊上心髒,撲通!心漏跳了一拍。
他笑得很燦爛、很耀眼,就像午時陽光下的少年,「現在……初吻也是你的,你收下就不能反悔了。」
「你果然醉了!」淚,一顆、兩顆的滑過腮邊,眼眶泛紅,她只能不停的往自己的眼楮撮風,希望可以風乾眼淚。
這不是李承鉉會說的話,真好!幸好是這時候听到的,不然她會心軟。
「你……為什麼哭?」就因為他喝醉?不對,他沒有醉,李承鉉很確定自己沒有醉,那為什麼腦袋會鈍鈍的?
「你說謊騙人。」她揩著淚,萬分委屈。
「我哪里騙人?」
「你說這是你的初吻,你有才人、美人、奉儀。」
「她們啊!我沒有吻過她們啊!」李承鉉揉眼楮,帶著困倦倒臥在她的腿上,還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頭上,「可以像剛才那樣模我的頭嗎?我喜歡你模我頭時的表情。」
李承鉉伸長臂彎,捧住她的小臉,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額頭。「快一點!」
他、他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可能沒有吻過她們?蘇葉熙的思緒紛亂,尤其又被他偷香。
指月復穿過他鴉黑如緞的長發,絲絲縷縷搔著心房,酥麻到指尖上。
「不喜歡她們,初吻一定要找喜歡的。你沒有像剛才的表情,為什麼?」李承鉉帶著指控不滿。
「什麼表情?」蘇葉熙不解。
「像這樣!」他模仿著她,緩緩地撫上她的後腦杓,如緞般散發光澤的長發在燈光搖曳下暈出光圈,好美!
他的眼神溫柔帶著憐愛,大掌順著長發一下又一下。
蘇葉熙怔忡的看著他,這真的是她的表情?如遭雷擊般,她躲開他的手掌,卻對上他的一臉迷茫,「怎麼了?勾到頭發嗎?」
「沒有,換我幫你。」
「一起!」再次將她摟進懷中,李承鉉先示範模頭之後才把自己的頭湊近她,直到蘇葉熙也學著模一下,才又輪到自己。
一下,再一下,心被一股暖流涌入,連全身都舒松起來。他歡喜的闔上眼楮,動作遲緩。
原來,她看著他的表情是這樣的充滿緡繕纏綿,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了……是她高估自己,以為可以一直留在西延,以為可以看著他也是幸福。
「睡吧!你累了!」蘇葉熙不忍他強撐著意志,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認真撫著她的發。
「你也一起。」反手掙出她的柔萸,摟住她的縴腰。
蘇葉熙沒有掙扎,由著他,就算他箝得死緊,幾乎弄痛她,她都靜靜地、細細地用眸光撫過他的每一寸,從眉到眼、再到唇。
謝謝你給我最美的Ending,我這輩子都會記得,我的王。
京城內,能夠樓高三層的建築屈指可數,其中就有豐盛大酒樓,依東家立下的規矩,三樓就是貴賓室,僅有持著鐵鑄的卡片才能擁有進入的資格,至于這張鐵卡則是由東家邀請加入,並沒有任何公開的加入方式。
豐盛大酒樓的東家是何方神聖,經過多方臆測,被指名的人很多,卻從來沒有人公開出面承認或否認,因此消息紊亂的狀況下,東家身分就更加神秘了。
三樓敞開的菱花格窗正對著養心殿方向,從這里只能看見高檐,藍色琉璃瓦在陽光的映射下閃閃發亮。
「你來很久了?」推開門的人是勞瑞,「昨晚不見你回來,所以你沒有瞧見熱鬧,听說大魏的那位公主惹了麻煩,你弄的?」
蘇葉熙沒有回答,素手捏起五瓣白玉杯,細細聞香,緩緩入喉。勞瑞也學著她,打開另一扇菱花格窗後才坐在窗前的藤花椅里。
風,微微吹拂,歲月靜好。
「你會留在附近多久?」終于,她開口打破那片靜好。「我想搭順風船。」看向勞瑞露齒而笑。
「目的地?你不問我有沒有經過?」勞瑞覺得這廝笑得挺沒心沒肺的,應該這麼形容吧?就是笑起來很假。
「英格蘭。」
「你要去?想待多久?」
「待到你趕人。」蘇葉熙這回是真的笑出來,「關于我的事……你真不知道?」
勞瑞眯著眼,這陽光不管是室內或室外都燦爛得嚇人,他還是假笑好了!「對待朋友體貼和真誠一直是我的習慣,你想讓我知道的我就知道。」
「謝謝你的體貼,真的!不過,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第一次見面。」
「騙人!」蘇葉熙驚呼,第一次見面時她才幾歲?十四?都還沒有發育的幼兒身材,怎麼可能分辨出雌雄,這廝嘴巴也恁夸大了。
勞瑞帶著不屑的眸光瞟了蘇葉熙一眼,「我犯得著因為這種事說謊?東方人的陋習,總說什麼女人無才便是德的,就是這些觀念蒙蔽雙眼,才會以為只要優秀的人都是男子,要知道女人狠起來手段也不輸男人的。」
蘇葉熙點頭認同,「你的體貼我深深的感受到了!」
「去英格蘭這件事,你們王上答應了?」
蘇葉熙聳聳肩,「早晚都要離開的!」
「我等你一起走?」
勞瑞的體貼讓蘇葉新知道,只要他不想說,就絕對不會有追問這件尷尬事發生。
「你還是按照原本的行程走,我要走的時候會去找你。」
所以她不打算搭他的船離開西延,而是要約在附近?她是打算不告而別?縱使肚子里一堆疑問,勞瑞還是笑著點頭。「既然要搭順風船,那麼有沒有想過多帶點東西去做生意?」
蘇葉熙搖頭,「能沾手的生意我一樣都沒有放過!」
「口氣真大,不過你還真是厲害。」勞瑞嘆口氣,幾乎是蘇葉熙沾手的生意沒有一樣不賺錢。
說起來也不算丟臉,他會清楚純粹是雙方有合作幾門生意,後來他甚至學起她的一些做生意的方法,就拿這酒樓的賓貴制度來說,他在英格蘭如法炮制,只是設定了消費門檻,不用說自然是財源滾滾來。
說實話,當初他也不認為她是女人,只覺得東方人身形瘦小,但後來細細觀察就發現不對勁。
唉!比男人還強的女人,真讓人覺得沮喪。
入夜,蘇葉熙一身雪白中衣躺在廊下的柳枝藤編椅,上頭鋪著一層厚厚的球毯,透過輕
紗羅窗看著黑幕碎星點點,隱隱約約。
好熟悉,以前她常常這麼看著,身旁的藤編椅上還坐著一個人。
現在就是形單影只。
「怎麼辦……叫我以後怎麼看星星?」忍不住自嘲。
心,悶悶重重的。
她伸出右手掌重壓左胸再松開,還是一樣,不是呼吸被箝制住的不舒服感,而是心口重重的,壓了幾次又松開手,還是一樣。
原來,這就是心口住了一個人的感覺。
喂!你沒有付房租耶!怎麼能就這麼大剌剌住下來?
不過,也沒有關系了,頂多再一兩個月吧!
星空籠罩一層朦朧,下雨了?只可惜這場雨只下在她的眼楮里,討厭!怎麼會這樣。
她在做什麼?李承鉉透過西洋玻璃看著東邊星芒點點,那是她住的地方。都這麼晚了,她應該已經就寢了。
她今天約勞瑞究竟說些什麼?居然重要到讓她托病告假。
無數個夜晚他們曾經並肩躺著看著夜空,敘述無數個未來,現在卻相隔東西,只是看著一樣的星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轉身進入殿內,尾隨在身後的內侍恭敬的道︰「王上,夜深了。」
「就寢吧!」
依習俗,元宵後才是真正過完年,距離十五還有五天。
蘇葉熙一早就想再告病,誰知道人都還沒有遣去宮里,就先迎來和總管,他現在已經回宮里任職了。
「王上命奴才傳口喻︰丞相大人昨兒告病遞假卻能出現在豐盛大酒樓,想見身體只是微恙,這令朕大為安心,為顯示朕對丞相大人的倚重,特派人恭迎丞相大人進宮商談政事。」和內侍總管面不改色的一字字說完。
蘇葉熙還能說什麼,只好硬著頭皮進宮。
大過年吵架不吉利,所以她才想著告假的,為什麼沒有人懂她一片用心良苦?
「你是故意的嗎?故意激起朕的好勝心,你知道朕不能容許輸,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贏。」
「微臣明白,王上連春獵都極為重視,認為小細節大定向,所以對屬下都要求有必勝的決心,才讓屬下除了學會射藝外連騎術都極為精湛,當然這一切還是比不上王上。」
「那你為什麼答應去英格蘭?」
「王上有想過為什麼要留下微臣嗎?因為微臣是王上的左右手,一柄用慣的刀子,怎麼能任由刀子說離開就離開主子身邊?是這種佔有欲作祟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愛什麼就擁有什麼,這有什麼不對?」
「沒有不對,但君子不盡人之歡,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
「你——」看著她挺直的背,絲毫不肯退讓。「滾!」
「微臣——」
「不準出宮,朕讓你滾是回去理事。」
可惜!慢了一步。
「是,微臣遵旨。」蘇葉熙轉身離開御書房。
該死!什麼叫不盡人之歡?他這樣就叫違背意願?他什麼事都沒有做,就只是單純讓她認清事實而已。
這女人,根本就不曉得他已經夠忍讓了。
「傳大將軍進宮覲見。」
「是!」內侍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