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閔儀真的沒有想到王上十萬火急把他召進宮就是為了問他這件事,他忍不住翻著白眼——這也算是殿前失儀,但相信此時王上壓根就不介意。
「若不能再做些什麼,朕覺得……就快要失去她了。」
「王上有想過這麼執著于她的理由?真的如她所說是王上放不下左右手?」冉閔儀嘆口氣。
王上原本就是天之驕子,何曾為人如此勞心勞力過?更別提動輒得咎的壓力,他可是王上,誰敢給他這種壓力,偏偏這人就是出現了,但這干自己什麼事?
「王上得先厘清問題才能找到解決方法,這輩子是否非要她不可?」
這輩子非要她不可?「朕不知道!從認識她以來,我們不曾分開過,所以……朕也不知道分開會怎樣?」李承鉉眼底出現一片迷惘,「但是只要一想到失去她,朕一顆心亂到根本無法繼續思考下去,所以朕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啊!心亂了啊!冉閔儀懂了。
「面對蘇葉熙不能用對待其他女人的方法,難道王上認為蘇葉熙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只要知道王上的身分就會前僕後繼的黏上來?」
若說蘇葉熙是王上左手,那麼冉閔儀就是右手了。冉閔儀和李承鉉是童年玩伴,了解他甚深,不同于一般武將,冉閔儀深諳人心謀略,自然提出的看法極為中肯。
「所以呢?」
「要用三顧茅蘆的心態,王上就把她當成是諸葛亮之流的名臣使節,就實力論起來也確實構得上這資格,所以王上也不吃虧。」一番說法顧及他的君王自尊,也抬高了蘇葉熙的身價,身為朋友,他這也夠累的。
「所以實際做法是什麼?」
「投其所好,她不是渴望平凡,那麼王上就為她做一些平凡人會做的事吧!」
「平凡人會做什麼事?」李承鉉自出生就注定不凡,走上帝王之路順理成章,他從來沒想到平凡人家會做什麼,當別人在擔憂著春耕不順時,他想著是夏季蓄水問題。
「格局不用大,溫馨才是重點。」冉閔儀也被問倒,他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哪知道平凡人的生活是什麼,想半天只吐出不到點上的建議。
「怎樣的溫馨?」
「王上不如找人問問。」
「找誰?」
「王上不是曾從宮里調派了三名宮人去伺候丞相起居,不如就從那三名宮人下手?」
對!當時還是和總管挑的人,這確實是好方法。「悄悄的派人去和那三人接觸,務必把一切探听清楚。」
他做?冉閔儀不敢置信的瞠大眼,他可是大將軍耶!
「難道讓朕做?這件事派別人朕不放心。」他回答得理所當然。蘇葉熙是女子的身分要保密,再說探听她的隱私讓別人去,李承鉉不放心。
「是。」冉閔儀回答得悻悻然。
小青目送走冉大將軍後一臉惴惴不安的看向小紅,「我們……把這些事都告訴大將軍好嗎?」
小荷瞪著小青,「你沒听到大將軍說的,是王上讓他來問我們的,難道你忘記我們是從哪里出來的了?」
「你難道就不會不安?」相處多年,小青早就模透小荷的心理,小荷嘴巴上說得越理直氣壯就表示越心虛,若自覺是有理的一方,小荷就是撒潑開罵的人。
「好了,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丞相大人好,你們還記得大人之前說過要找次子嫁,後來傳出大人要辭官,那些本來有默契要議親的人家是什麼反應?」小紅一直是三人中思考最周全的人。
「膽小如鼠、目光短淺,幸好我們先認清他們的真面目!」小荷一提起就來氣,「不過是族中不長進的人,得了丞相另眼相待可是上輩子修得的福氣,連撿了無價寶都不知道的蠢蛋。」幸好丞相大人沒有在他們身上下注。
「丞相大人若嫁給那種人能享什麼福?王上能慎重地讓大將軍親自來問這些細節,對丞相大人的用心可以想見,現在就等王上怎麼用行動來證明了。」小紅的想法與小荷是一樣的,對那些什麼名門世家嗤之以鼻。
「你的意思是王上會做那些事?」小青捂住嘴,不可能吧!她們剛剛有些事是夸張了些……呃,其實也沒有,只是把丞相講過的故事說給大將軍听。
「但那只是故事啊!不是事實……」小青怔然。
「沒有關系,王上會讓那些故事成為事實,屬于他們兩人的事實。」小紅低聲的祈禱。
李承鉉看著冉閔儀遞上來的密信,越看眉頭越深鎖,最後往桌上一丟,「你確定?」
「當然,末將可是拿著紙筆抄下來的,就怕有漏失。」其實冉閔儀越寫興致越高昂,完全沒有想到蘇葉熙的想法這麼逗趣。
「窗下唱情歌?那麼朕派樂師和伶人過去?」李承鉉懷疑是不是中了陷阱,平凡人家也是這麼過日子?
李承鉉琢磨了一會兒,越想越不對勁,「不對,是平凡人家也唱情歌?不是遞信訴情衷嗎?」
「也有啊,寫情書不是在上面?」冉閔儀探頭往桌上看,他記得有寫到。
「這不就是私相授受?」
「被捉到剛好可以成親啊!」冉閔儀一臉期待,「王上,平凡百姓家哪有什麼樂師和伶人,這些應該都要王上親自來吧!」
「游湖賞花朕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編花環?這行為太娘娘腔了。」
「男子及第可以簪花游街,丞相大人不是經科考正途為官,或許是為了彌補遺憾?」
「那編什麼花環?」李承鉉看著每項都覺得頭大如斗,她哪里來這麼多鬼主意?
「比較美吧!畢竟丞相大人芯子里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啊!」
細數起來,其實這些事都很簡單,不是難事,但全都要他親手做?
「為什麼要幫她穿鞋?」李承鉉最不懂這一點。
「若是繡花鞋呢?王上不要想成是男人的鞋履。」其實這問題冉閔儀也問過小紅。
小紅當時這麼說——「丞相是看了英格蘭的民間故事灰姑娘,里頭的王子就是用穿鞋的方法找到灰姑娘,而且認定她為妻子。」
王子?沒錯!王子這封號英格蘭是有的,但有灰姑娘這則民間故事?李承鉉思索一會兒,怎麼沒有印象?
「丞相見多識廣,既然丞相說有就絕對有。」冉閔儀在見聞上是絕對投蘇葉熙一票。
「就先安排窗下唱情歌這個吧!」
「那要安排伶人來教王上嗎?」
「听大將軍的語氣似乎躍躍欲試,那麼你就和朕一起學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李承鉉決定拉著冉閔儀一起學習唱曲。
「這就不了!末將實在缺少那方面的慧根。」冉閔儀頭搖得如波浪鼓,他只想看熱鬧,可不想湊數。
「勤能補拙,又不是要名留青史,哪需要什麼慧根。」笑話,這種事一定要拉個人墊背!
李承鉉堅持要冉閔儀作陪。
這幾天上署太樂熱鬧非凡,王上定時會遣太樂進養心殿,連大將軍也會陪伴在旁,不僅如此,期間樂音裊裊,眾人止步,幾位太樂官職正八品,面對三品的尚書大人探口風,不約而同全都緊閉的嘴巴,惹得眾人越發疑惑。
最後這股疑惑脹大到朝堂上議論紛紛,莫非王上耽溺靡音?御史大人才想著要義正辭嚴的勸諫王上,卻發現王上廢寢忘食的處理朝政,一件事都沒有落下。
想著從丞相大人那兒打探口風,又想起王上不是說丞相大人要辭官?這……
「沒有什麼不好,勞逸結合才是長遠之道,難道王上不能利用樂音陶冶性情?」蘇葉熙對于朝臣的擔心一笑置之。
大驚小怪!以前她最愛的還是死亡金屬呢!不過他怎麼會無端喜歡樂音?蘇葉熙沒有花太多時間關注此事就置之腦後,畢竟她現在有太多事情要煩惱,首要就是訓練出接班人。
幸好這些人都還算爭氣,幾件事情處理下來都算可圈可點,距離她可以全身而退的時間越來越近,她有點期待、有點害怕,內心五味雜陳啊!
「大人回來了!」小青等在二門,看見蘇葉熙的身影就連忙迎上前。
她這等著急模樣惹笑蘇葉熙,「怎麼今天小青當起望門婦,這俏生生的模樣還挺可人的。」
「大人就別說笑了!今天宮里送了東西來。」小青著急的說,進了內院還小心看著四周有無伺候的僕婦。
「宮里常送東西來,這事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咦!小紅臉色也很怪異,這可勾起她的好奇心,「到底送了什麼東西?」
小紅凝著臉色,「是黃尚宮遣人送來的,指名要給蘇葉熙小姐。」
咳咳咳!原本在喝茶的蘇葉熙被嗆個正著。
小荷拿著溫毛巾幫她收拾狼狽,小青則將黑檀木盒一一搬出來。
「別再搬了,這些木盒到底有多少?」看著小青來回走了幾趟都沒有停歇的樣子,她看著臉色大變,這到底是有多少數量?
「整整塞滿小庫房,小紅不敢讓人放在大庫房里。」小紅行事穩妥,王上賞賜這麼大量的物品給蘇葉熙,這會引來多少揣測?
「整個小庫房?」蘇葉熙已經將宮內一應庶務都移交給和總管了,自然也不會再過問,所以她完全不曉得——和總管也沒有跟她透過口風。
王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小紅擔心御賜物品有失,所以才命人先置于小庫房,等大人一一檢視過再行入庫。」
「你做的很好!這些東西你有先看過了?」
「是,小至綾羅絲帕、珠翠寶釵,大至繡屏擺件、皮裘掛飾一應俱全,都是女子用品。」小紅一一的細說內容物,每說一樣就見蘇葉熙的臉色沉下一分。
這些東西幾乎是精品中的精品,王上這是挖空私庫把好東西都往這里送來了?這究竟是王上的意思還是黃尚宮私自揣測王上的意思?
不,黃尚宮會讓她親自點名上任就是贏在懂進退,絕對不會賣弄小聰明,所以這定是王上親自下的旨。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人,宮里送這些東西來是午時初,當時不少人往宮里送膳,所以——」
宮里午時正值飯點,宮里是按品級給膳,兩葷兩素是基本配給,但兩葷就是品級差異,有肉末和肉塊之別,不少名門世族子弟嘴巴刁,總是讓內眷差人送了熱騰騰的菜式進宮,這事大伙心知肚明,倒也不覺得奇怪。
所以午時初就常見不少官家僕佣在朱雀大街急奔著送餐食,王上是故意讓人在午時將這些東西大張旗鼓送進府里的,難怪申正虞大人他們看見她時一臉詭異,該不會就是聚在一起討論這事?
「這段時間把底下的人都拘緊了。」蘇葉熙截斷小紅的擔心,「你們要多辛苦了!」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不辛苦,只是大人要費心思了。」小紅朝小青點頭,看著小荷也跟著離開。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
小紅屈膝一跪,「請大人責罰。」
「你沒說什麼事就讓我責罰?」蘇葉熙失笑,這是避重就輕的逃避做法。
小紅一五一十的把大將軍來的事說了一遍,蘇葉熙越听越覺得好笑。「起來吧,就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責罰,今天大將軍都親自領著王上的御旨而來,換成是我都不得不把腸肚挖空說得乾淨,更何況是你們。」
居然連灰姑娘的故事都拿出來說,蘇葉熙可以想像王上听了會是何等怪異的表情。哈哈哈!她忍不住捧月復大笑。
「大人,您還好吧?」小紅嚇一跳,大人笑到揩淚,這是……失心瘋?
「沒事,你們做得很好!」窗前情歌訴衷情?她根本無法想像那廝唱歌?不,那是伶人才會做的事。
以李承鉉的作風,一定是遣了樂師和伶人來到她的窗前列隊唱歌,這麼一來哪稱得上浪漫,應該是驚嚇。
他根本不會做這種事。
所以換招,送這麼名貴的禮物來討她的歡心?「你們有提到送昂貴禮物?」
小紅搖頭,「奴婢不曾提過。」
那麼大概就是他腦袋抽風,從他庫房里搜羅來的這些昂貴物品,哪樣她不清楚來處。若是她想要也是弄得到手,那麼他送這些東西代表什麼意思?蘇葉熙相信李承鉉不笨,他一定也清楚這個道理,所以既然大動干戈的派著黃尚宮做這件事,絕對有其他目的。
問題是什麼目的?
能有什麼目的?李承鉉的目的很簡單!
「你說那天晚上是她封了暖閣?」
和總管躬著身子,「是,丞相大人命奴才把所有內侍和宮人都遣退。」
「而你說只有丞相大人進了暖閣?」
韓洪鄭重點頭,「臣確定,當時佳德公主是丞相大人指示臣把人帶走。」
所以那不是夢,那女人是她,原來她展現女子身分時也有柔美的一面。
他想再見她女裝的模樣,這次是清醒的時候。李承鉉伸出手掌,比劃一下,朦朧間,他依稀記得曾枕在她的肩頭,小巧的肩胛有個可愛的小凹陷,剛好是他的下巴大小,靠著時可以聞到她頸間的月季花香。
他期待著可以再見上一次,甚至擁著入懷,這次一定要深刻的烙印進記憶里,長長久久的!
夜靜風輕,萬籟俱寂,蘇葉熙輾轉難眠,好不容易身子跟煎焦的魚一樣不再翻身,卻又睡得不安穩。
磔磔琴聲劃破淺眠,蘇葉熙心中一顫,雙眼瞬間清明,這是什麼聲音?
不會吧!
她連放在榻上的絲履都來不及穿就奔到窗前,用力推開紗羅菱花窗,印入眼簾的身影鮮明,他居然一身玄色衣衫,手持三弦琴緩緩撥弄,月影扶疏,琴音流泄,清亮的嗓子緩緩唱吟。
「郎上橋、姐上橋,風吹裙帶纏郎腰,好個陣頭弗落得雨,青天龍掛惹人瞟,惹人瞟,惹人瞟,小阿姐兒再來紅羅帳里造仙橋,若有村東頭,村西頭,南北兩棋頭,二十後生邊垂頭,肯來小阿奴奴仙橋上過,怕郎君落水抱郎腰。」
他、他唱這什麼詞?蘇葉熙臉頰一片燒燙。「你……難听死了!」
李承鉉一愣,原本是想著趕快把歌唱完就走人,實在太丟人了,什麼窗下情歌訴情衷,萬一讓人瞧見他這臉面要往哪兒擺?所以他硬是讓韓洪把一干閑雜人等都驅走,反正牙一咬這麼哼哼啊啊的幾句歌詞很快就可以唱完。
但他沒有料到,她就這麼突地推開窗橋猶如推開他的心門,狠狠的撞進來。
披泄在肩頭的鴉黑秀發襯得一張小臉脆弱無比,燦亮的眸底是無盡的羞意與平時的意氣飛揚不同,她好美!尤其那聲嬌嗔更是敲震他的心扉,讓他忘記一切,只想著繼續唱。
「郎有心,姐有心,思量無處結同心。好像雙耕板壁眼對子眼,蠟燭上無油空費心。郎有心,姐有心,屋少人多難近子個身。胸前頭個鏡子心里照,黃昏頭團子夜頭盛。郎有心,姐有心,羅怕人多屋又深,人多哪有千只眼,屋多哪有萬重門。」
這、這詞是描述偷情?那不就是……現在?他們才不是偷情關系,這人……不對,蘇葉熙,你在想什麼?
「李承鉉,你大半夜發什麼神經?」身子探出窗外,想揪住他的手,不準他繼續撥琴,撥得她心亂紛紛。
她沒料到會真的捉住他的手,下意識想再甩掉,卻讓他反手捉住,十指相扣,緊緊的。
「你!」
李承鉉順著她的手躍進窗內,不費吹灰之力就拉近彼此距離,近到周遭空氣變得稀薄,蘇葉熙想退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成了俘擄,還落在他的掌間。「放手!我的手。」
「挺適合的。」李承鉉審視著兩人交扣的十指,發現極為契合。
蘇葉熙狀若不在意的將視線移向牆面,努力調整呼吸,冷靜,不過是手被握住,就當、當成被狗咬住,不對!他——蘇葉熙回頭怒目相視,「你在做什麼?」
「總算正視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無視我到底,只好用這方法,還挺不錯的!」李承鉉帶著無賴的微笑,還有點扼腕,他的下一記殺手鋼就是以吻為記號的落在她的每根手指上呢!這人……居然在她的掌心嫗挖著磨蹭,帶來的搔癢感就像蝶翼輕輕拍撫過,卻在她的心中刮起龍卷風,這種蝴蝶效應……該死的可怕!
他連朕都沒用上,而是用我,這代表什麼?蘇葉熙心情紊亂,厘不清究竟怎麼回事。
「腦袋暈乎是不?」僅著白色中衣的她只及他的肩,確實剛好能讓他把下巴枕在她的肩窩處,頸間熟悉的月季花香彌漫,吸引他不停沉醉。
他拼命往她的頸間聞嗅,溫熱的氣息襲上頸間肌膚,傳來陣陣酥麻感,蘇葉熙不敢輕舉妄動,深怕他有更進一步的侵略,到後來卻發現動不了,他將她緊緊囚禁在懷里,鼻間呼吸全是屬于他的龍涎香味。
「身體發軟是不?」耳間呢喃。
「李承鉉,你發什麼瘋?」她想用力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動作太輕柔,有種欲迎還拒的曖昧。
天啊!蘇葉熙,你振作一點!
「為你……真的都快瘋了!」他忍不住失笑,惡狠狠的咬了她的頸項一記,才發現她的肌膚顏色差異很大,所以她原本膚色極為白皙。這增添了他的遐想,猜測她衣裳下遮掩的是何等風光?
「你怎麼流鼻血了?」
「血?」李承鉉還有些恍惚,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麼,只覺得她貼在身邊的曲線不是硬邦邦的,從領口依稀可見賁起的雪乳,之前一直束胸並沒有傷害該有的成長,害他還曾經擔心過會不會有礙,詢問過太醫,還正經八百的要和總管偷偷替她添藥,看來成效還不錯。
蘇葉熙看著他呆愣的表情,就知道他腦子八成是想到不正經的地方,真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把頭低下來!」推著他的頭往下,發現他還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樣,乾脆把他推倒在貴妃榻上,這回可把他的神魂震回位置。「你做什麼?」
「你沒發現自己流鼻血了嗎?」伸出縴指在他面前晃一圈,怵目驚心的紅色液體染上她的白色中衣。
流鼻血?他只是稍微出現遐想而已。李承鉉漲紅臉,想說什麼反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一解釋,尤其她的眼神充滿異樣。
什麼浪漫、旖旎全被鼻血破壞了,她搏乾熱毛巾,小心的替他整理門面。幸好是穿玄色衣衫,沾上還看不出來,就是廢了她的這件絲質白色中衣,這可是她最愛的一件睡衣。
「我……沒事我先回去。」身體某個部分有了變化,這種尷尬的變化李承鉉極力掩飾,導致動作十分僵硬。
「慢走,不送了!」蘇葉熙甕聲甕氣道。
李承鉉沒有勇氣回頭,只能起身後落荒而逃,速度之快連在外頭把守的韓洪都愣了一會兒,但這已經是後話了。
哈哈哈!等李承鉉前腳一離開屋子,蘇葉熙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居然起了反應,可見她的女性魅力十足!
李承鉉卻在她的笑聲中加快腳步,原本想要撩撥她到芳心蕩漾,這回沒成反倒被挑逗到出模。該死!她沒事這麼可人做什麼?
韓洪尾隨在帝王身後,當然發現李承鉉的臉色著實稱不上好看,甚至是鐵青。難道丞相給王上臉色看?
韓洪不是笨蛋,這一連串事情下來也發現不對勁。他能得到王上的信任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口風緊。
這件事他就算是死也絕對不能透露出去。不過,丞相真的是唯一能在捋了虎須後還能虎口月兌身的人了。
昨晚……不是在作夢吧!王上……不是,是李承鉉,齁!她到底哪里不清醒?王上就是李承鉉,同一個人卻做了根本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蘇葉熙暈乎乎的回去睡覺,她一直以為只是一場夢,只是特別真實!
「大人受傷了?」小紅端著熱水進來給蘇葉熙洗漱,才收攏床幔就發現她呆怔地靠在床頭,白色中衣上殘留血跡,這景象把她嚇得花容失色。
丞相府守備森嚴,武力配置直逼王宮大內,尤其都尉王景曾經征戰沙場,殺敵無數,當年可是王上欽點進入丞相府邸,雖然一直背負著監視者的包袱,代替王上督察丞相一舉一動,但是有王景的存在確實救了蘇葉熙數次,幫她躲過幾次暗殺。
在王景的保護下,丞相大人居然受傷了,還是在她們這群貼身伺候的人都不知曉的狀況下。
小紅的驚慌讓其他兩人也跟著瞎轉,小荷一雙眼已經冒出兩泡淚。
「奴婢馬上讓王都尉進來——」
「站住!這不是我的血。」蘇葉熙低頭瞧著領口,這下真的確定昨晚不是作夢,李承鉉真的來她的窗前抽風唱情歌?」
「小紅,你先冷靜!你把她們都嚇壞了。」蘇葉熙動作俐落的下床搶過小青手中的托盤,撲鼻的蔥花鹽酥餅澆上辣油再配上一碗小米粥,道地的北方早餐可是她一天的活力來源,差點讓這丫頭灑了。
「你們鎮靜沉著點!」蘇葉熙忍不住大聲吆喝,總算讓她們都停下來。
「這真的不是大人的血?」小紅小心的拉開蘇葉熙的領口,看到一片雪白凝脂肌膚才松一口氣,再對上她蜜色臉龐又忍不住收回那口氣。
「我的好小紅,你可千萬別又舊事重提,我現在是男人,一張臉太白像話嗎。」
「那大人身上的血又是哪里來的?」換這個話題總可以吧!小青會拳腳功夫,本來就是武婢,這一聞就知道是人血,她太熟悉了。
「這是龍血。」蘇葉熙坐在機子上,抬起臉蛋讓小紅幫她淨臉,小荷則是用溫水幫忙淨手,小青把早膳擺在桌上。
「龍血?大人在開玩笑嗎?」
「是真龍血!真的!」接過小青遞來的雙箸,還不忘獎勵的對小青報以燦爛微笑。
在西延以龍為稱的只有王上,但是王上怎麼會受傷?而且血還沾在大人的中衣上,這怎麼想就是讓人想入非非啊,畫面十分曖昧。
「王上不曉得哪根筋抽風,昨晚來我窗前唱歌。」溫熱的小米粥入胃後,全身細胞都活過來了,蘇葉熙的腦袋總算恢復正常運轉。
對了!她想起來了,小紅提到過大將軍來問的事,其中一件就是——
「王上真的到窗前情歌訴衷情?」小荷瞪大眼,接著與小青、小紅面面相覷。
「小紅說對了!王上真的對大人有心。」小青興奮的說。
「難怪昨晚宮里的人要我們不能出來,听見動靜也不行。」好可惜!她也好想听王上唱情歌。小荷扼腕,但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令溜出來。
「大人怎麼想?」小紅看著蘇葉熙。
怎麼想?她能怎麼想?「或許王上只是心血來潮,這不代表什麼。再說,男人做這種事就是風流,人不風流枉少年,在文人之間還是件雅事呢!」
「他是王上,不是一般的男人,更不是文人。」小紅輕聲的說。
是啊!他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哪用得著討女人歡心,通常都是女人前僕後繼的送上門,就像佳德公主一樣。所以呢?
你是心血來潮嗎?李承鉉。
「不用想這麼多,今天是元宵又踫上休沐,咱們到臥佛寺走走吧!」
「大人要帶我們出去?」
「當然,听說臥佛寺外已經是梨花綻放成海,咱們也去走春賞花吧!」
「好好好!一起出門。」小青和小荷已經吱吱喳喳說起來,頓時一片歡樂。
小紅也含笑站在旁邊,春天來了啊!真好。
「你等會兒要換什麼顏色的衣裳?」小荷問著小青。
「前幾天剛做好的女敕竹青如何?應該很應景。」小青笑著問,或許應著名,所以她喜歡青綠色系。
「別淨樂著不做事,上頭交代這回咱們不準跟。」小紅從旁邊檐廊走出來,臉色凝重。
「上頭?」小荷還沒有反應過來。
反倒是小青已經看向王城方向。「王上要去?」
「看樣子王上是認真的!若是王上把那些事都做遍還沒有感動大人,那咱們的下場會是什麼?」小青雖是武婢出身,但腦袋反應可不遲鈍。
「大人不會讓咱們有事。」小紅深信安全無虞,只是大人真的可以無動于衷?怕是早已心動,只是礙于什麼原因才把持著心不肯退讓,但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難得大人要帶咱們出去玩,這次去不成了!」小荷還是覺得可惜。
「你們去逛街吧!」小紅不想壞了丫頭的玩興,畢竟小青和小荷年紀還小是事實。
蘇葉熙不明白,只是賞個花,這三名丫頭為什麼勸她要換上女裝,不過小紅說的也有道理,畢竟蘇葉熙的名字已經攤在台面上,大家閨秀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西延的民風開放,這麼閉塞反倒顯得蘇家迂腐,甚至還會引來有疾的揣測。
臥佛寺是京城內有名的賞花游玩勝地,名門貴女無不造訪,這是讓蘇葉熙亮相的最好地所以蘇葉熙就由著三名丫頭往她身上使勁折騰,不過成果確實驚人,攬著西洋鏡,看著鏡中人兒明眸皓齒的粲笑,其實她長得也不賴嘛!
「大——不,小姐好美!」小荷看著舍不得眨眼。
「這倒是實話。」蘇葉熙大方收下夸獎,看小紅又要訓誡,連忙阻止,「是真的美有什麼好謙虛,這種虛偽的事我做不來!」
開玩笑!她可曾經是大明星耶!
當蘇葉熙裝扮好登上馬車時,總算明白這三名丫頭心底在打什麼算盤。
李承鉉微服出宮,搭乘的馬車自然是低調的以玄色為主,但兩匹精神抖擻、毛色亮澤的大食馬卻惹來不少路人側目,畢竟能住在朱雀大街上的人家非富則貴,連府邸上的奴僕都長著一雙利眼。
他手里拿著書本翻閱,卻一個字都沒看進眼底。她對他昨晚的表現有心動嗎?想著等一會兒就能見著她,可以觀察她的反應……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當一只蜜色的手揪著車簾時,李承鉉漫不經心的瞥過眼,一眼瞬間定格,她就這麼狠狠撞進他毫不設防的心底。
蘇葉熙不同名門貴女的白皙臉龐,帶著微蜜色的肌膚泛著健康光澤,晶燦的雙眸直盯著他瞧,深邃如潭不見底,卻清楚映出他的身形,她粉唇微揚,「原來是王上。」
她的聲音輕若羽翼搔過耳尖,讓他的耳廓泛紅。
蘇葉熙毫不扭捏的坐上馬車,目光直視李承鉉,反倒是李承鉉不自在的換個姿勢。
這是要調戲良家婦女的開始嗎?她忍不住失笑。
「笑、笑什麼?」李承鉉一句話沖出口才發現不對勁。
「笑您很可愛啊!」蘇葉熙難得看見李承鉉不自在的模樣。
「朕——大男人說什麼可愛。」偷瞟她一眼,卻被她逮個正著。可惡!
「就是可愛。」這也算是一種惡趣味?蘇葉熙莫名喜歡這種氣氛。
「你!我好像見過你穿女裝,不是第一次。」記憶中曾經有一次,只是她當時黑發披散在肩頭,顯得無比脆弱,不像現在綁著桃紅絲帶的半編發。不對,昨晚更像是在記憶中!
「為什麼沒有用我昨天送的那些發釵?不喜歡嗎?」
「太奢華,不適合春游。」
「那麼我回去再差人送些珠花和緞帶給你,你這樣綁很特別,很美!」不是時下流行的發髻,卻特別好看。
蘇葉熙讓小紅幫她綁了公主頭,只是用桃紅絲帶交纏黑發成瓣點綴,帶著少女的浪漫。
「王上是要陪著微臣去賞花?」
「今天沒有君臣之分,就是單純男女出游賞花踏青,所以你也別喊朕,就叫……鉉哥哥。」
「鉉?」鉉哥哥她可叫不出口,但喊單字又……蘇葉熙反應慢半拍發現太曖昧。
「好!」他喜歡,听起來像情人的呢喃。
「大哥,還是喊大哥好了!」蘇葉熙尷尬的低頭。
「以後再改口喊鉉,我可以等!」看著她的嬌羞,李承鉉終于明白她為什麼會說可愛了!「我也喜歡,你現在很可愛。」
蘇葉熙將臉埋進手心里,他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撩妹技巧,太犯規了。「是你把小青她們支開的?」
她試著恢復正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春游踏青這件事兩個人做剛好,人多太擠。」李承鉉回答得理所當然。
「臥佛寺是名勝古蹟,這時節幾乎城里的人都往那兒跑。」人可多著了!
「三月三日上巳日才會游客如織,現在倒還好,無人識得才安樂。」又想誆騙他。
所以他才一身微服出巡?雖然拿掉碧玉,簡單的玄色蜀錦交領衫,連腰帶都只是同色繡金線邊的蜀錦,但他忘了一身與生俱來的帝王氣場,這種氣度豈容忽視,更別提那格外俊秀出眾的長相了。
突然,蘇葉熙覺得兩人這麼站在一起,她會不會被他的氣勢給壓場成了身邊丫鬟?唉!非常有可能。
馬車行駛平穩,半個時辰就到了臥佛寺,李承鉉拒絕韓洪的貼身護衛,卻被蘇葉熙阻止了。
「韓護衛可以站遠點,卻不能離開,不然我們就調頭回城里!」
李承鉉只好悻悻然的同意。
兩人沒有往臥佛寺進去,反倒是朝著臥佛寺東邊的平心湖漫步。
陽光從扶疏的枝葉中灑落,在她的頭上形成一圈光暈,她逆著光,身影縹紗,李承鉉覺得她離得太遙遠,一陣恐慌攫住心房,讓他渾身一顫,下意識往前幾步揪住她的手,緊緊的!
「怎麼了?」蘇葉熙不明所以的回頭,卻發現他的眼底充滿驚恐。
「你……平常都走這麼快?」才幾步居然兩人就拉開距離。
「是你步伐快,我為了配合你才會習慣疾步。」李承鉉身高有一百八十六公分吧?這若是在上輩子可是男神基本配備呢!
「我以後會注意。」李承鉉沒再松手。
沿著蜿蜓小路到底,視線豁然開朗,湖面無風鏡未磨,亂峰成群倒影中,水天盡藍相連結,深深吸了一口氣,頓覺腦袋都清醒許多。
「好美!」蘇葉熙看著平心湖,算一算,住在京城這麼久她這是頭一回造訪。
「是啊,好美!」李承鉉看著蘇葉熙的側臉龐成痴。
「一個人看風景就是一片海,那麼兩個人看這片湖呢?」蘇葉熙帶著狡黠回頭問他。
李承鉉眯著眼看向平心湖一會兒,再回頭看著她,「看著久了就會在心里連成一片海,心海相連意相通!」
四目相對,雙手交疊,言語成了多余,會破壞這片寧靜。
是啊!他們心意相通,所以彼此都不願意破壞這份寧和以及悸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承鉉才牽著她緩步向前走,平心湖的西面有一大片梨花海,微風輕拂湖面皺,白雪似繁星滿天,她就站在梨花樹下,青絲落在杏腮邊,李承鉉小心的幫她理好,他轉頭卻開始專心的采起樹梢上的梨花。
「你摘花做什麼?」這是辣手摧花?
「你不是想要花環?」李承鉉雙手忙著串起花環。
「冉閔儀來問的事你都打算親手做一遍?」
「你知道了。」李承鉉也沒打算瞞著她,瞧他都紆尊降貴的做了多少事,這回總能感動她吧!
剛開始不順手,掐壞了幾朵梨花,李承鉉不甘心的又開始重新摘花。
她沒有阻止,由著他折騰,後來她也扯起地上的羊齒草,巧手編起草環,之後再挾雜上幾朵梨花就成了漂亮的花環。
李承鉉發現後也如法炮制,可惜成品卻天差地別,他做的丑多了,要把這麼丑的花環放在她的頭上只會破壞她的美麗,所以李承鉉猶豫了。
蘇葉熙將自己編好的花環往他頭上戴,還故意捧著他的臉頰左右端詳欣賞。「花環美,男人帥!」
李承鉉為難的看了看手中的花環,她已經牽起裙角微微欠身。
「這編得太丑,我再重編一個給你好了!」他想要再重新摘梨花,卻讓蘇葉熙阻止。
「人美戴什麼都美。」她堅持扯住他的寬袖,盯著他手中的花環,直到他緩緩將花環戴在她頭上,蘇葉熙才回以燦爛微笑。「美嗎?」
「非常美!」
「美到你會記住這一刻?」蘇葉熙巧笑倩兮,心柔軟得幾乎要滴出水。
「很久很久,到死也不會忘記。」目光柔情繕如絲將她團團包圍,這個人讓他怎麼能甘心放手。「這棵梨花樹已經活了五百年之久才能開得這麼繁茂,在我心中,你就像這棵梨花,抖落寒峭,撇下綠葉,先開為快的獨佔枝頭。」
溫柔的指尖滑過她的頰畔,蘇葉熙從他眼中看見滿滿的自己,兩人四目相交,他笑得燦爛奪目,連陽光都得避退三舍。
這男人多麼優秀,一路相伴隨行,她親眼看著他慢慢成長茁壯,要強迫自己不愛上他很難,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艱難。
她該怎麼做才能拒絕這種致命的吸引力?
「其實我不喜歡梨花。」蘇葉熙頑皮的吐著舌頭,瞬間打破旖旎浪漫。
「為什麼?」李承鉉詫異。
「梨花兩相遇,相離已注定。梨,離。」
瞬間,李承鉉大掌一揮,梨花瓣紛飛,原本戴在她頭上的花環已經落掉到幾尺外。「你非得惹我發怒不行?」
「這麼生氣?」她聳聳肩,「我只是把民間的說法告訴你罷了!」
蘇葉熙將花環撿回來,小心的整理好枝葉,可惜花瓣都掉光了。
「算了!」李承鉉摘下頭上的花環,踩著重重的腳步往前走,卻發現她還滯留在原地。
回頭看了她一眼,相隔三尺,兩兩遙望,他突然無法忍受,頓足後又折了回來站在蘇葉熙的面前,「我不是說算了!」
所以他不想再繼續玩這種討好的角色扮演?這個游戲結束。她了解啊!蘇葉熙用眼神回答他。
李承鉉嘆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環,反手扣上她的頭頂,審視發現歪了一邊,他專心的調整好,雪白的梨花與鴉黑秀發形成強烈對比,蜜色肌膚在陽光下散發著溫煦光澤,粉色的唇瓣散發著誘惑,他迅速移開視線,清清嗓子,「今天很美,我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再說下去,我們又要吵架了。」
悄悄的,他握住她的柔萸,緩緩往湖畔的涼亭走。
陽光燦爛,風光明媚,一切都這麼美好,今天,就像他說的這麼美。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有穿鞋這件事?灰姑娘是英格蘭人?」
哈哈哈!蘇葉熙笑彎腰,她無法想像李承鉉幫她穿鞋。
「這只是一則故事,關于王子和公主的浪漫愛情故事,你對這種故事沒興趣的。」聲音漸遠。
陽光自樹梢間灑落,燦爛奪目,微風徐拂,傳來的樹葉沙沙聲掩蓋了笑聲。
今天真的很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