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農女當家 第四章 遇熊殺熊

作者 ︰ 子紋

程欣月用手邊有限的銀子,買了李大娘家的大白菜,有幾戶听到風聲也上門來試探。

程欣月不假思索,爽快的照單全收。

很快的她發現,菜是有了,但家里的醬缸不足,她還得去陶匠家再買幾個缸,只是手上的銀兩怕是不足,她不由得動了心思想要抽空再去趟榷市。

她將剛出爐的雞蛋餅放在程家的炕桌上,腦子還在盤算著手邊的銀兩,如今她是空有本事,得在銀錢上折腰。

等到她拿出醬菜又將放滿一大盤的饅頭放在桌上,率先拿起饅頭,注意到程福山和多多竟無動作,這才察覺兩人的異常。明明每天菜一上桌,一個食量大,一個愛吃,總像餓死鬼托生似的兩人,居然都沒動筷。

「怎麼?不餓嗎?」

怎麼可能不餓,只是心中存了事,一對上程欣月的眼眸,多多帶了絲謹慎。「阿姊,我看家中的柴火似乎所剩不多。」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家中柴火的需求日益增多,不夠確實是個大問題。

程欣月柔柔一笑,「我們多多真的懂事了,還會注意到家里的柴火。阿姊知道了,趁著今日天氣不錯,我到山上轉轉。」

程福山听到程欣月提及上山,眼底閃過一絲光亮,立刻對多多使了個眼色。

多多在心中暗嘆口氣,阿兄自個兒想上山,心知肚明阿姊不會點頭,便把腦子動到他頭上,要他開口讓阿姊同意。

多多明知這是個苦差事,一個不好,阿姊可能把他狠狠數落一頓,但為了不讓阿兄生氣,他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

「阿姊日日辛勞,撿柴火這等小事,不如就讓我和阿兄去做吧。」

程欣月深感欣慰的看著多多,「你乖,你阿兄身子不好,常犯頭疼,所以他得在家好好待著。至于你,你還小,山上不安全,乖乖待在家里讀書。」

程欣月的拒絕早在多多的預料之中,但頂著阿兄的目光,他不死心的續道︰「阿姊,我知道你關心我和阿兄,但我們總待在家里也不好,不如趁著天氣不錯,撿拾柴火,順便上山走走繞繞,練練身子骨。」

這話打動了程欣月,她的目光看向乖巧坐在一旁的程福山,就見他雙眼晶亮的看著自己,那一身健壯,可是她花了不少功夫才養起來的,要不是偶爾犯頭疼,她倒是能安心。至于多多,目光一落在弟弟身上,忍不住露出嫌棄神情。

明明相同的飯菜養著,程福山養出了一身健壯肌肉,多多卻養成了一顆肉球,雖說看起來可愛,但這胖乎乎的樣子,若長大後還是圓滾滾的模樣,她忍不住搖了下頭。

看著程欣月略帶嫌棄的打量,多多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肉肉的臉頰還因此抖了抖。

「你確實該動動。」程欣月嘖了一聲,「所以今日你跟我上山去走走。」

多多聞言,倒抽口氣,連忙說道︰「我去?」

「是。」程欣月看著他,「如你所願。」

「可是,我去了,阿兄呢?」

「他?」程欣月看了程福山一眼,「若是上山犯了頭疼,平白遭罪,不如留在家里。」

多多身子一僵,這與他的預想不同,他本以為阿姊會拒絕,頂多就是他與阿兄一同留在家里,可現在,一個轉頭,果不其然對上阿兄埋怨的眼光。

多多心中暗自叫苦,這不關他的事,他怎知他阿姊會不照牌理走。若能選擇,他情願待在家里念書也不想跟程欣月上山,他能養出這身肉,也不是沒有原因。

「阿姊,你只帶著我去可不成,」多多心中叫苦,月兌口說道,「你留阿兄一個人在家,阿兄會怕的。」

這話一說完,不單程欣月愣住了,就連程福山也是。

多多對上程福山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心里難受,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胡說八道。

「阿兄,」多多咬牙切齒,「你難道真的不怕一個人待在家里嗎?」

程福山神情一變,立刻意會多多的本意,忙不迭的看著程欣月,用力點頭,「怕。阿姊,我怕死了。」

程欣月看著兩兄弟一搭一唱,再看不出他們心里所想,她就是個瞎子。她忍不住伸出手敲了下多多的頭,「就你鬼點子多,我還想著你懂事了。老實招來,是不是自個兒想要出去玩,就把阿兄拖下水,也不怕把你阿兄帶壞了。」

誰帶壞誰?多多心中泛苦,揉了揉被敲疼的頭,還得硬著頭皮開口,「你就讓我和阿兄一起去吧。」

「是啊,阿姊,帶我去。」

程欣月原想拒絕,但一對上程福山閃亮的雙眸,她莫名的有些心軟,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處。「好吧,你們想去就讓你們去,不過上山之後要緊跟著我,不能亂跑。」

程福山一听程欣月松口,立刻一臉燦爛笑容,「知道。」

「現在,」程欣月給他們倆一人一個饅頭。「可以吃了吧?」

多多接過饅頭,看著自己兄姊一臉愉悅,自己那麼一丁點的委屈也就拋下了,誰叫他是家里最小的,偶爾替自己的阿兄背點黑鍋沒什麼。

程福山很快的吃了三個大饅頭和一大盤的雞蛋餅,一臉滿足的等待出門,不過臨出門前,他晃到了多多身旁,「你身子不太舒服對吧?」

多多身子一僵,他身子好得很,不過他向來懂得識人眼色,立刻哀怨的點頭。

「阿姊,多多說他身子不舒服。」

拿著柴刀的程欣月走過來,伸手擔憂的撫上多多的額頭,「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多多腦子飛快的轉動,咕噥著,「沒什麼,只不過早上吃得太多,所以肚子不太舒服。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

「你啊!」程欣月聞言,滿臉的無奈,「以後可不許看到喜歡吃的就沒個節制。」

多多悶悶不樂的點頭,最終只能一臉哀怨的看著兄姊帶著天下出了門。

不過看著程福山難掩興奮的對他揮手道別,多多原本心中那一絲不滿便消散,他實在拿這個孩子氣的阿兄沒辦法。

程福山對自己硬將多多留在家里一點都不覺得心虛,反正他心中明白,比起上山,多多更喜歡捧著書冊待在家里,如今這安排是各取所需。

程欣月沒有留意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只顧著對程福山叮嚀,「阿福,山里小徑多,你可要跟緊,別迷路了。若是身子不舒服,得立刻跟我說。」

「知道了。」程福山分心的應了一聲。「我身子很好,阿姊別擔心。」

程欣月帶著程福山向村外走,一路上還不忘跟著村里人打招呼。

程福山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這陣子因為跟村子里的人收菜,村民對他們的態度多少有所改變,正因為深知村民轉變的原因,他做不了太過熱絡的表現。

程欣月就不同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村民的和善是為了將來在他們身上有利可圖,而她與他們和善,不也是因為村民的作物,說穿了,彼此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考量。

一踏上山上的小徑,程福山伸手拉住程欣月,知道自己的力氣大,還特地小心力道。

程欣月也沒有多想,除了撿拾柴火外,前幾次上山,意外發現的山林里有一片鴨掌樹,這個時節該已經結果,趁著這次上山撿柴火,正好可以采些回去。

采回去的果子不單可以自家吃,也能賣去城里的食坊、藥鋪,順便拿種子進空間栽種,等日後種成了,以後便不用上山來采,一舉數得。

程福山喜孜孜的牽著程欣月的手走在林間,也沒忘了今日上山的目的。

他的目光隨意一掃,便知道臨近村子的一帶樹林少有野物,要有收獲,只能往深山里去。不過以程欣月的性子,只怕不許他進深山。

「阿姊,前頭有溪流的聲音。」心不在焉的撿了些柴火後,程福山突然說道,「我過去瞧瞧看看有沒有魚、蝦。」

程欣月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溜煙的往前跑,一下子就沒了身影。

附近並沒有溪流,程欣月倒是知道深山里有,她皺了下眉頭,擔心程福山跑遠,抬頭對著半空中的天下喊了一聲,「天下,跟上,小心看著阿福。」

天下的回應是一聲鷹嘯。

天下機靈,在半空中見了危險都會提前示警,所以有它跟著,程欣月才能安心。看程福山消失的方向正好是通往鴨掌樹的小徑,她立刻跟了上去。

鴨掌樹是因為樹葉像鴨掌而命名,其實也叫公孫樹,亦稱為銀杏。程欣月找到了鴨掌樹,果然看到上頭已經結果,只是數量不多。

她抿了下唇,放眼望去,不見程福山的身影,她打算先去找人,再帶他回來一起采摘,人還是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她才往更深處走了一段,天空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鷹嘯,程欣月心一擰,她從未听過天下用如此尖銳的聲音叫嘯,抬頭看到了半空中的天下,腦中先是想到程福山遇險了,心頭一緊,想都沒想的往它的方向跑去。

不料,一個轉身才往前幾步,卻見林間出現龐然大物,這是一只她活了兩輩子都沒有見過的大黑熊。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心跳如雷,明明嚇得臉色發白,仍強迫自己留在原處。

她手里握著柴刀,這是她唯一的防身工具,只希望這只龐然大物不要發現她的存在。

無奈這世上就是怕什麼來什麼,她的目光對上黑熊黑漆漆的眸子,黑熊興奮的嘶吼一聲,立刻向她靠近,她的心直往下墜,正想要進空間避險,一聲鷹嘯再次傳來,天下急速的從半空中俯沖而下,用力的啄向熊眼。

黑熊猝不及防,眼楮吃痛,立刻狂暴的揮舞著手掌,揮向天下,天下俐落的閃過,還不時的發出嘯叫,再次攻擊它的另一只眼。

程欣月為天下擔憂,想上前幫忙,卻又不知該從何幫起?眼角余光看到自樹林里竄出一道身影,她立刻嚷道︰「阿福,快走,別過來!」

她的聲音伴著天下的尖銳叫聲,更刺激雙眼被啄瞎的大黑熊,它盲目的揮動著雙掌,眼看一腳就要踩向程欣月——

程福山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抬起手,一個拳頭就把黑熊打退好幾步。

程欣月嚇得一臉慘白,清楚听到拳頭劃過空氣時的聲響,就見黑熊被程福山的一個拳頭給打趴在地,接著他拔出匕首,輕巧的跳到黑熊身旁,程欣月想叫他小心,但話到嘴邊,卻因為看到他將匕首狠絕的插進黑熊的胸前時,全都哽在喉中。

只見黑熊的血液噴出,但程福山好似渾然未覺,一臉肅殺的將匕首狠狠的扎進去黑熊的身子。

程欣月瞬間像是失去力氣似的攤坐在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原本凶暴的黑熊,只在程福山的匕首下掙扎了幾下便再也不動。

這是熊,一頭活生生的熊,竟然被阿福輕而易舉的殺死了,只靠一個拳頭和那一把匕首,這得有多大的力氣才能辦到,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暈乎乎的。

天下發現了程欣月的不對勁,揚叫一聲。

程福山立刻看過去,看到程欣月攤坐在地,顧不得那頭死得不能再死的黑熊,跑到了程欣月面前。「阿姊,你怎麼了?」

程欣月臉色慘白的看著程福山秀氣的五官,要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有這麼大的力氣。

程福山見她一副傻愣的模樣,心里急得半死,他伸手模上程欣月的臉,方才殺熊時的血染上她的臉頰,他一驚,連忙拿出懷中的帕子替她擦臉。

程欣月始終不發一言,愣愣的看著程福山手忙腳亂,腦中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揍他時他從來沒有回擊,不然他一掌就能把她拍飛了。

程福山的臉上沒有方才殺黑熊時的冷酷絕情,只是滿滿的焦急。「阿姊,你出個聲,是不是受傷了?給我看看。」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四處模索著。

「沒,」程欣月遲疑了下,還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沒事,真的沒事,只是被嚇住了。」

程福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戾氣。因為靠得太近,程欣月想裝作沒看見都不成。

就見程福山轉過身,沖到黑熊倒下的地方,泄氣似的又狠狠的刺了幾下。

這樣狠絕的他,是程欣月陌生的,但她已顧不得害怕,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住手。」

程福山的身子因為她的制止而一僵,這才意會到自己的舉動太過瘋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他不安的看向一臉蒼白的程欣月,腦中隱約閃過幾個畫面,雖不真切,但畫面中的人對他滿滿的惡意,令他感到莫名的恐懼和憤怒,幾乎是下意識的月兌口而出,「阿姊,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力氣大了點。」

怪物?程欣月皺了下眉頭,看著程福山焦躁的模樣,很快的猜想到他的這身力氣八成對失去記憶前的他,帶來過一段不好的過去。

「誰說你是怪物?」她抬起還有些發軟的雙腳,走到他身旁,心疼的看著他,「我叫你住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你再砍下去,這熊皮就不值錢了。」

程福山微愣。

「傻小子,」她安撫的輕模了下他的臉,柔柔一笑,「熊皮可值錢了。」

「阿姊,不怕我?」

「怕你做什麼?」程欣月感到可笑,她養的孩子,縱使一身神力,只要一心向著她,她沒道理怕他。「你是阿福,阿姊的大福星,疼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怕你?」

程福山的心在她說話的瞬間落到實處,伸手將她擁進懷里,低下頭,嘴唇若有似無的落在她的頭頂。

程欣月被他突如其來的拉扯,踉蹌的落入他懷中。

他身上還帶著血腥味,說不上好聞,卻也沒令她感到厭惡,反而被他強有力的困在懷中,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初次感受到他不再是她救起的那個虛弱少年,壓下心中的異樣,她強迫自己淡定。「快放開我,我在這里看著,你快回去村子里叫人過來幫忙把黑熊扛回去。」

程福山不太情願的松開程欣月,壓根不打算回村子里叫人幫忙。

山里太危險,今日慶幸他跟來了,若是程欣月獨自一人遇上黑熊,不死也肯定重殘,說什麼他也不可能讓程欣月單獨待在山中,以後她也不該再上山。

此時程欣月並不知道程福山心中的想法,只是看著他繃著臉,彎下腰,一個使勁便將黑熊給抬到自己的肩上,這驚天動地的一幕再次震撼了程欣月的心。

「阿姊,走吧。」程福山對呆愣的程欣月說道。

她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口水,這麼一個好看的少年扛著只比他大三倍的黑熊,這畫面實在太沖擊人心。

「要不要……」自己好歹是他阿姊的身分,程欣月虛虛的問了一句,「我幫忙?」

程福山扛著黑熊搖頭,這麼點重量,他壓根不放在眼里。「這點重量不算事兒。」

程欣月聞言,不禁汗顏。其實她有空間,除了她自己能進入外,旁人進不去,裝不了活物,但這只死了的黑熊倒是可以。

就算程福山約莫知道自己身上有秘密,但他從未開口問,她也沒主動提起,如今看著他,她嘴巴開了又閉,硬生生將到嘴的話又吞進肚子里。

不是信不過他,而是不知該如何啟齒。

活了兩輩子,頭一次感到心虛。她原以恩人自居,抱著私心將他留在身邊,認定他得靠她護著,如今才知人家壓根不需要她,靠著一身神力就能過日子。

「阿姊?」程福山扛著黑熊,看她失神的一動也不動,不禁皺眉,空出一只手拉她。

他的一聲阿姊使她回過神,覺得自己的失態太過可笑,他當自己是姊姊,她卻被他鬧得一時恍神,真是丟人。

「小心看著路,」程福山說道,「別摔著了。」

「怎麼?」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狠瞪他一眼,「現在換你把我當成孩子了?」

他勾了下嘴角,「沒有,你和我都不是孩子了。」

這句話听來有些怪異,但她沒有多問也沒甩開他的手,任由他拉著一前一後的走下山。

路上遇上幾個獵戶,眾人見到黑熊,皆震驚不已。

程欣月當初帶著兩個弟弟來村子里落戶,因為住得較偏僻,平時也沒跟村人打交道,但眾人對當時三人的狼狽樣還記憶猶新,原以為人家日子過得苦,但前些日子,小姑娘做起了生意,把家家戶戶都會做的醬菜賣進城里去,如今見程福山有此等身手,以後日子不用愁了。

有腳程快的獵戶跑回村,一下子就把程福山打死一頭黑熊的事傳開來。

在家習字的多多听到門口有吵雜聲,抬起頭,目光越過籬笆的縫隙,發現不少平時沒什麼交集的村民們竟三三兩兩聚集到他家門前。

他疑惑的站起身,隱約听到了程家小子、黑熊的字眼。自己兄長的大力氣,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打死一只黑熊?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

程福山扛著黑熊進村,一路上受到眾人注目。

程欣月對于大家的目光處之泰然,畢竟從他們姊弟仨投靠村子以來,平時受到的指指點點從沒少過。

至于程福山就更淡然,在他心中除了程欣月和多多以外,旁人他皆不在意。

程欣月遠遠的瞧見自家門口圍了不少人,有跟自家親近的,但更多的卻是平時連聲招呼都不打的村民,其中竟還有向來最瞧不起他們家的吳氏。

眾人面面相覷的看著程福山一派輕松的扛著黑熊下山,縱使原本對獵戶回村說程福山打死黑熊一事半信半疑,如今看見這活生生的一幕,眾人不得不信。

村里幾位長壽的老爺和大娘只听過黑熊傷人、把人咬死,卻從沒听聞有人能打死黑熊的。

程福山將黑熊丟在自家門前的院子里揚起塵土,地面微震,也讓眾人的心頭顫了顫。

多多倒是這群人中最為冷靜的人,他跑向前,臉上難掩驚奇的看著地上的龐然大物,「這是阿兄打的?」

「嗯。」對著多多,程福山的神情稍軟,輕應了一聲。

多多抬起頭,露出崇拜的眼神,「阿兄真是厲害。」

多多的崇拜對程福山很受用,他微揚了下嘴角,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吳氏之前在程欣月和程福山跟前鬧了個沒臉,回家後還被自己的夫婿警告了幾句,她也不想招惹姊弟倆,只是這次的大黑熊實在太誘人了,讓她一下子就把自己夫婿的話拋到了腦後,不請自來的率先走上來,目光瞅著地下的黑熊,「前幾日才听保正大人說,有人在山里發現了黑熊的足跡,讓大伙兒上山小心些,沒想到竟被你們打死了。」

程欣月聞言眼神微冷,山里發現黑熊足跡,為了安全,保正大人本該向全村戶示警,讓村民注意,可這幾日她壓根就沒听到訊息,她眼神銳利的看著吳氏。

吳氏一對上她的眼,心中一個咯 ,之前她已經見識過程欣月和程福山兩姊弟的口沒遮攔,她立刻輕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居然忘了這事兒,回頭我當家的肯定要說我了。對不住,月丫頭,我竟忘了來知會你們一聲,你可別見怪。」

程欣月冷冷一笑,到底是真忘了還是存心,大伙兒心知肚明。

吳氏自知理虧,此刻卻還厚著臉皮笑道︰「瞧瞧這黑熊,真是有本事。」

「跟我沒關系,」程欣月淡淡的回道,「是阿福打的。我們家阿福別的沒有,就是一身神力。」

吳氏沒想到長相秀氣的程福山有這麼大的力氣,扛著一頭大黑熊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活像個怪物。當然,這一聲怪物她只敢放在心頭想,畢她說話得三思。

「我瞧這熊少說也有三百來斤吧?」吳氏的目光掃了下四周的村民,「這可是咱們村子里的頭一遭,大伙兒說說,是不是該給咱們沾沾喜氣吳氏一開口,四周的村民也跟著應和。

程欣月淡淡的目光一一掃過四周,除了李大娘和村東的黃家、張家因為與死去的外婆交好,所以對他們姊弟平時多有照顧外,其他人對他們到有好處,倒是厚著臉皮全上門了。

程欣月心里對這些人的貪婪稱不上失望,只是看透了現實冷暖。

她的兩輩子加起來被背叛的多了,明白人心是最難掌握的,所以打一開始便沒打算跟村民交好,只求表面上過得去就成。

「熊是阿福打的,」程欣月皮笑肉不笑,「這是阿福有本事,拿命拼回來的,我可不能替他做主。」

「瞧你這話說的,」吳氏听出了程欣月不打算分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誰不知道這一家是由你拿主意。月丫頭,人要知道感恩,平時沒著,你們一家能過得這麼平順?」

如此厚臉無恥、大言不慚令程欣月面上一冷,「我真不知道章夫人幫襯了什麼?趁著大伙兒都在,章夫人好好跟我說道說道。這些日子以來襯了我程家姊弟什麼,我好記住諸位的好。」

話聲一落,四周村民全尷尬的閉上嘴。

有些面皮薄的村民已經羞得離開了,畢竟程欣月帶著兩個弟弟來到村子落戶,多數人連正眼都沒瞧過他們,更別提幫襯了,但也有些面皮厚「這不是讓你們在村子里落戶了嗎?」吳氏見有人離開,不悅的說了一句。

听到吳氏的話,程欣月輕哼一聲,口氣嫌惡的道︰「我們姊弟仨能落戶是因為我外婆留下的屋子,還真不知這關章夫人什麼事。」

吳氏頓時臉色變得難看,沒想到程欣月小小年紀卻是個不留情面的人。「月丫頭,這日子還長著,不懂得做人,只怕未來沒多大福報。」

程福山一听到吳氏扯上程欣月,氣得就要上前,程欣月眼明手快的伸手拉住他。

在見識過程福山的力氣之後,她可不肯讓他輕易動手,不然一個不小心,失手將人打死、打殘,只是平白給自己招禍。

「阿姊?」程福山想出頭被制止,覺得有些委屈。

「你乖。」程欣月輕聲哄他,「不過就是些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你生氣動手。」

她的目光掃向多多,多多見狀,立刻意會的上前,將不太情願的程福山拉到一旁。

「其實不是我們姊弟小氣,只是有些人確實不值得我們大方。」程欣月說得坦誠。

「不給便罷,我還缺你家一塊肉不成。」吳氏繃著臉,招呼著眾人離去。

等到他們走了幾步,程欣月又開口道︰「各位叔伯嬸娘快請留步,是我不懂事,就為了個不長眼的家伙失了禮數,若各位叔伯嬸娘不嫌棄,吳氏不是蠢人,自然听出程欣月話中所謂不長眼的家伙指的是自己,她心中氣惱,卻又饞著那黑熊肉,心想若是能分得一只熊掌回去該有多程欣月沒理會吳氏的臉色,不讓程福山動手,而是讓人去請村子里老練的獵戶來幫忙,將熊皮扒了,然後拿出一半的肉分給村民。

至于熊掌除了自家留下一只,其他分給平時對他們姊弟多有照顧的三戶人家。

吳氏看到她竟將熊掌分給別人,臉色更不好看。其他等著分肉的村民見別人得了熊掌也沒有不滿,反而覺得小姑娘知恩圖報,識大體,想到有些汗顏。

吳氏見狀,扭著腰,轉身回去,眾人原以為她羞愧難當,回家窩著,誰知道她竟然回家拿了個大盆子,準備等接肉。

平時村民見她上前,說不得也得讓讓,但今天沒人給吳氏行個方便。

吳氏心中不快,卻也沒跟肉過不去,乖乖排隊等拿肉。終于輪到她時,程欣月只是看她一眼,對她的厚顏無恥沒感到一絲驚訝,分給吳氏的多。

吳氏低頭一看,她好歹是村長家的,原以為程欣月該多分給她一些,沒想到她真是一碗水端平。

「怎麼?」程欣月見她動也不動的杵在面前,懶懶的開口,「章夫人還有事?」

「這……」吳氏盯著一旁的木桶子,「那里不是還有只熊掌嗎?」

程欣月挑了下眉,果然沒有無恥,只有更無恥,她嘲弄的看著她,「章夫人,這是我留著要給我家阿福和多多補身子用的。」

吳氏看著一身健壯的程福山和圓滾滾的多多,哪還需要補,心頭這麼想,她卻也不敢直接說出來,只好退而求其次,「你也知道你們村長的補身子,這熊膽就不錯,反正你留著也沒用,不如就給我吧。」

羞恥心還真不是人人都有,吳氏分了肉還不知足,竟妄想打熊膽的主意,而且擺明要人家白給,還沒散去的村民听見了,縱使礙于是同村子紛紛。

吳氏毫不在意,畢竟她愛貪小便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臉皮不厚也佔不了便宜。

「原來章夫人想要熊膽啊。」程欣月倒也沒氣惱,輕柔的說,「以前我爹還在時,我曾听他提過,熊膽可值錢了,拿到城里的藥坊賣,賣個問題。章夫人若是想要,我便讓給章夫人,至于銀兩……章夫人就給個一百兩銀子吧。」

吳氏差點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外頭賣六、七十兩,這丫頭竟要賣她百兩,這擺明了要坑她,再說,她壓根沒打算花銀子買,打算白拿。

「其實一百兩很公道,」程欣月嘴角帶笑,但眼底帶著涼意,「章夫人在咱們村子里被尊稱夫人,家境好,不缺銀兩是眾所周知的事。反觀這陣子還靠著幾個鄉親的幫忙才做起小小的醬菜生意。章夫人心善,看我們可憐,肯定願意多付點銀兩來照料我們。」

在場村民聞言都笑了,只覺得小姑娘果然不簡單。

吳氏神色不明的盯著程欣月,本來她欺負程欣月年紀小,想佔便宜,沒料到便宜沒佔到,反而被小丫頭將了一軍。她家境就算再好,也不可個熊膽。

程欣月見她沒有反應,直接拿起裝著熊膽的瓦罐子硬塞進吳氏手里。

吳氏像是罐子有毒似的後退一大步,連踫都不敢踫一下

「章夫人,」程欣月露出一臉不解的神情,「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要熊膽嗎?」

「不、不要了!」這對程家姊弟,弟弟不簡單,姊姊也不好欺負,「瞧我這腦子,你們村長年紀大了,前些日子受風寒,才被村子的胡大夫不要了。」

「是嗎?」程欣月似笑非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吳氏一咬牙,轉身瞪著那些還未離去的村民,啐道︰「看什麼看?還不散了,難不成還想厚著臉皮多分些肉?」

「你當以為人人都是你不成。」一個大娘不客氣的回了一句,才招呼看戲的眾人離去。

吳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平時這些人對她還算尊敬,如今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偏偏她又拿他們沒辦法,只得悶著氣離去。

看著吳氏離去的背影,程欣月冷冷一哼,一個轉身,就對上了程福山專注的眼眸,她得意的微揚起下巴。

程福山露出一抹笑,上前握住她的手臂,「阿姊好厲害。」他壓根不覺得程欣月開口要一百兩銀子有錯,是對方太不要臉了。

「當然。」程欣月也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妥,「你記住,若是遇到不要臉的,只有一個法子對付,就是比他更不要臉。」

如今的程福山只認程欣月說的道理,當下沒有任何懷疑的點頭。「阿姊說的是。」

多多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兄姊,強迫自己閉嘴不要答腔。

從他懂事起,阿姊嘴里總能吐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爹娘听了哭笑不得,擔心她走偏路,時刻約束著她。自爹娘死後,沒人管著阿姊,面前胡說八道也面不改色的地步。而阿兄將阿姊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一切以她的想法為想法,他此時難免有些憂心。

他被阿姊帶大,了解阿姊,縱使她嘴上總說自己自私無情,但本性並不壞,不然也不會在爹娘的要求下,對程家一味的容忍,最後的種種作于環境才做出的轉變,而阿兄……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正幫著收拾剩下的黑熊肉的阿兄,阿姊可能尚存一絲仁慈,但阿兄未必有。

若是程欣月自私,程福山只會更自私;若是程欣月狠,他只會比她更狠。

莫名的,多多有種阿姊終究會有自討苦吃的一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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