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里,下車的人頭戴著紗帽,進了客棧說了暗號,被店小二領到了樓上隱密的房間里。
和守在房間外的護衛確認身分後,他入內,拿下了紗帽,露出了臉來——正是傅雲凱。
坐在房里主位的是個年約三十歲的男子,濃眉虎目的,有著不怒而威的霸氣,他是廣平堂的當家楊廣°
房里還有好幾個楊廣帶來的隨從護衛,相較之下傅雲凱是一個人單獨前來,氣勢上顯得單薄。
傅雲凱怕被發現他和楊廣私下的交易,一直都是掩人耳目的戴上紗帽,連個下人都不帶的單獨赴約,這次還是他一直等不到消息,怕事情生變才主動聯系。
一見到楊廣,他臉上掩不了心急的直問︰「楊當家,我想知道我何時才能入股廣平堂?」
楊廣喝了杯酒,漫不經心的道︰「你約了我就是要說這個?」
「有什麼不對嗎?」傅雲凱看他一副不打緊的態度,更擔心了,「我們那天都說好了,要合作無間,事成你會讓我入股的。」
楊廣砰的一聲放下酒杯,鄙視的道︰「事情都失敗了,你還敢跟我談入股?」
「失敗?」傅雲凱扯了扯嘴角,好維持鎮定,「怎麼會失敗,明明成功了,我們聯手毀了永豐堂的貨……」
「成功?」楊廣低低嗤笑,眼底淨是不屑、不以為然,「我听你的主意,出了銀子讓你拉攏永豐堂的伙計為你辦事,以為和你聯手就能扳倒傅雲謙,結果呢?傅雲謙真是個厲害角色,據說他力挽狂瀾,調到不少貨應急,又能放段向顧客賠罪,很圓滿的解決了這樁事,根本沒損及永豐堂的商譽。」
「傅雲凱,我真是看錯你了,當初不該和你合作的,說要讓你入股的事就這麼算了。以後也別見面了,免得被查到我們跟永豐堂的縱火案有關系,對你我都沒好處。」說完,他豪邁的灌下一瓶子的酒,大力擱上桌後,便欲踏出房間。
傅雲凱听楊廣說入股的事就這麼算了,又說以後別見面,一副怕受到他連累的模樣,頓時心生憤懣的喊住他,「楊當家,我當初是抱著多麼大的決心才和你聯手,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楊廣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充滿藐視的冷笑道︰「連自家商行都可以輕易毀掉,你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這事沒成功,沒讓你入股也好,就怕我養了頭中山狼,日後會恩將仇報。」說完,他轉身就走。
傅雲凱見自己的一切籌謀都成空,情急的想追上楊廣,從後頭想捉住他,卻被楊廣身邊的護衛啐了句滾開,用力的踹了一腳,他倒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在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楊廣打一開始就不打算真正讓他入股,只是想藉助他的手毀了永豐堂,見情勢不對就拋棄他。
傅雲凱回想起他是如何和楊廣搭上的,在前陣子,他被娘親訓了一頓後,他便跑到外面的酒樓喝酒,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扳倒傅雲謙,踫巧楊廣也在,他和楊廣喝了幾杯,在听到對方口口聲聲夸贊他,說他懷才不遇,如果到廣平堂,肯定會重用他等話,他便答應要和楊廣來個里應外合,打擊永豐堂的商譽。
楊廣向他承諾,待事成後會讓他用假名在廣平堂入股,只要廣平堂有賺錢他就能抽成,那是很大的一筆錢,屆時他就有財力自立門戶,大展拳腳,不必待在永豐堂當傅雲謙的跟班窩囊下去,可以讓低看他的人刮目相看。
這麼美妙的將來,他如何能不心動?
于是,他和楊廣決定要在永豐堂的貨里動手腳,他想的是,反正爹不看重他,娘也只會看傅雲謙臉色過日子,老是要他等待,永豐堂永遠不會有屬于自己的一天,既然得不到,就乾脆把它毀了。
當時的他被楊廣灌了不少迷魂湯,瘋魔般的想放手一搏,就真的去實行了。
前幾天看到北郊倉庫火光映天,看到傅雲謙忙得焦頭爛額,他感覺自己像是頭一回贏了傅雲謙,他躲在暗處里得意的看著,完全袖手旁觀。
他想,反正傅雲謙從來都瞧不起他,肯定是不屑他的幫忙,他不必在他面前做表面功夫的裝殷勤。
那幾天,他就像是作了場美夢,等著看傅雲謙的落敗。
如今,失敗的人變成他,他就像是被一桶冰水兜頭淋下,感到心寒無比,又窩囊又狼狽……
傅雲凱好不容易爬起了身,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連紗帽都忘了戴上,就這麼直接往外走,撞上了店小二,他煩躁的將人推開,又往前走,逕自踏出了客棧,也不知道該上哪去,心想先回家再說,他看到右手邊有馬車可雇,便往右走去。
「晚來一步了,楊當家已經走了,也沒見到那個蒙面客,小二說的那個蒙面客,應該就是二少爺沒錯,沒準兒還在附近,快去找找……」
傅雲凱听到背後的人聲,背脊都發涼了,一個勁的加快腳步離開,閃入一條狹窄的巷子內躲起來,再偷偷探出頭,看到了在客棧門口有幾個做護衛打扮的人,認出那是傅雲謙手下的人。
傅雲謙居然在找他,知道他和楊當家約在這間客棧見面,該不會……他的所作所為都已經曝露了吧?
傅雲凱臉色慘變,發起抖來。
瘋了似的一心想扳倒傅雲謙的他,哪顧得了那麼多,他壓根兒就沒去想過,伙同外人吃里扒外的陷害永豐堂,會有什麼下場。
現在他知道,他萬萬不能回家去,一回去就會被當場逮個正著,爹知道他的作為肯定會氣壞了,饒不了他,娘保不住他,更別說傅雲謙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怎麼辦才好?逃走嗎?
傅雲凱腦子里一片亂哄哄的,他掏出錢袋,愕然發現只剩幾兩銀子,更是絕望了。
他能逃去哪?等這幾兩銀子用完了,他要淪落成乞丐嗎?
向來受到爹娘庇護,養尊處優的傅雲凱,竟不知道一個人要如何生存下去。在萬念俱灰下,傅雲凱產生了恨意。
這都是傅雲謙害的!
若不是為了扳倒傅雲謙,他也不會慘遭利用!若不是傅雲謙的存在太耀眼了,一出生就是擁有繼承權的長子,他也不會有自立門戶的野心,今天更不會伙同外人做出這種損害自家商譽的事,淪落到這等地步,變得這麼淒慘……
這一切都是傅雲謙害的,若是他不存在就好了……若是他不在……
傅雲凱神色變得睜獰,看到傅雲謙的人馬分散搜尋起他,他更往暗巷里逃跑。
傅雲凱失蹤了,不知去向。
同一時間,傅雲謙查到了傅雲凱與廣平堂的當家楊廣勾結的罪證,他的屬下協助官府捉到了破壞貂皮和藥材逃亡中的那幾名守衛,也捉到了在貨物里放油包的那名管事,他們都坦誠了是受到傅雲凱的收買唆使,不難想像,傅雲凱是自知事跡敗露了,畏罪潛逃。
傅雲謙也從傅雲凱身邊的心月復小廝口中得知,傅雲凱在酒樓里遇到楊廣,楊廣以讓他入股廣平堂為條件慫恿他,他拿楊廣給他的銀子收買守衛和管事,那些人剛好都收買得動不是巧合,是楊廣事先查過哪些人缺銀兩給他名單的。
由此可見,楊廣心思鎮密,城府又深,只密謀計劃,其余的事全讓傅雲凱去辦,現在事情鬧開了,他完全是撇得一乾二淨,說和傅雲凱私下在客棧見面,只是喝喝水酒而已。
但傅雲謙還是找的到楊廣的疏漏之處,例如他和傅雲凱見面總需要有人居中聯系,再例如楊廣差了個人將油包拿給那名管事,只要找到這些中間人,他便有法子逮住楊廣。
楊廣可以拿銀子給傅雲凱收買人心,傅雲謙自然也可以,甚至可以提出更香甜的誘餌,或煽動人心變節,讓楊廣的心月復向他投誠。
如今他已經丟下了餌,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能捉到楊廣身為主謀的罪證。
至于傅雲凱做出吃里扒外,伙同競爭對手放火燒自家倉庫的事,傅雲謙真怕父親知道後會氣壞,但與其從官府口中得知,不如由他親自說,所以他仍一五一十的向父親說出實情。
傅老爺果然氣得半死,王氏也听得臉色一陣慘白,差點虛軟的跪倒,傅雲謙原本還想王氏或許有參與,然而看她這副模樣便明白她是不知情的,甚至不曉得兒子躲在哪里。
因為傅家有皇商身分,連朝廷也重視這件事,在在要京兆尹查個徹底,也因此傅雲凱若是被抓,牢獄之災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若是查出是楊廣唆使他,這罪就輕了點,當然最主要是看他有無悔過之心,若是他肯自首就更能減輕罪刑。
傅雲謙把此事告訴兩位長輩,也是期望如果傅雲凱聯系兩人,能夠勸說他主動出面。
而傅雲謙雖然解決了所有訂單,成功保住永豐堂的商譽,但這被火燒毀的貨,加上四處調貨,林林總總算來,仍是損失慘重。
裴詠希在听到虧損了十萬兩銀子時,嚇得都咋舌了。
因此,當傅雲謙今天巡視完店鋪,說要帶她到飯館吃飯時,裴詠希果斷拒絕了,想替他省錢,指了指路邊的攤子,「我們吃小吃攤就好了。」
「什麼?」傅雲謙頗為驚訝,這妮子最愛吃了,他帶她到飯館吃飯,平常她高興都來不及了,今天怎麼會拒絕他?
裴詠希語重心腸的道︰「永豐堂虧損了十萬兩啊,這不是小數目,平常要省著花用,才能開源節流,把錢賺回來。」
傅雲謙身後的護衛一個個听得詫異,大少爺從小錦衣玉食,是什麼身分,哪里吃過路邊小攤子,再說永豐堂就算是虧損十萬兩,哪差得了一頓飯錢。
但傅雲謙听了她的話反而覺得很有趣,這讓他感受到她對他的關心。
他順著她道︰「那就吃小吃攤吧。」
護衛們听到主子順著她,看得出主子已經把她寵上天了,皆用曖昧的眼神看他們。
裴詠希沒注意到他們的神色,隨意挑了個面攤,她一坐下,馬上叫面又點小菜。
傅雲謙望了望簡陋的攤位和桌椅,躊躇了下才坐下,坐在她的對面,也讓護衛自己找位置坐下來吃面,免得站著當門神嚇到其他客人。
面和小菜很快上了,裴詠希吃著面,大贊道︰「真好吃!」
「還算……可以。」傅雲謙還是第一次吃小吃攤,覺得這面是差強人意,但不知怎地,和她一起吃就變得好吃。
裴詠希得意的朝他道︰「這碗面才五文錢,便宜吧。」接著,她毛遂自薦的道︰「我知道很多省錢的方式,我會教你的,交給我!」
傅雲謙听到差點笑出來,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你會那麼想替我省錢?虧損的事明明輪不到你替我煩惱。」
裴詠希愣了住,她當真沒想過想幫他省錢的理由……啊!她想到了!
她拍了拍胸口,朝他颯爽的道︰「我不是說過要當你的伙伴嗎?這伙伴呢就是朋友的意思,當朋友的我,當然要幫你省錢,和你共體時艱了。」
她真聰明,伙伴這詞就是用在這時候!
傅雲謙倒是听愣了,不知怎地有點不快,他眯起銳眸問道︰「那你說過你要好好的疼我,又是什麼意思?」
裴詠希差點被面噎死,她趕緊喝口湯吞下去,支支吾吾地道︰「這個嘛……」
她告訴自己,她絕不能像上次一樣被逼問得說不出話來……她想到了!
「疼這個字呢,就是要對你很好的意思,身為朋友的我,當然要對你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才行!」
「你還說過,你要永遠陪伴我,不讓我孤單一人。」
「當你的知心好友,當然可以永遠陪你了,等我們老了,哪天你想喝茶嗑瓜子,找我就對了!」裴詠希海派的道︰「總之,我既然是你的朋友,就會對你義氣相挺,永遠站在你這邊!」
裴詠希很滿意自己的完美詮釋,不過……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他的臉怎麼變陰了?
「傅雲謙,你不高興嗎?」
「不,我很高興多了你這個朋友。」傅雲謙沖著她笑得真誠。
是嗎?裴詠希總覺得他言不由衷,但看他的笑臉,她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怎麼可以懷疑他說的話呢?
裴詠希不放在心上了,繼續埋頭吃著面,沒看到傅雲謙對著她露出的復雜神情。
在吃完面後,裴詠望向傅雲謙的右後方,在那兒不遠處的街上,有個賣玉蘭花的婆婆。
「我去跟那個婆婆買個玉蘭花,發生了不好的事,就是要做善事去去霉氣,才會有好事發生,我去幫你買!」
「不必,我差人去買……」
「在前面而已,我自己去就好了。」裴詠希一溜煙的跑了。
傅雲謙轉頭目送她離開,又轉回頭,重重吐了口氣。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對她所說的話感到生氣?他不滿意她對他許下的承諾,就只是將他當成普通朋友而已嗎?
「阿朗說的沒錯,少爺跟裴姑娘一定有什麼事,連我這麼看著也覺得少爺被裴姑娘迷得神魂顛倒……」
「是啊,大少爺真的太寵裴姑娘了,這有長眼楮的都看的出來……」
「既然那麼喜歡她,會納她為妾吧……」
「這是一定的……」
隔壁桌的護衛們一邊吃面一邊竊竊私語著,連王奇這個護衛長也差點要湊一腳,但想想不對,他連忙教訓道︰「你們在嘴碎什麼!噓!都閉上嘴!」
噓得那麼大聲,傅雲謙都听見了,他拍桌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在背後議論主子。」
「屬下不敢!」
傅雲謙拿出威嚴來,就見護衛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吭聲,接著他清了清喉嚨,覺得有必要聲明某些事。
「別听阿朗亂說話,我沒有喜歡那丫頭。」
對,他並沒有喜歡裴詠希,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奇怪的丫頭,更別說納她作妾了。
傅雲謙在說完後,裝作沒事的吃起面來,王奇和護衛們自然也一樣裝沒事的吃面,等過了一會兒——
「買個玉蘭花怎麼去那麼久?」
傅雲謙面都快吃完了,還不見裴詠希回來,他不耐的從椅子上站起,轉過身望向大街梭巡起她的身影,只見附近是有個賣花的老婆婆,卻不見裴詠希的影子。
傅雲謙原想喚人去找裴詠希,但最後卻是邁開了步伐,親自去問那老婆婆。
王奇看主子不吃面去找裴詠希了,自然是放下銀子趕快領人跟上去。
「是有個姑娘跟我買了好幾串玉蘭花,但她早早就走了……對了,她嘴里喃喃著說要買糖葫蘆……」
糖葫蘆?
傅雲謙听老婆婆這般回答,他左看右看,看到右方十幾尺處有個賣糖葫蘆的攤子,他大步走過去,在經過一條暗巷巷口時驟然停下。
他看到了掉落在巷口的玉蘭花。
該死的……
那散落的玉蘭花螫痛了傅雲謙的雙眼,他心里突生一股不安,臉色沉凝得可怕。
裴詠希被綁架了。
當她買完玉蘭花,要去買糖葫蘆,經過一條暗巷時,她連尖叫都來不及,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拖了進去,接著似乎嗅到什麼香氣,便失去了意識。
待她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被綁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只能從射進屋里的暈黃光線來看,判定現在是傍晚時分,而她雙手被反綁,身處一間木屋里,嘴巴里被塞了布,喊不出救命。
她試圖掙開繩子,可是歹徒把她細得很緊,掙月兌不開。
忽然,有人開了門,走了進來。
裴詠希剛開始還有點不安,可在看到來者時,她瞬間瞪大了眼,綁架她的人竟是失蹤一段日子的傅雲凱,逃亡多日的他看起來變落魄了,臉凹瘦下去,臉側下巴長滿了胡子。
「嗚嗚嗚……」混帳東西,竟敢綁架我,快松開我!
「冰兒,你想說話嗎?」她惱火的樣子落在傅雲凱眼里,像小貓在撒野,他狀似溫柔的幫她把嘴里的布取出。
裴詠希嘴巴一得到自由,便朝他怒不可遏的道︰「傅雲凱,你犯了罪還不去自首認錯,篝反而綁架我,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傅雲凱搖搖頭,「冰兒,你在對我吼嗎?你真像是變了個人,以前脾氣沒那麼壞。」
裴詠希繼續朝他吼,「廢話少說,快放了我!」
「放了你?」傅雲凱瘋狂大笑,「你成天和傅雲謙形影不離,我可是監視了好久,才終于等到你落單的機會捉到你的,又豈會隨便放了你?」接著,他用陰森的目光看她,「我想了又想,要報復傅雲謙,就只有捉住他的弱點對付他,他看起來挺在乎你的……」
裴詠希聞言倒抽了口氣,「你瘋了!你伙同外人燒了自家的倉庫還不夠,還想報復傅雲謙?回頭是岸,傅雲凱,你不要一錯再錯了!」
傅雲凱雙眼蒙上一片陰沉,喃喃自語的道︰「不對,不是我的錯,是傅雲謙的錯,他不該存在的……對,他不該存在的……」
這家伙是真的瘋了!裴詠希渾身發毛,感覺他的眼神就像已經失去理智,他是真的痛恨傅雲謙,恨不得毀去他的存在。
「你……想做什麼?」傅雲凱是想拿她做什麼事?
傅雲凱望向她,面色陰鷲的道︰「我已經放出消息了,要他一個人來救你,到時候……我要殺了他。」
裴詠希真是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她驚喊道︰「這可是……弒兄啊!傅雲凱,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
听到喪盡天良這四個字,傅雲凱低啞一笑,「我花了上百兩聘了京城里最厲害的殺手,已經在這屋子的四周埋伏好了,也布下了機關陷阱,只要傅雲謙一踏進這屋子來救你,就會先聞到迷香倒下,再被殺手圍攻殺死,他暗中帶來的人手也會中陷阱死去,沒有人救得了他,他只有死路一條……」
他逃亡時身上只有幾兩銀子,在他一籌莫展時,他想起從小隨身佩戴的玉佩,他當了玉佩,換來幾百兩銀子,接著他利用過去他在賭坊認識的人脈聘了殺手。
他怎麼一直都沒有想到呢?只要除去傅雲謙,他就不必過得那麼窩囊,凡事都屈居于他之下,看他臉色過日子。
只要除去傅雲謙,他就能得到永豐堂,傅家只剩下他一個男丁,除了他,還有誰能繼承呢?這麼簡單的事,他居然到現在才想透……
裴詠希听得嚇壞了,馬上否認的道︰「傅雲謙他不會來救我的!他根本不在乎我這個丫鬟,你的心思是白費的!」
「是嗎?」傅雲凱挑了眉,「我讓人監視著他,听說你人一不見,他就坐立不安,親自向買花的老太婆詢問你的去向,接著派人四處搜尋你,能做到這種程度,他真的不在乎你嗎?」
傅雲謙真的很在乎她的在找她嗎?
裴詠希心頭一浮現這句話,心跳立即漏跳了一拍。
傅雲凱邪氣的沖著她一笑,「那我們就來賭賭看,他會不會來救你好了,在他趕來之前,我們先來做點什麼事來打發時間吧……」
做點別的事打發時間……他這是什麼意思?
裴詠希看他那猥瑣邪佞的目光,很快地知道他的居心,在心里直罵他真是個色胚,偏偏她跑不了,她的雙手被緊緊的細在背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伸手來到她的胸前……
她放聲怒喊,「死變態,快給我住手!」
傅雲謙在裴詠希失蹤後,大舉派人找起她來,幾乎是快將整個京城給翻過來了。
裴詠希是不會無故躲起來的,她笑著對他說要做善事幫他去去霉氣,這麼關心他的她,怎會無緣無故的離開?
再加上那遺落在暗巷里的玉蘭花,更讓他心生不安,直覺認定她肯定是被誰擄走,出了什麼事。
為了找她,傅雲謙將稍晚的幾個行程都推掉了,包括一個重要的生意,這真是破天荒的事,然而對他而言,找回裴詠希是眼下最重要的大事。
在眾人找人找得焦頭爛額時,傍晚時分,有個小孩子送了一張字條到傅府,字條上明確的寫著裴詠希在他手上,要傅雲謙一個人前去赴約的地點。
傅雲謙認出那是傅雲凱的字跡,臉色一沉,他真是低估了傅雲凱的能耐,以為他現在成了過街老鼠,沒想到狗被逼急了會跳牆,他竟捉了裴詠希來威脅他。
傅雲謙查出那地點是位于郊外的一座廢屋,距離京城有點遠,曾有鬧鬼的傳聞,一般人是不敢擅自接近那周遭的,倒是躲藏的好地方。
傅雲謙打算搭馬車到那附近,一個人赴約,再讓護衛暗中從四周包圍,一舉擒住傅雲凱,和王奇等人商議妥當後,他就立即出發了。
然而因為擔心裴詠希,阿朗也跟來了,和傅雲謙同坐馬車。
「大少爺,您真要一個人進那廢墟嗎?」他擔憂的道。
「字條上是這麼要求的。」傅雲謙淡定的道。
「可是您一個人進去太危險了,二少爺肯定有幫手,只怕他早設了陷阱等您……」
「我知道。」
阿朗倒抽了口氣,「知道他可能弄了陷阱,您還敢進去……小的覺得,可以讓護衛進去救人……」
「別羅唆,我會見機行事。」他不能讓裴詠希有個萬一。
他不好把心思說出口,袖下的拳頭卻握得死緊,都浮出青筋了。
阿朗見主子如此堅持,也無可奈何了。
今日在裴姑娘失蹤後,主子不知有多麼心神不寧,焦慮不安;在看到小孩送來字條後,又有多麼不畏危險的堅持單獨赴約救出裴姑娘,就像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比救出裴姑娘更重要……這難道不算喜歡嗎?
阿朗想起今天王奇向他提到,主子否認喜歡裴詠希的事,他可是打從心里不相信。
「軟?我怎麼在馬車上?」
沉思中的阿朗嚇了一跳,瞠大眼望向傅雲謙,吃驚的道︰「裴姑娘?是你!」
裴詠希听他這麼喊,低頭看了看衣著,才意識到她變成傅雲謙了。
她呢喃道︰「我又變成他了……」
阿朗馬上說起正事,「裴姑娘,你被綁架了,大少爺正要趕去救你呢!」
裴詠希聞言立刻像想到什麼似的急喊道︰「天啊,他現在變成我了,他很危險!他會被霸王硬上弓的,我們要快去救他!」
「什麼,霸王硬上弓……」阿朗差點咬到舌頭,真是不敢想像會有這種事,「那得快一點!得快去救大少爺才行!」
說到這,阿朗搖搖頭,不,是要救二少爺,大少爺肯定會氣到殺了二少爺的!裴詠希又想到傅雲凱設下的陷阱,馬上提醒阿朗,阿朗听完忙拉開車簾,召喚暗中跟隨在外的護衛,告知他們此事。
裴詠希在心里祈禱著,希望能保住傅雲謙的貞操……不,是她的貞操!
與此同時,傅雲謙也意識到他跟裴詠希換身的事情,他望著傅雲凱垂涎的臉孔,還有他伸到他胸前的手,很快的明白,裴詠希本來正處于危險的狀況。
不過對他來說,這是個好的狀況。
「二少爺,可以松開我嗎?我這樣被綁著手不舒服,手好疼……」傅雲謙蹙起眉,巴掌大的小臉寫滿委屈,他擠出最甜膩動人的嗓音,狀似撒嬌的埋怨道。
傅雲凱還是第一次看到李冰兒露出這麼嬌柔可人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讓他覺得不好對她用強的,抽回了手。
「你手很疼嗎?」他一臉憐惜的問道。
傅雲謙朝他眨動著眼睫,更是我見猶憐,「我不只手疼,我的心也很疼,大少爺他自命清高,並沒有將我納進門的意思,讓我好傷心……二少爺,如果您還喜歡我的話,願意帶我走嗎?我想和您雙宿雙飛……」
「你……當真願意?」傅雲凱受寵若驚,想到如今他出了這種事,恐怕也難回傅家了,若有知心的美人願意相伴,自是最好不過。
「嗯。」傅雲謙嬌羞的點了頭。
傅雲凱都暈頭了,趕緊幫她松綁,揉了揉她變紅的雙手,「冰兒,你的手還疼嗎?我真不該那麼用力綁的……」
傅雲謙被他模著手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硬是忍耐著,又嬌聲道︰「二少爺,我被綁著躺在地上太久,腳有點麻,可以扶我起來走走嗎?」
「當然可以!」傅雲凱為展現他的溫柔,馬上扶她站起。
傅雲謙站穩後,前後走了幾步,活絡一下筋骨。
「還好嗎?」傅雲凱關心的朝她問道。
傅雲謙抬起頭朝他甜美一笑,「我好得不得了,準備好了。」
「準備……什麼?」傅雲凱一臉納悶。
傅雲謙眼底一閃狠意,一腳毫不留情的踢向傅雲凱的胯下。
「啊——」慘叫聲起,傅雲凱雙手搗住他全身最脆弱的地方,然後雙腿一曲,砰的一聲跪在地上,「你……你居然……」
他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人,傅雲謙彎看他,慢條斯理的朝他溫柔一笑,然後伸出右拳,一拳擊向他的鼻梁。
「啊——」
又是慘叫聲,傅雲凱都噴出鼻血了,他往後癱在地上,一手搗著鼻,一手搗住胯下,丑態畢露。
傅雲凱疼得四肢無法動彈,他被眼前人流露出的狠勁嚇壞了,這真的是個女人嗎?女人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會使這麼殘酷的手段嗎?
傅雲謙居高臨下的看著弟弟,露出他一貫溫和無害的微笑道︰「傅雲凱,你伸手到我的胸前,是想對我做什麼事呢?你腦子里齷齪的在想什麼?要不要說來听听?」
該死的,他居然敢對裴詠希出手!敢踫她!他不會饒過他的!
傅雲謙一腳踩在他捂著胯下的手背上,略微施力。
「啊——」傅雲凱第三次叫得慘絕人寰,他總覺得眼前人不是李冰兒,她笑起來就像是傅雲謙在對著他笑……他是看錯了吧?
傅雲凱只確定一件事,這女人想殺死他,他拖著疼痛的身軀往後爬行,同時喊救命,「救、救命……」
砰的一聲,木門被一腳踢開了,可惜前來的不是他聘來的殺手,而是裴詠希。
裴詠希一進屋里,第一眼就看到傅雲凱流著兩行鼻血,表情痛苦的搗住胯下爬行逃命的畫面,實在不難想像他遭遇到的慘事。
她看得都覺得痛了,何況是和傅雲凱一樣,同是男人的其他人。自她後方踏進來的阿朗、王奇和護衛們看得一個個臉都青了,驚嚇不已。
裴詠希把傅雲凱交給護衛處置,自己跑向不遠處的傅雲謙,只見他臉上沒有一滴汗,依然帶著微笑,連快把人打死了都維持著他優雅的氣質。
「你沒事吧?」裴詠希知道他沒事,但還是想確認,她沒想到他會代替她遭綁。
傅雲謙挑起眉,一副她在問什麼蠢話的表情,伸手想揉揉她的頭,才發現她太高了他踫不到,而且他也沒有揉自己頭發的興致。
「你沒事就好了。」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微微一笑。
傅雲謙道出了他的心情,他真的很慶幸,他在她發生危險前變成她,才沒有讓她受到傷害。
裴詠希自傅雲謙的眼底看出他松了口氣,回想起趕來廢屋時,阿朗說過他有多麼著急的在尋她,她心髒瞬間失序跳著,無法自他身上移開目光。
發現她的注視,傅雲謙也回望著她。
兩人就這麼相互凝視著,眼底都帶有異樣滾燙的情潮,只看得見彼此的身影,甚至是渴望擁抱住對方。
我這是怎麼了?兩人異口同聲的在心里吶喊道。
「來人啊!我花了那麼多銀子聘用你們,你們全都消失到哪去了?快來殺了這些人啊……來人啊……救命啊……」
傅雲凱被傅雲謙的護衛團團包圍住,發出了尖刺的叫嚷聲,打破了傅雲謙和裴詠希之間的曖昧氛圍。
裴詠希率先回過神,想到她現在是傅雲謙,得代替他發言,便走到傅雲凱面前義正詞嚴道︰「傅雲凱,你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你的詭計都被看穿了,你聘來的殺手早被我的人馬捉住,你,也逃不了了!」
「怎麼會……」傅雲凱臉色劇變,大受打擊。
裴詠希借用傅雲謙的身分說上癮了,氣勢如虹又道︰「傅雲凱,你和廣平堂當家勾結,犯下了謀害自家商號大逆不道的罪,現在又犯了綁架李冰兒,買凶殺我的罪,你就不要掙扎了,乖乖的伏首認罪吧!」
傅雲謙蹙著眉,在心里不滿的數落道︰她這是什麼演技?讓他渾然天成的優雅氣質都不見了,變成了土匪頭子!
傅雲凱不甘心這麼被逮住,他忍著胯下的疼痛站了起身,從衣襟里取出一顆圓形物體,朝眼前一干人威嚇道︰「你們別想捉我……別過來……」
裴詠希看不清楚他手里拿著什麼,心驚地想,該不會是……炸彈吧?
忽然,裴詠希看到傅雲凱將那個東西扔了過來,忙大聲喊道︰「有火藥,快跑!」
她順手拉起傅雲謙的手往屋外沖,然而傅雲謙腳短,比不上她這雙長腿跑得快,情急之下,她大手一撈,將他來個公主抱,再卯足勁的往前沖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