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鮮妻 第七章 鄧妹新上門勸離

作者 ︰ 陽光晴子

日子過得順遂,範紹安顯然忘了杜嘉薇招事的能力,但很快的就有人提醒他,而且接力提醒的人數還不少。

如驟起的午後西北雨般,杜嘉薇一躍成為春林鎮及美林村最夯的八卦人物,無論在大街小巷、大小店鋪、茶棧酒樓,甚至攤販市集都有人交頭接耳的談論她。

若論世上什麼多?三姑六婆多,世人熱衷八卦,流言真假不重要,有嗑瓜子聊天的談資得以嚼舌根,就能傳得沸沸揚揚。

先是那樁踫不得、管不了的曾家閑事,杜嘉薇不僅管了,還管到底。

透過花村長的介紹,找了一戶老實的農家代替曾氏耕作,還擬了合理的農作分成,三天後更直接將曾氏一家三口帶回夏園,護在眼皮子底下不說,曾是範紹安班上班排第一的楊曉黎也復學了,听聞楊曉黎有一些跟不上的功課,杜嘉薇便幫忙補習讓她跟上進度。

此外,曾氏身體欠佳,也幫她請大夫看了,還讓丫鬟照顧著,一家三口就這麼在夏園白吃白住。

听說楊曉東有回跟杜嘉薇上街,有孩子笑話他是個癇子,走路一拐一拐,男孩低下頭有些畏縮,讓同行的曾氏差點落淚。

杜嘉薇卻刻意大聲的對著楊曉東說︰「孩子,師母跟你說,一個人的成就不在腳的長短,而在腦袋,你呢,日後好好用功讀書,一旦做大官做大事,就沒人敢瞧不起你了。」

她再比了比那些嘲笑他的孩子,「曉東認清楚了,這幾個孩子的成就不會比你高,因為除了瞎子,誰會看不出來你是個頫子,哪用得著他們大聲嚷嚷,像發現什麼大事一樣,這不是個蠢的嗎?」

聞言,楊曉東破涕為笑。

也是听說,曾氏的娘家人去夏園鬧過兩次,杜嘉薇直接讓兩個丫鬟潑了辣椒水趕人,讓那群來鬧的極品親戚被辣到痛哭流涕,眼楮痛到張不開,偏偏想告也告不成,因為杜嘉薇說他們是不請自來跑到她家,她辣椒水做太多,潑在門口不要了,礙著誰了?

除了曾氏的事情外,範紹安帶班上的清寒學生回家用膳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竟連家世好的學生也一起去蹭飯,此事一傳開馬上就炸了。

有人困惑,有人嘲笑,也有人直指那些學生自降身分,山珍海味不吃,偏好粗茶淡飯,莫非是要變貧戶的前奏,還是寡廉鮮恥的要與窮人搶食?

總之,各種正反聲音皆有,有家底的人家也分為兩派,開明或不在乎的家長隨流言去說,在乎的就嚴詞喝令不準孩子再去蹭飯做丟臉事兒。

接著又有流言傳出,那些富學生蹭食一事還是杜嘉薇建議的,正反兩派交戰,倒是將她主張的一視同仁,學生不該因出身分階級的論點也傳了出去。

無獨有偶,何鎧一家三口及林婆婆受她關注照顧的事也被揭露出來,何鎧一家及林婆婆忿忿的替杜嘉薇打抱不平,向村民們細數她為他們做了多少事,情勢瞬間大逆轉,杜嘉薇正面的贊譽高過被批評的聲浪,不過也有人認為她是偽善,只為博得好名聲,護罵的聲音從沒停過。

听到這里,有些日子艱難的村人也打起她的主意,賣起可憐想讓她照顧,沒想到被杜嘉薇嚴詞拒絕了。

「幫忙也要看眼緣,我可不是來者不拒。」杜嘉薇覺得求助不是不可以,但救急不救窮,好吃懶做的人哪能幫,她有她的底線。

她態度堅決,再加上範紹安的威嚴,那些人只能訥訥離去。

可這樣的鳥事層出不窮,鬧了好幾回,還有不是春林鎮或美林村附近的百姓攜家帶眷過來,簡直把她當凱子。

夏園的廳堂里,青荷正幫杜嘉薇揉著發疼的額際,海棠也端了杯溫茶給自家女乃女乃順順氣兒。

此時,曾氏也牽著楊曉東進來,向杜嘉薇彎腰行禮,清秀的臉上滿是歉疚,「對不起,女乃女乃,是我們娘伎給你惹麻煩了。」

曾氏自從住進夏園後就跟著兩個丫鬟喊她女乃女乃,不管杜嘉薇怎麼要她改口也不肯。

如今她的身子好了很多,日子過得充實而快樂,也能幫忙杜嘉薇做一些手作果醬或小食。

既是手作,量就不多,杜嘉薇也不想做多,她可是很懂饑餓行銷的,她的銷售對象就是那幾個家境優渥的學生,讓他們買一些回去,她還教了最簡單的吃法,應該會有好消息吧?

但還沒听到好消息,麻煩事倒是一波接一波。

她示意青荷不用再按了,又看到楊曉東含著淚看著自己,「女乃女乃,娘親說要搬走,不然,女乃女乃每天都不快樂。」

杜嘉薇皺眉,將小男孩拉到身前,再看著曾氏,「曾姊姊干啥為了那些不知打哪來的牛頭馬面影響你我的生活,不許搬!」

她笑咪咪的安慰楊曉東好幾句,又跟曾氏叨念幾句,見她釋懷了,才讓她帶著兒子去忙了。

直至傍晚時,楊曉黎放學回來了,顯然是直接跑來薔薇齋的,時值夏季,她額頭冒汗,一看到她眼眶便紅了,「女乃女乃,外面的人說女乃女乃偽善,我怎麼反駁?」

杜嘉薇摟著她安撫,「沒事,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好在小女孩不鑽牛角尖,很快明白過來,又發誓一定要發憤圖強,才不枉她跟先生的接濟與幫助。

誰知又過了兩天,何嫂子帶著小花過來了。

何嫂子一臉懊惱的說著是有遠親過來,她便感恩的說了杜嘉薇幫她的事,沒想到那遠親回去宣傳,沒多久她就听說有旁系的窮親戚攜家帶眷的來夏園要求幫忙,她內疚又懊悔,這才前來致歉。

「沒事,何大哥的身體好多了吧?」杜嘉薇是真的不在意。

「再養一個月應該就能下田了。」何嫂子說到這件事笑得很開心。

這真是個好消息,兩人又交談一會兒,杜嘉薇又跟小花說了些話,將前兩天做的牛肉乾包了兩大包給她們,再送她們離開。

稍晚,杜嘉薇站在橘紅色夕照的大門前,馬車漸漸駛近,待範紹安下車後,就輪到她踱步到他跟前道歉了。

他雖然啥也沒說,但丁順今日出門前跟她偷偷透了話,這幾日其實有一些乞兒似的人堵在書院門口,大言不慚的要範紹安也照顧他們,還淨拿她的事來說嘴,好像範紹安沒給銀兩就會壞了她的聲譽似的。

雖然最後那些人並未得逞,但範紹安總是受她牽累,杜嘉薇自是心中有愧。

範紹安的確對那些乞兒很頭疼,只是看著眼前頭垂得低低的,一副像被師長訓話的妻子,他半眯著黑眸,「你道什麼歉?做的時候明明什麼也不想,一股腦兒扎進去。」

「我、我這不是仗勢我有一個佛心來著的夫君才敢胡作非為嘛。」她絞著手指。

範紹安似乎被取悅到了,唇角揚起一個微勾的弧度,「我餓了。」

她一愣,猛地抬頭,看著他越過自己往里走,這是不追究了?太好了!

她想也不想就快步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臂,「我晚膳備得差不多了,夫君先去洗漱,沐浴完就可以用膳了。」

範紹安低頭看她親密挽著自己的姿態,彎了彎唇,「嗯」了一聲。

丁順、青荷、海棠跟在兩人身後,含笑的視線互覷,雖然他們不懂原因,但主子們之間的氛圍愈來愈好卻是事實,怎不叫人開心。

之後的日子,還是有人來求助,無比慶幸的是,範紹安這塊寒冰臉往門口一站就能震懾那些人,來人若是真的需要也值得幫,他便幫,若不值得,那就直接扭送衙門,為此半途落跑的不在少數。

杜嘉薇對這種謝謝不聯絡的快狠準作法,默默的在心里給他按上千萬個贊!

在這些紛紛擾擾中,時序悄悄進入仲夏。

夏園的午後,枝繁葉茂的綠蔭下最是涼爽舒適,來到範紹安家中用膳的富學生也在家長態度不同下僅余六人,剛剛好就是杜嘉薇特別喜歡的那六人。

也因為這群學生的加入,雖然用餐時仍維持食不言的最高品質靜悄悄,但一用完膳,他們便移身來到前院的綠蔭下,或站或坐的與杜嘉薇討論棋藝、吃食,天南地北的,有說有笑。

而一開始,清寒學生如郭昭、洪一偉等人皆驚愕于兩方的自在與熟稔,雖然羨慕卻不敢加入,就連後加入的楊曉黎也是欲言又止。

範紹安與杜嘉薇都清楚,富人家的孩子平時不是只有讀書,日後他們都要進仕途,甚至要撐起家中大業,因此人情世故與交際應酬懂得絕不會少,熟悉與人交談應對,自是姿態自然。

這也是清寒孩子較吃虧的一面,家里環境不好是事實,家里將所有資源及希望都放在他們身上,因而,他們什麼都不必做,只有拼命讀書,進了仕途才能對家里交代,也因此他們不知如何與人相處,不懂人情世故,可是這樣就算進了仕途,也只能蹲在小地方當個芝麻小官,無法再進一步。

夫妻倆是有默契的,他們不催促也不鼓勵,放任他們自己觀察,一回生二回熟,等到清寒學生發現與師母或那些富同學說話好像也沒想像中的難,漸漸的彼此開始有了互動。

一日過一日,兩方無形的尊卑藩籬逐漸倒塌,更見熱絡。

飯後一邊討論功課一邊用些消食的茶點或水果,三三兩兩的坐在涼亭或樹下,涼風習習,整個前院充滿著朝氣蓬勃的青春氣息。

十二個出身貧富的學生感情從此交好,這是範紹安始料未及的,他向杜嘉薇坦言,這是意外之喜。

此時,杜嘉薇正站在葡萄架下,一手拿著剪刀,仰頭打量上方一串串垂掛的葡萄,想著剪哪一串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幾個出身好的學生身上無半分驕縱之氣,個個從容得體,這樣的氣韻是需要長時間醞釀才能有的,孩子們日日混在一起,潛移默化,見賢思齊,就是一種好的學習,是我有遠見,不是意外好嗎?」她不客氣的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因為這是事實,她得意又自豪,對一個不曾向她說過一句贊美的冰塊夫君,她都能自己傻樂,如今他破天荒地開尊口對她說聲好,她焉能客氣?

範紹安面對驕傲得不得了的妻子,面上仍是一貫的淡漠,但如果細看,就能見到他黑眸添了溫度。

「這一串好。」她相中一串結實橐橐的葡萄,踮著腳,舉高手臂——

範紹安伸手輕易將她要的那一串摘下來給她。

她甜甜一笑,乾脆又指了好幾串,讓他全摘下,再吩咐青荷拿去洗一洗,一些送去給曾氏娘仁,再讓青荷、海棠及丁順各分一些。

她拉了範紹安坐在葡萄架下,清風徐徐,陽光暖暖,葡萄雖然帶著點酸,但這不就是人生的滋味嗎?

範紹安不喜酸,勉強吃了一顆就皺眉放棄,「你吃吧。」

杜嘉薇明眸骨碌碌的轉了轉,白皙的手指捏著一顆圓滾滾的葡萄送到他唇邊,「有福同享,有難同擔,誰叫我們是夫妻呢,張嘴。」

範紹安看著她笑盈盈的臉,眯起雙眸,頓了頓,張嘴咬下那顆葡萄,竟沒有想像中的酸,還有些甜。

嘿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杜嘉薇笑得賊,襯得那雙奸狡的明眸更顯靈動,開始你一顆我一顆的喂食範紹安,來來回回的,竟將那一盤葡萄給吃完了。

丁順、青荷、海棠坐在另一邊石桌,齊齊看著矮幾上還有大半盤的葡萄,彼此抬頭又看了看,忍不住低頭偷笑。

他們對這個由惡返善,不再橫眉豎眼的女乃女乃也是佩服的,這些葡萄酸得讓人都要崩了牙,而二爺明明最不喜酸味,竟然面不改色的一顆顆吃了。

杜嘉薇倒是喜酸,但不得不承認這葡萄形似巨葡萄,卻酸似鎮江醋,她天天備三餐,自然也知道範紹安不喜酸,但他卻無異議的吃了,若不是知道他從未喜歡過自己,他這自虐的行為都要讓她懷疑是真愛了。

葡萄太酸,杜嘉薇乾脆讓丫鬟們全摘下來,一天內就做出了葡萄口味的水果糖,除了送給來家里用膳的學生、曾氏娘仁、何鎧一家及林婆婆外,她去書院與棋社的學生切磋棋藝時也送了不少,連葉書博跟鄧妹新都有。

美林村的孩童去到何鎧家,小花便分送給他們,其中有幾個是在溪澗與杜嘉薇就混熟的,拿回村里吃,那甜多于酸的好滋味讓她們滿臉笑容,又將花玉蓮等幾個少女喚過來,杜嘉薇真的是送到零庫存,卻得到了滿滿的成就感。

魚蝦小食的前景並未看到,小魚小蝦本就賣相不佳,清寒人家沒錢買,有錢人家又嫌棄沒肉,她其實想定調為烹煮料理時提味用的,可眼下卻是不成。

好在,糖果嘛,女人小孩都愛,她決定再加做其他口味的水晶糖。

至于上回挖的竹筍,她放棄了,再怎麼處理都苦澀咬舌,也不知哪門子的鬼品種,真的不能吃。

好在,後山就是一座天然寶藏庫,能用能吃的仍然多,除了天上飛的外,她隨便找都能找到食材來料理三餐。

但因後山有小徑數條,她遂吩咐青荷到鎮上的文具店替她買一大張白紙,她打算自己畫食材分布圖,標示哪里有溪、河、果樹、野菜,甚至是藥草,一旦在地圖上劃分清楚,日後她需要什麼食材就往哪條小道走,也不必繞冤枉路。

因為這樣,每每回到家里她便一頭鑽進書房,開始繪她的食材地圖。

不得不承認,原主挺會享受的,雖然花錢不手軟,但她的書房真的很不賴,古瓷花瓶,楠木書櫃里的書籍塞得滿滿,里間還有張貴妃椅,另一邊的古博架上則擺放一些精致的琉璃制品,偶而貼靠著大圓雕窗旁坐下,再拉起竹簾,望著窗外綠意,心情極好。

此時,她就站在書桌前,桌上一卷畫軸拉開,這就是她還未完成的食材地圖,只是才畫兩筆她就畫不下去了。

她將毛筆擱在硯台上,煩惱的點點額際,再咬咬唇,想到今天去看何大哥的事。何大哥身子已穩妥,也能幫著何嫂子下田,唯一惦記的就是讓小花上學堂。

凌遠書院的學費其實不算貴,但以何家這樣的清寒家庭真的擠不出錢來,杜嘉薇本想借錢給他們,但何大哥拒絕,說她幫的忙已夠多,孩子讀書,父母有能耐就去,沒能耐就不去。

杜嘉薇也知道先前那些乞兒或裝可憐的人鬧的事太大,他們怕她再開這扇方便之門,又為她惹來麻煩,畢竟村里一些難纏貪婪的窮酸潑婦不少。

杜嘉薇也知道他們是為她好,但小花自己有心要學,說同住一個村的表姊也去書院上學了,她好羨慕,一問之下才知道竟然也是範紹安班上,是來用午膳的清寒學生之一。

杜嘉薇一想到小花向往卻又說著沒關系的神情,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的失眠了,直到天泛魚肚白,她睡眼惺愴的起床,囑咐青荷、海棠去備早膳。

她的手藝兩人學了不少,她很放心,她則窩到書房東想西想,突地想到現代幼兒園的學習字卡,她拿起毛筆蘸了蘸墨,試寫了幾張紙又皺眉。

此時,兩個丫鬟為她端來早膳。

杜嘉薇只吃幾口就又寫寫畫畫起來,「我吃飽了,你們端走,不必留人伺候。」

兩人依言收拾,端了餐盤出去。

一出了門,青荷低頭看著杜嘉薇幾乎沒動幾口的早膳,憂心的問海棠,「你說,女乃女乃怎麼了?」

海棠搖搖頭,眼中也是擔憂。

約莫半個時辰後,杜嘉薇又開口將青荷喚進書房來,吩咐道︰「你到鎮上買厚一點的紙裁制成字卡,大概這張大小,你帶去當樣本。」她將另一張裁好的紙交給她,「還有,買一些炭筆,白紙也多買一些。」

杜嘉薇再給她銀兩,青荷便離開了。

當青荷從鎮上回來時,杜嘉薇跟海棠已經開始準備午膳了,連曾氏也到廚房幫忙,楊曉東乖乖的坐在一旁。

中午,範紹安及學生們回來用膳時,都發現杜嘉薇呵欠連連,幾個學生還關切詢問。

「沒事,昨晚沒睡好而已,待會兒我就不過來跟你們聊了,去補眠。」

楊曉黎跟其他學生見她只是犯陰,便點點頭。

範紹安看著杜嘉薇有氣無力的離開,並沒有說什麼,但吃飯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就連餐後,學生依這些日子的習慣在前院聊天消食,他也是獨坐涼亭。

不一會兒,丁順走到他身邊,「女乃女乃用了點午膳就睡了。」

範紹安點點頭。

杜嘉薇一夜難眠,又忙活了一上午,用完午膳就再也撐不住的回屋里小睡,待一覺醒來後才听青荷說,曾氏中午時听楊曉黎說她精神欠佳,立刻前來關切,但因為她還在睡便沒有打攪。

「我沒事。」杜嘉薇擺擺手。

這時趁著兒子午睡,曾氏再次過來關心,也不理她再三強調沒事等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看得她頭皮都要發毛,在手足無措下只能拿起茶盞,準備喝口茶。

「女乃女乃,依照我的經驗,一個女人胃口不佳又嗜睡,通常是懷孕了。」曾氏月兌口而出。

「噗!咳咳咳……」杜嘉薇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馬上噴了出來,噲得她咳嗽不止,眼眶泛淚。

曾氏跟兩個丫鬟連忙拿走茶杯,幫她又拍背又拭嘴又擦前襟,一團忙亂。

曾氏有些慌張,她是听說過範先生夫妻感情不好,但從住進夏園後,她可是多次看過二爺看著女乃女乃的眼神很溫柔,甚至還有一種寵溺,她就以為兩人早已變得恩愛,難道是她看錯了?

片刻,杜嘉薇大大的吐口長氣,尷尬的看著曾氏,漲紅著臉道︰「真的誤會大了!我跟夫君……我們沒有的,我們比較適合當朋友。」

海棠、青荷是近身伺候的,自然明白兩個主子根本沒有同床共枕過,哪可能有寶寶,所以當曾氏錯愕的看向兩人時,她們只能無奈點頭。

曾氏尷尬了,但也不解,「為什麼呢?範先生是好人,女乃女乃也是好人,若能生一個像先生或女乃女乃的小女圭女圭,都是極好的。」

她愈勸愈認真,在她看來,兩人就是一對璧人,也是有他們的庇護,她跟孩子們才能過安生的日子,她自然希望他們也是幸福的。

杜嘉薇紅著臉,硬著頭皮說自己會努力,之後回到書房,她無力的趴在桌上,真沒想到曾氏不說就不說,說起教來也是嘮叨個沒完。

她側轉頭,豆*豆*網。看著杵在一旁的丫鬟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馬上揮揮手要她們出去,今日耳朵過勞,不能再虐待它們了。

海棠、青荷互看一眼,只能悶悶的走出去。

事實上,曾氏說的正是她們憋在心里好久的話,主子們的相處看來明明已經不錯,怎麼就沒有再跨進一步呢?

杜嘉薇在書房里忙活,裁好的字卡她一面寫字,一面畫圖,務必讓小花可以認字也能讀得出來,沒辦法,誰叫何鎧夫妻都不識字。

另外,字卡上的字每一筆她都畫上箭頭,這是告知小花如何寫這個字,唉,這時代沒有阿拉伯數字,不然教起來更事半功倍。

字卡的字體她選擇楷書,字庫就先以小花生活周遭的人事物為主,譬如爹、娘、女兒,背面就會畫何鎧、何嫂子跟小花的臉。

穿越前她學習素描風景及人物寫生時可都繳了不少學費,這會兒用炭筆一張張畫起來,還真有模有樣。

稍晚,又溜到她身邊伺候的海棠跟青荷一見,眼楮都發亮了。

「女乃女乃真厲害!」青荷面露崇拜,海棠也猛點頭。

「那是。」杜嘉薇驕傲得不得了。

她陸續又畫了花、樹、草、屋、筷、碗、衣、裙、鞋等等,才將炭筆放下,喝了口茶,見海棠看著那些字卡,眼楮里有著渴望,忍不住問︰「你想學?」

「不,女乃女乃,奴婢看到書就頭疼,奴婢只是在想,奴婢弟弟是家里的獨苗,如果可以……」她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淚眼汪汪的請求,「女乃女乃可否做一份給奴婢拿回去給弟弟,讓他也慢慢學字?這樣的話,也許奴婢家也可以有出頭的日子,為了這些字卡,奴婢願意多做一些活!」

杜嘉薇連忙將她拉起來,「做什麼?你嚇到我了,我答應你就是,跪什麼呢。」

「謝謝女乃女乃。」海棠破涕而笑。

杜嘉薇看向青荷,就見她連忙搖頭,「奴婢不用的,女乃女乃,家里人跟奴婢不親,還有些貪婪,若真給了字卡,就怕會愈要愈多。」

杜嘉薇難見青荷眼眶有些紅,點點頭,不再多問。

接下來,她邊畫字卡邊想,做完這些字卡以後,她最好再做幾本幼兒繪圖本,短短的故書書,什麼三只小豬、龜兔賽跑等等,讓窮人家的娃兒也能簡單啟蒙。

反正她寫跟畫很快,字卡也很簡單,不過幼兒繪圖本就得弄得稍微精致些,至少得涂上顏色,屆時再找人多印幾本,再回來自己上色。

至于筆墨紙硯,窮人家能買得起的很少,她在村里曾看過孩子利用沙及樹枝練字,也見過孩子拿炭條在木板上寫,但這力道與姿勢都不對,日後拿毛筆寫字,還得重新適應……

她想到這里,瞪著筆架上不同尺寸的毛筆,喃喃自語,「還是有錢好,可以放肆的買東西。」

兩個丫鬟不知女乃女乃為什麼突然有此感觸,卻見她又呵欠連連,勸她再去休息一會兒,杜嘉薇卻拒絕了。

傍晚時分,範紹安下課回來,直奔薔薇齋,卻不見杜嘉薇主僕,他想了一下,抬腳轉往廚房。

時間雖已是傍晚,但時值酷暑,太陽仍高掛天際,西曬的廚房更是熱烘烘。

範紹安一踩進來就覺熱氣撲面,卻見杜嘉薇蹲在灶台前,正往灶內添柴禾,又以火鉗撥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粉頰發紅,汗流浹背。

青荷、海棠跟曾氏則背對著門,看來也在忙碌,四人發絲微亂,都有些狼狽,跟過來的丁順本要開口喊人,卻被範紹安制止。

他逕自走到杜嘉薇身後,正巧她轉過頭來,見到他不由得一愣,「夫君今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曉黎呢?」

「她跟明佑那群同學留校讀書,晚一點張瀚文會送她回來。」範紹安答得平靜,如今那群回來用膳的學生自成一圈,感情極好。

丁順听到範紹安的回答,有些委屈的嘟嘴,女乃女乃問他們怎麼這麼快回來,哪兒能不快呢,二爺一路上不停叫他快一點,車停下時他都還沒來得及去掀車簾,二爺就逕自下車一路奔來了。

「那就好。」她笑著,又回頭去顧灶火。

範紹安默了默,從袖里拿出手帕要給她擦拭額上汗水。

她又是一愣,笑著搖頭,「不用了,待會兒去洗個澡比較快。」

古代廚房的通風太差,其實做菜也可以很優雅的說,如果有抽油煙機就好了。

海棠、青荷跟曾氏自然也听到兩人的交談,三人連忙過來跟範紹安行禮,就連一旁玩面團的楊曉東也女乃聲女乃氣的喊著,「二爺安。」

「乖。」範紹安走過去,模模他的頭,再看向長桌上的一團亂。

杜嘉薇就興高采烈的起身解釋,「我們正在做面條跟米粉,這工程可大了,得弄好久,不過一旦做好了,就可以做陽春面、擔仔面、米粉湯等等,那可是非常好吃呢。」

她嘰哩呱啦的說著,範紹安卻沒听進什麼,只是仔仔細細打量她的神色,腦袋想的也是今天中午看到的蒼白臉龐。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別硬撐,累了就去休息,晚膳和明後天的三餐讓丫鬟們做就好,還是出去買也可以。」

他的眼神很專注,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那雙瞳眸里有擔心、有關切,柔化他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杜嘉薇看傻了不說,還莫名的開始臉紅心跳、口乾舌燥、血脈賁張起來。

範紹安看她先是呆愣愣的,接著眼楮一亮,她從未用這種目光看過他,莫名的,他的俊臉不由自主開始泛紅。

「娘親,女乃女乃看二爺看呆了,因為二爺好看嗎?」楊曉東懵懂的稚女敕嗓音打破兩人無聲的凝視。

曾氏笑出聲來,兩個丫鬟也噗哧直笑。

該死,她犯花痴犯得太明顯,連三歲娃兒都看出來!

杜嘉薇懊惱的一拍額頭,再瞪向罪魁禍首,紅唇微微蹶起,「我好心告誡夫君,日後在外頭千萬不要用剛剛的眼神看人,尤其是女子,不然夫君的桃花肯定開不完!」

她一手撫著仍在瘋狂亂跳的小心髒,她真的有被魅惑到的感覺,太危險了!

忍不住再覷他一眼,心頭突然又涌上一陣慌亂,曾幾何時她在他面前這麼不拘謹,犯花痴也犯得這麼直接?

範紹安從沒想過他這張臉能讓她看呆,有些心喜、有些自滿、有些激動,很新鮮的感覺浮上心坎,第一次這麼高興自己長相出色。

對其他人看過來的含笑眼神,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杜嘉薇俏臉一紅,「這里太熱了,夫君先回院子歇息,寺會兒晚膳便備好了。」

「你也回屋里沐浴休息,這里讓她們來就好,我讓丁順先送熱水去薔薇齋。」範紹安邊說邊拿了帕子幫她擦拭額上的汗珠。

丁順馬上笑著應了一聲,麻利的從灶上大鍋里舀熱水入桶,提著水出去。

範紹安仔細擦拭著杜嘉薇額際的汗珠,卻不知他這舉動讓她的心跳更快,感覺身體更熱,「那個……不用了,我弄好這里再回去就好。」

「女乃女乃去嘛,有我們就可以了。」曾氏跟兩個丫鬟笑咪咪的催她。

楊曉東也學著說︰「女乃女乃去嘛。」

「二爺對女乃女乃好,女乃女乃就接受,女乃女乃留在這里,是要讓我們大家羨慕嗎?」曾氏成過親也生過孩子,由她來說這打趣的話倒是適當。

青荷跟海棠都笑了出來。

範紹安見杜嘉薇小臉瞬間漲紅,他自己也莫名的臉紅起來,但看著她的目光卻更溫柔了,「我們走吧。」

「嗯。」杜嘉薇點點頭,怎麼辦啊,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心里也甜滋滋的。

範紹安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他時不時想到昨日與杜嘉薇在廚房時的凝睇,那是第一次,她在他眼前顯現女子的羞怯,也是第一次她與其他愛慕他的女子有了一樣的眼神,但因為是她,他特別開心。

書院將休息兩日,他昨日便將作業帶回批閱,此時他坐在書房里,再度想起昨日而分心,回過神後搖頭失笑,逼自己專心批閱。

期間丁順端了茶水走進來,看二爺專注的拿著毛筆寫字,他撓撓頭,沒敢打擾,只得躡手躡腳的離開,之後他又來回幾遍,終于,當他再一次過來時,總算見二爺放下筆,拿著茶盞摩拿著。

「二爺,鄧先生來訪,但說了不是來找二爺的,而是特意為女乃女乃而來,我覺得不好就想來告訴二爺,可是二爺剛剛——」

丁順的話還沒說完,範紹安已經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他知道鄧妹新因何而來,昨天下課前曾氏的娘家人又來鬧,說他跟杜嘉薇心腸歹毒,將曾氏娘仁接去夏園住,根本是想要免費奴才,指稱曾氏一直做苦工,而楊曉黎明面上是回書院讀書,但誰知道回夏園後是不是也要當小童工?

這種顛倒黑白之語他當然是怒了,忍不住出言駁斥,但那婦人仍大吼,「若不是,就讓他們娘三回家!」

事發當時鄧妹新也在旁邊,頗為氣忿,「她惹了那麼多事,憑什麼都讓先生扛?她博得了好名聲,先生就該倒楣的讓人指著鼻子罵嗎?」

這話讓範紹安听得不太舒服,也勸了幾句,最後還是山長出面安撫,鄧妹新才息怒,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他也命令丁順不可多嘴,誰知鄧妹新卻找上門來。

正如範紹安所擔心,廳堂的氣氛確實凝滯。

鄧妹新放下茶杯,看著坐在對面的杜嘉薇,她今日過來前特地打扮一番,畢竟杜嘉薇有傾國之貌。

她以為自己妝扮後至少輸她不會太多,偏偏她的刻意盛妝卻是弄巧成拙,杜嘉薇素淨著臉,一身簡單清爽的青碧色繡柳長衣,除了發上的珍珠發釵外再無任何首飾,讓她更見清新月兌俗,竟讓自己有了俗氣之態。

杜嘉薇有點頭疼,也不曉得這女夫子哪里不痛快,看著自己的表情很是凝重,一下子看她一眼,低下頭,又抬頭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妹新有什麼要說的請直言,不然這樣下去你得內傷,我也會得內傷。」杜嘉薇覺得很累,這到底是在演哪出?

鄧妹新眉頭一皺,不解的看著她。

杜嘉薇無力扶額,代溝啊,古人不懂的幽默。

她輕咳兩聲,換了說法,「妹新在我面前不必拘禮,想說什麼就說。」

鄧妹新深吸口氣,天知道這段日子她過得有多煎熬,尤其從學生那里听到愈來愈多贊美杜嘉薇的言詞,還有那些有關她好多于壞的眾多傳言,都讓她寢食難安。

她不怕杜嘉薇使壞,卻害怕她變好,更害怕範紹安對她改觀,他是她第一個心動的男人,是她將所有感情傾注的男人,若是杜嘉薇重新入了他的眼,她的情感不就沒有指望了?

這一趟來她是鼓起很大勇氣的,她想賭一賭杜嘉薇對範紹安究竟有沒有心,過去杜嘉薇就不願伺候範紹安,最近性子雖然變好了,但就她從學生們那里探得的話,杜嘉薇跟範紹安並沒有因此變得親密。

杜嘉薇若對他無心,她想請杜嘉薇成全,她願意為他生子,陪他一生。

「好吧,接下來要說的話若是讓嫂夫人不舒服,我先道歉。範先生是個很認真的人,每個孩子的功課都細心檢查批閱,若有文辭過于浮夸華麗,須收斂改正——」

杜嘉薇打斷她,不耐煩听這些無關的前言,「停,我知道他是個很盡責的夫子,你到底要說什麼?」

鄧妹新再度深吸一口氣,單刀直入的道︰「嫂夫人在外的聲名如雷貫耳,妹新隨意提出幾件,嫂夫人就能明白,像是學生以手就食,還有管曾氏的閑事……」她一件件述說,並將昨日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言語及神情都是對範紹安的心疼及不舍。

杜嘉薇愈听頭愈低,內疚之余她又想到鄧妹新心儀範紹安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會不會範紹安先前要跟原主和離就是為了鄧妹新?

杜嘉薇輕咬下唇,突然不太願意繼續想下去。

鄧妹新的聲音還在繼續,「曾氏的家人直接尋到書院,指著範先生的鼻子叫罵,就因為嫂夫人肆意妄為的言行,讓他屢屢遭辱,我實在望之心痛。我很抱歉的說,嫂夫人真的配不上他。」

「我知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放過……呃,你知道?」鄧妹新呆了下。

她本以為杜嘉薇會發大小姐脾氣,甚至尖銳回嗆,怎麼是眼下這副愧疚的神態?

杜嘉薇是真的感到抱歉,這容易招惹麻煩的惹禍體質她也不喜,只是她明明做的是好事,卻讓範紹安不斷受到指責,這樣下去,她的確是不太適合留在他身邊。

想到這里,她胸口悶悶的,難受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再吐了一口長氣,「妹新,我很清楚我配不上夫君,但總不能我自己開口說要——」

「鄧先生怎麼來了?」範紹安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看著杜嘉薇的目光極冷,讓杜嘉薇到口的「和離」二字硬生生的咽回肚里,也是,當著鄧妹新的面提和離確有不妥,也太不給他面子。

鄧妹新心有不甘,就差那麼一點點,一旦杜嘉薇說出口,她就能將兩人的事放到台面上,範紹安卻趕來打斷,看來他是真的不計較過往,對杜嘉薇心動了……

範紹安的目光落到鄧妹新身上,「鄧先生此次過來有何事?」

「……沒事,只是去美林村看學生的功課,他昨日得風寒先行回家,我便過去幫他補課業,想著繞過來範先生這里看看,順便找嫂夫人聊天。」

那名學生就住在美林村,這話看似沒問題,但她知道自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臉上也顯現出強顏歡笑,因為他的目光在她答話時便移開了,根本沒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氣氛有些凝滯,一旁伺候的青荷、海棠及丁順都眼觀鼻,鼻觀心,努力當作自己不存在。

範紹安就這樣繃著一張冰塊臉,面無表情的看著瑟縮低頭的杜嘉薇。

鄧妹新乾杵著也是尷尬,隨口道句還有事忙,便要先行離去。杜嘉薇要送她出門,她卻婉拒了,「我的馬車就停在外面。」

鄧妹新離開了,在範紹安冷峻的目光下,丁順三人也連忙退了出去。

杜嘉薇坐了下來,逕自倒了杯水喝,想想又倒了杯水送到範紹安桌前,卻見他一雙幽幽瞳眸仍是死盯著自己,看也不看那杯子一眼。

她咬咬唇,仔細想想鄧妹新提的事,他昨日回來也沒找她算帳,所以讓他這麼生氣的人應該不是她吧?

莫名的,她大大的松了口氣,「是誰惹了夫君啊?」

範紹安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瞪著眼前清麗絕塵的容顏,依她這陣子的表現,要說她是溫婉賢淑的妻子沒人會反對,但在她對身邊所有人都愈來愈好時,她與他的距離似乎還是一樣的遠。

「你還是認為你配不上我?」他薄唇輕啟,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她一愣,再一想就明白這冰塊恐怕早就過來了,還偷听了她們一部分的談話,也好,乾脆攤開了說,若他跟鄧妹新真的有情……她柳眉一皺,怎麼光想就有點煩,心口酸酸的?

她握拳輕槌眉心,別亂想也別擋人幸福,極力撇開那在腦中亂竄的怪異感覺,「我是覺得配不上,要是夫君對」

「配不上不是應該要更努力?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他突然搶話。

「蛤?」她瞪大了杏眸。

範紹安見她面色茫然,口氣不由得就帶著些忿忿,「是你說的,過去已是過去,我們應該往前看,還是你只想得過且過,敷衍了事?」

杜嘉薇覺得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沒回應好像又不行,瞧他的神色愈見深沉,黑眸中閃動著意味不明的犀利冷光,她吞咽了口口水,乖乖認栽,「咳,妾身自是要努力再努力才是。」

還算孺子可教。範紹安心里的悶火去了一半,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見他表情和緩,她暗暗吐口長氣,見他起身走了,她才真正放松下來,什麼嘛,氣場那麼大,害得她小心肝都顫了顫。

不過當前的問題是,她要怎麼努力?

杜嘉薇不知道該怎麼做,範紹安倒是很佛心的給了第一個指示。

薔薇齋內,杜嘉薇頗為苦惱的坐在花廳內,瞪著窗外曾氏帶著兒女離去的身影,似是感受到她哀怨的目光,三人都回過頭來,笑著跟她揮揮手。

即使曾氏娘伎住到這里後,杜嘉薇跟範紹安吃飯的模式也無改變,一樣是食盒,墨竹軒一份,薔薇齋一份,曾氏娘伎的西院一份。

原本一開始,杜嘉薇是想跟曾氏娘伎一起用的,但曾氏就是一個規矩多多的實誠人,覺得麻煩她的地方已經太多,雖沒視她為奴才,她也該有當奴才的自覺,尊卑有別,她堅決不肯與她同桌用餐,還要在桌邊伺候她,杜嘉薇沒辦法了,只好小手一揮,各吃各的。

曾氏的確很認分、很自制,也不忘叮囈兩個孩子不要往主子住的院落去,免得打擾他們的生活,所以大多時候,除非是在後院或廚房,她這個女主人是鮮少看到曾氏娘伎的。

她跟著海棠、青荷分桌用餐也習慣了,但今兒廚房里已備好各院食盒,丁順提了墨竹軒的離開,想不到沒多久他就將屬于範紹安的部分又提回來給她,說二爺打算與女乃女乃一起用餐。

杜嘉薇很苦惱,古人的食不言她自認沒法子做到,所以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提過要一起用餐,而且她想做的事太多,時常邊吃邊做,甚至做個類似漢堡的早午餐,一手抓一手寫,若是範紹安見到她吃飯的方式,難免會叨念什麼規矩禮數的,何必呢?

她每天中午去巡一下他跟學生們用膳的情形,趁機看他補補眼楮,她已經很知足了,可他怎麼突然要跟她共餐?萬一她又犯花痴怎麼辦?她糾結的揉揉眉心。

夜暮低垂,範紹安走出墨竹軒,步調輕松的前往薔薇齋,接著腳步突然一頓,側頭想了想,突然低低的笑了。

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過去每每從書院回到夏園,總讓他感覺到身心疲累,而今這棟大宅院居然有了溫度,連空氣他都覺得溫暖,有一種名為「家」的味道。

此刻,微風拂來,飄送著飯菜香,放眼望去,四處都打點得很舒心,尤其入夜後燈影中的屋子看來更有感,燈籠在風中搖曳,每個地方,尤其是墨竹軒前往廳堂或薔薇齋的每一處都點亮了路燈。

薔薇齋的花廳里,丁順與青荷早已將飯菜擺妥,一見範紹安過來紛紛行禮,他揮揮手,讓他們都退出去。

「吃飯了。」範紹安喚了她一聲。

呆愣著的杜嘉薇先是一愣,接著起身移到飯桌坐下,兩人面對面開始用餐。

範紹安的教養好不好從吃飯的動作就可以看出,那叫一個優雅,即使神情淡然,但真的養眼,杜嘉薇邊吃邊看,入口的食物好吃,眼前的男人更是賞心悅目。

用完膳,杜嘉薇喚人來收拾桌面,然後看著移身坐到另一邊榻上的丈夫,一臉困惑,他不走嗎?

「這就是你的努力?」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

她也呆呆的看著桌上,剛剛收走的飯菜都是她親手做的,難道不夠?她已經很努力的在喂食他了,一道道都很精致、營養均衡。

「什麼意思?」

「我們是夫妻。」他再次強調,炯炯目光定視著她。

她知道啊……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對喔,夫妻間的喂食有兩種,一種是口月復之欲,另一種則是所謂的飽暖思婬欲。

她的臉倏地一下漲紅,想也沒想的就揮手急道︰「不行不行!我那個來了,不可以的!」

範紹安愣了愣,下一瞬耳朵出現可疑的紅色,白皙的臉龐也漲紅,他倏地甩袖起身,看也不看她,轉身就走。

她腦袋亂想什麼,忒不正經!

他只是覺得飯後喝喝茶,說說話,培養一點感情好了解,結果她想到的卻是床事,到底是他表達得不夠清楚,還是她心里只想那件事?

咦?怎麼就走了?

杜嘉薇很是不解,可是當她冷靜下來,想想範紹安那略微羞怒的神情,她倏地捂住自己的臉,蠢死了!那冰塊哪會一開口就約她做滿身大汗的床上運動。

不過也不能怪她想歪,誰叫他一下說他們是夫妻,一下又提及她要努力,賢妻該做的事她都做了,唯一沒盡的責任義務就只有滾床生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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