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回的走了幾趟,長瀨佑介將吃的用的全都拿了過來,他撿了些細柴、枯木、落葉,輕輕松松便生好了火。
「佑介,沒有烤肉網嗎?」她翻找了半天,就是找不著。
他放下一端已燒紅的細柴,略略找了下,還是找不著烤肉網,他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沒問題,交給我處理。」
雖放心,但她仍不免好奇,「你打算怎麼烤?」
他只是笑,逕自走到溪邊,東翻西翻,找了塊平整的薄石,洗淨了放在火堆旁砌成「口」字型的石塊上,這才笑道︰「你沒試過岩燒嗎?」
她又驚又喜,「虧你想得到!」
他捏捏她的鼻子,「你喲!在都市生活太久了,哪天不小心飄流到無人小島你準會餓扁!」
她笑著。她從不否認這一點,她本來就是屬于都市,早被便利無比的生活給慣壞,只要住所旁步行五分鐘內沒有二十四小時超商便會哇哇大叫,覺得人生頓時變成黑白的。
「沒關系,反正有你在嘛,我不怕。」她邊笑著,賴皮的靠上他撒嬌。
這句話听在他耳里份外受用,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似是決定要同他一起到天荒地老。
他雙眼含笑無比的喜悅,親耳听到她道出許諾,此刻心中的美妙歡騰只怕是沒有任何事能及得上了。
「可以開始烤了嗎?」她已經期待很久了。
「當然可以。」
他從容不迫的將魚去鱗去腮,以洗淨後磨尖的細柴穿過,然後抹上些許的鹽調味提鮮,插在火堆旁的泥地上,借著炭火烘烤,魚的油脂滴落嗤嗤作響,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蝦子、蝦子、蝦子!」江晨曦看著新鮮的大蝦在石板上掙扎、變得紅艷誘人,更是口水直流。
「再等一下,就快好了。」他笑著安撫她浮動的心結,手也沒停下來,熟稔的翻動炭火,調整熱度。
她不免有些失望,轉移目標的問︰「那花枝呢?已經卷起來了。」
他輕輕的笑了,「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孩子氣?」
「沒有。」她嬌睨了他一眼,把嘴巴噘得高高的。
看著她不依的舉動,他心中一陣悸動,情不自禁的湊上前輕咬了一下她的紅唇,「還說沒有。」
她的小嘴噘得更高了,手戳著他的胸口指控道︰「你咬我!」
他咧著嘴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咬都咬了,不然怎麼辦?你不甘心可以把我咬回來啊!」
「你以為我不敢?」她不甘示弱的將他壓倒在地,硬是緊緊捧住他的臉,齜牙咧嘴的道︰「我咬——」
他又不甘心的咬了她一下,兩人就這麼無聊的互相咬來咬去,在地上打滾搏斗著,滾來滾去弄得整身都是泥沙還不肯停止,像是玩上了癮,卻很明顯的有打情罵俏的意味在其中。
嬉笑怒罵了好一陣,直到燒焦的味道傳來,他們停了下來,懷疑的挑起了眉,同時將目光移向燒烤架……
「天啊!」江晨曦尖叫一聲,一躍而起,慌亂的搶救著她的晚餐。
被壓在地上的長瀨佑介好笑的拍拍身上的枯葉、泥沙,瞟著她沾上泥沙的小臉說︰「你到旁邊洗洗臉吧,這里我來弄就可以了。」
「不要,我……」才要據理力爭,但現實是殘酷的,不語廚藝的她馬上便被石板燙了一下。
「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拉過她的手泡進冰桶里,「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連荷包蛋都不會煎的新時代女性,還跟我爭?」
唔……他好凶……
她嘟囔的瞄瞄他,不敢再堅持什麼,氣虛的嚷道︰「好啦好啦,不弄就不弄。」
檢視她的燙傷無礙,他才柔聲道︰「去洗把臉,這邊交給我,嗯?」
「嗯。」再不願意,她也不敢再爭了,但卻還是有點遲疑,「我真的看起來連荷包蛋都不會煎嗎?」
他笑了,安撫著她,「不會也沒關系,大不了以後我們家由我來掌廚。」
她心中一陣騷亂,有一點甜蜜也有一點苦澀。
「誰說要嫁給你了?」說完,她起身連忙走到潭邊,背對著他,不敢再繼續談論這個問題。
他隱約察覺到了一抹異樣。這兩日來,她的態度忽晴忽雨,教人捉模不定她心里究竟在想什麼。
突然,他很希望手邊有個電話能撥回去給涼子,好問明白她究竟怎麼了。
誰說女人才會有不安全感的?男人也會。
他對她的了解太少,甚至可說是少得可憐,她仿佛有心事藏在最深處不欲人知,偏偏又自己解決不了……
將焦黑的部分取下,他重新的烤了蝦子、魚,拉大嗓門叫著︰「晨曦,可以來吃了!」
「喔。」她應了聲,小跑步上前,輕捶著他的臂膀,「真討厭,你剛才怎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他滿臉疑問,大手伸向她。
她張嘴吃了他剝好遞到她面前的蝦肉,咀嚼幾下後滿足的吞咽,才噘著嘴說︰「你這個人真是壞心眼,剛才也不跟我說我玩得全身髒兮兮的,害我努力維持的美好形象都不見了。」
「難得一次玩得這麼瘋嘛!」他再夾了塊干貝吹涼了,才放進她嘴里。「了不起等會兒我犧牲一點幫你洗干淨,這總行了吧?」
「唔!」聞言,美味的干貝卡在喉頭不上不下,她猛捶胸口,又灌了一大口的啤酒,這才咽了下去。
「你還好吧!」他不重不輕的拍拍她的背,邊氣惱的叨念著自己,「真是的,怎麼沒切小塊一點……」
她努力的順著氣,「你剛才說什麼?」
「哪一句?」
「我噎到前的那一句。」
他嬉皮笑臉的摟住她,像貓咪般用舌頭舌忝舌忝她的臉,「怎麼?你就這麼想要我幫你洗嗎?」
「什麼!我哪有?」她杏眼圓瞪。
他以手摩挲著她的手臂,「別客氣嘛,我一點都不介意幫你的啊!」
她一張小臉紅透了,訥訥的說不出話,只好拼命的吃來掩飾她的窘態。
他笑著,也不忘填飽自己的肚子,輕輕松松的將魚骨剔除,俐落的分成左右兩片,一片給她,一片給自己。
她看著遞到她面前的魚肉,突然想起了老一輩人所說的話,她細聲低喃︰「一人呷一半,感情卡未散。」
「你說什麼?」
「沒有。」她偷偷笑了。
「你怎麼老說些我听不懂的東西?」他緊緊的擰著眉頭,很努力的把她方才說的話硬生生塞進腦子里,牢牢的死背怪怪的發音。
「有嗎?」她風情萬種的燦笑,眼波流轉,極有女人味。
他也笑了,「有。」他喜歡看見她的笑臉,彎彎的雙眸閃爍著光彩,清脆如銀鈴的笑聲甚是好听。
「才沒有呢!」她靠上他的腿,把玩著他的耳朵,「哇!你的耳垂好肥喔!」
「什麼肥?是厚實!像彌勒佛一樣厚實有福氣的耳垂!」他不滿的挑著眉,替自己全身上下最滿意的耳垂辯駁。
「是嗎?」她繼續玩著他的耳垂,淘氣的撥弄著。
「是。」
「好吧,你說是就是羅。」她聳聳肩。
「很敷衍喔!」他扁著嘴。
「有嗎?」她輕輕的笑著。
「有。」他也笑。
她轉移陣地,窮極無聊的拉著他露在短褲外小腿上雖不算濃密,卻也頗為性感的腿毛,「喲,沒想到你的毛毛很多嘛!」
「別玩了。」他吃痛,面部有些抽搐。
「你很小氣欸!借人家玩一下咩!又不是不還你,哼哼哼!小氣鬼!」她繼續拉著他的腿毛玩。
「會痛啦!」他忍著痛叫道。
「不玩就不玩,哼!」她淘氣的吐著舌頭,「小、氣、鬼——」
他覺得好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不行嗎?」
「行!」在她殺人于無形的嫵媚目光下,他只能投降。
「這還差不多……」她又拉起幾根腿毛玩。
他的臉皺成一團,但又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抓著她的一小綹頭發編成細細的辮子,藉以轉移注意力。
她掙扎了一下,「不要綁啦,等會兒會打結。」
「那你也別玩我的腿毛。」
「腿毛又不會打結!」說完,江晨曦忍不住笑了。
「誰的腿毛會打結?」長瀨佑介又好氣又好笑的回道。
「好吧好吧,你別玩我的頭發,我也不玩你的腿毛。」
「你留長發一定很美。」他輕吻了吻她。
她皺著鼻子,「難整理。」說穿了,並非她愛短發,不過就是她懶得整理那一頭長發罷了,也沒那個美國時間天天上美容院。
「為我留,我每天負責幫你整理。」
她輕輕的笑了,極為眷戀不舍的整個人窩進他的懷中,「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可別黃牛。」
打情罵俏的日子很容易過,斗斗嘴、調調情,嘻嘻哈哈便過了一天,江晨曦和長瀨佑介還怪太陽偷懶,一下子就躲回去睡覺,平白害他們相聚的時光縮短了不少。
兩人邊玩邊吃,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喂著,竟也將一整個冰桶的海鮮吃了大半。添了些柴燒旺了當營火照明,才跑到潭邊玩水,腳泡在沁涼干淨的潭水里晃呀晃的非常舒服。
他們就像是天真無愛的孩子,原先真的只是因為不小心,到後來竟變成惡作劇的用腳踢水,掀起一場大戰後分別躲在大石後乘機潑對方水,非要將對方全身潑得濕透才甘心,頓時尖叫與笑罵聲不絕于耳,無人小島上盡是他們倆的聲音回蕩著。
兩個年紀都不算小的男女,玩水玩得不亦樂乎,戰況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字來形容,濕透的衣衫黏貼在身上,還有著為躲避偷襲而伏倒在沙地上滿身的泥潭,頭發亂七八糟不成樣……
江晨曦氣喘吁吁的,「不玩了、不玩了……」
「你身上好髒。」他只是直述,沒有嫌惡。
「你嫌我髒?你也不想想看是誰害我玩成這個樣子的?」她不依的抗議著,小嘴噘得能吊三斤豬肉。
他裝出一臉無辜可憐樣,「是你自己說要我跟你講的,現在說了你又不高興,那我該怎麼做才對?」
她想了想,「好像是呵。」
「女人,你的名字是善變!」他挑起眉。
她干笑幾聲挽住他的手,「別這樣嘛!我們去洗干淨不就好了。」
他點點頭,「對了,你冷不冷?」
她搓搓濕透的臂膀,「被你一說,好像真的有點冷了。」
「來,先披上。」他將浴巾披在她肩上,握著她的手走向潭邊。
她心中有些悸動,他不著痕跡的體貼與關心溫暖了她的心,狂熱的火苗燃燒起來,再也澆熄不了。
他先將濕漉漉的上衣月兌下,露出他結實的胸膛,接著動手要拉她的衣服,她回過神,高聲尖叫一聲,當場跑離三公尺遠。
她瞪眼,手緊緊的抓緊浴巾包住自己,「你要做什麼?」
他笑咪咪的說︰「剛才我不是說要幫你洗干淨嗎?」
「你……你……」她結巴了。
「不用跟我客氣啊,我很樂意幫你這個小忙。」他故意上下打量著她曼妙的曲線。
她氣結,拉下大浴巾,用力的K向他,蓋住了他的頭,紅著臉道︰「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哈哈大笑,拉下了浴巾掛在手上,「那下次需要人幫忙,記得找我喔!」
「去!」她的一張小臉紅得發燙。
他爽朗的大笑著,倒還挺有紳士風度的走遠。憑良心說,他是滿想看美人入浴的,可是他不敢。
別看她作風、行徑好像很大膽,認定他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拼了命的在引誘他,一下子偷看他洗澡,一下子跨坐上他的大腿,一下子要他幫她畫畫,更用提那無數次的強吻,穿得少少的衣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及每天晚上睡覺時窩在他懷中上下其手,亂模亂抓亂握亂親一通,害他夜夜瀕臨欲火焚身的悲慘命運……
可是他知道,她只是空有那個膽子玩玩罷了。
這麼多次的勾引卻總在他一有了反應,她便像受驚的小貓躲了起來,好似他才是大,而她是無辜可憐惹人愛的倒楣小紅帽。
嗚……有誰喜歡當柳下惠的?他可是個非常「正常」且「健康」的三十二歲男人啊!又不是十歲、八歲還沒「發育」的小男孩。
嗚……他真的好悲慘,到底是誰發明「非禮勿視」這句話的?
在外頭總不比在家,江晨曦只能隨便將沾在頭發與身體上的泥沙洗去,才一會兒工夫便洗好了,但不習慣洗冷水的她,也被沁涼的水凍得全身不停打顫,急著上岸想穿衣保暖,此時才發現她身邊只有大石上剛褪下的髒衣褲,那條干淨的浴巾早在她羞惱之下丟還給長瀨佑介了。
她無奈的看著講衣褲,不願剛洗好的身子再弄髒,遂蹲在大石後遮住身子,探出頭朗聲道︰「佑介,麻煩你把浴巾給我。」
長瀨佑介應了聲,拿著浴巾走上前,伸長了手將浴巾擱在石頭上,便轉過身背對著她,像是念咒般的低喃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她快速的拉過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