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氣廚娘 第五章 情意終相通

作者 ︰ 米恩

正午,烈陽高掛,焚風來襲,照理來說這時辰別說是人了,就是飛禽鳥獸都不見一只,偏偏此時在一棵足足要三個人才能環抱的樹旁,竟是擠著滿滿的人。

嗅著那香氣十足的味道,眾人覺得自己的唾沫都快淌下來了。

怎麼可以這麼香!這都第幾天了?有十日了吧!

眼前的少女似乎是明珠公主特地請來的廚娘,這幾日下來,大伙兒都被她烹煮料理時傳出的香氣勾得心癢難耐,從一開始僅僅是遠處觀望著,到後來忍不住湊近再湊近,就為了多聞一些那勾得他們肚月復直鳴的香味以及那和畫一般美的烹煮過程。

「緋衣,你今兒個煮了什麼?」宇天玥一臉期待的問向身旁的少女,一雙眼兒直勾勾的盯著鍋里,眨也不眨。

天子出巡,路程雖不算遠,吃喝用度卻是馬虎不得,該備上的食材與器具皆是再齊全不過,偏偏咱們駱大姑娘一臉嫌棄,堅持不是半個時辰內采摘的蔬果、不是半個時辰宰殺的肉類,她不用就是不用。

因為此事,宇天玥在出門前就一直擔憂著自己沒得吃!

這一個月來,她的怪病可以說是不藥而癒,這其中緋衣出眾的廚藝,絕對是厥功至偉!

她如今除了緋衣煮的料理外,其他的皆不吃,要是這十多日緋衣因為食材不合格不下廚,她豈不又要回到那食不下咽的時候?

誰知緋衣十分用心,旅途之中,每日天未亮便會到住宿地附近的村莊采買,新鮮蔬果、活雞活鴨,若是村莊里有池塘,她還會帶條活魚回來……

宇天玥曾經見過她處理活物,本以為那畫面會十分血腥,誰知竟是美得像在作畫。

宰殺放血、片肉剁塊、切菜刨絲……那寫意輕松的姿態、精湛過人的刀工,無一不讓宇天玥看花了眼,僅一次,她便著了迷。

她從不知廚藝竟是這麼一道深奧的學問,看著看著,她甚至都想學了……

不僅身為公主的宇天玥如此,身旁那些朝廷命官的家眷,經過幾日下來的口耳相傳,也都準時來蹲點兒,不僅如此,就是宇子淵也是這般。

身處在一群女子之中,宇子淵可以說是萬叢紅中一點綠,偏偏他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就這麼大剌剌的倚在樹旁,一雙眼緊盯著眼前那似是在跳舞的少女。

「王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少女的嗓音彷佛還在耳邊回蕩,輕輕的、淡淡的,就像根輕飄飄的羽毛,搔動著他從不曾被人撥動的心弦。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

似乎是凝睇著她那雙沉靜的眸子,他突然感到心跳快了幾拍,想也未想便粗聲的回了句「與你何干」。

本以為她會羞惱離去,誰知她不僅沒走,反而又問︰「可是我家姑娘那般溫柔體貼、乖巧听話的女子?」

听她提到白絲綺,他原本不錯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有些變了調,眯起眼便回道︰「誰說我喜歡那種沒主見、膽子還比螞蟻小的女人?」

說完這話,他還以為她會繼續追問,誰知她竟是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讓他當時傻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直到今日還感到郁悶。

不是想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怎麼問個幾句便走了?就不會再多問幾句?說不準他就說了也不一定……

看著她拿起手中小瓷罐,往鍋里一灑,宇子淵頓時將心中的郁悶拋諸腦後,立馬拿著碗筷往前而去。

「王爺!」範寶盈好不容易見到宇子淵,旋即興奮的朝他跑去。

宇子淵一听見這令人厭惡的嗓音,俊眉倏地一擰,這煩人的蒼蠅怎麼也來了?

眾人聞聲回首,見來人竟是前陣子鬧出大笑話的範寶盈,又見睿王臉上那難看的臉色,十分有默契的作鳥獸散,就連宇天玥,也忙讓人盛好飯菜,打算躲回馬車享用。

不過她還算有良心,臨走前不忘拉過緋衣。

「緋衣,到我馬車上去,別留在這,免得又被找麻煩。」

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宇天玥可以說是真心結交緋衣這個朋友,緋衣有主見、有膽量,個性堅毅獨立卻又細心柔膩,雖是女子之身,卻有著男子廣闊的眼界與胸懷,就是她都自嘆不如,最重要的是兩人十分談的來。

她怎麼也忘不了,在緋衣來到公主府第三日時,與她的那一番長談……

「民女想問公主一件事。」

宇天玥看著眼前身著一襲淡青色衣裳的少女,揚起了笑,「你問。」

對于這個能讓她飽月復的少女,她不僅喜歡還十分的縱容。

「公主是否有著什麼煩心之事?」緋衣沒有拐彎抹角,直接了當的問道。

她是廚師而非大夫,照理來說不應該插手宇天玥的治療,但她職業病實在太重,這或許與她前世曾與專治厭食癥病患的醫院配合過有關,那時的她,為了能找出最能引發那些患者的料理,曾報名研讀了近一年的心理學,雖不是專精,卻也略懂皮毛。

如今的她彷佛回到了那時候。

身為一個廚師,她自然能分辨出人們是否真心喜愛她的料理。

宇天玥會特地請她過來,相信是真心喜愛她的廚藝,但她一直忘不了那日在船上時,她在吃完翠玉養生粥時的神情。

宇天玥的確將養生粥吃了精光,可她的眼眸中卻少了品嘗美食的欣喜感,只是單純因為能將食物吞下肚而愉悅。

這對身為廚師,以自己的手藝為榮的她而言,是絕對無法忽略之事。

「啊?」宇天玥沒想到她要問的事,竟是這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緋衣又重復了一次,「公主近來是否有什麼心煩之事?讓你夜不成眠、食不下咽?甚至沒有心思做任何事?」

這一回宇天玥听懂了,看著眼前一臉淡然的少女,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全都退下。」

「是。」原本在一旁侍候的宮女魚貫似的退了下去,直到湖心亭中僅剩下她二人,宇天玥這才咬著下唇,吶吶問︰「你……是如何看出我心里有事?」

這事她誰都沒說,連表現都不敢表現出來,就是從小照顧她到大的季嬤嬤都沒能看出來,她究竟是怎麼察覺的?

緋衣柳眉微揚,「公主的身體既然沒病,那麼有病的自然就是心了。」

人體十分奧妙,有沒有病痛,沒有她所說的這麼簡單就能診斷,她會這麼說,當然是觀察宇天玥一陣子之後的猜測。

看著眼前總是一貫淡然,彷佛什麼事都能處變不驚的少女,宇天玥藏了許久的秘密,終于忍不住傾吐出來,「我、我喜歡上一個男子……」

緋衣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倒不是她會猜,而是以宇天玥的身分地位,這世上能有什麼事讓她煩惱?除了少女懷春外,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能讓她連飯都吃不下。

宇天玥的確是為情所困,自從皇後開始替她相看夫婿後,她臉上的笑容便愈來愈少,原因無他,只因她喜歡上了一個身分地位皆與她相差甚大的男子。

皇後所挑的人選,不論是家世還是相貌都高出那人一大截,偏偏她就是一個都看不上……隨著她年紀漸長,皇後愈是著急,她知道自己拖延不了太久,不禁憂心忡忡,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煩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無端生了病,慶昌帝與皇後大急,自然也忘了要替宇天玥選婿之事,一開始她還松了口氣,至少皇後在她病好之前,不會再逼她相看。

然而她的煩惱依舊沒解決,所以病情也就愈來愈嚴重,直到她一頭及腰的長發開始月兌落、一身雪白的肌膚變得黯淡,她才知道要緊張,開始配合御醫的診療,可惜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遇見緋衣後,她的料理勾起了宇天玥的食欲,品嘗緋衣做的料理,可以讓她暫時忘卻煩惱,不過也只是暫時。

這些事宇天玥沒有過告訴任何人,若不是緋衣今日問起,她也不會說出口。

緋衣听完後,突然看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輕聲說︰「公主喜歡的人是明侍衛?」

「咳、咳咳咳——」宇天玥正在喝茶,被她這石破天驚般的話嚇得嗆到。

她這一咳,明愷的身影倏地來到她面前,伸出寬厚的手,卻是僵在空中,要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只能緊張的說︰「公主,你沒事吧?屬下這就去幫你叫大夫!」

「不、不用!」宇天玥一邊撫著胸口順氣,一邊叫住他,在看見明愷憨厚平凡的臉時,俏臉倏地漲紅,卻故作鎮定的說︰「本宮不過是嗆了一下,你這般大驚小怪做什麼?」

「可……公主你的臉好像有些紅……」明愷不明所以,依舊很擔心。

「本宮沒事,你趕緊下去。」她揮手趕人,不敢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是。」明愷雖听令退下,一雙眼仍寫著擔憂。

直到確定他走了老遠,再也听不見她們的談話,宇天玥這才不可思議的看向緋衣,小聲的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幾乎都要懷疑眼前的少女會讀心術了!否則怎會一猜一個準?

見她小心翼翼、不停緊張看著遠方,緋衣覺得眼前的姑娘可愛的緊,忍不住莞爾,「這距離,明侍衛听不見的。」

誰知宇天玥卻是瞪大眼,細聲反駁,「誰說的?你沒看見我方才只是咳了幾聲,他就奔來了?」習武之人耳力可是好的很,要不明愷怎麼可能每次她一有狀況總是第一個到?

「那不是听見。是因為明侍衛一直在注意公主的一舉一動,看得出來明侍衛十分在意公主。」眼神騙不了人,她穿越前、穿越後,兩輩子見過的人多了,自然看得出來明愷眼底對宇天玥的情意。

說起心上人,宇天玥的臉上浮上一抹紅雲,旋即又是一臉的落寞,「在意又能怎樣,母後不會答應的……」

明愷家世並不好,是有一回她與母後參加宴會時撿來的。

她九歲那年,與母後前去宮外的雲霞園設菊花宴時,在園子外見到一對母子。

那婦人十分的瘦弱,雖是一臉的病容,身上的衣裳也是十分的破舊且滿是補丁,卻是洗得十分干淨,身上有股嫻靜的氣質,身邊則站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男孩。

男孩生得虎頭虎腦,長相雖不出色,卻十分的討喜,比起他的母親,他身上的衣裳明顯是新買的,卻看得出布料粗糙。他乖巧的站在婦人身旁,不停的詢問婦人可有不舒服、要不要坐下來歇息。

宇天玥好奇的看著這格格不入的母子幾眼,隨後便進了雲霞園,宴會之中,她听見了幾名小姑娘在閑聊,她才知那對母子是來尋人的。

原來那婦人是太常寺少卿明昆霖老家的妻子,明昆霖進京赴考後,便音訊全無,婦人那時正懷著身子,又遇上公婆病重,一人獨撐整個家,直到公婆離世、兒子長大,這才千里迢迢的來到京城尋夫。

誰知這一打听,才知自個兒將近十年音訊全無的丈夫不僅活得好好的,甚至另娶了他人,這些年靠著妻子娘家的幫助,居然一路爬到太常寺少卿的位置。

婦人得知此事可以說是晴天霹靂,她的父親乃明昆霖的老師,因看重他的才華,這才會將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他,誰知明昆霖卻做出這般忘恩負義之事。

婦人也是十分有骨氣,得知這事後,也沒找上門,而是帶著兒子準備返鄉,可她的盤纏早在前來京城時便所剩無幾,為了要回家,她只能暫且在京城住下,待攢夠了銀兩再說,為此,她一日兼了三份工。

時日一久,身子負荷不了,自是病倒了。

婦人的身子因長年操勞,本就掏空了,這一病竟是再也爬不起來。她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了,她死就死了,可她的兒子該如何是好?

為了兒子,她只能找上明昆霖,誰知他竟裝作不認識她,不僅避不見面,甚至吩咐門房,只要是她敢靠近明府,見一次打一次。

婦人簡直要氣瘋了,可為了兒子,她說什麼也不能放棄,多方打听之下,知道明昆霖會前來參加賞菊宴,這才會找到雲霞園來。

小小年紀的宇天玥听的一愣一愣,對戲本上才會出現之事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也倍感好奇,見一群小姑娘說要去看戲,竟也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

待她到的時候,那婦人已倒在地上,听身旁的人說,似乎是受不了明夫人的冷嘲熱諷,一口氣喘不上剛斷了氣,而那小男孩則是伏在婦人身上,臉上滿是淚痕,一雙手握得死緊,不停的喊著娘。

男孩的身旁,正是明昆霖與他的妻女,幾人就這麼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彷佛那因他們而死的婦人不過是只螻蟻。

宇天玥听著那一聲聲壓抑的叫喊,莫名感到心頭有些難受,覺得那小男孩實在很可憐,于是在明昆霖竟要下人將元配發妻扛至亂葬崗,並將那小男孩一並趕走時,她想也沒想便沖了出去。

從那之後,明愷就成了她的貼身侍衛。

明愷雖是明昆霖的孩子,可他那負心的爹早在幾年前便用了手段,將他與明愷母親的婚書作廢,如今他的正室夫人乃是他後娶的妻子。而明愷的生母就是連妾都算不上,以世俗的眼光看來,明愷就是個私生子。

明昆霖雖因這件事,一路被貶官,最後到了窮鄉僻壤當個小小的知縣,明愷的身世幾乎可以說如同戲本,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人議論。

所以,皇後不可能讓她嫁給明愷。

偏偏明愷自她九歲就陪在她身旁,她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心底便住進了這外表憨厚、內心細膩的漢子,他總是將她擺在第一位,她如何能不動心?

確實,在明愷心底,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宇天玥還重要,他永遠忘不了,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笑話,只有宇天玥對他伸出援手,對他而言,宇天玥就是他的一切,為了她,就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毫不猶豫。

說穿了,這對男女壓根兒就是對彼此有情,可惜兩人因身分所苦,明明相愛,卻是連表現都不敢。

「皇後娘娘不答應,公主便這麼算了?」瞧宇天玥一臉哀愁,讓緋衣忍不住問。

「不然呢?」她一臉茫然。

緋衣看著眼前想不透的宇天玥,淡聲道︰「自然是去爭取。」

在她眼中談戀愛就沒有什麼相配不相配,兩個人是否有情才是最重要的。

宇天玥都能因為要嫁給他人而煩惱到患了厭食癥,那為何不干脆去掙一掙?連試都沒試,便要放棄,甚至拿自己的身體來消耗,這不是可笑?

這世上每個人都該是平等,沒有誰比誰高貴、誰的命比誰賤,人們不能決定他們的出身、他們的父母,卻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選擇什麼樣的道路、選擇什麼樣的未來、選擇什麼樣的人與自己共度一生……

她的人生她自己掌控,如果她是宇天玥,心上人是私生子又如何?只要對方是真心對她好,難堪的身分從不算什麼。

她不會因所謂的身分放棄所愛,不論對方是貧窮還是富貴、出身是平凡還是高貴,只要愛上了,她就會用盡一切的努力去追求,哪怕最後不成功,她也不會後悔。

緋衣的一番話深深的震撼宇天玥,只覺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從那一刻起,她的心態變了,她想通了,就像緋衣所說,世俗的眼光能夠妨礙她嗎?她嫁給誰、喜歡誰,與他們何干?他們喜歡看笑話,那就看吧!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更何況她也不信有人敢當著她的面笑話她。

至于母後哪兒,就像緋衣說的,母後與父皇這麼疼愛她,相信她只要堅定立場,他們總會同意,若是不同意……那自然就有不同意的做法了。

也是因為這一番深談,讓宇天玥對緋衣除了感激之外,更是真心將她當成好友,知道範寶盈視她為眼中盯,她自然不肯讓她獨自一人留在此。

緋衣當然也不想留,可宇子淵與白絲綺的婚約還未解除,誰知範寶盈又會出什麼招?于是她道︰「你先回去,我收拾收拾,等會兒就過去。」

「那你趕緊來。」宇天玥還得給她的心上人送吃的,雖說是借花獻佛,明愷卻是捧場的很,她得趕在飯還是溫熱的時候給他送去。

宇天玥離開後,她正要走回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緋衣回頭一看,俏臉倏地一沉。

她耗費大把時間炖煮的野菇竹荀炊飯,此時正靜靜的躺在泥地上,範寶盈則一臉慘白的站在原地,嘴硬的道︰「不、不過就是一鍋飯,王爺若是想吃,我讓廚子……啊!」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突然飛來的瓷碗嚇得抱頭一蹲,尖叫出聲。

緋衣也讓這情況嚇了一跳,忙朝宇子淵看去,誰知竟看見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眸,當下想也未想便沖上前。

「你要干麼?」

宇子淵低頭看向攔在他身前的緋衣,寒聲說︰「我要殺了她!」

听見這話,緋衣很無語。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宇子淵發怒,那俊美的臉龐沒有一絲溫度,冷漠如冰,眼神透出的寒意似是一把利刃,殺人如無形。

她總算明白為何他那喜怒無常的稱號是怎麼來的了,可……

「就為了一鍋飯,至于嗎?」

「那是你煮的飯!是你一大早上山摘取野菇鮮筍,又寸步不離、耐著酷熱看顧才炖煮而成的飯!她毀了你的心血,難道不該殺?」

听見這話,緋衣心頭不知為何淌過一絲莫名的滋味,彷佛是……感動。

她是廚師,就算她的廚藝再精湛,做出的菜多麼讓人贊嘆及回味,人們眼中依然只看得見那擺在眼前美味可口的餐點,卻從不知道她背後付出的心血與努力有多少……

她永遠不會忘記,在她剛出社會時,時常因為一些小事便被客人叫到跟前罵,他們不懂什麼叫專業,不明白一道好的料理,需要的便是等候,他們只知有錢的是大爺,他們付了錢,就該在時間內吃到他們要的餐點,若是沒有,那就鬧!

從業十多年,什麼樣的人她都遇過了,像這樣將她精心準備的餐點打翻的奧客也曾有過,她不是不生氣,而是不覺得需要這麼大的反應。

可宇子淵的話語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以為眼前的男人是因為午膳被打翻才會這麼生氣,卻沒想到竟是因為她,雖不知他為何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可她卻知道,他此時的震怒,讓她的心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這感覺很奇妙,自從女乃女乃過世之後,她一直是一個人,一心一意想實現女乃女乃的夢想,成為知名的廚師,為此她將她的心力全都用在學習身上,加上個性太過沉穩,她很少發怒,也很少笑,說句難听的話,她這個人很沉悶。

所以在前世她並沒什麼好友,一直都是獨來獨往。

所以有人嫉妒她,對她做出極過分的事,比如打翻她辛苦做好的料理、藏起她辛苦一年的論文……沒有人會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她遇到困難時,一直是憑著自己的能力去解決。

白絲綺與宇天玥都曾說過,她們很佩服她的堅強與獨立,可她們卻不知,這樣的堅強背後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有人呵護、有人疼惜,她畢竟也是女子不是嗎?

而在今日,她頭一回感受到那被維護的感覺。

宇子淵的一句話,讓她感受到他的心意,她听得出來,他是真的心疼她,並非有假。

雖不知這一貫壞脾氣的男人今日怎會突然轉了性,卻還是讓她一貫淡然的眸子閃過一抹暖意,輕聲說︰「殺她?為了一個不珍惜食物的人,不值得。」

宇子淵在她輕柔的話音中感覺到自己反應過了頭,稍稍收斂了怒火,卻仍是冷冷的看著被他嚇得縮成一團的範寶盈,「她讓我沒飯吃!」

「我、我是不小心的……」明顯感覺到宇子淵眼中的殺意,範寶盈就是蠢也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她一路尋著宇子淵而來,自然打听到這些日子,他只要一到飯點,便會來尋宇天玥。

她覺得怪,明明皇帝也在,宇子淵不是應該與皇帝一塊用膳?為何會特地跑去與佷女一塊吃飯?

困惑地問了好幾個人,她才知宇子淵哪里是為了陪宇天玥吃飯,而是為了吃緋衣那個賤婢做的飯菜!

一想到五月初五發生的事情,她就覺得自己快要氣炸了,新仇加上舊恨,她對緋衣的怨恨早已高出白絲綺,恨不得將緋衣大卸八塊,又怎麼會讓宇子淵吃對方做的飯菜?于是她假裝一個踉蹌,將那一鍋飯打翻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宇子淵竟然因此對她動了殺機。

「不小心?你當本王沒眼楮?」宇子淵眯起眼,一步步朝她逼近。

若是平時,範寶盈肯定會欣喜他的靠近,可今日卻是不同,她捋了虎須,然而在害怕的同時也更加的忿恨,忿恨他居然因為她打翻一個賤婢做的飯菜便想殺她,這讓深愛他多年的她情何以堪?

緋衣見狀有些頭疼,倒不是她想維護範寶盈,而是範寶盈再如何都是將軍之女,而範將軍人就在前頭呢!真讓他為了一鍋飯殺了範寶盈,他或許沒事,她呢?

事情是因她做的料理而起的,範將軍不宰了她才奇怪。

不得已,緋衣只能再次攔住他,「或許範姑娘真不是故意的,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不可能!」他豈會放過這三番兩次惹怒他的女人?

這些日子以來,宇子淵的胃確實對緋衣做的吃食上了癮,可更讓他在意的,卻是範寶盈那蠢女人讓她一番心血白費了!

或許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眼底、他的心底,早已烙印了這冷冷清清的少女,不只對她的廚藝上癮,甚至對她這個人也上了癮,不過這一點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

緋衣眼角一抽,深吸了口氣後,才用商量的語氣問道︰「放了她,我給你做一鍋野菜粥?」

作為一名出色的廚師,自然會觀察食客對哪道菜色最是滿意,而她發現,宇子淵在她煮野菜粥那一日,差點連宇天玥那一份都吃了。

若她沒猜錯,野菜粥對他有著一定的影響力。

果然,宇子淵一听見這話,雙眸的怒火頓時再度消減,斂眸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目光卻隱隱透露困擾的少女。

聰明如他,立刻便猜到了什麼。

俊眸閃過一抹光芒,他仍是板著俊顏,擰眉反問︰「只有一鍋?」

他可是被這狡猾的丫頭耍弄了幾次,俗話說風水輪流轉,總算讓他等到這一日。

宇子淵聰明,緋衣也不笨,自然知道他這是在討好處,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出點血,如何能說服他,于是又說︰「兩鍋如何?」

宇子淵搖首,「太少。」

緋衣似乎早料到會如此,也不惱,好整以暇的與他討價還價。

兩人就這麼像在市場叫價一般,你來我往的喊得不亦樂乎,這情況不只範寶盈看傻了眼,就連躲在馬車中看戲的各府女眷也是一個個瞠目結舌。

這是在演哪出?

經過一番討論,兩人終于達成共識。

「就一個月?」宇子淵仍是有些不情願。

這丫頭怎麼會這麼難請,就是給錢,她都不肯答應多為他煮幾頓飯,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他想再加碼,卻見她直接站到了範寶盈身後,語調平淡地說——

「既然談不攏,那就算了,你要殺就殺吧!」

這架勢讓宇子淵差點岔氣,這麼容易就放棄是怎樣?

「回京後,我還有事要辦,只能一個月。」她沒與他說待回到慶安城,她的飯館便會開業,到時候他想吃,隨時能上門。

最終宇子淵還是妥協了,沒辦法,自從遇見這丫頭,他就沒贏過,誰讓她這麼合他的胃口……咳!他是說她做的菜。

「哼!」宇子淵的怒火雖然消散了些,卻還是看那縮在地上的範寶盈極不順眼,冷聲說︰「從這一刻起,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就叫範新等著收尸!」

範寶盈經過方才的事,早已嚇壞了,如今又听見這般絕情的話,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捂著臉跑開了。

她在跑走時,仍不忘狠狠的瞪了緋衣一眼,那眼神里的歹毒讓緋衣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一世她看向白絲綺的目光。

這讓緋衣不禁嘆氣,看來她在無意之間將範寶盈針對白絲綺的怨恨全數吸引過來了……

宇子淵也沒漏看範寶盈的眼神,見身旁的少女輕擰柳眉,沉聲道︰「有我在,你怕什麼?她要是敢找你麻煩,我會讓她後悔一輩子!」

這話讓她抬起了眸,看著那在陽光照耀下,耀眼得有些讓人發暈的男人,胸口莫名的又是一陣騷動,她難得沖動地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反問她。

「我只是個丫鬟出身的女子,為了一個丫鬟得罪範將軍,值得嗎?」

「丫鬟又怎麼了?」宇子淵很不喜歡她這麼稱呼自己。「你不是同天玥說過,在這世上,每個人都該是平等、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誰比誰高貴、誰的命比誰賤?你既有這樣的想法,又怎會問出這種話?」

在他心中,緋衣的確如她而說,正是那獨一無二之人,為了她得罪範新又如何?

這話讓她訝異的挑起眉,「為何你會知道?」

她記得那日除了她和宇天玥之外,其余之人都被屏退了,他是從何處得知的?

「咳!」宇子淵輕咳了聲。「自然是不小心听見的。」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偷听。

看著他微紅的俊臉,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沒拆穿,眸光更柔,輕聲問︰「明兒個想吃什麼?」

「可以點菜?」宇子淵傻了,認識這丫頭這麼久,這還是她頭一回對他如此和顏悅色,讓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野菜粥可好?」她問。

他立即點頭,雖說是野菜,卻是她不知上哪兒摘來的,女敕脆可口、滑順美味,經過她一雙巧手調味烹煮,竟是十分合他的胃口,當然,他喜歡的可不僅僅只有這一項。

「再來個烤蹄膀和山芋女乃酪,還有——」

「就野菜粥和山芋女乃酪。」緋衣橫了他一眼。這男人,給點陽光就燦爛,她要不開口阻止,肯定會開出一桌滿漢全席。

「說好三道菜的!」他瞪眼。

「山豬不是說有就有,飼養的豬只口感不夠好。」她做菜就是這麼龜毛,沒有好食材,不如不做。

「誰說沒有?」區區一頭山豬,他難不成還獵不到?

緋衣見他為了吃,居然打算親自上山獵山豬,不僅有些好笑。

在他一番爭取下,她最終還是應下了。

範寶盈狼狽的哭著回到自己的馬車,正巧被擔心她而前來查看的範景曜瞧了正著。

「寶兒?你怎麼哭了?」他嚇了一跳。妹妹個性好強,可是極少哭泣,如今怎麼哭成這副模樣。「是誰欺侮你了?快跟哥哥說!」

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兄長,範寶盈更覺得委屈,「哥哥……」

她將方才發生的事述說了一遍,她自然不會說自己是故意打翻了宇子淵的午膳,甚至顛倒黑白、扭曲事實,謊稱是緋衣的錯,若不是她在一旁慫恿,宇子淵也不會對她說出這番過分的話。

範景曜一听,果真氣得跳腳,「好一個賤婢!居然敢這般欺侮我範景曜的妹妹?」

範寶盈見一向疼寵自己的哥哥果然沒有多問便信了,趕緊哭訴,「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她……」

範景曜就是個妹控,範寶盈說什麼他都信,也不想想自家妹妹是什麼樣的個性,當然,他就算再護短,也知誰可以得罪,誰卻是萬萬不能,他再蠢也不會去找那揚言要殺了範寶盈的宇子淵的麻煩,而是將這一切全怪到了緋衣身上。

可氣歸氣,他卻沒忘記對方只是一個女子,躊躇道︰「寶兒,哥哥也想替你出氣,可那畢竟是一個姑娘……」

要打也不是、要罵也不成,他要如何替妹妹出這口氣?

「哥哥方才說的話難道是在騙我?」見他一臉為難,範寶盈沉下俏臉。

「當然不是。」見她氣惱,範景曜連忙安撫,「要不……讓春夏秋冬出手?哥哥畢竟是男子,不好針對一個姑娘。」

他雖護妹,基本的風度與底線還是有的,這也是為何邊疆多年無戰事,範將軍父子卻依舊深得聖寵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們拎的清,不僅主動交出虎符,甚至請旨回京,讓慶昌帝十分的滿意。

一提到那把她當犯人看管的四個賤婢,範寶盈立刻搖頭反對,「讓她們出手?我不如自己動手!」

那四人壓根就是爹派來的牢頭,爹最近不像以往寵著她,同樣的事告訴範景曜與告訴範新,肯定是不一樣的結果,這事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範景曜為難了。

範寶盈眸子一閃,輕聲說︰「哥哥,要不你借我幾個人吧?」

「你要借人?」他自然听得懂她口中的「人」指的是什麼人,臉色倏地一沉,「寶兒,你該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善類,你要他們去對付一個小姑娘,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早年隨著父親在邊疆打仗時,意外遇到一批因戰事而淪落為流寇的漢子,這些人無惡不作,本該被斬首,卻因救了他一命,他不能恩將仇報,于是將他們收編進了將軍府,平時他們就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暗地里一些不方便將軍府出面的事,便交給他們去做。

這些人可以說是將軍府的暗棋,然而他們一些陋習卻是改也改不了,尤其是,如今被他管束著,不能去奸婬擄掠,也是時不時便出入青樓,一日沒有女人就渾身不自在,妹妹要借這些人,打著什麼主意他豈會不知?

「哥哥,你想到哪去了?」範寶盈佯裝一臉不悅。「我怎麼可能會這麼壞心?是你說你一個大男人不好對付一個姑娘家,我才會想到阿成他們,我頂多就是讓他們去嚇嚇她,好讓我出一口惡氣罷了,怎麼可能會做出那樣過分之事!」

範景曜聞言,頓時松了口氣,「我就知道我的寶貝妹妹心腸不可能這麼壞。」

在他心中,範寶盈也就是稍微任性了點。

前世範景曜也是這麼被範寶盈所騙,只不過這一回,她要對付的卻是緋衣。

一想到宇子淵維護緋衣的模樣,範寶盈便覺得胸口那把妒火幾乎要將她燃燒殆盡,她一定要那賤婢生、不、如、死!

緋衣怎麼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麼霉運,居然倒楣到上輩子跟這輩子都栽在範寶盈的手上!

捂著昏沉沉的頭,她試著撐起身子,想要爬起身,卻被耳邊一句悶哼給嚇了一跳。

「你是想壓死我是嗎……」

那嗓音的氣勢依舊,語氣卻是十分的虛弱,幾乎是氣若游絲。

緋衣嚇了一跳,忙往下一看,這才發現宇子淵竟被她壓在身下。

「你……」她傻了,本以為稍早那一幕是她的錯覺,沒想到竟是真的……

昨夜車隊便到了清河別院,眾人舟車勞頓,今兒個自然也起的晚,而她卻因昨日答應宇子淵要做野菜粥,依舊一大早便起床,獨自一人前往別院旁的一座小山。

她問過別院的下人,知道這座山的山產極為豐富,水芹菜、野艾蒿、婆婆丁……這類她需要的野菜自然也有,就傍著山里一條小溪流而生,于是她帶著竹簍便上了山。

雖然她早料到範寶盈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卻不知道她的行動力竟是這般迅速,不過隔了一日,她便出手了,且用的招數還與前世一模一樣……

看著朝她走來的眾人,她心念一轉,一把辛辣的朝天椒粉便往眼前之人灑去,她則趁機往山下跑。

她跑得很急,一開始她還听得見後頭氣急敗壞的叫聲,漸漸的,她什麼聲音都沒听見了,卻隱隱感覺身後仍有人追著她,這讓她心跳極快,繼續拼了命的往前跑。

「臭女人!還想跑!」

這忽然從後頭傳來的聲音極為靠近,近到她以為自己就要被抓了,一想到被抓到的下場,她心一沉,目測著一旁山坡的落差以及下頭的河流,粉唇一抿,想也沒想便往前躍去,誰知——「你想找死是不是?」

她沒反應過來,身子便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在景物快速劃過的同時,她彷佛看見了宇子淵那張含著怒火的俊臉,可她當下只以為是幻覺。

畢竟這深山野林的,天甚至才剛亮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再有就是,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會像故事中的女主角,在遇到危險時,王子會憑空出現來解救她,至少她活了這麼久的歲月,從未遇過一次。

誰知……

「……真的是你?」她呆呆的看著身下那被樹枝刮破了臉頰的男人,難得傻氣的問。「你怎麼也被追著跳下來了?」

被追著跳下去?宇子淵听見這話差點吐血。「我是追著你而來的!」

追著她?緋衣更呆了,看著眼前一臉無奈又氣惱的男人。

他是來救她的?

為什麼?他堂堂王爺之身,竟冒著危險前來救她,甚至為了救她而跟著她一塊跳下了山坡……她感到胸口漲漲的、熱熱的,那感覺她說不出來,但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宇子淵在她心里已是不一樣。

見她呆愣著不說話,宇子淵擰起一雙俊眉,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撞傷了?」

他看著她額角那抹鮮紅,以為是擦傷,伸手輕輕一抹,這才發現那似櫻花花瓣般的紅痕竟是抹胎記,那胎記位于她的右額角,平時掩在她厚厚的額發之下,才會讓他誤以為是傷口,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總覺得這抹胎記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直到他觸踫到她的肌膚,緋衣才回過神,小臉有些紅,「我沒事。」

發現自己還壓在他身上,她連忙站起,誰知她這一動,宇子淵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慘白,冷汗倏地爬滿整臉。

緋衣這才察覺到不對勁,「你受傷了?」

他只注意她是否受傷,卻連自己受了傷都不講?這讓緋衣胸口的熱流更甚。

宇子淵抿著唇,試著轉動自己的腳,卻發現這才輕輕一動,便有股鑽心的疼,讓他臉色極差。「看樣子是腿骨斷了。」

在兩人墜落時,他雖及時將她攬入懷中,卻對地形不熟,僅勉強找到一個緩沖之處,又因將她護在懷中,以自身當肉墊,這才會摔斷了腳。

緋衣聞言,臉色也是一變,「我這就去找人!」

「站住!你是要去找死嗎?那些人要是還沒走,你是打算再跳一次!」這女人平時不挺精明,今兒個怎麼淨做蠢事?

一想到她毅然跳下的模樣,他一顆心險些要跟著跳出來。

在那一刻,他察覺到她不知在何時住進了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他喜歡上了這個清冷的少女,這才會在她遇到危險時,奮不顧身的沖上前將她抱住,那一刻他甚至在想,還好有他陪著她,就是死也不孤單。

這對一向不屑女人的宇子淵而言很是荒謬,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竟會為了一個女子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偏偏他真這麼做了。

不可思議、不敢置信,但在此刻,他不得不正視自己一直逃避的感情,他當真看上這丫頭了!不是因為她做的飯菜,而是因為她這個人。

在認清這一點後,他的心態變了,既然愛上了,自然得將她保護好,畢竟她可是他宇子淵看中的女人。

緋衣停下腳步,看著他那明顯腫脹的小腿,杏眸有著淡淡的擔憂,「可你的腿得趕緊治療,金寶和銀寶呢?他們可有陪著你一塊上山?」

若是他們有跟著來,自然會循線找來。

宇子淵見她如此擔心自己,胸口淌過一股熱流,輕咳了聲後,老實回答。「沒有,我都是一個人跟來。」

「一個人跟來?」她一愣,旋即明白了什麼。「你是說,每日我去摘菜,你都偷偷跟在我身後?」怪不得她總有種被盯著的感覺,卻看不到人。

「什麼叫偷偷?我只是剛好去散步。」

雖然認清了自己的心,宇子淵卻性子別扭,可不會輕易對她表露自己的心意,承認自己是擔心她,就是要表白,也該是她先開口。

然而他不表露,卻不代表緋衣看不出來。

雖然心里因他的體貼而感動,然而當務之急卻是他的傷,她沒再追問,而是說︰「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她不能去找人,也沒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兒,最讓她擔心的是那些歹人不知會不會追來……

宇子淵見她一臉擔憂,這才道︰「不用擔心,金寶和銀寶天亮還未見到你我回去,便會察覺到不對前來找人,在這之前,我們只要將自己藏好就行了。」

「可是你的腿……」

「扶我走。」他朝她伸出手臂。他們掉落的地方雖不算明顯,可只要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最保險的方法還是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緋衣也不矯情,讓他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自己則抱住他的腰,好在以女子而言,她的身高算高,勉強撐得起他的重量。

她毫不猶豫的貼近,讓宇子淵的心跳快了數拍,少女那淡淡的體香以及身上柔軟的觸感,讓他不由得有些心旌搖曳,一時間竟忘了兩人此時的處境,甚至希望這段路就這麼一直走下去……直到他低頭看見緋衣那因吃力而微微漲紅的小臉,他突然有些鄙視自己。

宇子淵!有沒有一點兒出息?不過就是靠得近了一點、味道好聞了一點,有必要像個沒見識過女人的楞頭青嗎?

在心中狠狠的批評過自己後,他才故作鎮定的問︰「你可知那些人是何人?」

這丫頭平素的交友十分單純,除了白絲綺外,也就只在宇天玥身旁活動,且話少的可憐,若是不主動找她說話,她就絕不開口,這樣的她是能得罪誰?

聞言,緋衣一張俏臉倏地繃得死緊。「若我沒猜錯,應該是範姑娘派來的人。」

她壓根兒就不必猜,而是篤定,畢竟那些人她前世便見過了,只不過在宇子淵面前,不適合說的太仔細。

「範寶盈?」宇子淵一張俊臉也沉了下來,他記起來了,方才見到的一人,的確是範景曜的人,她說的沒錯,那些人十之八九是範寶盈找來的。

那女人竟是這麼歹毒!他要是沒看錯,那些人一臉婬邪,打著什麼主意,根本連猜都不必猜。

他咬牙切齒的道︰「那該死的女人,待我回去之後,定要剝了她的皮!」至于那些膽敢染指他的女人的家伙,他會讓他們知道惹惱他的下場有多恐怖……

想到那像陰魂般糾纏不散的範寶盈,緋衣也很頭痛,看著眼前的男人,她抿了抿唇,低聲道︰「沒用的,就算你再怎麼嚇唬她,甚至真剝了她的皮,她也不會收手,除非……」

「除非什麼?」他問。

「除非你與白絲綺解除婚約。」

「這與白絲綺又有什麼關系?」他挑眉。

「範寶盈對你的感情有多執著你是知道的,只要是接近你的女子,她都會想辦法除掉,包括白絲綺……」她頓了頓,又道︰「也包括我。」

宇子淵眸光微沉,嘶聲問︰「那你呢?」

「我?」她不解的反問。她怎麼了?

「你希不希望我解除婚約?」他的語氣很緊繃,若是細听,不難從他的嗓音里有著絲絲的緊張。

緋衣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他那雙帶著期待的俊眸,突然彎起一抹笑。

「我當然希望。」

一來是因為她早已答應過白絲綺會替她想辦法解除她與宇子淵的婚事,白絲綺早已將賣身契還給了自己,她卻未能幫她達到心願。

二來……誰會希望自己看上眼的男子是個有婦之夫?或許有些女子願意做妾,並不在意,她卻是不願。

宇子淵此時早已看傻了眼,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緋衣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不是特別的燦爛,也並非特別的炫目,卻宛若曇花,稍縱即逝,卻美得令人屏息,只一眼便深深著迷。

然而比起她的笑容,更讓他心動的卻是她的回答。

她不希望他娶別的女人,是不是代表她承認自己心里有他?

這認知讓他一雙狹長的俊眸亮得驚人,沉聲道︰「好!待這次平安回去,我便與白絲綺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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