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幽端起茶盅淺啜,輕描淡寫地道︰「沒的事。」
「哈,最好是!齊墨幽,你不要忘了你是雙身子的人,不管你武藝有多好,也不能胡來,到時候要是傷著孩子,往後再也生不了,衛崇盡就要絕後了。」沒事跑來踵渾水,她也真夠閑的!
「無妨,到時候我休書一封給他,自請下堂。」
「不用,你回去。」易珂起身要拉她,又覺得不對,她認為有孕的人都脆弱極了,一點風吹草動可能都會傷著,一時之間只要齊墨幽不肯動,她也動不了她。
「我茶都還沒喝完。」齊墨幽委屈巴巴地道。
「快喝快喝,喝完趕緊回去,又不是多好喝。」易珂催促著,看著廳堂外,擔憂府里會出意外殃及她。
「夏二夫人,這里是夏府,銅牆鐵壁的夏府,你以為有人打得進來嗎?」齊墨幽真是被她給逗樂了,沒想到竟這般擔心自己。
可見她看人的目光依舊精準,公主確實外冷內熱,看似無情,最是多情。
易珂愣了下,這才想起。「對耶,這里是夏府,又不是鎮國將軍府。」
齊墨幽無端端地被她這記回馬槍打著,偏又反駁不得,誰要當初她就是在鎮國將軍府香消玉殖。
「是,這里不是鎮國將軍府,我待在這兒比待在其他地方都來得安全。」她也只能認了,當初確實是她處理不周。
「沒錯,你盡管在這兒待著,讓人傳個口訊,等衛崇盡忙完了再過來接你。」夏府是夏燁那個精明鬼的地盤,別說隨夏熾東奔西跑的夏字班,光是府里還有許多藏在暗處的護衛,就算是大內高手也打不進來。
「那就多謝你了。」齊墨幽還特地朝她屈身謝禮。瞧,說到夏家,她的表情多驕傲,儼然已成了夏家的一分子。
「不用謝,就盼你善待我那兩個丫鬟,她倆實心眼,從不作妖使壞,如果有哪個好人家品性好的,你就替她們相看相看,別讓兩個如花姑娘埋沒了。」她現在最放心不了的就是白薇和白芷。
「你為何不肯與她們相認?」
「並不是不肯,只是人終究逃不過生離死別,她們總是得學會成長,學習放下往前走。」易珂望向門外,心境平靜,就連心思也豁達許多。「不過也許將來某個機緣巧合之下就會點破。」
「所以,你也沒打算跟崇盡點破?」
「我為什麼要點破?他沒能意會是我,可見他多無心,這種人不要也罷。」衛崇盡向來待她無心,她已經很習慣了。
「並非如此,他近來總會提到你,又怕我誤解,可他要是沒想透,我就不點破。」
「你吃味了?」易珂笑得壞壞的。
「並不是,我只是佯裝怒氣未消,讓他在孩子生下之前都要想盡辦法哄我開心。」齊墨幽哼了聲,心里還有余怒悶燒著。「他騙了我五年,我稍稍對付他一下,不為過吧。」
「不會,我會說你做得好極了。」易珂正大力鼓舞她,又瞧見小廝跑來,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不好了,二夫人,陳家老太太一頭撞在大門上的銅環,額頭都滲血了,外頭還圍觀了不少人。」
「趕緊把她抬進來,找府醫診治。」易珂不耐地咂著嘴。
「我陪你去看看。」
「你走慢一點。」易珂皺著眉扶她,直覺陳家人是專門搞事的,連這種尋短的戲碼都端出來,簡直連老臉都不要。
來到罩房,就見小廝正把人抬來,陳老太太臉上有未干的血跡,臉色青白,看起來似暈未暈,身後還跟了些小廝丫鬟,這個陣仗看起來竟不遜于宮中的規制,這陳老太太是知道今日非暈不可,所以才特地帶這麼多人來的?
「讓府醫看過就趕緊送回陳家。」易珂毫不客氣地道。
逐客令一下,陳老太太立刻張開眼,疾聲哭訴。「你好狠的心,如今攀上富貴,翻臉就不認人了,咱們陳家苛待你了嗎?你竟寧可與夏熾苟合……」
「把她的嘴給我堵上!」易珂喝道。
躲在暗處的護衛眨眼間出現,真的抽出陳老太太的手絹往她嘴里一塞。
「送回去!」吵死人了,好心讓她窩一會,竟給她演起哭戲,是想要晦氣誰!
護衛上前抬起肩輿就打算把陳老太太扛出府外,陳家一干看傻眼的丫鬟小廝這才回過神,哭哭啼啼地阻撓。
就連陳老太太也扯下手絹,罵道︰「你敢這樣對待你外祖母,不怕天打雷劈?」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麼呢?你從沒善待過燕翎,對她不聞不問,如今才上門認親,你才要小心年紀大了不得善終!」易珂最不耐煩旁人演哭戲,說話根本不在乎輕重。
陳老太太曾幾何時被人當面罵得這麼難听過,尤其罵她的還是自個兒的外孫女,當下一口氣喘不過來,這次真的暈了過去。
「抬出去!」易珂不耐吼道。
護衛把陳老太太抬了出去,陳家的丫援小廝一路哭哭啼啼地跟著,易珂翻了個白眼,要小廝去門前撒點鹽米去霉運,回頭卻見齊墨幽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列陣仗。
「怎了?」
「我怎麼覺得人變少?」
「什麼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個兒記岔了還是怎地,剛才隨陳老太太進來的丫鬟小廝約莫有二十來人,可現在看去頂多只有十三、四個。」齊墨幽說著,偏著頭細想。
易珂揚起濃眉回想,半點印象都沒有,畢竟她打一開始只專注在陳老太太身上,沒注意其他。
「姑娘、姑娘!」听見紫鵑叫喚,易珂沒好氣地回頭道︰「發生什麼事了?」都跟她說過多少次了,要淡定沉穩一點,不要一遇事就毛毛躁躁地找她。
「方語不見了。」
「……在哪不見?四周找過了嗎?」
「在屋前的月季園,才眨眼功夫就不見,夏 他們也在的,就在咱們眼前的園子里不見了,現在已經散開找人,可是一無所獲。」紫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擔憂得快掉淚。
易珂瞠圓杏眼,搗著瞬間刺痛起來的胸口,強迫自己冷靜沉著。
夏 他們也在場,方語還能不見……那是大內高手了,再者就這麼巧,陳老太太才剛鬧完,那頭方語就不見,齊墨幽還說小廝人數變少了……
「調集其余護衛,給我兵分三路找,動作快!」她即刻下令讓剩余的護衛傳遞消息,把整個夏府封起來,沿著幾個主要院落搜索。
「等等,你要去哪?」齊墨幽見她撩起裙擁要跑,趕忙拉住她。
「別攔我,我要去找方語。」
「你又知道要上哪找?」
易珂不禁默然,她才搬進夏府幾天,只在夏熾的院落出入,哪里會清楚整個夏府的格局。
可如果她是凶手,明知道夏府箍得像是鐵桶,哪怕進得來也不見得出得去,一定會先找地方藏起來……找個最危險的地方躲起來!
「我知道了。」她月兌口道。
「什麼?」
「沒事,你給我待在這里不許胡亂走動。」她指著齊墨幽,不容許她瞎攪和出了事。
「你們,護著衛夫人進廳里。」
瞥見送走陳老太太的兩名護衛,她趕忙召了過來。
「你……燕翎,你要是遇到凶手了該怎麼辦?」
「放心,那是夏熾的院落,一會夏字班就會回到院落集合的。」話落,她腳步飛快地回去,又嫌自己走得太慢,干脆撩起裙襪小跑。
「姑娘,你不能跑,要是又犯病了該怎麼辦?」紫鵑跟在身後抓著她不放。
「我沒有跑……我只是走得比較快。」她氣息有些不穩地解釋著。
「那就走慢點,也要等等夏 他們。」
易珂咂著嘴。「到底你是主子,還我是主子?你老是主僕不分,讓常嬤嬤瞧見了,你又有得罰了。」紫鵑第一次領罰時,手心滲血又烏青,她看著心疼又無計可施,畢竟立規矩就是如此,頂多只能要常嬤嬤打輕一點。
「罰就罰唄,對我來說,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比姑娘重要。」
「差不多行了你,這種肉麻話再多說幾次,我頭都暈了。」她吱了聲,扭過身快步走,從後頭望去,隱約可見玉白的耳廓泛著紅。
紫鵑嘿嘿笑著,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院落,里頭空無一人。「剛剛常嬤嬤要我趕緊告訴你,然後就帶著人去找方語了。」
易珂輕點著頭,先是回房取了馬鞭,讓紫鵑從另一頭找。「記住,要是看見了就假裝沒看見,回來這兒等我,咱們等夏 他們回來再處理。」
紫鵑用力地點點頭,不忘囑咐。「姑娘千萬別再跑了。」
「行了,知道了。」怎麼比市集里的大娘還要長舌?
兩人一左一右,從五間上房開始找起。
方語住在右次間,易珂沿著長廊放慢腳步,還沒踏進右次間,余光瞥見有道影子從窗口竄出,她順勢望去,見是個黑衣人,手里還拽了個……方語!
方語雙眼緊閉,看起來像是昏了過去,應該還活著吧,否則又何必帶她走?
易珂吸了口氣,撩起裙襦狂奔,其實她是能跑的,而且還跑得挺快的,只是有點喘,心跳得有點快,但沒關系,她還可以再撐一下,直到距離再拉近一點,再拉近一點。
可是,她越跑卻離那個黑衣人越來越遠,她只能使勁地跑,感覺胸口像是要炸裂般,腳下一頓,驀地感覺一陣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前方傳來悶哼,後頭則是齊墨幽嬌軟的怒斥聲——「給我站住,否則下一箭定會穿透你的胸口!」
易珂渾身汗流浹背,虛弱地抬眼望去,就見黑衣人的腳中了箭,沒多久,齊墨幽像陣風般地刮到她身邊。
「你沒事吧?」齊墨幽一見到她整張臉像是浸到水中一樣,臉色青中泛白,心中一突,隱隱不安。
「……你一個孕婦……像風一樣,你……」該死,她覺得自己瞬間回到五年前剛清醒時,連話都說不完整。
「別說話,你一旁歇著,一會夏字班肯定會趕來。」齊墨幽擔憂地看著她,不忘分神看向正拖著腳移動的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抓起兩支箭搭在弓弦上。「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不能帶走咱們家的孩子,放下她,我可以饒你一命,否則……你絕對活不過今日。」
「她並不是夏家或是衛家的孩子。」黑衣人淡聲道。
在旁大口喘氣的易珂一听那聲嗓,橫眼望去,咬牙罵道︰「康起賢,你明明知道方語是誰的孩子,為何還要擄走她?你是應家人,難道她不是嗎!」
康起賢微愕地看向她,不明白兩人不過是幾面之緣,甚至從未交談過,怎能因他一句話就知曉身分,而且她竟知道應家的私密事。
「正因為她是應家人,所以她必須離開。」
「我放你個狗屁!」許是憤怒到極致,反倒教易珂更精神了些,指著他破口大罵。「康起賢,當初你在應國公面前是怎麼說的?你說,就算你一輩子都無法姓應,但你一輩子都是應家人,會為應家而活,可如今你在做什麼?方語也是應家人,你居然想要她的命,你混帳!」
齊墨幽被她的氣勢嚇著,然而易珂的汗水卻是大量地從臉上頸項間不斷滑落,看得她心驚膽跳,她雖不懂醫,可是易珂的汗水和臉色都讓她覺得太不對勁。
康起賢瞠圓眼瞪著她,半晌才問︰「你到底是誰?」
他對父親允諾時,在場不超過五個人,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都死了!
而她,不就是一個副將之女,不可能听過這些話。
「你管我是誰!給我放下方語,放下!」她氣喘吁吁,黑暗在她眼前一寸寸地吞噬著視線,她卻強撐著不倒下。
雖然她痛恨四哥走偏了心思,可方語是無辜的,她是她的佷女,她不能眼睜睜看這個孩子死去。
康起賢抱緊懷里的方語,腦袋混亂極了。「我沒有要她的命!反倒是夏家、衛家與應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方語的父親更是衛崇盡所殺,我怎能將方語交給你們?」
「你沒要她的命,你擄走她做什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大器也是你殺的,對吧!」說到最後,易珂必須靠在一旁的樹上才站得穩。
陽光明明很亮,她卻覺得眼前很暗,她明明就很冷,汗水卻不斷滑落……她不敢閉上眼,就怕一旦閉上了就再也張不開。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就連大器你都識得?」
「閉嘴,把方語放下。」
齊墨幽察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想把她撐起,卻發現她通身冰涼,衣衫幾乎濕透了。
「別說話,這事交給我處理。」齊墨幽扶著她坐下,回頭搭箭,毫不客氣地拉飽弓,冷聲道︰「放下方語,快!」
康起賢猶豫看著有異的燕翎,弓箭已經毫不客氣射向他,他狼狽地拖著腳要閃,卻被射中了另一只腳,當場跪在地上,懷里的方語被這一顛簸,疑惑地張眼,看了看康起賢再看向另一頭。
「姊姊……」
「方語。」易珂虛軟喊道。
方語本想要從康起賢懷里掙出,卻瞧見了手持弓箭的齊墨幽,她的弓箭正對準了康起賢,她想也沒想地回頭抱住康起賢。
「不要傷害舅公……爹爹已經死了,不要連舅公也沒了……」
「嗄?」
齊墨幽疑惑地皺起眉,看向易珂,就見她也同樣一臉懵。
「這些年,我都會去探視方語,大器將她視如己出,可她的生母……」一提起譚青青,康起賢就怒紅了眼。「少帝登基後,應家人找到她,她被說動了,然而方語是女兒身,無法繼承皇位,于是他們找了個年歲相當的孩子當棋子,將方語……」
「所以……大器不是你殺的?」
「我晚了一步,只瞧見你帶走方語。」
易珂疲憊地低垂著眼,沒能想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強撐的力氣瞬間被抽走似的,她無力地往地上一倒……
「阿駒!」
就算閉上眼,她還是能感覺陽光好刺眼,可是她張不開眼了,哪怕听見他喚她,還是張不開。
但,不打緊,這些年來,她總是如此,只是依舊適應不了罷了。
休息一會,她會醒來的,她還舍不得離開他,她害怕離開後,他又會變回五年前的樣子,喝著酒,流著淚,只能在夢里呼喚她……
從小,易珂就很懂得在父皇面前撒嬌賣乖,做任何討父皇歡心的事,所以父皇特別疼她。
「公主何必做著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剛以一幅出水芙蓉在御花園得到父皇的褒獎,走回席間時,突地听聞這把細軟的聲響,她不由眯眼望去。
「你是誰?」
「在下是夏太傅的次子夏熾。」夏熾恭敬地朝她作揖。
「喔,夏太傅的兒子,進宮侍讀的嘛。」易珂打量他小小身形,異常俊美的臉蛋,只能說夏家人都長得很好看。「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公主喜愛的並不是芙蓉吧。」
「你又怎麼知道?」
「我曾有幸看過公主畫月季,神韻氣質掌握得無法挑剔,然而方才的出水芙蓉只有形似,氣韻不顯,充其量不過是諱眾取寵之作。」
听著他一針見血的評論,易珂不怒,反倒對他有幾分興趣。
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像太傅那種老學究,真是太有趣了。「那你說,我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用我說,公主心底明白。」
她咂著嘴,故意俯近他,惡意道︰「你信不信我能夠給你爹羅織幾個下獄的罪名,讓你再也見不到你爹?」
夏熾抬眼瞅著她半晌。「公主不會這麼做。」
「你又知道?我就偏要這麼做!」她是公主,雖然不掌權勢,卻能掌握握有權勢的人,宮里的人,哪個不是看她臉色行事?
「皇上正倚重我爹,公主不會自討沒趣,徒增皇上不喜。」
面對他的一針見血,易珂眯眼注視他良久,突道︰「決定了,你就當我的侍讀吧。」
夏熾微愕瞅著她。「公主,我是男子,不能當公主的侍讀。」
「我要你就是要你,才不管那麼多。」話落,她拉著他的手往湖畔另一頭走。「你說對了,我偏愛月季更勝芙蓉,可父皇喜歡芙蓉,我自然要投其所好。」
「為何面對自己的父親也要這般迂回?」
易珂回頭,笑著卻像哭著。「因為天家就是如此。」
天家沒有親情,只有算計。
宮中每個人都在算計,爭奪著,她在局內,不得不算計。
夏熾瞅著一身艷紅的她,襯著背後大片的月季花叢,她猶如花精般綻放得那般恣狂又放肆。
「公主,我可以成為你的家人。」他月兌口道,說完便察覺自己太過逾矩。
「咱們又沒血緣,如何成為家人?」
「誰說非要有血緣相承才是一家人?當你真心喜愛一個人時,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可是會有人喜歡我嗎?」不是因為她的頭餃,純粹因為她是她。
「會,我就喜歡公主。」
易珂一雙絕艷美眸微顫了下,隨即揚開令花兒都失色的笑。「機靈鬼,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要是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她突然想起,夏熾是第一個讓她意識到喜歡的人,他讓她開始主動去喜歡人,也期待她在意的人也能喜歡自己。
盡管,他不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但,肯定是最後一個。
等她醒來,她得讓他明白,她早早就把衛崇盡忘得一干二淨,現在的她,心里滿滿的只有他。
她想他,總覺得分開太久,她想念他了。
「阿駒……」
嗯,他在找她了呢,她得趕緊醒來,不能讓他等太久。
忖著,她用力張開眼,而他就近在眼前,只是……「怎麼瘦了?」一開口,她的喉頭干澀得發痛。
「先別說話。」夏熾起身倒了茶,拿了小匙沾了點水抹在她干裂的唇上。
易珂疑惑地看著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又或者該說,她根本使不上力,簡直跟五年前一樣。
唉,怎麼了又來了?
「你呀,跟你說很多次了,別跑,為什麼總是不听?」夏熾啞著聲喃著。
易珂見他又氣又難過,整個人更氣虛,只能乖乖听訓,不敢辯解。
「你老是走得那麼快,如果再走丟了,這次我要去哪尋你?」
「我這不是醒了。」可能是睡得比較久,所以讓他擔心了。
「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
「三天?」跟上次一樣羅。
「三十二天。」
易珂瞠目結舌,懷疑話中的可信度。怎麼可能?三十二天,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就是作了一場夢而已,哪里需要費上三十二天?
可是他的神情嚴肅,話語認真,易珂立刻乖乖反省。「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如果不是大哥剛好帶著御醫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答應你,往後絕對不會再跑,真的。」她費力抓住他擱在床畔的手,軟聲撒嬌。
「真的,別氣了,別氣。」
「我不是氣,我只是……」他抿緊了唇,道不出這三十二天,恐懼不安是如何日夜折磨他。
瞧見他眸底月華傾落,易珂更急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真的真的不會再犯。」
「……你不知道當我趕府,得知出事時有多不安,再見你倒在地上,渾身冰冷,我……」他攙著眉,痛得說不出話。
「阿熾,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不管要我做什麼事都可以,你不要難過了。」見他痛苦,彷佛加倍痛在她心底,她輕扯著他的手。「剛剛,我作了一個夢,夢到初遇你時,我才想起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喜歡的人,你是第一個說要成為我家人的人,所以我想,也許你就是將我扣在人間的牽掛,我才能為你停留。」
否則,她明明都死透了,又怎會重生在燕翎的軀體上?
夏熾看向她,剔透的淚水緩緩滑過臉頰。
易珂直瞅著他,忍不住想,他當真擔得起艷這個字,淚水在他眸底閃動著火光,閃爍如星曜,熱烈如朝陽。
「阿熾,還喜歡我嗎?」她笑問著。
他吸了口氣,啞聲道︰「是,我喜歡你,即便只得你一個眼神,都能教我歡喜。」那年,他便已對她傾心,只是他許久之後才發覺。
她燦笑如花。「我的艷郎,咱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