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屋中,確實有一架古琴。
而且距離花鳥相當近,就收藏在地下室,她床邊幾公尺旁的長幾上。
之所以容易被人忽視,不會第一時間想到它,是因為那架古琴,沒有琴弦。
沒有弦的琴,怎麼可能彈得出聲音?
好比電話沒有插上接頭,它卻突兀響了,根本是十大靈異事件。
幸好這樣的靈異事件,杜清曉听不見、看不到,少掉她的大驚小怪,歐陽修與花鳥相對平靜很多。
尤其,前者是無弦琴持有者,見怪不怪;後者神經粗壯,不覺得一架古琴有何可怕。
歐陽修問完那句「你听得到琴聲?」,得到花鳥點頭回應之後,他也沒其余反應,繼續低頭修理微波爐。
杜清曉沒听懂他們的啞謎,只以為花鳥听錯了,自然也沒多問。
這件事,便在打開電視後的新聞播報聲中,淡淡揭過了。
睡前,花鳥多看了長幾上的古琴幾眼。
這時古琴悄無動靜,安躺在那兒。
琴身素雅古拙,琴額題了兩字「空靈」,邊角刻繪一朵簡筆荷花。
岳山承露皆在,琴面十三徽不缺,獨獨沒有最重要的琴弦。
不知道是不是視覺疲勞,盯久了,恍恍惚惚間,似乎看見有淺紅色弦線浮現,花鳥伸手要去踫,卻只踫了個寂寞。
花鳥一向不是會糾結的個性,特別是困意來襲時,任何事都懶得多想。轉身爬回床上,蓋好棉被就寢。
這一覺,睡著了,就沒再醒過來。
一開始,杜清曉只當她賴床,也沒太早去叫醒她另一方面是杜清曉不敢獨自到地下室。
到了中午,杜清曉察覺不對勁,花鳥住進修理屋以來,沒落下過哪一頓飯,要她不吃早餐,她雖不至于暴怒發脾氣,可是那委屈小表情,比你勒索她兩百萬還嚴重。
不過杜清曉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上回歐陽修連睡數日,叫都叫不醒,當時那只驚慌失措、擔心到淚眼汪汪的杜清曉已經成長了,不可同日而語,經驗值up up。
在這間修理屋里,「睡覺」不一定真的是睡覺,蓋棉被干大事呢。
又來到晚上,連歐陽修都發現異狀。
飯桌上,少了一個人,還是向來最埋頭苦吃的那一只。
他朝老板娘挑挑眉,努了努缺席的空位,求解。
老板娘冰雪聰明,接收到他的提問,淡定回︰
「大概也去修東西了吧。」那時歐陽修的沉睡,就是被恭請進地府,修那座大名鼎鼎的奈何橋,還讓她中途打斷,事後想想,自己真是太毛躁、太不成熟了。
「……憑她,能修什麼?」
夫妻倆一陣沉默互視,二話不說同時放下碗,往地下室沖。
床上,花鳥睡得像只貓,身體半蜷,頭發長長披散開來,仿佛一大塊烏亮絲綢。
杜清曉喊她、輕輕搖她,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直到看見歐陽修皺起眉頭,杜清曉才驚覺大事真的不妙。
「她這樣……是不正常的嗎?」可是她模花鳥的額溫,並沒有發燙呀,體溫也正常,不是冰涼的。
「你真的修理屋待久了,分辨不出來哪類狀況叫正常,不怪你,是修理屋太扭曲了。」
「……」我的三觀還不是被你硬生生扳歪的?!當年誰還不是個正常人?!
「親愛的老婆大人,幫我去叫外頭那只……仝滅,進來地下室一趟。」
杜清曉明白現在不是拌嘴的好時間,不敢有任何耽誤,小跑步上樓,很快帶領仝滅下來。
仝滅原先總避免和修理屋其他人打交道,能避就避,這次杜清曉專程到電線桿下喊他,神色還那麼緊張,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于是他也不嗦,飛躍而下,跟上杜清曉腳步。
一踏進地下室,仝滅感受到大量妖魔鬼怪氣息充斥,正氣的、邪乎的、妖臭的,撲面而至,但大多數是殘留在物品上頭,濃度不高,並非本體。
耳邊傳來一陣陣琴聲,不是彈奏成首,而是慵慵懶懶、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琴弦,發出單調音節。
「怎麼回事?」他看見躺在床上的花鳥,只剩一具軀殼,里頭的東西不在了。
「被琴魔帶走了。」歐陽修說出最大的可能性。
「琴魔?這類小玩意兒,她應該免疫。」仝滅不太相信,區區琴魔,能把人帶走。
「用等級來分的話,她最多幼稚園小班吧。」意思是,花鳥女敕得很。
「……也是。」不該太高看她。
歐陽修︰「況且,我家這只琴魔比較麻煩一點。」下巴努向長幾上的琴。
仝滅挑眉,朝長琴看過去︰「怎麼個麻煩法?」
「祂生前不信任感情,加上身世起伏,歷經一番人情冷暖,最後終于養成玩弄人心的青樓花魁,致力于破壞別人家庭,見不得誰幸福恩愛,看見十對絕不手軟只拆九對,心理上有一些……扭曲。」歐陽修用詞相當婉轉,但尾句幾秒的詭異沉默,誰會听不明白?
那只琴魔,為人時,心已生魔,以蹂躪真情為樂,周旋無數人身邊,親手掐碎一個又一個家庭,樂此不疲。
祂卻低估了人性怨念,一日落單時,慘遭昔日因祂而妻離子散的男人,割斷琴弦,用弦絞殺祂,力道之大,幾乎將脖頸纏斷。
噴濺的鮮血,染紅桐木琴身,滲進深處,形成除不去的血污花色。
人魔成鬼,戾氣最凶,祂們不會反省因果,不懂自己的殺身之禍源自于自己的行為,祂只會怪罪旁人,遷怒無辜。
如果只是一架年代久遠的琴,時光淬煉,生出靈性,化為琴妖,那還好辦,畢竟單純無害,惹不出大事。
但這種滲入鮮血,帶上怨念而成靈的,殺傷力可大大不同。
「琴魔為什麼要帶走她?」仝滅反倒更好奇這一點。
琴魔的目標,應該擺在容易對付的人類上,雖然花鳥長得一副軟萌模樣,但一看就不是好處置的善茬,這道理,連馮小狐都懂,琴魔不懂?
「這只琴魔,喜歡找情竇初開那種,對感情似懂非懂,俗稱門外漢的菜鳥。」
拔掉初生的感情幼苗,最容易在人心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疤,造成一輩子陰影,琴魔的惡趣味。
「情、情竇初開?」仝滅仿佛听到多難以置信的四個字,重復時還卡喉了一下。
驚訝的目光,落向床間沉眠的她。
那個花鳥?
永遠一副萬事delay的花鳥?
「她听到琴音了。琴魔的琴音,只給這種人听。」當然,歐陽修體質不同,另當別論。
仝滅突然默了一下,細微的神情變化,沒逃過歐陽修的眼。
「你也听到了吧。」同樣delay的家伙。
仝滅︰「……」
哪沒听見?現在琴音還一聲一聲響著呢。
「沒有誰比你更合適了,去把工讀的帶回來。」見仝滅沒動,還沒反應過來的蠢樣,歐陽修哼哼︰「懷疑啊?我忙著修傘,曉曉去有用嗎?不然叫馮小狐上?」
仝滅略過伸手抹臉的累贅動作,十分認命︰「……我去。」
琴魔真不是多棘手的邪物。
至少,對獵捕過各式各樣妖魔的仝滅而言。
他相信對白澤來說,也是一樣的,琴毀魔散,干淨了事。
問題是,花鳥被拉進去琴魔塑造的空間里,等于與琴魔融為一體,粗暴毀掉琴,花鳥大概也回不來了,永遠受困在里頭。
仝滅看著花鳥的睡顏,知道毀琴是絕不可能的選項,有了這層顧忌,琴魔還能再囂張多活一陣子。
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進入琴魔空間,將人完好帶離開。
由「執法者」來做這樣的事,確實是明智之舉。
連最麻煩的步驟靈魂出竅,都能省略了。
仝滅往床上一躺,與花鳥面對面,近得能感覺到她的淺淺吐納。
握住花鳥的手,牢牢牽緊她。
只容兩人听見的琴音,幽幽再奏,這一次,音節串起,成為完整曲調
循著琴聲引導,仝滅假裝任其牽索,意識穿透一大片白霧,前方景物漸漸清晰,仿佛未干的墨畫,氤氳在融融水氣里。
再睜開眼,人已經不在修理屋的地下室,身旁的花鳥也不見了。
也是,躺在床上的是軀殼,帶不進琴魔的虛幻世界。
周遭充滿清靈絲竹樂聲、杯觥交錯的敬酒踫杯,以及笑鬧的喧嘩人語。
至于他為什麼躺在草堆上,嘴里滿滿血腥味,渾身傳來陣陣抽痛,仝滅倒也沒工夫深思,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花鳥,帶她離開。
「傻子!醒了還不快滾!」又是一棒子朝他背後揮來,仝滅在棒子落下前,俐落往左側翻滾一圈,完美避過。
「還學會躲?!躲有個屁用!啐!老子打死你!」執棒的糙漢子見攻勢落空,惱羞之余,氣焰更熾。
開頭就是這陣仗迎接他,琴魔編故事的能力不行啊,沒頭沒腦,沒因沒果,差評。
仝滅此刻這具身體,不如自己的好使,手腳十分不利索,甚至算得上笨拙,成為執法者太長時日,讓他已經忘了人類身軀有多累贅。
似乎還是比原設定的正主來得靈活,否則糙漢子也不會邊追邊喘,一邊驚呼︰
「這傻子今天是吃錯了藥?!跑得比老鼠還快」
久沒跑給人家追,確實生疏了,但要甩掉一個糙漢子,綽綽有余。
仝滅窩在枝繁葉茂的大樹間,看糙漢子無頭蒼蠅般找他,最終悻悻然放棄,撂下幾句粗話咒罵,走遠了。
躲,只是省麻煩,倒不是怕糙漢子,誰知道原設定的正主是哪樣個性?
瞧瞧周遭無人靠近,他跳下樹,找了個大水缸照照。
果然模樣不是「仝滅」,變成一個女乃胖胖的少年,年紀看上去……比他還小些。
仝滅掐掐腰間,手感軟乎乎,難怪剛跑起來有點喘。
「不知道她在這里是不是原模樣……對了,廚房,去廚房附近轉轉,感覺那兒遇上她的機率頗高。」
畢竟有人貪嘴,又不耐餓,除了廚房,能往哪里去覓食?
循著香氣和炊煙,仝滅輕易找到廚房,里頭忙碌煮食的大廚清一色男性,沒見著半個年輕丫頭,他守在外頭,將自己藏好,守株待兔……
不,是守「吃」待「花鳥」。
也利用這空檔,由廚房中傳出的交談內容,仝滅拼湊出身處環境。
這里,是城中最著名的勾欄院,萬花樓(為什麼青樓都叫這老掉牙的名,不考究)。
今日城里富公子包下整座院,舉辦酒宴。
鎮樓之寶,花魁空靈,將為富公子撫琴三首。
仝滅低頭看看自己,富公子這角色,應該與他無緣,但他穿著不像一般小廝,衣服料子還算中上等,至于為何在此,有可能是賓客之一,然而,一開頭被糙漢子痛毆,實在也不似賓客該享有的待遇。
瞎猜也沒用,繼續找線索,那幾句對話中,不是還出現了一個關鍵人物嘛。
花魁空靈。
琴聲乍響,第一音,驚鴻而出,萬花樓一片幽靜,全神貫注聆听這千金一曲。
仝滅順著琴聲,看到掛滿雪白紗簾的高台上,縴手奏琴的女子。
紗簾料子薄透,若隱若現,將人籠罩在一片煙嵐間的錯覺。
清風拂人,撩撥紗簾,即將吹開一處破口前,另一條簾子又適時頑皮遮來,吊足高台下看客的胃口。
基本上,能彈得這麼好,是花鳥的可能性直接歸零了。
花鳥砸琴的技術,一定遠比彈琴來得高超,這一點,仝滅對她還是頗為了解的。
正當眾人專注力全落在高台間,仝滅環顧四周,尋找花鳥的疑似蹤跡。
花鳥的眼神特殊,他應該能第一時間認出她。
他有這樣的自信。
他還沒見過,有誰擁有那樣的一雙眼。
仿佛對所有事漫不經心,帶點距離,看著別人笑鬧,自己不想加入其中,卻又能接納任何發生在眼前的光怪陸離。
好比,見鬼、見妖、見執法者,她都是一樣的淡定。
淡定間,不歧視,不嫌惡,也不懼怕。
她眼底,有一種光。
他描述不出來的光。
像一泓泛起冰冷嵐霧的高山流泉,卻有淡淡陽光照入,看起來既冷又暖,很矛盾,然後一提到吃,仿佛一朵粉女敕櫻花花瓣掉進泉心,激起一絲可愛漣漪。
仝滅仔細掃過一張張面孔,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不是、都不是……
光,就這麼突然出現了。
花瓣掉進泉心,圈圈漣漪成形的畫面,清晰得好具體。
高台上,奏琴的美人兒不重要,略過不看,立在她身後,本該雙手執香爐的丫頭片子,特地空出了右手,時不時往腰間小布囊掏瓜子嗑。
這不就找著了?
雖然五官完全變化了模樣,仝滅很肯定,是她。
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還把握時間啃瓜子。
能活得如此自得其樂,應該也找不出第二只花鳥了。
看起來似乎混得還不錯,梳起可可愛愛的雙髻、系上可可愛愛的粉色發帶、綴起一小朵可可愛愛的絨花……
停!
他用了幾次的「可可愛愛」?
詞匯貧瘠到擠不出其他形容了嗎?
生前的破經歷,害他書讀得不夠多,詞到用時方恨少,除了可可愛愛,仝滅放棄繼續壓榨腦力,可可愛愛就可可愛愛吧。
因為確實挺可可愛愛的。
「……忘記在哪里听過一句話,當你開始覺得另一個人可愛時,你就完蛋了……」
那時候,仝滅沒懂,為什麼可愛就完蛋了,現在似乎……有一點點明白。
花魁空靈琴音轉換,先如飛瀑奔騰澎湃,再至清流涓涓,婉轉淺吟,泠泠盈耳,比擬一段感情由激昂似火,來到細水長流。
花魁空靈,人如其琴,她以琴訴情,曲輕情切,全場眾人皆隨此琤琤琴音沉醉。
仝滅听力好,但音感不佳,听不出太多抑揚頓挫,更別提曲中那些彎彎繞繞的復雜情愫。
倒是混在曲中,那幾不可聞、小小的咬瓜殼聲,嗑、嗑、嗑……可可愛愛。
三首方畢,高台下掌聲如雷。
可總算彈完了,花魁不停手,眾人對高台的注目也不會停,仝滅就沒辦法靠近花鳥。
奏完琴的空靈,如珍如寶般被攙下高台,與富公子一同入席後續發展,仝滅不知道,他追著被吩咐去取狐裘的小丫頭走了。
經過兩處回廊轉角,四周沒有其余旁人。
仝滅箭步上前,去握小丫頭的手臂。
迎面就是一手刀劈過來,仝滅反應極快,擋住了。
「怎麼又是你?你被打不怕嗎?讓空靈姑娘看見,你又要糟糕了,你這里在冒血耶。」小丫頭指指他的額側,那一小條蜿蜒的血痕。
她逕自說完,突然沉默一會,小巧鼻翼抽了抽,疑惑時的標準動作又出現了15度角的歪腦袋,仔仔細細打量他。
「……仝滅。」喊完之後,粉色唇角跟著揚起一個小勾勾,雙眸更是亮了亮,用的還不是疑問句。
「這樣你都認得出來?」
「因為,你和他的味道不太一樣。」小丫頭花鳥抽出手絹,替他擦血。
剛才沒發現他是仝滅,她只是隨手指指,提醒他自己擦,現在知道他是仝滅,她倒是動手得很習慣。
小小的差別待遇,花鳥自己沒察覺,仝滅卻是瞧清楚了。
瞧進眼里,在心里樂開花,開成一片燦爛花園。
「我是什麼味道?」他帶著笑意,追問。
「就是仝滅的味道啊。」具體她形容不出來,腦中詞匯有限,請不要為難她,謝謝。「你怎麼也進來了?」
「救你。」
「干麼救我?我又沒事。」花鳥一臉莫名其妙。
「靈魂都被琴魔拉進這里了,還叫沒事?」
「我不是被拉進來的,我自己來的。我听見琴在哭。」
他和歐陽修太小瞧她了,以為她女敕著呢,不敵琴魔幻誘,結果人家是自己跑來看熱鬧的。
「好,你是進來察看琴魔究竟想干麼,那麼你給我惡補惡補,現在到底啥情況?」
看花鳥的意思,沒弄清楚是不打算離開這里,行,那就一塊待著。
不過起碼讓他理清關系圖,明白自己扮演的,是誰?
「我叫清荷,你是李敬閔,我們倆青梅竹馬,我是你家養大的童養媳,但你爹修壞一個老爺的高價古琴,得賠一大筆錢,一時籌不出來,老爺準備拿我當抵押,我們在街上拉拉扯扯時,被空靈姑娘撞見,她替你們墊付這筆帳,條件是我得賣她當丫鬟十年。」
不是賣進妓院,只是賣給空靈,所以李家同意了。
「挺……普通的故事。」仝滅沒听出什麼高潮起伏,相當老套的架構啊。
「我也覺得。因為你愛慕我……」這句話,怎麼說出來怪怪的,花鳥與仝滅同時相視一眼,都察覺到句里的語病,本來可以當成口誤笑笑掀過的,卻為突如其來的沉默,悄悄變質了。
兩人僵硬地撓撓臉,動作居然如出一轍,有些手足無措。
花鳥撓完臉,略作修正︰
「李敬閔愛慕清荷,兩人又是從小有婚約,所以時常偷跑進萬花樓看她,但是空靈姑娘非常討厭他,總說他是牛糞,不許他接近清荷,每見一次就喊人打他一次。」
仝滅總算了解自己一出場就是挨打戲,理由在哪兒了。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鮮花是她,他當然只能擔綱牛糞。
單純就外型來說,空靈不算誣蔑人,清荷長相十分清麗漂亮,再過幾年,長開了,會更加明艷動人。
反觀李敬閔,圓滾滾的,人不高,行動又笨拙,芝麻眼蒜頭鼻香腸嘴,一點都不匹配。
「空靈就是琴魔吧。」仝滅雖是猜測,但也有九成篤定。
「嗯。」
「听你老板說,琴魔喜歡拆散情侶,刻意塑造出來的這一處,是為了拆清荷和李敬閔這一對吧。」
花鳥沒參與到這一段討論,不知道琴魔的特殊癖好,所以給不了答案。
「所以,我們就留在這,陪琴魔演一場戲,看看祂究竟想干麼?」仝滅又說。
「目前好像只能這樣。」花鳥點頭,同意他這提議。
「你不會害怕?」
「不怕啊。」
也是,看她那副滋潤樣,哪有半點誤入異境的惶恐。
「那我真是白操心了,一頭熱地瞎跑進來,還以為你會需要我」仝滅正準備用力假嘆,裝一下委屈。
「你來了,我很開心啊。」花鳥截斷他沒做完的表演,先一步說。
雖然她臉上表情似乎與事實不符,缺少一個說服力的甜笑,但眼神很真,不是隨口敷衍。
花鳥也確實沒說謊,仝滅來了,她真的開心。
在這處陌生的地方,有個認識的人和她一塊,而且還是仝滅,與她有話聊的排行榜前二,她覺得再好不過了。
換成是曉曉,她得反過來擔心曉曉安危,不好。
換成是老板……不不不,和老板在這里共處,她寧可不管琴魔死活,只想快快離開。
換成是女乃黃包嘛,女乃黃包沒辦法跟她聊兩句,不算是好伙伴,雖然她不是很愛聊天的個性,但總會有想與誰問答幾句的時候嘛。
是仝滅,特別特別好啊。
既不用擔心他安危,共處起來又不遭她嫌棄,還能適時聊聊天、一起吃零食……
她從來沒想過,有誰會因為操心她,而跟著琴魔引誘進來。
老板不會,曉曉一定也會被老板阻止,馮小狐和女乃黃包更不會。
仝滅卻來了。
想到這些,花鳥不自覺緩緩揚起一抹笑,很淺,很淡,輕染眉梢與唇畔。
仝滅挪不開眼,定定地看著她。
分不清是不是李敬閔真的太喜歡清荷,那份戀慕,影響到他,這小胖子,心跳好快,胸口重重撞擊,連他都能听見那響亮的怦怦之音。
而且手!手!手抬起來要干麼?!小胖子!又想去揉人家臉蛋了是不是!給我停住!
她現在是花鳥,不是你家童養媳清荷,想擼就能擼,別動手動腳揩油!
仝滅正與內心那只李敬閔進行機會教育,花鳥突然想到一件重要事,剛才漏提了,趁她還記得,趕快補充說明︰
「對了,李敬閔是個傻子哦,據說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袋,所以憨憨笨笨的,說話也不利索,你要演就好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