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學陽哼著小調,邁著輕松步伐往回走。日子真是越過越暢意,兩個女兒都順利出嫁,他成了武昌侯府和鎮國公府的親家。
不管慕容羲是不是棄子,子瓔都是鎮國公的媳婦,在外頭見了面、打聲招呼,鎮國公也不好不回應,偶爾向國公府討要一點小好處,他們也不好意思拒人千里。
重點是鈺寧通過鄉試,很快秋家就要出第二個官員。如今他正想方設法搭上劉尚書,若能站穩隊伍,日後二皇子入主東宮,他就是妥妥的太子人馬,到時二皇子登基,他的仕途自然要節節高升。
屆時他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在背後議論,說他一路高升,皆得助于夏羽晴。
大夫說茹娘懷的是兒子,哈哈!誰說秋家會在他手上斷根,他有的是兒子吶,想到這里他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女子撞到他,一跌坐在地,他連忙上前扶起,兩人對上眼,女子嬌羞低頭。
她身穿緊身小襖,外罩珍珠比甲,腰內束一條粉色條兒,淡妝麗雅,膚色粉女敕,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眼波斜溜,分外姣楚可人,女子身上有股香氣,讓人忍不住想要湊近嗅聞。
這是什麼味兒?真香。
秋學陽下意識往前靠,女子害羞退開。回過神後,他連忙拱手致歉,「對不住,在下沒注意到姑娘,姑娘可有傷著?」
女子微微側臉點了下頭,回道︰「沒事,多謝秋大人相扶,小女子告辭。」
急切間,他喊了聲,「姑娘。」
「秋大人還有事?」
「姑娘認得我?」
「秋大人風度翩翩、卓爾不凡誰不認識?」
「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小女子姓申,目前暫居靜王府。」
申姓?她是靜王的親戚?申韜光妻兒皆亡,膝下空虛,皇帝賞賜美人無數,卻再無所出,前陣子听說皇帝勸靜王認義子義女承歡膝下,莫非……這位姑娘就是?
為朝廷立下無數功勞,皇上對旁人感情一般,待靜王卻截然不同。有人道帝王心中有愧,也有人說皇帝把靜王當成親兄弟看待,不管怎樣,每每皇室家宴總有申韜光一席之位,這足以證明皇上對他的看重。
如果能借這位姑娘攀上靜王府……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心跳飛快,笑容溢于言表。「此處離靜王府甚遠,在下疏忽弄髒姑娘衣裳,前頭有間衣鋪,煩請姑娘移步,讓在下略做彌補。」
申姑娘為難地看著裙邊灰土,這樣走在路上確實失卻禮數,她嘆道︰「那就麻煩秋大人了。」
「應該的。」
揣著懷中請帖,秋學陽滿腔興奮,他沒想到不過是送了套衣服,竟能得到靜王邀約。那可是靜王的生辰吶,就算皇帝不出席,其他皇子總會受邀吧,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太好了!
下馬車、回府,只是……剛進大門就听見婉寧的哭聲?
他下意識皺眉。這丫頭以前看起來挺好,乖巧溫順性情柔和,從沒和人紅過臉,怎地一出嫁事情那麼多?三天兩頭回娘家哭,一下子告狀鄭儀待她不好,一下子說柳氏給她臉色誰瞧。
鄭儀待她不好,她就更該溫柔迎合、小意伺候才對,這樣三天兩頭鬧,男人會歸心才怪。
至于柳氏?不過是個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妾,若鄭家有意為她撐腰,就不會急著幫鄭儀娶回名門正妻,有那一層親戚關系,直接娶柳氏進門便是,鄭家沒這麼做,分明是看不起柳氏身分。
退一萬步來說,婉寧親哥哥是舉人,她親爹又是四品大官,明明握有一手好牌,真不知道有啥好哭?如今想想,子瓔才是個知書達禮、聰明懂事的。
他雖不甘心外人總說自己靠女人發家,卻無法否認自己能爬上今天的位置,羽晴和子子瓔幫了大忙。而今……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不知慕容羲待她好不好?她心中對他是有怨的吧?
那時候他是真不知道怎樣面對子瓔,羽晴的死讓他心生愧疚,但是為了鈺寧、為了茹娘肚子里那塊肉,他不得不壓下真相,不管是他的未來或秋家的未來,都不能敗在這件事情上頭。
也好,子瓔離得遠遠、此生不再相見也好。
「別哭,娘已經在想法子,听說有種藥、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把孩子弄掉,等我拿到後,你再想個辦法讓柳氏吃了,到時肚子沒有那塊肉,我們再看她還怎麼張揚?」
「可弄掉孩子,相公還是不肯踫我,怎麼辦?」
「男人不都是那麼回事!別怕,凡事有娘呢,保證幫你收拾得妥當。」
听不下去了,秋學陽在心里暗罵一句蠢。茹娘沒墨水看事情就是缺格局,如果是羽晴,定不會這樣教導女兒。「你別胡亂出主意。」
關茹娘輕嗤一聲反唇相譏。「我亂出主意?那相公來給個好主意啊。」
自從掌管中饋手上捏著錢,有權有錢的關茹娘性情大變,強勢得讓人生厭。
「怎不說話了?相公這個爹可真好當呀,女兒從小到大你抱過幾次?是吶,沒在膝下養大,自然就不心疼了。哪像秋子瓔,從小抱到大,養得肥肥胖胖……」看著她臉上敷著厚厚一層粉,張揚地說著刻薄話,忍不住越發厭煩。他突然想起偶遇的申姑娘,人家何等親切溫柔?心頭不由怦然一動。
秋學陽怒拍桌子,砰的一聲嚇得關茹娘止話,冷眼一瞪,他對秋婉寧說︰「耐心等柳氏把孩子生下來,抱到身邊養著。從小你琴棋書畫樣樣沒落下,雖比不上鄭儀卻也堪稱才女,只要你好好把孩子養大,鄭儀不是個白眼狼,你做了什麼他都會看在眼里,自然不會虧待你。」
「爹怎麼知道他不是白眼狼?」
「我會同意把你嫁過去,自然是看中他的人品,他是個端方君子。」
關茹娘冷笑。「你不也是個端方君子,夏羽晴嫁進秋家十幾年,最終卻圖了個寂寞!」
這話太扎心,他之所以里外不是人、遭子瓔埋怨,不就是因為他們母子三人,如今卻倒咬一口,誰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一甩袖,秋學陽恨恨道︰「不知所謂!」
關茹娘冷眼看著秋學陽,當十幾年外室,她滿腔委屈怨恨,若不是她果斷弄死夏羽晴,恐怕直到今天,他們母子還見不得人呢。
淡淡一笑,她說︰「女兒的事就用不著你花心思了,有空多照顧兒子功課,都說打仗父子兵,他早點當官,你才有人幫襯。」
說完看也不看丈夫一眼,便拉著女兒離開。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秋學陽氣得想吐血,心里越發想念夏羽晴和子瓔。
*
村子上下全都過來幫忙,連墨雨、白霜、藍雲也下田了,亮晃晃的陽光照在殷勤的男人身上,他們彎下腰一鋤頭一鋤頭翻開地里的馬鈴薯,辛勤的汗水順著臉頰落入泥土,滋潤大地。
在挖出一顆顆大疙瘩時,慕容羲笑容燦爛。
幾個月下來,他變黑了,油亮的皮膚、堅硬的肌肉線條、寬闊的肩膀,他在短時間里飛快成長,性格越發沉穩,不曾有過的書卷氣在臉上現形。
他再不是機靈聰明的女乃油小生,現在的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娘子,你看!」抓起一叢馬鈴薯高高提起,他笑出滿口白牙,向田堰邊的子瓔炫耀。
確實很值得炫耀,那是他數月來的心血,每天起早貪黑,再忙都要到田里來巡兩圈,看著它們日漸茁壯,像養大孩子的父親般滿心驕傲。
子瓔朝他用力揮手,跳著比出大拇指,她為他的驕傲而驕傲。
他白天進學、晚上練功,子瓔本想雇人幫忙,他卻堅定地搖了頭,變成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泥腿子,最終卻為了當上泥腿子而榮耀。
他常常拉著子瓔說話,說夏老教的書、寇老說的為官之道,他說能夠深刻體會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他的人生在這個小村莊里翻了頁。
他總將新學的武功招式搬到她面前比劃,告訴她義父教我的是殺人,沒有花俏招數,一招就能斷人手腳——就是那等狠毒招數才成就他暴戾小子名號。
過去他看不起花招,現在卻被塞進一堆花招,學著學著便改了口。他說其實各有各的好,花招里面暗藏玄機、旁人難料。
他喜歡跟她對話、向她炫耀,她用崇拜回饋他的炫耀,然後她的崇拜教會他自信,這是種正向循環。
一天天下來他變成最佳演說家,而她是最好的傾听者,無數互動讓兩人在不知不覺間感情濃度大幅提升,他們迷戀起和對方在一起的感覺。
「大豐收。」他圈起嘴巴朝子瓔喊。
「你是最厲害的。」她用力鼓掌,把掌心給拍得通紅。
夫妻倆隔著那麼多人對話,句子很普通,氣氛卻讓所有人都咧嘴笑開。甜吶,是戀愛的味道。
「阿羲沒騙我。」瞿翊笑著對子瓔說。
他已經能下床走上兩刻鐘,今天是墨雨扶著他一路走來的,白霜搬了張椅子跟在後頭,夏老、寇老放兩個學生一天假,滿屋子人全聚到田里來,因為他想確定,馬鈴薯真有那麼高的產量。
比鄰而居,子瓔對他有粗淺認識,加上書里描述……她想,瞿翊會是個好帝王。他刻苦自勵,即使在病榻間也沒停止學習,這種態度簡直吊打京城里的三位皇子。
莫怪,近親成婚子女基因本就堪慮,踫上瞿翊這等天生聰慧又勤奮向學的,那三位當然只剩下吃土的分。
書上說呂尊花四年才將瞿翊的毒解除,眾人緊趕慢趕回到京城,一場原因不明的疾病導致帝王駕崩,之後慕容羲、寇芹堯以及皇帝布下的暗樁,經歷無數危難艱辛,終將瞿翊扶持上位。
登基後的幾年,朝堂紛爭不斷、人心不服,還有臣官質疑他的身分,最後憑借他的聰明才智、慕容羲的機靈勇猛,他們用絕對實力碾壓一切,慢慢整合各方勢力,不穩的江山硬是讓兩人給盤穩了。
瞿翊是實力派選手啊!
「秋娘子從哪里得知馬鈴薯這種作物?又怎知它有如此高的產量?」
果然來了,幸好她未雨綢繆,早早編好一套謊話。「第一次是在船夫手上看見的,還以為是藥材呢,反正價格便宜,師父就買了一袋回去。」
「你師父就是這副德性,什麼東西越稀奇、越沒見過就想試試,他是不是一回去立刻嘗了?」呂尊問。
「是,我也常取笑師父是神農氏投胎轉世。不過船夫告訴我們,番人拿它當飯吃,回來後我們煮熟吃了,師父特別喜歡馬鈴薯的味道,擔心吃完就沒得買,于是把後院那一塊地拿來種植。幾個月後收成發現產量很高,粗粗估算一畝地竟能達到兩千斤收成,在荒年里定能夠救活許多百姓。」
「那段時日挖出太多馬鈴薯,師父由著我折騰,蒸煮炸炒烤,我試過用各種方法做美食,師父成天吃、肚子胖上一圈。後來馬鈴薯發芽,我舍不得丟還是下鍋煮,幸好吃的不多,我們猛拉肚子,這才學會發芽的馬鈴薯不能吃。」
「沒有繼續種?」
「想的,但那年下大雨,擱在外頭幾天全泡爛了,後來再到碼頭尋找,卻不見船夫帶回來,我猜也許有人跟我們一樣鬧肚子了吧。」
「倘若產量真的有那麼多,把馬鈴薯送進朝廷便是大功一件,秋娘子覺得呢?」瞿翊問道。
這功勞不能牽扯到他頭上,否則行蹤被發現,還得再遭受幾波暗殺,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他得靜心養傷。
「我要覺得什麼?」子瓔滿頭霧水。
「功勞落在你頭上,秋大人定會受朝廷褒獎,落在阿羲身上,鎮國公府就會有人跳腳。」
听懂了,這是讓她選擇好處落在誰頭上呢。
「我覺得與其現在論功勞,不如先想辦法到處推廣。」她沒正面回答。
「鎮國公再現實不過,若功勞論定,不管記在誰頭上,應該都會飛快把這對小夫妻接回京城,到時主子的病……」夏琢提出憂慮。
鎮國公確實是個打仗好手,一上戰場就跟不要命似的,砍起頭來半點不手軟。只不過泥腿子出身沒讀過幾本書,行事粗魯、目光短淺,皇上常說那家伙有個狗鼻子,哪里有好處就往哪里鑽。若非如此,沒仗可打的武官,有幾個能像他這般左右逢源,官位穩穩地往上升。
幸好他那幾個嫡子養得不錯,雖沒大智慧卻穩妥實誠,還保有祖上苦干實干的精神。倒是大名鼎鼎的慕容羲令人一言難盡,當礙著董國舅了,立馬將人給舍棄,要是小夫妻真的成就大功勞,恐怕八人大轎會立刻上門。
夏琢考慮得沒錯,秋娘子說的也沒錯,還是先推廣種植吧,父皇的金牌派得上用場了。
「秋娘子。」瞿翊低喚。
她分神了,書上提過瞿翊到合溪村的第二年,全國遭遇過一場蝗災,許多地方鬧饑荒,慕容羲用他三寸不爛之舌到處游說富商捐錢捐糧,那是他第一次在瞿翊面前證明實力,也是在那次之後寇老、夏老正式收他為徒。
「秋娘子,主子問你話呢。」夏老輕推她。
「方公子何事交代?」
「听說馬鈴薯不難種?」
「對,它對環境的適應力很好,不需要太好的土壤,但對溫度的要求相對較高。」
「如果要普及種植,需要多久時間?」
「這事我必須問問相公,畢竟這幾畝田,是相公一手侍弄的。」
望著子瓔,瞿翊笑容熱烈,她這是不想居功啊。
不提她在京城就有種植經驗,阿羲也說是她發現馬鈴薯、是她逼迫阿羲種植、是她教他如何耕種、堆肥、澆水,整件事全是她的主意,可到頭來卻要問阿羲?
到底是有多喜歡啊?她從不為自己謀好處,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周全阿羲。
為他療毒,旁的不求,只求寇老、夏老收阿羲為徒;呂專意氣,一心打倒太醫院院正,她忍著吃虧、咬牙制藥;她挖空心思備三餐,成天從早忙到晚……
她圖什麼?只圖討好他和他身邊的人啊。
「明白,我會和阿羲談談。」
遠處慕容羲捧起一把馬鈴薯,大喊道︰「子瓔,你看長好多。」
她笑著點頭,笑著把大拇指比得又直又翹,然後邁起兩條小肥腿朝慕容羲跑去。
「你看,我種得好不好?」他無比驕傲。「不知道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今天就給你做。」
她掏出帕子幫他擦汗,看著他滿臉塵土,感覺成就滿滿。可不是嗎?處處講究的公子哥兒不再講究,子瓔也驕傲了呢,這個男人是她親手教出來的。
她擦好了,他又把臉湊上前要求再擦幾把,他喜歡她帕子上的味道,那是淡淡的藥香,令人心曠神怡,跟她的人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人類有種能力叫做聯想,而子瓔給他的聯想,不是藥香菜香,也不是軟軟糯糯的團子,而是目光——帶著崇拜、驕傲、欣賞、信任的目光。
以前他認真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覺得這輩子得過且過算了,跟義父學一點殺人本事,他就當自己是游俠兒,能鏟奸除惡了,誰知每回的替天行道,都讓自己的惡劣名聲更上一層樓。
有沒有自暴自棄、自厭自惡?當然有,即使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但眾口磔金、千夫所指,旁人的看法讓他鄙夷自己。
但她純粹的欣賞、簡單的崇拜,澆灌出他的自信。他喜歡她,喜歡到再也放不下她,喜歡到想要一生一世。
「我想吃你說的薯條。」
「沒問題。我給你做馬鈴薯全席宴。」
「光做給我吃嗎?」
「可以啊,但是你確定……」那個院子里,師父一抓一大把呢。
猶豫片刻後慕容羲小聲說︰「給師兄和師父做一點吧,墨雨他們就不必了。」
「他們還欺負你?」
「欺負慘啦,沒看你給我做的衣服糟蹋成什麼樣子!」他惡意告狀。
最近他的衣服確實耗損得很快。「我還以為練武都會這樣,他們教得不用心嗎?如果是,明兒個起他們的飯讓吳嫂子做。」
清楚明白的維護,讓他爽了心。「你見過哪個當師父的,每回下課都要來場三打一,一對一都是勝之不武了,還三人聯手,這樣對嗎?」
不就是他多看柳嬌一眼,但他哪是因為喜歡,是她臉上的粉涂得太厚,他心里便盤算著,如果每個女人都像她這種涂法,脂粉生意能賺多少錢?
是的,他想賺很多錢給子瓔,她天天忙,卻窮得連支漂亮簪子、一匹好錦緞都買不起,他舍不得她過這種日子。
至于義父的錢……以前用得理直氣壯,現在不了,他已經懂事,不想光受庇蔭,他要成為一堵堅實的牆,讓她依靠、為她遮蔽風雨。
「真假?我待他們真心,他們竟聯手欺負我家相公,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容羲呵呵笑著,最喜歡她為自己打抱不平,放下鋤頭,拉著她走過田間,他說︰「我算是相信了,馬鈴薯產量果然很高。」
「最好能盡快推廣這件利民好事。」子瓔道。
「推廣是好事,但種苗不足,還能再種一茬嗎?」
子瓔忖度,馬鈴薯的種植,溫度以十五到二十四度最合適,不能太熱或太冷,冬天會下雪恐怕不行,所以……
見她面有難色,慕容羲改口。「事緩則圓,咱們一步步慢慢想。」
「蓋大棚吧,在大棚里燒炭、蓋稻草,確保溫度,應該能再種一茬。」
「這樣成本太高,不是每個百姓都吃得起。」
「只在這個冬季種一茬,明年初培育出大量種苗後,就能將馬鈴薯推廣出去,到時就不必再花這個冤枉錢。」
「好,我那里有三千兩夠不夠?」
「你哪來的錢?」子瓔吃驚,是……鎮國公良心發現?
對,他們頗窮,瞿翊每月給的錢只能買食材、藥材,以及支付吳嫂子和林嬸的月俸,至于師叔給的,攢兩個錢買布料珠花還行,根本沒有能力做奢侈性消費……想到這個子瓔就滿腔哀怨,人家穿越女一個個實現金錢自由,怎麼到她這里,只能奢望小康?
「義父給的,離京前義父就給過但我沒收,到這里之後才發現,父親半兩銀子都沒留,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只好腆著臉寫信向義父求救。」
「你義父待你真好。」
「那是,將來我要給義父養老送終的。要不是皇上不讓義父離開京城,他肯定跟我一起來。」
兩人來到田邊,她給他倒茶水。
他攤攤手。「髒,喂我。」撒嬌這種事,他越做越順手。
「好。」把茶遞上,他就著她的手喝下。
看著他們的親昵勁兒,甜得讓人牙酸,村民背過身掩嘴偷笑。
發現墨雨也在偷看,慕容羲挑釁地覷了眼沒老婆福利的教練組,放大音量。「你給我做的衣服可好看啦,他們都羨慕我有媳婦兒。」
「村里未嫁姑娘那麼多,找個唄。」子瓔知道他的刻意,順著他的話說,只是心里不解,他和教練組怎就沒緣。
「人家眼光高,非要找懂琴棋書畫的,依我看那不是娶老婆是養戲子。」
「高門大戶誰不精心栽培姑娘的琴棋書畫。」
「過日子嘛,琴棋書畫能做啥?依我看小娘子就得學廚藝,有個會做飯的老婆多幸福,看我就知道。」
「不養戲子養廚娘嗎?」
「哪能一樣?只有滿心喜歡一個人,才會精致他的三餐。」說時像是想起什麼,眉頭勾起,他倏地湊近她。「你喜歡我的,對吧?」
同樣的話他怎麼一問再問,是缺乏自信嗎?
總之她是樂意的,樂意為他的自信施肥。「當然,廚房那麼熱,如果不是喜歡,哪個女人樂意當黃臉婆。」
幾句話就滿了他的心,慕容羲咧出大大的笑,不顧雙手沾滿泥巴,他壓住她的後腦貼上自己胸口。「我會的,會努力變成你喜歡的那種男人。」
不必變也不能再變了,這樣的他已經夠好,夠讓人情難自禁。她多麼害怕啊,害怕「那日」來臨,迎面而來的傷心會讓自己承受不起。
「是鋤地還是談情?膩成那副樣兒,沒出息!」刻板嚴厲的寇芹堯皺眉。
「咱們徒弟與眾不同,旁人得花前月下,他在田里直接談起來。也對,阿羲那張臉,就算在茅廁里,也有女人追著想跟他談情說愛。」夏琢捧月復。
「阿羲很好,不以貌取人,秋娘子也好,值得他傾心。」瞿翊看著兩人,胸口又甜又酸,他在他們身上看見歲月靜好。
「呸呸呸,傷眼楮。」墨雨連呸好幾聲。
「你罵秋娘子?她不給飯吃羅。」白霜大笑,明白他拈酸吃醋。
「傷眼的是慕容羲。」
「沒弄錯吧?兩人站在一起,慕容羲更像被拱了的大白菜。」白霜懷疑墨雨罹患眼疾。
藍雲擦掉汗水。「不,秋娘子才是大白菜,慕容羲是頭欠揍的蠢山豬。」
意見一致的藍雲、墨雨站到一塊兒,搭起肩膀。「為啥想揍他?」
「誰讓他長了張紅杏出牆的臉。」藍雲純粹的嫉妒。
「沒錯,多揍揍,讓他成天到晚腫著,勾引不了別的女人。」
「有道理,就當回報秋娘子了。」
「下回我們把他帶到……」
正在曬恩愛的慕容羲,突然感覺一陣陰風台上後腦,冷……
黃昏時分,馬鈴薯全數挖出來了,一秤竟有兩萬九千多斤,平均算下來,每畝產量將近三千斤。這是非常驚人的數字,依如今的農耕技術,一畝稻田平均只有五百斤產量,若達六、七百斤已經稱得上豐收年了。
知道結果,瞿翊的喜悅溢于言表,子瓔本想說現代農耕技術,一畝地可產五、六千斤呢,但這樣的收成已經讓村民驚呆。
人人都有了種植念頭,不過秋收剛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就算想種也得等開春。
確定村民意願後,慕容羲開始撥算盤珠子,倘若花錢租地四個月,請農丁、搭棚子、養土……三千兩夠不夠用?倘若做了卻沒成功,錢打水漂兒無所謂,沒了馬鈴薯,來年怎麼擴種?
不過這都是明天的事,今晚馬鈴薯窖藏後,子瓔大展廚藝。
一桌子各式各樣的馬鈴薯,吃得人人肚脹,說明天還要。
洗過澡,慕容羲進子瓔屋里,二話不說往被窩鑽,自從「照顧病人」之後,誰都別想逼他從這張床上離開。
開玩笑,他可是三害之一,誰遇見誰低頭,何況門板上還有個打死不修的洞。
上床後,他把信拿到裝睡的子瓔面前揭,一陣風據開她眼瞼。
抓住他的手,看清收信人。「誰寄來的?國公府?」
「不,是我義父。」
子瓔知道他的義父是申將軍、靜王,從封號就曉得皇帝有多希望他安安靜靜當個閑散王爺,他依從皇帝心意,卻覺得滿心抱負無從伸張,閑來無事悶得慌,就想上街找幾個紈褲子弟泄泄火氣,誰知偶遇暴戾小子。
要比暴戾,誰能贏過靜王這個人頭收割機,于是一拍即合,兩人揍出惺惺相惜。比起冷漠家人,對慕容羲而言,他更想親近愛打人訓人的申韜光,就這樣越走越近,兩人認了親。
皇帝不允許靜王擁兵,訓不了軍隊,他就訓娘子軍,于是開了間青樓,由徒弟坐鎮,之後暴戾小子的風流名號便傳揚出來。
又愛喊打喊殺、又愛折騰女人,這樣的慕容羲就算長著一張潘安臉,也沒有女人敢嫁。
「你義父的信干麼給我看?」
「看看唄。」他硬是遞給她。
信里面寫的全是秋家的事,秋學陽愛上靜王府親戚,迎進府里為妾,本想是齊人之福,哪知一進門正妻小妾時時打群架,鬧得高齡產婦日日延請大夫過府,偏偏小妾手段好,讓每件事看起來都是正妻在迫害小妾。
秋婉寧終于出事了,她害死柳氏月復中胎兒,一尸兩命,鬧出軒然大波。
鄭儀本就喜歡男人,踫到女人就鬧心,柳氏那胎是界心計和藥物好不容易才懷上的,當初鄭儀想娶表妹為妻,並非為了情愛或責任,只是想順勢為自己留下子嗣,沒想到秋婉寧手段如此凶狠,鄭儀結結實實地恨上她了,夫妻之間的戰爭越打越狠。
收起信紙坐起身,她問︰「怎麼回事?」
「我告訴過你,我請義父派人盯著秋家。」
秋婉寧就算了,她早就曉得這門親事不會有好下場,但……「靜王府的親戚至于跑去當秋家姨娘?」
「申姨娘不是義父親戚,她是萬花樓的清館,三兩下就勾搭上你爹。」
「你安排的?」
「對,讓關茹娘也嘗嘗丈夫背叛的滋味。」
「可是你又不在京城……」
「萬花樓是我義父的鋪子,我還是里頭管事的,找個人進秋家攪和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意思是……都批評他流連青樓、斗雞走狗不求上進,卻原來……
老白蓮VS小白蓮,端看哪家品種優?其實真比不了,一個花期將盡、一個含苞待放,至于勾引男人方面,一個自學自成,一個有專業教導,結果不言而喻。
子瓔還是感到悲哀,本以為爹爹是專心專情的好男代表,誰知他的忠實不過是因為對仕途野心強大,迫切需要娘親幫忙,這才表現得像個好好先生。
自詡閱人無數,卻看不清身邊的親人,是她開了美顏濾鏡吧。
慕容羲從懷里掏出一疊紙。「秋家的田莊和鋪子。」
「你怎麼拿到的?」這些東西已經落入關茹娘手里,她哪能乖乖交出來。
「搶來的。」
不會吧,他不在京城,京城依舊盛行暴戾風格?「關茹娘把財產看得比命還重,你不可能搶得走。」
「秋鈺寧欠下賭債,怕被砍去手足,從家里偷來的。目前只拿回三成,你放心、陸績還會有。」人一旦染上賭癮便很難戒除。
「他看起來穎慧睿智,是父親精心栽培的好苗子,你怎麼……辦到的?」
「窮人暴富,幾個女人、幾個弟兄吹捧就能糊弄。」
「你哪來的錢從賭坊贖回這些?又是義父幫的忙?」這下她欠靜王的多了。
「千金坊也是我義父的。」
「什麼?」子瓔吃驚不已。
萬花樓和千金坊,京城最賺錢的兩個鋪子都是靜王的?他是將軍還是商戶?投資眼光如此精準,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紀,肯定是穿著西裝天天在節目上說「老師說話,一定要听、一定要听……」的人物。
他呵呵一笑,撓撓頭說︰「閑散王爺,不整點事業來做做,會悶出病的,那兩處可以得到很多消息,也可以瞧見人性,義父本想讓我接手千金坊玩玩,沒想到出了董赫那檔子事。」
「謝謝你為我出氣。」
他握住她雙肩,沉聲道︰「子瓔,我不確定你想做到什麼程度,畢竟那是你父親。」
「我要他從我娘身上得到的,通通還回來。」子瓔咬緊牙關。
「那行,你等著看吧。」他扯下荷包遞給她。「這是義父好幾個月前寄的,以前不想用,覺得……」
丟臉、傷自尊,比起只給一間破宅院和十畝田的親爹,他越發感覺自己是孤兒。
他沒說透澈,但她听懂了。「現在又怎麼想用了?」
「租地、蓋棚子處處要用錢,我是男人,本就該我來想辦法。」
她知道的,知道他需要很多夸獎,想培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得先把他的自信養得拔地參天。「有肩膀、有擔當,你是真正的男子漢。」
「哈哈哈……」他大笑出聲,傾身向前,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他喜歡她、她是他的!
*
快過年了,下了場雪,一整天下來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大地換上新衣。
年夜飯兩家計劃合成一家,子瓔當總指揮,其余男人全數听她號令。
寇老、夏老在門口擺攤寫春聯,一副春聯十文錢,村人趨之若驚。
教練三人組擔任衛生股長,把家里打掃得干干淨淨,買花擺瓶、換上新紗新簾新棉被,短短幾天門里門外煥然一新。
瞿翊、慕容羲負擔采買工作,瞿翊的腿已經能夠行動自如,多走動對身體有好處的。
快過年的鎮上熱鬧非凡,許多人擺起攤子,想趁過年前賺上一筆。
瞿翊悶在家里太久,這一逛竟逛出購物狂體質,方家有錢,啥貴他就挑啥買,他堅信一分錢一分貨。
買完子瓔交代的年貨買日常用品,買完煙花爆竹買禮物,最後又給每個人挑上幾身新衣,老規矩,照價格挑、越貴越好。
「你買禮物做啥?」慕容羲問。
「過年都要給親友準備禮物。」
「你的親友不都在京城?」話出口慕容羲立馬後悔,很不得把舌頭給吞了。
是啊,娘一死,他就沒有年可過了,苦澀爬上他眉間。
「對不起。」慕容羲道歉。
「沒事。」他攬住慕容羲肩膀。「你就是我的親友。」
慕容羲松口氣,也攬上他的。「對,情深意切的親友,誰都別想拆散咱們。」
瞿翊抖抖肩膀,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干麼?情深款款哦。」
「對啊,你儂我儂,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誰教你的話,真肉麻。」
「子瓔啊。」想起她圓滾滾的小身子,還沒抱上呢,已經覺得滿心柔軟。
「你有個好妻子。」瞿翊羨慕。
「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慕容羲口氣加重。
「你要好好待她。」瞿翊朝他撇撇嘴。
「這種話還需要說?」慕容羲對他眨眨眼。
兩人的感情與默契與日漸增。
一路忙到除夕,子瓔大清早起來熬湯、準備祭品,沒有祖先可拜,他們便祭天謝地。
天黑後庭院里的燈籠點亮,長廊擺上桌子,大家圍成一圈,咕嚕嚕的熱湯滾著,很冷的天、熱呼呼的湯,暖暖的人心。
大家說笑玩鬧,不分主下尊卑,都是異鄉游子,有緣相聚自該珍惜。
飯罷,整理好碗筷桌面,換上水酒點心瓜果,他們為天地萬民守歲,煙花點燃,璀璨了夜空。
桌邊只剩下瞿翊和子瓔,他們笑看著瘋狂玩鬧的慕容羲,和圍在一塊兒斗詩的寇老、夏琢及呂尊。
「我沒過過這麼熱鬧的新年。」父親缺席的團員桌上,母親的抑郁不曾缺席,他很清楚,母親的堅強是被她自己的驕傲逼出來的。
子瓔捧著臉,她不一樣,從小到大每個新年都很熱鬧,家里成員雖然不多,但整合起下人,她總有本事弄出一個聯歡晚會。
誰曉得人生大轉折,本以為這輩子再沒有熱鬧年可過了,沒想到……她終究是幸運的。
「阿羲告訴過你我的身世嗎?」
「說了。」
「我就曉得他不會瞞你,阿羲很依賴你。」
子瓔搖頭,那是錯誤認知,事實上他很強的,書上的慕容羲沒有秋子瓔的幫助,也一樣發展成男主,他需要的是一個成長茁壯的機會。
「寇老對學生嚴厲苛刻,但他告訴我,阿羲是他教過,記憶力最好、學習最快、反應最靈敏的學生,他將來必有大作為。」
「我相信。」而瞿翊也會成為歷代以來最好的皇帝。
「下午我和阿羲去大棚看過,再半個月就可以收成了。」
「我知道。」
「如果成功,層層上報,會是場潑天富貴。馬鈴薯是你發現的,是你說種植成功能在饑荒時救下無數百姓,也是你逼迫他拿起鋤頭。」
「所以……」
「阿羲說你想回京,有這個功勞,你可以風風光光回到京城。而你父親將因你受益,對你的態度定會大轉變,到時你想為親母做些什麼都可以。」
瞿翊說得沒錯,若此事榮耀歸于己身,她可以光鮮亮麗地站回父親跟前。
但她不想這麼做,她更想把慕容羲推上去,想陪他繼續走完這段路,即使結局……
「第一,方公子的毒尚未全解,我還不能返京。第二,是相公起早貪黑耕田,是他頂著太陽雨水打理農作,這件事若能夠成功,全是他流血流汗的結果,方公子怎麼會想讓我剽竊他的功勞?」
瞿翊的眼楮像個深潭,黑不見底、能把人吸進去似的,但他沒將她吸進去,相反地卻掉進她的目光里。她真的做什麼,都只為阿羲謀劃。
真的有這麼喜歡?喜歡到顧不得自己,心里眼里只有阿羲?
說不清楚感覺,是一點點落寞、一點點寥落,一點點的酸澀撞擊胸口,他肯定是嫉妒了,嫉妒有人對阿羲全心全意。
「既然你已經決定,等馬鈴薯挖出來後,我便帶阿羲離開,推廣馬鈴薯種植,也帶他認識一些人。」
行動自如的他,早該依著父皇給的名單,一一拜訪賢人名仕。
「好。」到時給他們烤點餅干、做點肉醬咸菜、炸些面條,讓他們在找不到客棧時,還有熱呼呼的東西可以下肚。
轉頭看著又「切磋」起來的幾個男人,子瓔笑開,在心底補上一句︰還得多準備點傷藥。
是真的,一對一已是勝之不武,竟還三對一,簡直是不講武德。
只是被三個不講武德的男人長期修理,阿羲的武藝突飛猛進,再這麼修理下去,他會不會變成武林盟主,改寫原著、開發另一條男主光明路?
這麼棒的他,再加十分吧!
打打鬧鬧、喝光幾罅酒,慕容羲醉得亂七八糟,是子瓔將他扶回家的。
許是習慣使然吧,她沒送他回房,直覺來到自己房間,直到兩人都躺平了,她才低聲失笑。
在想什麼呢?平常趕不走他,現在人醉成這樣,她干麼又把人給拉回床上?是被制約了嗎?
但天這麼冷,好不容易打理妥當雙雙躺下,她懶得再動了。
迷迷糊糊的慕容羲突然翻滾,趴到她身上,一雙黑黝黝的眼楮盯著她猛瞧。
「你沒醉?」
他呵呵笑著,把頭搖得像潑浪鼓。「我沒醉,再來十壇也撂不倒我。」
哦,醉了,通常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
「不管醉不醉,都快睡吧。」她拍拍他的背,讓他翻下去。
明天是嶄新的一年,沒有親戚需要走動,大家約好一路睡到午後。
舊的一年對她、對阿羲、對瞿翊來說,都太艱難,他們有權利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沒听話,繼續呵呵笑著,笑得像朵盛開桃花,紅艷艷的,很勾引人。
「子瓔,你答應我的,不和離了。」
有嗎?她有說過?
「我會帶你回京,我會努力上進,我會變成有肩膀有智謀的男人,我會為你和岳母討回公道,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為什麼不離開?」
「因為我愛你啊,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想看你笑,想看你的眼楮,想听你說話,想要你一直一直說我很厲害,一直一直給我加分。」
心念得厲害,這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言?她喘了氣,突然無法應對。他捧起她的臉,逼著她四目相對,鼓起腮幫子的他,萌翻她的心。
「你不說話?你不愛我?你說我厲害都是假的?就算我加到一百分,我在你心里還是個禍害。」他委屈控訴。
「沒有,你很好,你從來都不是禍害,你是行俠仗義,是維護天下公理,你很厲害的,連寇老那樣的人都看好你,你也要學著看好自己,有點信心。」
「信心有什麼用,又不能讓你愛上我。」
愛上?那是她不敢捅破的窗戶紙,害怕一旦捅破,喜歡便藏不住,她連欺騙自己都沒機會,到時結局翻轉,她會丟了退路。
不過……早愛上了,所以面對瞿翊的問話,她堅持到底,非要成就他先于成就自己,所以想要和他在一起,久一點、再久一點。
只是,不能認的……認了,她就沒有回旋空間。
「我哪里做得不夠好,你告訴我啊,我會改,會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對不起,你是個好人,是我配不上你。」听听,她居然抄襲渣男語錄。
「不對,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胸口。
「我是為你好,你會找到更好的人。」又是語錄名句?她真想暴打自己。
「我不要更好的人,我只要你。」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里。
「分手後,我們還會是朋友。」這句更渣,難不成她有渣女體質?
「不分手,不當朋友,我們要當夫妻,永永遠遠在一起。」
彷佛宣示似的,他捧住她的臉,俯,喝醉的他競然準確無誤地封上她的唇。酒香滲入唇舌間,她醉了。
而那層窗戶紙,咚地一聲,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