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聞不可信，對嚴美本來就不了解的裴尚鳴輕易就相信了她的辯解，甚至還隱隱期待起她會帶給他什麼驚喜。
他以為，過去的嚴美是為了生存才忍辱負重，如今月兌離了嚴家的掌控，她才能大膽展現真實的自我……
比如，視錢如命？
裴尚鳴無言地看著嚴美細數被她鎖在行李箱的那些財產，瞧她兩眼放光、金飾抓了就舍不得放的樣子，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守財奴。
她要他跟她回房間就是為了讓他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你別走啊！」嚴美美出聲喊住他的腳步。
待他不耐地一回頭，就見她抿著嘴、皺著眉，一臉的糾結，一雙手還在行李箱里兜兜轉轉，一本存摺被她推了過來又拿了回去，如此來回不下三次，扭捏得讓人不忍直視。
這女人是點錢點到腦子破洞了？
不，她本來就腦子有洞。
裴尚鳴惡劣地想著，抬腳又要走。
「這些你都拿走吧！」她忽然大喊。
看她一臉的痛心，他只覺得滿頭問號。
這又是在演哪出？
「這些你都可以拿去用！」她又把行李箱朝他這邊推過來一些。
「不需要。」他冷冷回絕。
「怎麼會不需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她把金飾、存摺跟房屋權狀通通拿出來攤在床鋪上，「這些都是錢呢！都給你！」
「你在施舍我？」裴尚鳴神色一凜，凍得人牙根發寒。
他最痛恨這種「我願意給你，你就必須接受」的態度，表面上是對他好，實際上卻是把他當成低一等的人踐踏。
在他毒蛇般的注視下，嚴美美努力不讓自己說話打結，還端出一臉的震驚，彷佛他會這麼想實在太傻太天真了。
「什麼施舍？這是贊助！我大媽那樣侵門踏戶羞辱我跟你，我偏要拿她的錢贊助你東山再起！一定要把她那張整容臉打得啪啪作響，又紅又腫，見不得人！」她的兩巴掌對著空氣左右開弓，可謂是唱作俱佳。
她想過了，能在裴尚鳴面前扮聖母還不死的只有女主角，她這炮灰中的炮灰倒不如自私自利一點，還比較能取信于他。
「所以你是在拿錢使喚我？」他挑眉，周身冷氣倒是收了不少。
嘖，反派都是這麼負面思考的嗎？
「老公！」
平地一聲雷，就見嚴美美猛地一跺腳，巴掌大的小臉瞬間泫然欲泣。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們都結婚了，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
這一句話裴尚鳴理解不了，因為他一听到老公就犯頭暈。
這女人是越叫越順口了是不是？
「你應該很清楚我們是為什麼結的婚。」他睥睨床上坐著的女人，神色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嚴美美仰著小臉，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靦地低下頭，輕聲道︰「愛情。」
她對鴿子蛋情比金堅！
「……」他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無言以對了。
「反正你就拿去用吧！就算你還有點錢好了，但哪有人嫌錢多的？更何況你又不多……」她最後那句話自認為說得很小聲。
男人都好面子，她懂der！他要是不愛面子，沒自尊心，也不會黑化成病嬌了嘛！
再說了，他真有錢的話，今天冰箱還會繼續空蕩蕩，讓她這巧婦只能繼續端一鍋只有貢丸青菜的飯湯出來嗎？分明就是連買菜錢都沒了，還逞什麼強？
對于繼續吃飯湯並沒有意見，甚至還可以說是很喜歡的裴尚鳴並不知道她心里原來是這樣想的，只是清楚知道她當他是窮光蛋。
很奇怪，上輩子听到別人的貶低嘲諷，他都有殺人的念頭，但現在，听到她說他沒錢——雖然很小聲，但他听見了，他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這些你真的都要給我？」他看著她深情款款的表情，忽然有點想笑。
她深情款款的對象是準備拱手讓人的嫁妝。
這小鐵公雞真舍得？
「嗯！都給你！」嚴美美痛定思痛將目光用力從金光閃閃的首飾上移開，然後更用力地對著他點頭，最後還加碼把皮包里的一個紅包拿出來，「這是你爸在婚禮結束時塞給我的見面禮，也可以給你。」
她說著就要把紅包塞到他手里，不過先不管他收不收，她的手伸到一半居然猛地踩住煞車，這是不想給了？
「那個……我拿一點出來買菜行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再不買菜，她連飯湯都煮不出來啦！
想著她糾結的小表情，裴尚鳴終于忍不住嘴角失守，上揚了些許弧度，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嘴角斂下的速度快得讓她以為自己只是眼花了。
「他給你的就好好收著。」他的聲音表情又恢復她熟悉的冷淡。
喔，對啦，他跟他爸感情好像不好？
「那我就留著自己……啊，不對，是留著買菜用了。」她要強調她花錢也會想著他的。
「隨你。」他對她怎麼花錢都沒意見。
那太好啦！
嚴美美開心地把手里的紅包袋攥得緊緊的，沒幾秒鐘又忍不住打開來看。
昨天點好像是六十六張？再點一次好了……
想到就做，嚴美美喜孜孜地抽出鈔票就當起人肉點鈔機，手指之靈活讓被晾在一旁的男人嘆為觀止。
她點著點著表情逐漸毋湯，不只是眉開眼笑而已，鼻孔里還哼哧哼哧地噴著氣，臉頰沒一會兒就紅通通的，顯然是很興奮。
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都還沒收過這麼大一個紅包，雖然在他東山再起之前，這些錢也用不了多久，不過她還是容許自己樂一會兒。
啪！一只大掌忽地止住她動得歡快的手指頭。
「你你你干嘛？！」她拿又圓又亮的眼珠子瞪著裴尚鳴。
他該不會是反悔了吧？她可愛的錢錢要飛了嗚嗚嗚……
「我不是要跟你拿走這個！」裴尚鳴收回手，看著她像遇到搶匪的表情頓時有些無力。
為什麼他剛剛會忽然覺得心癢癢的，想讓她那雙亮晶晶的眼楮看著自己？
是因為重生的關系嗎？原本以為這一世會在他的掌握下迎來他要的人生，卻沒想到會多出她這一個變數。
他懷疑過她是不是也是重生者，但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假設。因為她如果是，肯定會對把自己丟去喂鯊魚的他退避三舍，但她沒有，甚至還干脆地點頭下嫁。
或許是老天爺覺得上輩子她死得太冤枉，所以讓她這一次在婚禮上做出不一樣的選擇，讓他有機會了解她這個人。
她的所作所為都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但他並不討厭，至少還沒有想把她扔下海的念頭。
真要說對她有什麼難以忍受的，恐怕就是她總會令他沒來由的心浮氣躁。要知道，對于重活一次的他來說，這種情緒根本不可能出現，但自從跟她結婚之後，他的冷靜自持卻常常因為她破功。
就像剛剛一樣，沖動得完全不像他。
「你不是要討回這個喔？那你想做什麼？」嚴美美明顯松了一口氣，還迅速把紅包塞到下坐著，一副慢了半拍就會被他搶回去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氣人。
她這麼愛錢，卻願意把錢送給他？
「我想……」他說，頎長的身軀倏地欺近。
他想就想，靠這麼過來干嘛？！
耳邊驟然響起電影「大白鯊」的配樂，嚴美美悚然一驚，對上他意味不明的凝視，渾身寒毛瞬間炸開，心髒更是卜通卜通狂跳。
尬的，她這是要心肌梗塞吧？
「你想……？」他到底想怎麼樣啦！
「我想……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呢？」
說來說去，他就是懷疑她的動機。
唉，疑心病果真是反派標配。
「討厭！女孩子臉皮薄，你怎麼總愛逼人家說出口呢？」她一臉羞澀，默默讓戲精上身。
「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你說……」
「不，你不用說了。」裴尚鳴忽然覺得不太妙。
哪知道他一揮手卻被她抓住了，一低頭，就見她兩排睫毛像羽毛扇一樣，朝他搧呀搧的，搧得他又一次心浮氣躁。
「裴尚鳴，我喜歡你很久了。」
她這樣直呼他的名字奇異地讓他冷靜下來。他瞪著她，想一走了之卻沒有任何動作。
「你可能不相信，畢竟在婚禮之前，我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而我卻是這樣深深地為你著迷。我本來是打算要把這份秘密放在心底，帶進棺材的，畢竟我那同父異母的姊姊才是你的未婚妻。可是……」
她哀戚的神情配合地浮上一絲希望，繼續接著道︰「可是老天爺忽然給了我機會實現這份暗戀。媽媽跟大媽要我代替嚴莉嫁給你的時候，我……」
低頭再看一眼左手那顆閃瞎人眼的大鑽戒，她無比自然地說︰「我真的是欣喜若狂。」
「所以你是真心想嫁給我？」裴尚鳴眉頭深鎖，想起上一世她第二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她只有哭哭啼啼地要他離開他喜歡的女人，倒是沒有說這麼多。
「嗯！」她用力點頭。
人家真心想要這顆鴿子蛋！
「但是我……」
「噓！你不要說我都知道！」她倏地站起來，結果距離沒抓好，打算貼在他嘴上的指頭差點插進他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