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瀾看著江意珊喝了一小碗安神湯,又安撫了幾句,問起她鬧鬼的事,江意珊恍惚了一下,面色白了白,又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確實有人看到後院里有人影。」
江意瀾心下一動,又安撫她在床上睡一會歇歇。
外頭天色已暗,江意瀾吩咐在屋里點了蠟燭,明晃晃的光將屋里照的很亮,唯恐江意珊再害怕。
出了里屋,月籠正等在外間,江意瀾知她有話要說,遂掀了簾子到了院子里,月籠便低聲道,「姑娘,五姑娘看見的可能是我。」
江意瀾示意她說話,四下里張望幾眼,見並無他人,才湊近月籠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月籠點點頭,轉身走出院子去。
傍晚的風很涼,呼呼的吹在臉上,刀子般割的生疼,江意瀾頓覺頭腦愈發的清醒,長長的吸了口氣,全身一顫。
「姑娘,您怎麼站在外頭吹冷風呢?仔細凍壞了身子。」說話的是肖媽媽,伸過手攙在江意瀾腋下,「姑娘快進屋吧。」
江意瀾感覺到夾在腋下的那只手頗有些力道,鼻間嗅到一股桂花香味,遂笑了笑,「肖媽媽,煩勞您了。」
肖媽媽不喜亦不笑,面色稍顯呆板,平平的回道,「都是奴婢應該的,姑娘,過了年正月里,您就要入宮選妃了,太夫人派奴婢來,也是專門為了此事,姑娘不必見外,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奴婢,奴婢自當盡力。」
江意瀾挨著簾子進屋,想了想,真的開口問道,「那就請媽媽教我一些宮中的規矩吧,進了宮,總要守規矩的。」
她嘴上這麼說,可心里想的卻是,她是絕對不會入宮的,宮里勾心斗角烏煙瘴氣,進了宮不死也要月兌層皮,她寧願做個最底層的小民也不願靠近宮門半步,不管用什麼法子,她都要阻止送她入宮,哪怕只是進宮走個形式,哪怕明知選不上,她都不會進宮冒那個險。
肖媽媽將江意瀾扶到椅上坐下,然後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回道,「姑娘無需著急,宮里的規矩等姑娘進了宮自有專門的嬤嬤教給姑娘,到時候姑娘就知道了。」
江意瀾瞪了瞪眼,心道既然如此,那派你來專門負責這個事又是做什麼的?
肖媽媽似是猜到她的心思,再度開口道,「姑娘可以學些刺繡品食妝扮之類的,這些個在宮里也是要比一比的。」
江意瀾一副頓悟的神情,「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好的,那就更要煩勞媽媽多費心了,我天生愚鈍,這些個都不大會呢。」
肖媽媽看她一眼,「姑娘謙虛了,只要姑娘用心,什麼都不難學會的。」
江意瀾點點頭不再說話,目光落在肖媽媽身上,挺直的腰板,規矩恭敬的態度,呆板但卻鏗鏘有力的回話,沒有半點侯府奴婢的模樣,她斷定這肖媽媽定不是侯府里的,太夫人把她派到自己身邊來,究是何意?
主子不再說話,肖媽媽更不會多說一個字,干巴巴的站了一會子,朱顏進來回事,她便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大夫人一回來就被太夫人請到暖香院去了,太夫人還讓流月流露去了五姑娘院里,錢媽媽也過去瞧了一次。」朱顏如實稟告。
江意瀾點點頭,「大夫人一從暖香院出來便請到這里來,去跟廚房那邊說聲,今兒個大夫人五姑娘都在咱們這里用飯,讓他們把飯都送到咱們這里來。」
朱顏應聲而去,井桐端著盤子進來伺候。
江意瀾抬頭看她一眼,自那日試探過後,對她稍稍的抱了一絲希望,遂笑著道,「井桐,怎麼說你都是伺候過大姑娘的人,雖然你來了我這邊,但舊主該念著的時候還是要念著的,大過年的,你拿上些東西去瞧瞧你那些姐妹們,順便給大姑娘請個安,跟大姑娘說,我剛從庵里回來,本來要過去看看的,可五姑娘被夜鬼嚇著了,又哭又鬧的實在月兌不開身,改日我一定過去尋大姑娘說話。
井桐稍稍一愣,稍頓片刻才緩緩應了一聲是,臨出門的時候還若有所思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江意瀾一下。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丘氏才急忙忙的奔過來,面色焦灼,扶她進來的仍是杜姨娘,眉目間一股淡然,不似丘氏那般焦急。
丘氏問了一句怎麼樣便徑自進了里屋,見江意珊正躺在床上睜大眼盯著床頂,心里一急,「瀾兒,給你妹妹請大夫了沒?快瞧瞧這模樣,臉蛋兒白的哪里還有血色。」
江意珊听到丘氏說話,忙掀開被子想要起身行禮,卻被丘氏按住,嗔怪道,「你快好好的躺著吧,有什麼事不能跟母親說的?偏要悶在心里,你又是個悶葫蘆的,豈不悶壞了身子。」說著回過頭又瞪了瞪杜姨娘,「你也是的,她出了事你也不早早的跟我說,她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悶壞了還不是你心疼的最狠。」
杜姨娘扶著丘氏在床邊坐下,抬手輕撫撫丘氏的後背,「哪里就有夫人說的那樣厲害,不過是她膽小了些,無礙的。」
江意珊也跟著道,「母親,我沒事的,二姐姐已經給我熬了安神湯,我現在好多了。」
丘氏看看江意瀾,面上的焦灼被一抹憂愁取代,嘆了嘆氣,「意瀾,你今天見過駱大夫人了?」
江意瀾點點頭,「母親,太夫人那邊有沒有說什麼?」
「旁的倒沒說什麼,就是說了後院鬧鬼的事,讓我一定要查清楚。」丘氏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看了看江意珊,幫她掖了掖被子,柔聲道,「意珊,你就在你二姐姐屋里歇著,別怕。」
江意珊忙小聲道,「母親,我已經很好了,等會兒就能回去了,我睡了二姐姐的床,二姐姐就不能睡了。」
江意瀾笑笑,柔聲安慰她,「不要怕,你今天也不用回去了,咱們兩個擠這一張床睡。」今晚是絕對不能讓她回去的,那院子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多了,對侯府對整個大房都不好。
江意珊一愣,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江意瀾,傻傻的問了句,「二姐姐真的跟我一個床睡麼?」二姐姐第一次對她示好,而且還願意跟她擠一張床上,她心底的喜悅被一陣忐忑不安取代,她擔心是她產生的錯覺。
江意瀾笑了笑,拍拍她的小腦袋,「有何不可呢?還怕我把你擠成肉餅啊?」
江意珊裂開小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牙,眸里掩不住的驚喜,局促不安的看著丘氏,詢問的目光投向丘氏。
丘氏點點頭,面上亦帶著一絲驚喜,心安的看了看江意瀾。
杜姨娘臉上也帶了一絲驚喜,微笑著望了江意瀾一眼。
江意瀾卻不喜這微笑,避開了她的眼,心里生出一股異樣。
到了外間,丘氏才開始細細問起鬧鬼的事,江意瀾喚了知秋進來回話,丘氏听的只皺著眉頭低頭不語,沉默了一陣子,才冷冷的笑了笑,「哼,真是那武婆子的鬼魄倒還好了,也叫那些做虧心事的人知道知道,害了人命,遲早要被人索回去的。」
看來丘氏也早已猜出此事另有蹊蹺,杜姨娘面上也帶著些忿忿不平的神情,顯然也是知曉一些的。
江意瀾猶豫著問了問,「母親,您是說那武婆子是被人害死的麼?」
丘氏冷哼了哼,「瀾兒,這事兒是旁人做了想賴在你頭上的,想要害你的人我是一定要揪出來的。我在底下早就暗暗查過了,只不過所有人似乎都被封了口,一時還沒查出來什麼。本想著你不在府里更好,誰知侯爺又把你接回來了。」
江意瀾皺皺眉,坦言,「母親,我不想參加選妃,不想入宮。」
丘氏愣一下,目光閃爍,浮了一層淚,「你不想進宮,我們又何嘗想你入宮?可,這也是沒法子的。每年的新年過後,皇上便會選妃,被選入宮中的大部分都是有些勢力的大臣家里的姑娘,你還小,不明白其中道理,咱們侯府是沒有理由拒絕皇上的。」
江意瀾頓然覺醒,皇上選妃不過是設了個眼障,他定是擔心朝中大臣勢力過于強大,所以才會將各個府里的姑娘們選入宮中為妃,一來是牽制各個大臣,二來也是籠絡大臣們的心,還有更重要的一條,借由這些妃子們之間的明爭暗斗來挑撥大臣們之間的爭斗,只有他們互相爭斗了,才不會聯合起來斗他這個皇上。
自古以來的皇上大概都存著這樣的心思吧?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站得越高,危險系數就越大,心計藏得也越深。
江意瀾不再執著于此問題,乖順的答道,「母親,我知道了,瀾兒不會令你們為難的。」
她越是這麼乖巧,丘氏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心頭仿佛梗了一塊石頭般的不舒服,微低著頭,眼里的淚差點滾落下來。
氣氛一下子低落下來,朱顏恰好進來問什麼時候用飯,江意瀾立馬笑道,「馬上送過來。」回過頭看看丘氏,「母親,今晚你們都留下用飯吧,我已經吩咐他們把飯送過來,專門給五妹妹做了鎮靜安神的,等會兒咱們一起吃。」
丘氏自是滿口答應,飯菜上來,讓丫鬟把江意珊扶出來,又喚杜姨娘也坐下一起吃。
江意瀾微微挑了挑眉,並未多說什麼,許了杜姨娘上桌用飯,但心里卻是不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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