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完駱鎮東夫婦,接下來便是二老爺駱鎮南,倒也省事,只端了一杯茶謝過紅包便是。
輪到三老爺駱鎮西時,三夫人陶氏卻顯得有些熱情,親自扶了江意瀾的手,笑嘻嘻的道,「真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而當江意瀾走到四老爺駱無鎮跟前時,只覺眼前一片閃亮,金晃晃的亮光刺得眼角疼,她忙將頭低的更低,雙手奉上茶,「請四叔喝茶。」
駱無鎮喝過茶,江意瀾便又端茶捧到四夫人跟前,「請郡主喝茶。」
駱無鎮的夫人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藍翎王爺的嫡親長女芳沁郡主,這郡主性子並不好,因著王爺的緣故,自恃清高,自嫁入駱府後,很是爭氣的連著生了四爺五爺兩位爺,更覺得自己在侯府的地位愈發的高,眼里根本放不下駱無鎮的幾位兄嫂。
江意瀾微低著頭,看著芳沁郡主瓖滿金邊的錦緞袍子,早在江府的時候便有人告知江意瀾進府後,對郡主一定要尊稱郡主,且不可直呼四嬸。
芳沁郡主挑起狹長的眼角,瞥了她一眼,稍顯冷淡的將那茶接過去放在嘴邊抿了抿,旁邊一個丫頭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紅包放在盤子里。
江意瀾磕頭拜謝,芳沁郡主忽然開口道,「你倒不像是文江侯府家的女兒,我見過你姐姐的,很是標致的人兒。」
芳沁郡主的話立時挑的所有人目光都望向江意瀾,肆意的上上下下打量著。
被人當面指著諷刺長相丑陋,江意瀾非但面色坦然,還微微一笑道,「讓郡主見笑了,意瀾自小便是姐妹里的丑小鴨,自是不能同姐姐那般白天鵝樣兒的人相比的。」
芳沁郡主嘴角微扯,瞟了一眼江意瀾,呵呵笑道,「丑小鴨,白天鵝,這話說的倒也貼切,我還是頭一次听說,你倒是個說話有趣的人。」
江意瀾微微屈膝,「意瀾蠢笨,讓郡主見笑了。」
長輩里最後一個要拜的便是大爺駱玉溪了,江意瀾落落大方的走到他跟前,躬身施禮,在雙手奉茶的空擋里,抬眼瞧了瞧駱玉溪,眉目間與駱玉湛有幾分相像,卻比駱玉湛多出些老練成熟來。
駱玉溪剛放了茶,岳氏便笑嘻嘻的牽住江意瀾的手,「妹妹,你來了咱們駱家,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那院子里缺什麼短什麼的,只管說給嫂子說,千萬不要客氣。」
江意瀾應聲道謝,又寒暄了幾句便又一一見過了幾位小姑,昨日雖都見過的,但今日當著四房長輩的面,她們都安靜穩重了許多。
一圈下來,江意瀾只覺得膝蓋處隱隱作痛,卻也只能強忍著,乖巧的站在駱玉湛身後半步的距離。
老夫人看了看駱玉湛,目露寵溺,「玉湛,這些日子你好好的在屋里養著,千萬別累著了,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要注意才是。」
駱玉湛一臉受用的笑嘻嘻道,「孫兒心里知道,不過是在想祖母的時候才出來走走,其余時間我全都呆屋里頭。」
江意瀾禁不住一陣月復誹,駱玉湛傷著的又不是旁的地方,養幾日就好了,那樣的病也是養幾日就能好的了麼?瞧這祖孫倆一唱一和的,倒像是駱玉湛生的不過是一般的病,養幾日便果然就好了。
老夫人笑著翹翹嘴,「少在這里油腔滑調的,養好身子是正經道理。」說著轉頭看向江意瀾,「意瀾,你雖未及笄,既已嫁過來便是咱們駱家的媳婦了,旁的不說,這第一件事便是要伺候好夫君,你年紀小,一時半會子的也不可能全都學會,方才你母親已為你挑了得力的媽媽,你便跟著好好的學學。」
江意瀾忙從駱玉湛身後走出兩步,福身,「多謝祖母教導,意瀾需要學的還很多,謝謝母親為我想的如此周到。」
駱玉湛卻在一側挑了挑眉,笑呵呵的仿佛很不屑的道,「祖母,她還小的很,什麼都不懂,理應多學著點,以後我那院子就交給她打理好了,左右不過是個小院子,權當磨練磨練。」
老夫人眉角微挑,看了看駱玉湛,眸光閃爍,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是在說不讓旁人插手落青堂的事麼?將落青堂全權交到江意瀾的手上。
何氏亦是驚得半張著嘴,滿眼里盡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要將落青堂交給嫁過不來才不過半日的小媳婦?她心里猶如被針狠狠的扎了一下。
房內氣氛稍顯凝滯,江意瀾頓覺無數道銳光狠狠的扎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駱玉湛到底想要做什麼,如此明目張膽的幫她護她,此刻又來為她爭取管事的權利,這個節骨眼上,不是把自己推到風頭浪尖上麼?
她略一沉吟,踏步上前,「祖母,二爺是好意,意瀾卻不敢接,意瀾剛到侯府,連府里的規矩都不懂,又怎能管好一個大院子的事?不如落青堂便交給母親做主,平日里由關媽媽照看著,我若能處置的便自己處置,若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回了母親,只是母親要跟著受累了。」
老夫人沉默不語,目光投向駱玉湛。
駱玉湛微微一笑,烏黑深邃的雙目里灑出一道亮光,似嗔似怒的對江意瀾道,「小小年紀多學點東西是好事,你這般推三阻四的,還要累的母親跟著受罪,哪里有做媳婦的樣子?」
江意瀾頓時啞然,咬著牙悄悄的瞪了他一眼,只希望他不要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
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就在兩人渾然不知的細小舉動里,卻被老夫人的一雙利目瞧出些端倪,只在一瞬間,老夫人便改變了主意,沉著嗓子道,「既如此,落青堂就交給意瀾管著吧,關媽媽在一旁幫襯著,有什麼拿不準的只管回了你母親,或者回了我這里來。」
「祖母……」江意瀾幾欲爭辯,卻被駱玉湛狠狠的瞪了回來,當著駱家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再狠狠的反駁回去,心底里卻是將駱玉湛狠狠的罵了遍,只覺得他是挖好了陷阱等著自己往里跳。
殊不知她因著管事頭痛不已,何氏卻因著兒子的舉動心痛不已,頓覺得養了個白眼狼,才不過一日的功夫便胳膊往外拐了,讓她情何以堪?
何氏狠狠的捏著手帕子,長長的指甲掐進手心里,竟是覺不出疼來,看著江意瀾的目光幾乎要把人碾碎了。
江意瀾心里亦知與何氏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只怕日後會生出各種各樣的事來為難自己,她抬眼瞧了瞧駱玉湛,他仿佛沒事人一般的說著玩笑話逗老夫人開心。
新婦進門的第一頓飯吃的也並不順心,因為管事的這一點小插曲惹得眾人各懷著各的心思,嘴上雖不明說,心里頭都打在暗暗打著如意算盤,這武駱侯府的管事權一直由老夫人親自把著,盡管大夫人何氏進門多年,老夫人亦是不肯將權利放手交給何氏,這會子卻這麼容易就許個小丫頭去管院子,果真是愛屋及烏。
從木雪園里出來,江意瀾心里有氣,帶著朱顏月籠疾步往前走,亦不管後頭的駱玉湛走的是快是慢,進了落青堂,徑自進了西跨院。
稍過片刻,駱玉湛也跟著進了西跨院,見她正坐在椅上低著頭生悶氣,遂走到她一旁的椅上坐下。
江意瀾長吸口氣,抬頭看他,亦不多說廢話,直截了當的問他,「說吧,有什麼目的?」
駱玉湛假裝不知,笑了笑,「什麼有什麼目的?」皺了皺眉,「听不懂。」
江意瀾亦跟著笑了笑,「既然二爺听不懂,那我也不多說了,在這院子里,二爺便是咱們的天,二爺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駱玉湛側身動了動,細長的手指輕撫著木椅光滑的木面,緩慢的道,「怎麼听著像是在擠兌我,听著不是什麼好話。」
駱玉湛如此做定是有所求的,許是想要自己幫他達到什麼目的,想通這一點,江意瀾心頭的氣便漸漸平息了,有所求便有所圖,若她能滿足了他的求,日後兩人相處的日子豈不是多了一層保障?互惠互利才能達到穩定長久。
她微微一笑,很是閑在的吩咐朱顏,「朱顏,去泡壺好茶來,渴死我了。」
朱顏見二爺進來,本就想尋個理由出去了,江意瀾一吩咐,她立時便應了聲退出去,還不忘把駱玉湛帶來的柯兒窕兒也順便支了出去。
江意瀾不由一陣好笑,朱顏這小丫頭滿腦子都想著讓她如何討駱玉湛的歡心,省得還沒等到她及笄,這滿院子的丫頭就都爬上了駱玉湛的床,只可惜啊,她緩緩的搖搖頭,一雙眼微眯著,嘴角掛著一絲輕笑,心道只可惜啊,床上再多的女人,他也只有看的份。
想著想著她微眯的眼倏地睜大,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駱玉湛自是不知她心里所想,方才還見她氣鼓鼓的,只一眨眼功夫便笑的極燦爛的樣子,他眉角皺了皺,「有什麼好笑的?」
江意瀾兀自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可曰不可曰,佛曰︰不可曰。」
門簾挑動,走進來個一身桃色的小丫鬟,「二爺,薛姨娘雷姨娘吩咐奴婢過來請示二女乃女乃,兩位要來給二女乃女乃請安,不知二女乃女乃這會子有沒有時間。」
江意瀾心情大好,也正想瞧瞧駱玉湛的這兩位美俏娘呢,百里挑一選出來的,該是很迷人的大美人兒吧?于是很是爽快的揮揮手,「我跟二爺都有空,請兩位姨娘進來吧。」
小丫頭福身出門,過了一小會便又挑起了簾子,接著便走進來兩人,一前一後盈盈移步,到了堂中央,齊齊下拜,「婢妾見過二爺二女乃女乃。」
江意瀾坐正身子,朝兩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駱玉湛,揶揄道,「二爺,您不給我介紹介紹麼?」
她陡的發現原本還一臉愜意的駱玉湛此時面色低郁,眼光兒瞧都沒瞧跟前的兩位,听她這麼一說,眉頭更是皺在了一起,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江意瀾試著用探尋的目光回望過去,駱玉湛卻已將視線收回,不冷不熱的開口道,「你們自個兒給二女乃女乃說說吧。」
「是,二爺。」站在左邊的一位緩緩下拜,楊柳細腰盈盈一握,尤其是那雙輕放在腰間的手,足以引出無限神思,臉蛋兒瑩白如玉,厚厚的貂皮毛領子將她細長的脖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卻又引人禁不住想扯了那毛領子細瞧一番,「婢妾娘家姓薛,幸得皇恩,父親乃在朝為皇上效力,婢妾能入侯府伺候二爺,二女乃女乃,婢妾甚感歡喜。」
人長的嫵媚,聲音亦是婉轉動听,江意瀾笑道,「好一副美妙的嗓音,若唱起曲來,定為天籟之音。」
江意瀾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卻引得薛姨娘面色微黯,急急辯道,「二女乃女乃明鑒,婢妾遂出身低微,父親母親卻也視若珍寶,時時嚴苛教導,斷不若伶人般給人唱曲。」
江意瀾微怔,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動聲色的道,「薛姨娘想多了,我不過是做個比方,你不唱曲給旁人听,難道還不許二爺听麼?你唱得好二爺听得開心,咱們不都跟著開心麼?」
薛姨娘這才釋然,一臉緋紅,抬眼偷看駱玉湛,滿面嬌羞,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江意瀾禁不住感嘆,縱使她兩世為女人,都會為之動心,更別提男人了,她斜眼去看駱玉湛,卻發現他面色稍顯僵硬,似是看也不願看兩人一眼。
「二女乃女乃,婢妾娘家姓雷,願二爺二女乃女乃萬福和美。」雷姨娘簡單的兩句話倒引得江意瀾多看了她幾眼,她雖不似薛姨娘那般嬌艷嫵媚,卻也是個貌美的,眉眼間還比薛姨娘多了幾分清冷,似是有幾分傲骨的模樣。
江意瀾便知這薛姨娘定是那位正七品家里的嫡長女,而這雷姨娘應是那正六品家里的庶女。
江意瀾笑著應了,吩咐月籠遞上昨兒個才準備好的東西,原不知還有這兩位姨娘,自是未備禮,便讓月籠從首飾盒里選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翡翠鐲兒。
一般輕一般重,不輕不重,甚好!
是由,更多章節請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