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端了茶進來,抬頭看見兩位姨娘,心頭不悅卻並未表現出來。
江意瀾便笑道,「薛姨娘雷姨娘,來,正好陪二爺說會子話。」
薛姨娘滿眼含笑,眼角余光不時瞟向駱玉湛,「多謝二女乃女乃。」
雷姨娘卻欠欠身子,「二女乃女乃已累了大半天了,婢妾們不便打擾,改日等二女乃女乃得閑了,咱們再來陪您和二爺說話,二女乃女乃還是先歇歇吧。」
薛姨娘尖細的眉角挑了個小小的彎兒,默不做聲的瞪了瞪雷姨娘,她雖有心留下多坐會,可雷姨娘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她只能順著往下說了,遂笑的,「瞧婢妾這腦子,一心只急著同二女乃女乃說話,倒是忘了二女乃女乃也累這半日了。」說著欠欠身,「爺,二女乃女乃,那咱們就先退出去了。」
一雙美目眼巴巴的瞅了瞅駱玉湛,卻只對上了個大腦袋瓜子,心底亦是沉了幾分。
薛姨娘的小動作都被江意瀾看在眼里,她倒是覺得好笑,難不成駱玉湛的病其實早就已經治好了?不然的話,這麼些個女人都巴巴的趕上來做什麼?有哪個女人肯守一輩子活寡的?
兩人齊齊告退,江意瀾去看駱玉湛,仍是一臉的陰沉,這事兒倒蹊蹺的很,倘若駱玉湛的病真好了,應該不會對著這麼個大美人無動于衷,至少應該不會這麼冷淡吧?
他不開口,她便也保持沉默,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捏著壺蓋,朝被子里輕輕吹著氣,吹的水面上的茶沫一圈蕩著一圈。
他抬頭看她,面上的陰郁已一掃而光,見她如此品茶甚的清閑,倒真沉不住氣了,「你還沒過門,我就納了兩房妾室,難道你真的不生氣麼?」
江意瀾頭也不抬的回道,「生氣什麼?再說了,那個時候我還沒進門,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我生氣有什麼用呢?」
駱玉湛眉頭微鎖,「那你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呢?」
江意瀾這才抬頭看他,微微一笑,「怎麼我瞧著倒是二爺有些生氣的樣子,是不是她們惹您不高興了?」
駱玉湛看著她,目里露出一抹疑惑,輕聲道,「這,不像你。以前的你絕對不是這個樣的。」
江意瀾心底微動,亂了一下立馬鎮定下來,將手上的茶輕輕放在桌上,收起面上的輕笑,帶著些苦澀的道,「從鬼門關走上一遭,任誰都會有所改變的。以前的江意瀾已經死了。」
駱玉湛眸里的亮光漸漸匯聚成一個點,射出一道亮光直直射進江意瀾的眼底,「饒是如此,那你為何答應這門親事?」
江意瀾皺著眉角看他一眼,反問道,「那你為何獨獨選了我?」
駱玉湛不回答,只是看著她那雙明亮里透著幾許精明的眼。
良久,江意瀾微嘆口氣,低聲道,「你我都一樣,棋子而已。」
駱玉湛微微一震,看向江意瀾的目光里夾了幾絲疑惑,她居然想到了?
江意瀾笑了笑別過頭,似是安慰自己也似是在安慰駱玉湛,「算了,事已至此,多想亦是無益,人活一世不容易,還是多找些樂子快活些吧。」
駱玉湛又是一愣,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初次見面時她飛揚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脾氣卻暴躁的很,而現在沉穩了安靜了,反倒樂觀起來。
江意瀾看他一眼,想想眼下自己在武駱侯府的處境,也不再跟他繞彎子,直接問道,「二爺,您是打的什麼主意呢?」
駱玉湛卻極輕極輕的笑了笑,不答反而轉了話題,「你是這院里的女主子,以後這里就由你掌管了。」
江意瀾眼珠子轉了轉,故意試探著說道,「二爺,我明白,就是那兩位姨娘我也都要好生照顧著的。」
她很滿意的看到了駱玉湛嘴角微抽的模樣,更加斷定這位爺是不喜歡那二位的。
駱玉湛猛的站起身來,冷冷的說了聲,「以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說著轉身便走了。
江意瀾有些模不著頭腦,這談話才剛剛開始,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他這人心底打得到底什麼主意呢?
她坐著想了一陣子亦是無果,便不再費心思想這些事。
下午,沈媽媽拿了陪嫁的單子來給她看,她只看了頭前的三頁紙便唏噓不已,文江侯府的陪嫁果然豐厚,其中不乏丘氏補上來的體己。
看著足足夠她吃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陪嫁,江意瀾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至少不需為生計奔波勞碌了,憂的是在武駱侯府的日子只怕步步維艱。
沈媽媽見她出神,笑了笑,「姑娘,大夫人可真是心疼您,您的陪嫁都快趕上郡主當年的陪嫁了,听說就連駱大夫人都吃了一驚呢。」
江意瀾嘆了嘆,「媽媽,這些東西是不少,正是因為東西多,咱們才要更加小心,只怕日日里都被人惦記著,豈不是防不勝防?」
沈媽媽點點頭,「姑娘想的是,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
肖媽媽從外頭進來,「姑娘現在是武駱侯府的二女乃女乃,咱們不能再叫姑娘了,應改口叫二女乃女乃,莫讓有心人抓了咱們二女乃女乃的把柄。」
「叫的順口了,我倒給忘了。」沈媽媽笑了笑,朝江意瀾福了福,「二女乃女乃。」
江意瀾擺擺手,「左右不過一個稱呼,不打緊。」
三人正說著,關媽媽從外頭進來,手上端著個小木盆,走到江意瀾跟前福身,「二女乃女乃,這院里原有的丫頭婆子您什麼時候點一點瞧瞧?多少心里都有些數。」
江意瀾笑了笑,客客氣氣回道,「關媽媽瞧著什麼時候合適便什麼時候,左右我也沒甚要緊的事,這院子里的人原來干什麼的現在還干什麼,我只瞧瞧便好。」
關媽媽點頭應是,又端著個盆子出去。
沈媽媽便冷冷一哼,低聲道,「說是來指點姑娘規矩的,她自己都忘了規矩了,進主子的屋還端著自個兒的盆子,也不怕主子忌諱。」
肖媽媽面上亦是不悅,似是有些惱怒。
江意瀾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不過她心里亦是知道這關婆子定是來者不善,猛然間,她腦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便揚聲道,「朱顏月籠,給我拿件衣服隨我出門。」
沈媽媽看看外頭的天,擔心的勸道,「二女乃女乃想要什麼?吩咐奴婢們就好,您自個兒還是別出去了,這天寒地凍的。」
江意瀾一邊由著朱顏給她披上外衣,一邊整了整頭發,「媽媽,我要去木雪園見老夫人去。這個誰能替的了呀。」
沈媽媽亦笑了,「朱顏月籠,好生扶著姑娘,仔細凍著了。」
出了院門,寒風一陣陣刮在臉上,猶如刀子般割得生疼,花園里的枯枝子都被風卷向半空中,時不時的朝人身上襲來。
江意瀾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仍是有冷風隔著衣服吹進來,簡直把人凍透了,她只管緊裹著衣服往前走,恨不得能一抬腳便進了屋門。
三人正頂著寒風朝前走著,誰也沒注意到岔路口急匆匆奔過來一個身影,生生的撞在江意瀾身上,江意瀾正頂著風用著力朝前走,哪里想到會撞到人,那人撞在她身上後便被她朝前走的一股勁頂的撲通摔倒在地上,頓時哇哇的哭起來。
江意瀾也被撞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驚魂未定又被這哭聲嚇得吃了一驚,仔細看去,竟是四老爺家的小五爺駱玉砌,小小的身子正抱作一團在地上打滾,響亮的哭聲夾著那風聲傳出很遠。
江意瀾顧不得身上的疼,忙扶著朱顏的手上前去扶他,誰知還沒踫到他,他就哭的更厲害了。
岔路上,幾個丫頭一邊喊著五爺一邊狂奔而來,見五爺躺在地上打滾,都嚇得沒了主意,誰也不敢上前去拉他。不管眾人如何詢問,駱玉砌什麼都不說,只管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嚇得幾個小丫頭冒了一身冷汗。
江意瀾心里一驚,甩了朱顏的手去拉他,手剛伸過去,卻瞧見駱玉砌半閉著眼偷看她的神情,頓時明白這小家伙是故意的,忙收回手,回頭朝那幾個丫頭喊道,「這大冷天的讓五爺躺在地上,你們還不快把五爺扶起來?」
幾個丫頭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的,卻是誰也不敢上前。
朱顏不知內里,眼瞅著幾個丫頭都不上前十分生氣,幾欲上前攙扶駱玉砌,卻被月籠暗暗攔住。
江意瀾陡然喊了一聲,「祖母。」
駱玉砌立時便如小猴兒一般從地上爬起來,半點沒有受傷的痕跡,一張小臉上大眼咕嚕嚕的亂轉,四下張望著老夫人的影子。
丫頭們見他沒事,這才松了口氣,都感激的朝江意瀾福了福身。
駱玉砌見四周並未老夫人蹤影,氣洶洶的看著江意瀾狠聲問道,「可惡,為什麼要騙我?」
江意瀾故作不知,搖頭晃腦道,「什麼騙你?我說什麼話了?」
駱玉砌仰著小腦袋,「你說祖母。」
江意瀾眨眨眼,「對啊,我要去木雪園看祖母,所以叫了聲祖母,怎麼就成了騙五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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