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三日,新侯駱鎮東下朝回來,自稱被皇上狠批,並罰俸祿三月,自是又將江意瀾叫去好好訓斥一番以示警告,並將她的禁足又延長七日。
江意瀾的心算是落了地,只罰俸祿算是最輕的懲罰了,如此說來,皇上已經對武駱侯府放松警惕了?她暗暗松口氣,至少以前的力氣都沒白費,或許終于可以平平穩穩過日子了吧?
「發愁什麼呢?皺著眉頭。」駱玉湛搖晃著身子走進來,一進門便看見江意瀾在發呆。
江意瀾抬頭看他一眼,緩緩搖頭,「沒事兒。」
駱玉湛在她對面坐下,「是在擔心你的處境吧?」
江意瀾詫異的看他一眼,他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嗎?遂點點頭,「我可是進退兩難咯,不過好在已經躲過皇上那一關,只怕府里這關是難過了。」又淡淡一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駱玉湛眸光閃亮,看著她雙眸晶亮,閃著一股不容人質疑的自信光芒,不覺心頭微動,被眾人所指,她還能如此坦然自信嗎?
他忽然變了話題,「趁著機會,趕緊辦好你答應我的事。」
江意瀾愣了愣才想起來他說的什麼事,瞟他一眼,「現在是特殊時期,她們頂多在你跟前做做樣子,又不會真去騷擾,何須太著急?再說了,我現在自身難保,哪里還有精力去管別的事?」
駱玉湛依舊那句話,「你是落青堂的女主人,這是你的責任。」
江意瀾憤憤不平,「我的責任是將她們都管好,並且給她們多弄幾個姐妹來,並不是要將她們都趕出去。」
駱玉湛不管她的任何說辭,死死咬住那句話,直氣得她想跳起來罵人。
兩人正在爭執,月籠從外頭急忙忙奔進來,「二女乃女乃,大夫人把朱顏拉去了,說是要動家法。」
江意瀾蹭的站起身,「怎麼回事?朱顏怎麼會惹到大夫人?」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好像是朱顏沖撞了大夫人。」月籠急的額頭上滿是汗珠。
江意瀾覺得奇怪,朱顏心計雖少了些,卻也不是莽撞之人,怎會無緣無故沖撞大夫人?「朱顏現在被帶到楓林閣去了?」
月籠點頭,擔憂的抬抬頭看她一眼,「二女乃女乃,我擔心她……」側眼看看駱玉湛,便不再往下說了。
駱玉湛也心覺奇怪,亦猜不出怎麼回事,看一眼江意瀾,「還是我過去瞧瞧吧,你現在還在禁足。」
江意瀾無奈的點點頭,看一眼駱玉湛,輕聲道,「二爺,謝謝您了,朱顏身上還有傷,一切全靠您了。」
駱玉湛微微點頭,「我知道。你答應的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
江意瀾愕然,知他在開玩笑,仍是認真的回了一句,「二爺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駱玉湛哼了哼,轉身出門。
江意瀾心下焦急不安,唯恐朱顏吃了大虧,這個丫頭一心只想著護自己,難保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
現在武駱侯府算是安全了,而她自己卻落得個瘟神的名聲,這侯府上下幾乎沒一個把她放在眼里的,她自知以後的日子還很長,要想在這個家里待下去,她必須先站穩腳跟,何氏有今天第一次的拿捏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無數次,她防不勝防只能接招。
可接招也是講究策略的,硬性接下來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她真的需要整理下思路了。
「月籠,你找幾個小丫頭去外頭打探消息,隨時回來稟告。」
月籠應了聲是轉身離開。
屋里只剩下江意瀾一人,她感到心底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得喘不過起來,這許多日子來,是她過于散漫了麼?怎會將自己推上這樣的絕境?
她不住的在心里告訴自己,無論怎樣,都要堅持下去,文江侯府里還有她最親的親人們,再說了,她這第二次好不容易得來的性命,無論如何她也要好好過下去。
「二女乃女乃。」沈媽媽從外面進來,面色焦急,略帶些蒼白,「怎麼樣?」
江意瀾忙站起身上前,關切的問道,「媽媽,您身上感覺怎麼樣?朱顏到底怎麼回事?」
沈媽媽看她一眼,「二女乃女乃,那邊的小丫頭說是朱顏在廚上煎藥,不小心撞到大夫人跟前的小丫頭,正好把大夫人的湯給灑了,她們說朱顏是故意的。」
果然是欲加之罪,江意瀾攥攥手,手心里已被冷汗沁透。
沈媽媽注意到她臉上神色,柔聲安慰,「二女乃女乃不必太著急,二爺不是已經過去了?想來大夫人應該會給二爺個面子。」
江意瀾卻不敢認同,或許何氏更加惱火呢?認為是自己攛掇了駱玉湛出面的,豈非火上澆油?
忽然間她眼前一亮,朝外喊了聲,「秋痕。」
秋痕應聲進來,她早听說了朱顏的事,知道主子這會正著急。
江意瀾不等她說話,徑自吩咐,「秋痕,你去郡主閣請郡主幫忙。」何氏不給駱玉湛面子,卻會給郡主面子的,因為她不敢不給。
秋痕應聲轉身,人還未出去,駱玉湛就進來了,在他身後跟著朱顏。
江意瀾看朱顏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朝駱玉湛拜了拜,「多謝二爺,這份情我會記在心里的。」
駱玉湛卻擺了擺手,「不用謝我,是二叔。」
江意瀾吃了一驚,「二叔?」駱鎮南?他怎會幫自己?
朱顏眼里噙著一抹淚,走到江意瀾跟前,哽咽不安,「二女乃女乃,您何須掛著奴婢,即使奴婢真挨了板子,您也不要沖撞大夫人,奴婢做錯事,受罰也是該得。」
她眼角余光掃向駱玉湛,顯然是忌憚他的在場。
駱玉湛亦不多留,話也不多說一句,轉身便走,仍是原來那副稍顯冷淡的模樣。
江意瀾自不去挽留,拉了朱顏的手,「傻丫頭,說的什麼話,我相信你,絕不是你的錯。她們要冤枉你,哪里還能找不到岔子。」
朱顏一滴淚落下來,欣喜不已,二女乃女乃真的相信她。
江意瀾拿了帕子抬手擦擦她臉上的淚,朱顏驚慌失措,很不習慣主子這樣的親昵,身子朝後退了退,喃喃,「二女乃女乃,髒。」
江意瀾知她一時半會也反應不過來,也不強求,遂問,「二老爺怎麼無緣無故救了你?」
「大夫人吩咐何媽媽拉我出去挨板子,正好踫到二老爺,二老爺問清怎麼回事,硬是讓何媽媽放了我,何媽媽似乎很怕二老爺,又見二爺也去了,就把我放了。二女乃女乃,二老爺真是個好人。」朱顏在心里感激二老爺的救命之恩,她知道何媽媽那十幾板子下去,她只怕僅剩下半條命了。
駱鎮南?江意瀾對他印象頗深,早就听說武駱侯府有位情聖,早年在外愛上一名女子,後來那女子失蹤,他便一直未娶,單身到現在。這樣的真情在這個時代該是很難得吧?
江意瀾拍拍朱顏肩膀,「朱顏,我不是派人專門給你和沈媽媽煎藥嗎?怎麼你又自己去了?」
沈媽媽代為回答,「那丫頭暫時忙別的事去了。」
江意瀾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看看朱顏,「朱顏,你先去歇著吧,這一番驚嚇只怕又要躺幾日了。」
朱顏謝過主子好意,頓覺身上確實很不舒服,遂轉身出門。
沈媽媽留在屋里並未出去,江意瀾看看她,「媽媽,您是有話跟我說嗎?」。
沈媽媽點點頭,「二女乃女乃,咱們再這麼下去可不行了,雖然您做的有些事我並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您人在武駱侯府,必須為眼前的事考慮考慮了,就拿剛才的事說吧,這院子里人出了事,您連保護的能力都沒有,單這一點,就會寒了她們的心。」
江意瀾心下黯然,想想事實確實如此,遂嘆了口氣,「原本只想著平平安安過日就好了,卻不曾想也是極難。」
她心里的想法沈媽媽自能猜透幾分,想起當日自己在她跟前說過的豪言壯語,亦覺得可笑,世上無常之事很多,沒人能提前料想到的,「二女乃女乃,難也是要走下去的,您得看清眼前的路。」
江意瀾微微一嘆,「我看得清,可是卻不願意往前走。」
沈媽媽有些焦急,「您不願意往前走,可是她們都走到前面去了,她們走過去的時候會把你順便踩在腳底下的,只有咱們先走過去了,才能時刻將她們甩在後頭,不被人踩。」
是啊,自己不去惹事不代表旁人不會往你身上潑髒水。這個道理,她懂。
或許,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她抬頭看著沈媽媽,明亮的眸子里閃著一絲疑惑,「媽媽,一定要往前走嗎?」。
沈媽媽堅定的點點頭,「必須往前走。」
江意瀾嘴角微扯,擠出一個笑容,輕輕的吐出一個字,「好。」
沈媽媽突覺心底微酸,她忽然有一股想要上前抱住江意瀾的感覺,像抱自己的女兒一樣,她低聲道,「二女乃女乃,我們都會陪著您的。」
江意瀾心下微動,看向沈媽**眼角漸漸濕潤。
還好,她們都陪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