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正中間的人凝視著我,緩緩道,「你就是吳次仁?」
他一襲銀色的鎧甲,分外耀眼,我即便看慣了兩千年後的俊男,也有那麼片刻的失神。
平日趙破奴在這群歪瓜裂棗中也算得個中翹楚,如今有這個人作對比,便如太陽旁邊的一顆小行星,完全失去光芒。
如此皮相,怨不得今上要為他做個斷袖。
我踏前半步,道,「鄙人正是。」
眾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令我覺得我亦是閃閃發光。
「很好!」他點點頭,「你救治軍卒有功,回去我會向衛大將軍請賞。」
我微微有些激動。
這幾日我的漢史水平大有進益,回頭再看趙破奴的眼光便有不同,況乎眼前這位仁兄,十七歲封侯,橫掃亞洲大陸,五年時間瓦解匈奴神話,可謂前
古人後
來者,堪為戰神。
我掩住心中的激動,做出謙遜的姿態,「校尉過譽,這都是鄙人應做的。」
他
視我眼中的熱切,對趙破奴蹙眉道,「我記得是你引薦的,他當日的模樣似乎與今日不大相同。」
他那天不過看了我一眼,竟有這麼好的記性!我有些忐忑,趙破奴看我一眼,道,「校尉,他當日與匈奴人搏殺,臉上有傷,這幾日淤腫方漸漸褪去。」
「哦?」他的眼風在我面上掃了兩掃,我提心吊膽等他問話,他卻越過我去,對身後的人道,「傳令下去,開拔!」
一群人簇擁著他離開,我抱著的手還未來得及放下。
頃刻間,我就由話題中心淪為路人甲乙丙丁,我一時回不過神來。
「呸!不過仗著個好舅舅,有什麼了不起的。」人去的遠了,孫良悄悄啐了一口。
陳喜洲道,「校尉好心來看俺們,你還有抱怨。」
「我就看不慣他這個德行,從前我在李將軍麾下,李將軍都是與我們同吃同住。哪像這位少爺,到了現在才想起來看我們一眼,進來了也不跟我們說話,吳兄弟救了我們,他卻只盯著人家的模樣。」孫良憤憤道。
這話題說了半天,又引到我的身上,我嘿嘿笑兩聲,埋頭干活。
郭志壯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驃姚校尉是高傲了些,也還是有些真本事的。我在羽林軍里見過他射箭,百步開外,
一箭落靶。」
「要說射箭,李將軍才是第一,你沒听過李將軍夜射白虎的故事麼?一箭射到石頭里,拔都拔不出來。」孫良說的激動,口沫橫飛。
我悄悄站的離他遠些。
端木禹笑道,「拿石頭當老虎,你家將軍的眼神很是不好。」
孫良容不得別人侮辱他的偶像,跳起來道,「黑天里,百步距離,我就不信你看得清楚。」
我被他們吵得頭疼,撩起簾子走出來。
營地里所有的軍卒都在忙忙碌碌,準備啟程。
天邊朝霞似錦,我遠遠眺望著最中間的那個巨大的帳篷,與眾不同的材質和色調,透出一股貴氣。
方才那個少年就住在那里,我這里是邊緣,他才是核心。
我一直好奇,什麼樣的人能夠馬踏匈奴,威震三軍?
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少年得志,未免過于驕矜,目中
人。
我對他的印象,並不十分好,也就
消了去要簽名的念頭。
——
傍晚時分,終于到了傳說中的營地。
我原先覺得八百人已經是個了不得的數字,如今數萬人聚在一起,聲勢驚人。
傷兵營里的弟兄被挪到專門的醫護營中,這里統共有五個醫士,為首的姓高,名期。
趙破奴向他引薦了我,我對這位兩千年前的前輩很是尊敬,特意行了個大禮,「鄙人吳次仁見過高醫士。」
高醫士聳了聳山羊胡子,掃了兩眼我的面皮,明白的表示了他對于我的不屑。只不過礙于趙破奴的面子,勉強對我拱了拱手。
小豆子事先跟我
過招呼,據說這位高醫士曾經是宮里的醫官,太後薨去的那一年,由于表現不夠恰當,被貶為軍醫,平日里為人倨傲,難以相處,仗著
資歷老些,經常給人臉色看。
對于臉色這個問題,我是如此認識的︰擺不擺在你,看不看在我。
本姑娘一向心理素質良好,豈會受這點小事影響?
眼下高醫士掛著一張收租地主的臉,正一個個檢查新來的傷員。
听聞他有一大愛好,專以挑刺為樂,如果發現醫士犯了過
,必聲色俱厲痛斥一番,若對答不合他意,還有可能到衛將軍那里告上一狀。
這一點與我倒
甚干系,我本來就是個半路出家的,也沒有志向投身軍醫事業,所以他的言論對我沒有影響。相反,模爬滾
這麼多天,總算是把傷員平安交到醫士手里,我自覺功德圓滿,心情分外輕快,和小豆子坐在旁邊,
量這個新的營帳,順帶等待他的檢查結果。
高期第一個挑的是梁建,他
開梁建的繃帶,仔細看了看,臉色微微有些詫異,抬頭朝我的方向看過來,小豆子悄悄捅我,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擔心。
高期與我對視一眼,又低頭繼續檢查,小豆子松了口氣。
高期看完梁建,踱到陳喜洲旁邊,我看見高期面上的疑惑又重了些,卻還是沒說什麼,按照小豆子的意思,高期脾氣乖戾,自視甚高,看到第二個還沒有開口訓斥,已經是十分詭異的一件事。
于是我琢磨著,大約他是想要積攢到最後,一次給我個痛快。
營帳里十分安靜,跟著他的年輕醫士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多余的聲音。外面有幾個人探頭探腦,偷偷觀察里面的動靜。
高期挨個看了一圈,面色越發凝重,看到端木禹時,翻了翻我捆在端木斷腿上的兩個夾板,終于開口道,「這是什麼?」
小豆子跟我擠眉弄眼,我明白等待的暴風雨終于到來。
他終于要向我發難。
我清了清嗓子,「這是用來固定斷骨,保證斷骨不會偏移,影響愈合。呃……行軍途中,物質稀缺,這兩塊木板雖然簡陋些,也只好將就用用……」
他眼中一抹精光閃過,仔細看了端木禹的腿一番,又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塊木板,喃喃道,「固定……愈合……」
我頗為迷茫,他的模樣卻比我還要迷茫,洋溢著一種異樣的興奮,與我想象中的雷霆暴雨相去甚遠。
我看看小豆子,小豆子也正看著我,表示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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