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亂，我回去的時候已到下半夜。
營地里冷冷清清，偶有幾個巡邏的士兵路過。
驃姚校尉的帳篷熄了燈，僕多坐在門口，把玩一把小刀。
看樣子校尉是回來了，我模模口袋里的續骨草，今日又來不及換藥，只好明天再說。
僕多手中的小刀十分精致，刀柄上雕刻著一只雄鷹，鷹眼嵌的血紅的寶石，映著火光，鮮艷欲滴，我不由得多看兩眼。貌似不是漢人的手筆，大約是從匈奴帶過來的。
本想要過來看看，又見他神態專注，我不便叨擾，
了個哈欠回去睡覺。
我惦記著驃姚校尉的傷口，刻意起了個大早，誰知還是撲了個空，案幾上放著昨天的烤肉，一點都沒有動，引來幾只蒼蠅亂飛。
我心里道聲可惜，本
算扔了，忽然想到小牛牛，又找了塊破布包好，藏進懷里。
也不知道他這幾日在忙些什麼，再不換藥，傷口感染了很是麻煩。
不過我也沒時間考慮太多，今晚衛將軍設宴，不到正午，梁大滿便派人把我找去幫忙。
東廚里肉山肉海，前面的空地上架起了五六個烤架，每個人都忙得腳不著地，加柴添火，燒水做羹。熾熱的炭火燃燒著，周圍的溫度陡然上升了小十度，用熱火朝天來形容，很是應景。
梁大滿照著我昨日教的方法，正在炸肉丸子，灶台上有我調好的醬，用不知名的小黃果子搗成漿，添上辣根的汁水，酸辣爽口，有獨特的芳香，用作肉丸子的澆頭，正好。
梁小滿指揮一群廚師烤肉，這是供尋常士卒食用的，提前烤出來，涼了也沒有關系，將領們的菜肴，要到宴會開始前才能炮制，以免影響口感。
我去處理牛舌，這是今天的重頭戲，听說是衛大將軍指名要的，梁大滿滿心期待地將這個重任轉交給我。
忙碌一直持續到傍晚。
遠處的校場上點燃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紅半邊天。
我埋頭煎著牛舌，亦被柴堆烤的面紅耳赤，渾身冒汗。時不時還要指導梁小滿及時片下烤熟的羊肉，以免過老。
噴香的牛肉，羊肉，一鼎接一鼎地被端上去，先要用來祭祀鬼神，才輪到諸軍享用。
校場上人頭攢動，不時傳來歡呼聲，我旁邊一個身量未足的小廚工眼巴巴地看著，很是羨慕。一不小心烤糊了一塊羊肉，正巧被梁大滿看見，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往哪里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小廚工委屈地低著頭，不敢抗辯。
我看著他便想起了小豆子，趁梁大滿不注意，塞給他一片牛舌。小廚工又驚又喜，又有幾分膽怯，我對他點了點頭，他才敢放進
嘴里，怯生生的笑了，眼里還滾著淚花。
校場上忽然喊聲一片，如雷貫耳，與之前的歡呼又有不同。我抬頭，遠遠看了一眼，隔著人山人海，沒看出什麼名堂。
小廚工吸溜吸溜鼻涕，悄聲對我道，「大概是桃花姐姐她們，听說今晚要跳舞，可惜看不著了。」
唔，軍中文藝表演，難得見到女人，激動一下也是正常。
叫好聲一波一波傳來，看來女人的介入，激發了這群青年男子的雄性激素分泌，晚宴已進入高潮階段，我的刀炙牛舌也到了火候，利落的翻進鼎中，交給端菜的廚工。
梁大滿喜滋滋地引了四五個人，端著新出鍋的牛舌和肉丸，前去送菜。這種露臉的好事，他一向不落人後。
我尋了個涼快的地方，活動活動僵硬的肌肉。下意識地看了看遠處，今晚人聲鼎沸，小牛牛怕是不敢來了
校場上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歌舞結束了。
幾個穿紅著綠的女子嘻嘻哈哈地從我旁邊跑過，隱約听到幾句對話。
「快些快些，晚了就趕不上听驃姚校尉彈琴了。」
另一人抱怨，「若不是你笨手笨腳，踩壞了我的裙子，我也用不著回來換裝。」
前面那人道，「分明是你上趕著往前湊，也不知道公孫將軍彈琴，你有什麼好看的。」
唔……驃姚校尉彈琴？這倒是罕見的很，我在他帳篷里見過一張琴，從來沒听他彈過，一直以為不過是個擺設。
幾人吵鬧著遠去，我嘆了口氣，妖孽的驃姚校尉啊，好好地彈什麼琴，又要多碎幾顆芳心。
我面前的光線忽然暗了一暗，地上一雙繡花鞋，往上，是被火光映得變色的桃紅衣裙，再往上……不出所料，又是梅三娘子。
「嗨」我擠出個笑，不管情不情願，有人放棄了驃姚校尉的琴聲，特特來看我，我都不該拒人千里之外。
「你在……」梅三娘子雙手攥在胸前，不知是不是我的
覺，她今天的面龐分外嬌艷，眼神中帶了難得的嬌羞，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看得我一個哆嗦。
心跳也亂了幾拍。
女乃女乃個腿，剛剛還在抱怨驃姚校尉害人心碎，這會兒就輪到老子。
「這個……給你」
我的腦子里亂糟糟一團，還沒理出個頭緒，她就不容分說，把攥著的東西硬塞到我手里。
我瞅了瞅，是個香囊，繡工還挺精致，粉嘟嘟一朵梅花，含苞欲放。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那個，那個……」
拒絕人，還是拒絕女人，我沒有經驗，要怎樣做才不傷害人家脆弱的心靈？
她接下來說的話，卻好似晴天一個霹靂，正正砸在我腦門子上。
「你……幫我轉交給驃姚校尉。」她漲紅了臉，羞得幾不能成言，好容易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便身子一扭，轉頭跑了，留我張口結舌，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靠
老子才是該跑的那一個。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害得姐姐我白白緊張。
前塵往事掠過心頭，她第一次注意我，便是梁大滿提到我的職位的時候。和我
鬧鬧，不過是套套近乎，作為接近驃姚校尉的橋梁。
卻是老子領
了情，我惆悵了一會兒，又很快振作起精神來，掂掂手里的燙手山芋，琢磨著找個合適的機會，給驃姚校尉扔過去。
我正思量，梁大滿顛著肥肉跑過來，「吳兄，吳兄，公孫將軍請你過去一趟。」——
抱歉，本來
算三千，速度太慢，寫到一點半，還是只有兩千，小霍只好晚一點點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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