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一陣騷亂，驃姚校尉巡視完隊伍歸來。
我抬起頭，心里驚疑不定，一時把握不好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豈料，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不耐煩的擺擺手，「滾開，不要擋路。」
我心底深處，某個小小的火種發出噗的一聲，頃刻便被澆滅，手忙腳亂地掉轉馬頭，給他讓出道來。
他面無表情地從我身旁走過，我記得他方才鼓舞士氣，可不是這個狀態。
我懷疑地扭頭去看僕多，僕多正好上前和他說話，大致是關于入關後的安排。驃姚校尉的神態頗為和悅，與對我說話時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看了片刻，越發斷定，僕多一定是看錯了或者听錯了，他這樣嫌惡我，又豈會在乎我的生死？想來僕多這樣忠厚的人，不了解某人陰暗暴力的內心，又受了流言蜚語的影響，誤解了他去找我的目的。
唔，這樣也好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消受這飛來的艷福。雖說老子很有幾分垂涎他俊俏的皮囊，畢竟今上恩寵在前，我不好公然挖漢武帝的牆角，再者，老子少了一個器官，也不具備挖牆角的生理條件。
我如此想一想，便也心理平衡，安心等待入關。
有了這場驚嚇，先前的擔憂統統顯得微不足道。懲罰麼？不就是揍幾拳再踹上幾腳，老子咬咬牙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我一直等著他來踹我，卻遲遲沒有等到。
晚膳，如我所料，太守為各位將領設宴，一洗風塵，二為慶功。
鴻鵠樓上歡聲笑語，眾將分享殺敵報國的心得體驗，不時激起一片叫好聲。
僕多是驃姚校尉的影子，自然同往。我這個廚子不用備膳，便成了個閑人。
雁門關里一下變得熙熙攘攘，驟然涌進萬余人馬，再大的地方也不夠用。衛大將軍傳令下來，按照各軍守衛的位置，扎營休息。我跟著驃姚營里的兄弟們，在東邊尋了一片地方，搭起帳篷。
其余各軍也都在自尋空地，搭建帳篷，站在烽火台上看去，整個雁門關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帳篷，好似熱帶系生物實驗室里密密麻麻的蘑菇，蔚為壯觀。
我收拾好，拿了木盆，與眾人一道去盛粥糜。營地中央架了兩口大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眾人依次排著隊走過去，領粥糜和餅子。
雖說中午沒有吃飯，看見這豬食一樣的粥糜，我還是提不起興趣，回想起實驗室工作餐里的牛排和沙拉，一時間黯然神傷。
忽然听得有人喚我的名，「吳兄，吳兄」
我抬起頭來，卻是郭志壯和李樂，兩人牽著馬，似是剛剛回來。
「大壯」我欣喜地一掌拍在他肩上，又有些歉疚，「你們剛到？」
「隊伍太長，山路又窄，我們一直都被擋在後面，追不上來。」郭志壯瞪圓了眼，左右看了看我，「你還好吧？校尉有沒有罰你？」
我搖頭，「沒有。」
「那就好」郭志壯松口氣，「我看他那副模樣，一直替你捏著把汗。」
李樂冷冷一笑，陰陽怪氣道，「我怎麼說的？他如今是校尉心尖尖上的人兒，校尉哪里會動他一根指頭，只有你這個傻瓜，自己被罰，還操心別人。」
我微微皺眉，對郭志壯道，「是我帶累了郭兄，你如果不幫我拎水，也不會落在後面。」
「不妨不妨」郭志壯一梗脖子，「這算什麼事兒比起吳兄舍身跳崖救人，我這點子小事根本不足掛齒。吳兄這樣的朋友，郭某可以拿這個換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脖頸。
李樂別過頭去，冷哼一聲。「走了，走了，哪來這麼多話，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已經拖了這麼久，再不回去，趙大哥該著急了。」
他推搡著郭志壯。
我斜眼瞅一瞅他，對郭志壯道，「郭兄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罷，改日吳某再找郭兄敘舊。」
「我不累。」郭志壯抓抓頭皮，露出憨厚的笑容，「莊稼漢子，干活干慣了，騎著馬走這點路，一點也不累。」
李樂頗為不耐煩，「就算你不累，也別耽誤人家吃飯，你累壞了不打緊，人家金貴的身子餓壞了，你我可兜不住，趕緊走吧。」
我冷冷看著李樂，我與這個人一向不大對付，不過看在趙破奴龐一山的面份上不和他計較。
郭志壯「哦」了一聲，又抓了抓頭，道，「這倒是，快輪到吳兄了，那我們先走吧」
我點頭，揮手與他們告別，李樂一言不發，牽了馬就走，郭志壯又對我揮了揮手，方轉身離開。
用過晚膳，我趁著無人打擾，調出芯片里的資料查看一番。按照本次行軍的路線，大軍從定襄先到雁門，明日便南下，渡黃河，走秦直道，直奔長安。
秦直道是秦朝大將蒙恬所修，南起雲陽甘泉宮，北至九原郡，長約一千五百里，寬五十余米，位于子午嶺主脈之上，戰時可以運送人員糧草，平時可以扼控兩側河谷大道，具有非凡的軍事戰略意義。漢代對匈奴發動的戰爭，不少都是通過秦直道運送物資到前線。
只要上了秦直道，長安便指日可待。
《山海經》有雲，「西山經華山之首，曰錢來之山……西四十五里，曰松果之山……又西六十里，曰太華之山……又西八十里，曰小華之山，其木多荊杞，其獸多牛乍牛，其陰多磬石，其陽王雩琈之玉。鳥多赤鷩，可以御火。其草有萆荔，狀如烏韭，而生于石上，赤緣木而生，食之已心痛。」
穿越之前，我詳細研究過地圖，所謂太華之山，便是太華山，又稱華山，位于長安以東的渭南。華山以西，有一座山峰與之比鄰，比華山略低，故又稱少華山。以此推算，我的萆荔便長在這座少華山上。
渭南與長安相去不遠，只要我能平安抵達長安，到渭南不成問題。只要采到萆荔，救回姐姐，神馬顛沛流離，都是浮雲。
曙光就在眼前，我恨不能大笑三聲，忍辱負重一路，終于讓我看到了希望。
折騰半晌，夜色漸深，直到我睡著，驃姚校尉也沒有出現。
好吧，我欠他的兩腳，留待他明日再踹——
多謝嫣然、炊煙童鞋的打賞，多謝媢麗和秀兒童鞋的粉紅。
提前預告下，明天吳兄的秘密會泄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