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來便上路，天邊的星辰猶自發著微弱的光，驃姚校尉依然沒有時間找我算賬。
我估模著，這事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算了。
因為他看我的臉色，依然又黑又臭。
眾人整頓完畢，朝陽在旁邊的山峰上投下第一抹霞光，衛將軍領著眾將，與太守告別，大軍浩浩蕩蕩出了雁門。
一路上風沙漸小，道路也漸漸變得開闊起來，行軍兩天，終于進入平原地帶。
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似乎眾人此刻，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覺。
大軍一路向西南行，風撲在面上，能嗅到淡淡的濕意，不復塞外的剛猛凜冽。沿途漸漸有人家出現，稀稀落落散在路邊，三三兩兩，裊裊炊煙。看見大軍過境，紛紛入戶躲避。更有勇者，提劍站在門口，守衛家人。直到看清了旗幟上飄揚的衛字，才松懈下來，
多年戰亂，民生凋敝，常被匈奴南下騷擾，眾人已如驚弓之鳥，有能力的大都舉家內遷，留下來的，多是老弱病殘，個個衣服破舊，面有饑色。
我騎在馬上，夾在隊伍中，慢慢走過去。無論在哪里，只要有戰亂，最痛苦的，一定是百姓。
忽有老者從人群中搶出，跪拜于地，涕淚橫縱，面色如霜，高聲呼道，「衛大將軍，殺光匈奴賊子，佑我大漢子民」
他的呼聲極為凌厲悲憤，這句話仿佛一個魔咒，其余眾人，也都跟著跪了下來，高聲大呼，「殺光匈奴賊子，佑我大漢子民。」
聲音中滿是恨意，可見眾人平時，受了多少苦難。
大軍就在這樣的呼聲中，默默走過。有人發現了匈奴人的囚徒，大喊一聲，「看，那就是匈奴惡狗。」
一喝之下，立刻激起民憤，村民們沖上來，抱住外圍的囚徒廝打，連婦人也在其中，打不動的，就用牙咬，目眥欲裂，仿佛恨不能將這群囚徒一口口咬碎吞下，以解心頭恨意。
後方的守衛忙驅趕眾人，維持著秩序。
對于這場戰爭，我其實一直不太能理解，同為人類，為何兄弟相殘。
如今方才明白，種群的劃分，可大可小，只有異星物種入侵的時候，人類才能齊心協力，成為一個族群，共同對外。而在此刻，漢匈之爭，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隊伍漸行漸遠，後面哭喊的聲音，漸漸散在風中。
空氣的水汽更濃，似乎可以听到隱隱水聲，前面傳令下來，「急行軍，趕在天黑之前渡河。」
眾人歸心似箭，亦不覺疲憊，紛紛揚鞭，平坦的大道上馬蹄如飛，踏得泥土四濺，留下一個個或深或淺的馬蹄印。
黃河，這條哺育了中華兒女的河流，就在前方不遠處。
我抓緊韁繩，努力平衡身體，老實說，我還不太適應這種奔馳。周遭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歸家的急切。
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遠方出現一條白線，有人喊道，「大河，是大河，兄弟們，我們回家了。」
聲音里透著說不出的興奮，眾人一下炸了鍋，嗷嗷叫著，揚鞭催馬，馬蹄更急。
漢代的河，專指黃河，其余皆謂之水，如渭水，涇水、洛水。
我亦按捺不住激動，抬頭眺望，天邊那一條白線越來越寬，水聲隆隆，如萬馬奔騰，眾人的呼聲均淹沒于其中。
前面那個身影隨著馬背的顛簸一上一下，看不見表情。上次騎馬，我總覺得，他對于回家這件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麼熱衷。
那條白線，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現出了全貌。那是數百丈寬的一道白練，奔騰洶涌著，咆哮翻滾著，一路向東南而去。
寬廣的河道幾乎看不到邊，河心翻滾著渾濁的白浪，一波*拍打岸邊的岩石，化作萬千白色的碎末，復又落入河灘。
這就是黃河，中國第二大河流，數千年奔流不息，滋潤著華夏大地。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我的血液，仿佛也跟著洶涌澎湃起來。這是我祖先的發源地，我的血脈里，流的是這個古老民族的血液。
我正感慨間，眾人已奔至河灘前，歡呼一聲，居然揚鞭催馬，連人帶馬一起沖進水里。我使勁勒住韁繩，堪堪在河岸上站住，後面的人一波接一波沖過來，高聲叫著，爭先恐後地沖進水里。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幕景象，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尋了一個偏僻的位置站定，莫非這就是大軍過河的方式，近千米的寬度，我不認為我可以游過去。
眼前忽然一閃，就見河里的軍士紛紛寬衣解帶，露出精壯的身軀，就地擦洗。
老子傻了眼，女乃女乃個腿，這群人竟然集體果|泳？
近處的河水只到膝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河灘里就擠滿了人，成千上萬個男人在老子面前，月兌得精|赤|條條，肆無忌憚的走來走去。洗完自己，接著又開始刷洗馬匹，還有人相互潑水打鬧，黑的白的肥的瘦的，一個個都果得歡天喜地各隊的將領站在岸邊，也不去約束，有的直接下河，與士兵們打成一片馬嘶人叫，一時好不熱鬧
放眼望去，全都是白花花的果|體，老子的血直往上涌，這是個什麼世道？底線在哪里？羞恥在哪里？
我吸口氣，再吸口氣，淡定的抬頭，眺望遠處的風景，神馬果男，老子一概當他們是空氣
「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里，不和大伙兒一起，下去涼快涼快？」嫖姚校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慢慢掉過馬頭，「我不熱。」
听到他的聲音，就絕不是涼快二字可以形容。
六月份的天氣，被他這麼盯著，流出來的汗都冒著寒氣。
「不熱？」他微微挑眉，打量我額上的汗珠，冷冷勾起唇角，「數月未洗滌，你不覺得身上污穢麼？」
他說的輕描淡寫，眼神卻銳利如箭，咄咄逼人。
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遠征千里，士卒們都是在尸體里打過滾的人，滿身惡臭，加上天氣炎熱，見了黃河，自然欣喜若狂。我才月余未洗澡，早已難以忍受，若是我是個男子，只怕也和眾人一道跳了下去，洗個痛快。
他是對我起了疑心，就等今天試煉，我卻沒有辦法，駁倒他的懷疑。
「長安不遠，也不急在一時，我身子不好，怕著涼傷風。」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我強作鎮定說出來，自己都有些發虛，心跳如雷，眼皮也止不住地跳，從他一出現，就沒有停止。
「著涼傷風？」他忽然一笑，笑得我脊背發涼，「所有的士兵都下河洗澡，獨獨你一人岸上旁觀？卻是為何？」
話音甫落，一只手突然探向我的胸口。
「不要」我本能地護住，一聲低呼，空氣凝滯，在他暴怒的目光下，我的心跳幾乎停止，一切已不需多言。
他死死盯著我，眼里似要噴出火來，「吳次仁，你好得很」
我被他從馬上拋下，他怒聲喝道，「來人，把她帶下去，關進戰俘營。」——
啦啦，第一卷終于寫完了，本來打算十萬字搞定的，一不小心就double了，我真是拖啊
慶祝一下，也謝謝羅剎童鞋和秀兒童鞋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