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樹下的呼嚕聲依舊勻長，我拍拍牛牛的頭，把它從沉睡中喚醒，輕輕一躍，翻身下樹。
那個少年靠在樹背上，睡得正香，火堆還有余燼，清晨的樹林，寒氣襲人，少年似乎是冷了，抱成一團，換了個位置，咕噥兩句，又繼續睡去。
他昨夜吹的天花亂墜，看他此刻的睡相，分明是個新手，野外露宿最重要的就是警惕性，他睡得如此之沉，莫說是來只野獸，就算雷劈下來也未必能把他叫醒。
那張稚氣未月兌的臉上毫無戒備，我在心里暗道，小兄弟，對不住了
手起針落，刺向他腦後的睡穴。
我刺得不深，兩個時辰之後他便會醒來，就算他腳程再快，到時侯再想追我也是妄想。
我又攏了些樹枝過來，把火弄得旺一些，免得哪只野獸一時興起，過來溜達溜達，把他叼去做了早餐。少年在睡夢中，本能地向火堆靠了靠。
我拍拍手上的灰土，自覺已經夠仁至義盡，收拾好包袱，便直奔我的萆荔。
山路依舊崎嶇，可是我心中雀躍不已，便覺得這山路，也並不像平日那麼難走，腳步分外輕快，太陽從東方噴薄而出的時候，我已經到了昨天他指的那座山下。
紅霞鋪滿半邊天，太陽在山的那一頭，像一個赤紅的咸蛋黃，慢慢探出頭來，然而只一剎那，紅彤彤的蛋黃就迸裂開，射出萬道金光，刺得我睜不開眼。天地萬物仿佛在頃刻間蘇醒，雲雀鳴叫著，直沖九霄。黑暗一點點退去，少華山巍巍矗立在眼前，翠綠的葉，艷紅的花，皚皚白石，一切生機勃勃。
我被這磅礡的景象震懾，微微駐足。
轉換空間里的虛擬太陽，總是蒼白的掛在頂上，死氣沉沉，如二十三世紀的地球一般。
再過半日，我采到了萆荔，便要返回那里。那里從來沒有日出，從來沒有日落，只有無邊無際的火山灰和F星人的戰艦。
長久以來的優越感，在自然的奇觀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一直篤定的信念，在這一刻，忽然有了動搖。
我想要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生？精致的器皿，精美的飲食，關在狹小空間里懷念著過去？還是茹毛飲血，翱翔于天地之間？
這樣的美景令我震撼，令我貪戀，可惜，我沒有選擇。
牛牛在還有前面不耐煩地甩尾巴，我收斂心神，跟著追過去。
西峰，顧名思義是在少華山的西側，我確認了一下方向，沿著山谷前行。
山澗在谷中潺潺流淌，沿途走來全是懸崖峭壁，嶙峋怪石。地殼的擠壓讓岩層陡然拔起，主峰稍緩，西峰略低，東峰最險，直上直下，如一把利劍，直指向天。山上泥層較薄，以石頭居多，石壁陡峭，不易攀援，山間荊棘密布，我的衣褲，被拉出不少口子。
我一面走，一面打量，張二寶死活不肯說出鬼哭崖的所在。這麼多高高低低的石崖，究竟哪一個才是？
行至一個背陰的山崖下，少了陽光，寒意頓時席卷過來，我把衣服裹緊，依舊不死心地伸著脖子，往崖壁上看。
我驚喜地發現，在山峰的半腰處，一直光禿禿的石壁上，罕見地長出了一片植物，其色如墨，其葉如韭，迎風搖曳，果然如同頭發一般。
萆荔
「古人誠不欺我。」我如釋重負，欣慰地長嘆，解開背包，掏出我的壁虎手套，準備上場。
壁虎手套是我另一件法寶，仿照壁虎的剛毛，利用分子引力的原理，只要戴上它，便能在萬丈懸崖之上，來去自由。
我穿戴完畢，拍拍牛牛的腦袋，「你老實臥在這里，我一會兒就回來。」
牛牛瞪圓了小眼，不太明白我要做什麼。
我走到山崖下邊，雙掌往岩壁上輕輕一貼，果然立刻牢牢吸住，再撥一下手套中央的轉輪，它便又松開來。牛牛屁顛屁顛跟在我後面，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練習了兩次，自覺掌握了技巧，便開始向上爬，爬了兩下，腿卻抬不起來，低頭一看，牛牛死死咬著我的褲腳，掛在半空，一雙小眼珠哀怨地瞪著我，寫滿了譴責。
我滿頭黑線，苦口婆心勸它。
「乖，牛牛，下去，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是去采藥，爬懸崖可不是玩的，掉下來會摔死。你乖乖在這里等我，別鬧。」
牛牛執拗地吊著，咬定青山不放松。
我無奈，只得從石壁上又爬下來。一落地，牛牛立刻蹭地竄到我懷里，似乎怕我又會拋下它離開。
我抱著它，耐心地指給它看，「喏，那里就是藥草，我采完了，就來接你。你乖乖地等我，不許再胡鬧。」
牛牛從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似乎不太樂意。
我把它放到地上，它繞著我的腿打轉，就是不願離開。
我斜眼瞅瞅它，解下腰帶來，「你要是再不听話，我只好把你捆起來。」
繩子晃了兩下，牛牛撒腿便跑。我趁機往上一躍，左右開弓，頃刻間躥出丈余。
牛牛發現中計，氣憤地在地上蹦來蹦去，伸著小爪子使勁往上夠，可惜以它小小的身軀，至多能蹦到一米，它蹦了半天，眼睜睜看著我越爬越高，終于認清了追不上這個事實，哀怨的趴在地上，嗷嗚嗷嗚叫個不停。我哭笑不得，只能硬下心腸不搭理它，咬牙向上爬去。
那片黑色漸漸近了，數量還不少，一簇一簇，又細又長，從岩石的縫隙中鑽出來。奇怪的是它並不是均衡地長在整個石壁上，而是從石壁左側，呈放射性向周圍擴張。
太陽已經升到半空，照著石壁的右半邊，石壁的左側卻被主峰擋住，漆黑一片，最黑的地方，就是萆荔最茂密的地方。
明媚的日光下，那里濃黑一團，一絲一絲的黑色迎風招搖，好似有生命一般，即便是我，也看得脊背發涼。
這個萆荔，果然有點邪氣，可是為了凌雲的病，我豁出去了——
謝謝名字有人搶，月貘貘、alfredlui童鞋的粉紅。讓七七在果奔的途中，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