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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昌跪在地上道，「謝恩公寬恕，朱大昌願跟隨左右，效犬馬之勞……」
「今天見過我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听到沒有」我打斷他的話。
「老大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朱大昌自動改了稱呼。
「你是怕冠軍侯找到你？」庫查總在不該機靈的時候機靈，「我說上回他把西城翻了個遍，原來是……」
朱大昌察覺我眼神不對，一巴掌拍在庫查頭上，「閉嘴」
庫查捂著頭，趕緊改口，「不說，我絕對不說。」
他又補充一句，「就算冠軍侯把劍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說」
我黑了半邊臉，事情交代完，轉身拉了李延年就走，後面朱大昌爬不起來，急得直喊，「老大，老大……」
庫查不知道該不該追，急得抓耳撓腮。
朱大昌越喊我走的越快，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就是欺負他腿腳不好，追不上來。
有這三個混球跟著，不用人說霍去病也找得到。
走了一段，穿過章台路，後面的聲音漸漸听不見，李延年掙月兌我的手，我轉過身去，他被我拉著一路小跑，衣服也亂了，斗笠也歪了，俊美的面孔微微漲紅，氣喘吁吁。
我忘了他的體力並不是那麼好。
他停下來，整整衣襟，扶正斗笠，我頗有些愧疚，「對不起」
他沉默片刻，避開我的目光，「是我該說謝謝」
這話卻也沒錯，但總覺得有些不妥，畢竟是我把他帶進這場混亂之中。
他低著頭，苦笑，「二寶，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寒風抽打在臉上，我咬牙，事到如今，再隱瞞也沒有用，還不如和盤托出，免去他的猜疑。
故事說起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路上行人依舊不多，我與他並行，從頭說起，「李二哥，我是一個采藥人，半年多前，為了一味藥材，我深入大漠，不想遇上匈奴軍，我被俘虜，恰好嫖姚校尉帶了兩百多人孤軍深入，夜襲匈奴軍，發現了我，我正好有一技之長，他們就把我留下來，做個隨從，給受傷的兄弟看病。那三個軍痞，就是在軍中認識的，看我好欺負，找上門來，被我教訓了幾次。大軍班師回朝，過雁門關時，朱大昌作孽太多，有人豁出命去要他死，拖著他一起掉下懸崖，我一時心軟把他救上來，他就要認我做大哥。」
我嘆口氣，「其實很簡單，我在軍中，一共也就兩個月左右時間，我與冠軍侯本無宿怨，不過在過黃河時，」我頓了頓，想起當時的場面，依舊叫人心驚肉跳，這等場景不好細說，只草草帶過，「一個意外，他發現我是女子，就要將我軍法處置，我趁看守不注意，逃了出來。」
「真的這麼簡單麼？」李延年低語，「二寶，僅僅為了處罰一個隨從，冠軍侯何苦如此契而不舍？」
這也正是我困惑的問題，所以我回答不上來，只抓了抓頭。
李延年看著我，輕輕搖頭，神情淒涼，「二寶，他追你的眼神，絕不是看犯人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我還在奇怪他的表情為何如此淒苦，就接到這麼一個重磅炸彈。
「啥？」
他嘆道，「二寶，難道你從不自知麼？」
我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又轟的一聲，全部涌上頭來。
其實，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怎麼可能？我女扮男裝，身無所長，他冠軍侯自小含著金湯匙出身，什麼千嬌百媚的女人沒有見過，偏偏對一個灰頭土臉的我情有獨鐘，我要自戀到什麼程度，才能得出這樣的推論？
但是從李延年口中說出來，我就又不得不去再認真推敲一下。
假定這是真的，霍去病的那些奇怪的舉動，在這個論點的支持下，一切都有了理由，包括那句話，還有那個吻……
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仔細回想我這十八年的風雲人生，小弟收了一堆，唯獨沒有招到一個裙下拜臣。
及至我過了叛逆期，又沉浸在拯救人類和拯救凌雲的宏偉藍圖中不能自拔，旁邊都是高智商低情商奇形怪狀的研究人員，我對他們提不起興趣，他們大約也覺得培養皿中的細菌比本姑娘看起來更加可親。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獨具慧眼的，統統被本姑娘的矯健身手嚇了回去。
所以我一向乏人問津，凌風縱橫花叢，罕逢敵手，深以有我這麼一號賣不出去的親戚為恥，恨不能在我背上「貼上清倉」拍賣四個字昭告天下。還列出我的三大罪狀，其一不溫柔，其二不打扮，其三把男人不當男人看，總而言之就沒有絲毫身為女人的自覺。
我被他洗腦荼毒多年，以至于听到李延年這話的第一個反應是︰霍大少要是看上我，他該有多麼重的口味？又或許他看上我，正是因為我像個男人？
想想與他同行的一路，他又有哪一刻，是把我當成女人來看待的？不是打就是罵，簡直就是他的御用沙包，當然最後那天他送來的那塊烤肉除外，可是我把它理解為他作為雄性動物對異性最後的一點尊重。
這些叫我怎麼能相信他對我有意思？
他是橫空出世的戰神，我不過是漢朝一介過客，所以我不敢想，也不願想，我寧願以為他是要捉我回去軍法懲辦。
不管他對我是什麼想法，我寧願收十個朱大昌當小弟，也不願再去面對他。
雖然，心里未嘗沒有不舍。
我沉默，李延年也轉過頭，不再答話。
心頭一片混亂，但混亂並沒有到此終止，有人笑嘻嘻地與我打招呼，「張姑娘，好巧，又在這里遇到」
韓說一襲白衣，立在雪地中，衣袂翩飛，烏墨般的頭發僅用一根玉帶束在頭頂，眉目彎彎，那一笑，仿似冰雪消融，春風拂面。叫人驚異，身為男人，原來也可以這麼妖嬈。
我的頭越發的疼，今天可真是熱鬧，所有人都趕到一塊登台。
「巧麼？你怎麼就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