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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嫦伏低道，「這是夫人為候爺烹飪的菜肴，婆婆說時辰未到，但阿嫦聞得氣味奇香，一時忍不住，擅自做主端了過來，還望夫人勿怪。」
霍去病側目看我，「這是什麼？」
「這個……」我抓頭，卻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名字來替代東坡肉。這畢竟是千年之後才出現的菜品，給他吃一吃也就罷了，總不好堂而皇之地把名字再告訴他，否則時空管理局那些死老頭子不知道又要怎樣的捶胸頓足，找老子的麻煩。
美食當配美名，可是以我這貧瘠的文學細胞，要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想出個貼切又風雅的菜名來，實在是太為難了些，以往那些菜名，都是凌雲的手筆，但凡與風雅沾得上邊的事情，我都一竅不通。
是以我抓了半天頭，憋出來兩個字，「蒸肉」
正好與烤肉做個對應。
霍去病搖搖頭，似是對這個名字，十分之不屑。
我其實也不大滿意這個名字，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這香味足夠誘人，並沒有因為名字的平庸，而打消了他的食欲。阿嫦十分知情識趣，在他看著釜的時候，就從里面，夾了一塊東坡肉……蒸肉出來。
整塊肉都呈琥珀色，尤其是上面的肉皮，晶瑩剔透，泛著暗紅的色澤，下面的肥肉也隱隱有半透明的感覺，于油燈下閃閃發亮，如寶石一般。
肉塊一拿出來，所有人的喉頭，又是都忍不住動了一動。
我微微松口氣，一個多時辰，倒也勉強夠了，看這模樣，比我平日做的成品雖然差了一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至少在這調料貧乏，烹飪手法單一的漢代，已足以令人驚艷。
「肥肉麼？」他微微皺眉，卻還是夾起半塊，放進口中。
一進口，他的身軀便是一僵，似乎不大習慣這新的味道。白婆婆緊張地握起拳頭，小心地看看他，又看看我，生怕因為她的緣故，為我引來禍患。阿嫦和阿綰，也不敢擅動，謹慎地跪著，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的眼楮，卻是慢慢閉了起來，像是在細細品嘗肉的滋味。
釜中的蒸肉，濃濃的肉香，仍在一波一波的涌出來，我听見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但是話說回來，這東坡肉味道雖然美妙，他卻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在漢代，恐怕沒有人會用糖做菜，他一直吃的都是咸的烤肉，突然吃到這又甜又咸的東西，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我仔細觀察他的神態，但見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唇角緩緩揚起，竟是有了一絲笑意。
「甘美如飴，入口即化，肥膩的豬肉居然能做出這個滋味，你真叫我驚訝」
他睜開眼，溫和地望著我，漆黑的瞳眸中有一抹驚艷之色。
我長長出了口氣，這可真不容易，想當初第一次為他下廚，我費盡心力做的梅花炙，也只是博得他不咸不淡的兩句話。霍候爺對飲食的挑剔人盡皆知，本身身份又尊貴無比，什麼好的沒有見過？能讓他覺得驚艷的東西，世界上恐怕沒有幾樣。
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見風險與收益成正比這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今天換了別的咸味的菜，他大約就不會有這樣的驚喜。
「呃……這道菜，浪費你半壇酃酒和柘漿。」我趁他高興，坦白從寬。
「那些東西，你盡管用，不夠再和我說，」他毫不在意，看來對那酃酒，也沒有什麼興趣，「我一直以為已經吃遍人間美味，你卻總是留著一手，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什麼我沒吃過的？」
他將剩下的半塊肉也吃了下去，看得白婆婆兩眼發直，不敢相信從來不沾肥腩的候爺會這麼干脆，吃了一塊不說，還意猶未盡地又夾出一塊來。
「烹飪的方法，其實還有很多，但是你這里沒有趁手的廚具，只能將就做些蒸煮的東西。」他沒吃過的多了去，「不過，就算蒸煮，也很有些講頭，有些湯，需要特殊的鍋。從前我姐姐最喜歡喝的一種雞湯，喚作正氣雞，需要一種中間有孔的陶鍋，蒸的時候，一滴水也不放，把鍋支在一口灌滿水的大鍋之上，所有的湯，都是靠下面鍋里的水汽，從小孔中一點點升上來，凝結而成，這樣蒸出來的雞湯，一絲元氣都不泄露，鮮美無比，所以喚作正氣雞。」
白婆婆盯著我，半張著口，已經听得呆了去，我說的烹飪手法，顯然是她從來沒有听過，甚至都不敢想的。
阿綰和阿嫦也微微抬起頭來，訝異地偷偷看我。
「……你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阿嫦去辦，做幾個鍋，不是什麼難事。」霍去病從我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對阿嫦道。
阿嫦趕忙伏地道，「但憑夫人吩咐。」
霍去病揮一揮手，阿嫦會意地拉了白婆婆一下，白婆婆才回過神來，叩首退出。
阿嫦低著頭，慢慢地退回阿離所在的角落里，榻前便又空無一人。我只得自覺地擔當起布菜的任務，見他愛吃，我便從釜中，又夾了兩塊出來
霍去病看著我的動作，輕輕笑起來，「凌霄，你若為廚子，天下的廚子，都要與你為敵。董永娶的是織女，我霍去病娶的，某非是廚女麼？可你又是醫士，你從前，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突然打這個比方，叫我愣了一下。
凌風給他留下來的印象，讓他認定我不是這個世間的人，這麼判斷其實也沒錯，只是拿我和織女打比方，似乎有些不太恰當。
他攬著我的腰，靜靜看著我，還在等我的回答，我只得道，「廚藝和醫，其實都是為了我的姐姐而學，她久病不愈，曾經有一段時間，吃什麼就吐什麼……我想盡各種方法，就為了讓她吃東西，她的病，是不治之癥，我學醫，也只是希望……希望能有奇跡，讓她活下來。」
這些話，是我第一次對人講。我其實一直希望能在機械方面有所發展，曾經也有一位機械方面的泰斗，認為我前途無量，後來放棄機械去學中醫，凌風一直都很不理解，而我蹦了那麼多年，也沒有找出什麼行之有效的方法，能救凌雲，所以我一直很慚愧，也一直拒絕對凌雲承認，我去學中醫的真正原因，雖然她很明白。
我不太習慣這麼袒露自己的想法，說的有些不大自然。
「你們，也會有不治之癥麼？」霍去病低聲道，將我摟得更緊了些。
「會的，雖然少，但總是有」我吸口氣，從不自然中掙月兌出來，「候爺快用膳吧，涼了就膩了。」
「喚我夫主」他糾正我，扳起我的下巴，逼我正視他，「凌霄，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來到這里，也不管你過去是什麼人，你既然成了我的婦人，就不許再去想那過去的事情。只想著我，留在我的身邊，嗯？」
這話有些強迫的味道。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話題，最後卻成了我的不是。或者說，他是希望通過這種方法，慢慢把這種觀點強加給我，奴化我的意志。
「不管我想不想回去，也只能留在這里。」我笑一笑，「候……夫主多慮了。」
他微微眯眼，手上的力道加重，「即便你拿到手柄，你也只能留在這里，記住我說的話。」
我對上他隱有怒氣的眸，只得點點頭，「是。」
一切，都等拿到之後再說。
手柄既然不在他手中，最大的可能就是趙破奴，趙破奴不比霍去病，他是無根之人，沒有家室，一直住在軍營中，要在霍去病的眼皮子底下，混進北軍大營去找趙破奴，談何容易？
況且我也並不以為，趙破奴就是個好相與的人。
最後手柄沒有拿到，反而走漏了消息，落到霍去病手中，萬一他一怒之下毀了，我便得不償失。
與手柄這件事情上，我實在擔不起更大的風險，所以只能一直苟且偷生，按兵不動。
日日有美男相伴，老實說，這苟且偷生的日子，其實也甚是美妙。
次日，我照常去宋府學醫，那兩人還沒有醒來，但是呼吸和體溫，都平穩了許多，這是好轉的跡象。
我在照看他們的同時，也試著去做那止血丹。宋府的材料一應俱全，唯一需要的，就是犧牲我一些頭發。我試了幾次，居然真的做出來那麼幾顆，顏色烏黑烏黑，雖然有些坑坑窪窪，賣相不是太好，總歸有那麼個意思。
又過了三日，昏迷中的一人，終于睜開了眼楮。
我正在藥房配藥，林春山忽然沖了進來，他跑得很急，連門都忘記敲，一進門便道，「師妹，你救的那個人，活過來了。」
他的語氣甚是欣喜，畢竟這樣凶險的傷勢，還能活下來，實在是件稀罕的事情。
「師妹的醫術，令師兄實在是汗顏那谷岩和陳虎，看見那人醒來，激動得都不成樣子了。你快隨我去看看，師母也在那里。」林春山感慨一番，似乎仍然沒有從那激動的一幕中回過神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