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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他左右,隨他出征?
馮宛怔住了。
她側過頭,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忖道︰隨他出征麼?
見到馮宛猶豫,衛子揚蹙起了眉頭,他緊緊地盯著她,道
你不願意?」
馮宛搖頭。
這事與願意和不願意
關。她只是,不能做。
重生以來,馮宛最大的倚仗,莫過于眼前這個少年。她在等著他成長,在等著他足夠強大後,小小的庇護她一下。也不要求多,只要保她平安,
人敢犯便足夠了。
眼前這少年,現在看重于她,想她陪伴左右,這些她是知道。可她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
……自古以來,為什麼世人都說,聘則為妻奔為妾?為什麼諸葛亮要劉備三顧茅廬才肯出山?那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世人對于輕易得到的人和東西,從來不會珍惜。
何況,世人不知道這世間的變化,她卻是知道的。因這份知道,她游刃有余。如果冒冒失失地跟隨還不夠強大的衛子揚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將四顧茫然。
……經過了背叛,經過了徹底地傷害的她,已沒有膽量,去把
的將來,把
的人生,完全賭一場。至少,在對衛子揚的人性,沒有充足的了解之前,她不能孤注一擲地把
賭上,把未來賭上。
……來自前世的所謂了解,畢竟是人雲亦雲的,是膚淺而表面的。
衛子揚盯著她,沉聲道
怎麼不說話了?」
馮宛抬頭。
她目光明澈地看著他,低聲道
妾不能……」堪堪說到這里,衛子揚已是右手一揮
斷她的話頭,喝道
不必說了」
他騰地轉身,一動不動地盯著外面,甕聲甕氣地說道
舍不得你那夫主?」
聲音中含著濃濃的不滿和氣惱。
馮宛道
不是。」她的聲音輕細溫柔,「妾,不敢……」她垂著雙眸,喃喃說道
妾一弱質女流,若是就此跟了郎君,如何面對眾位公主殿下?」
她的話不重,可衛子揚是聰明人。他知道馮宛指的是四公主五殿下,以及那些對他有著想法的權貴。
幾乎是恍然間,他想到了,以那些人的權勢地位,甚至不需要理由,便可以置眼前這婦人于死地他是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帶她走
他絕美的臉瞬時一青,轉眼,他揮了揮手,悶悶地說道
出去吧。」
「是。」
馮宛福了福,緩緩向後退去。
當她退到門坎處時,衛子揚低沉的聲音傳來,「總有一日,這些人不足懼」
馮宛躬身應道
是。」她微笑道
不過是一些泥塑土偶。」
听到她的評價,衛子揚哈哈一笑,他挑著眉,血色媚眼目送著馮宛緩緩離去。望著那雍容佼然的背影,不知不覺中,衛子揚的眼中盛滿微笑。
坐上馬車時,馮宛掏出手帕,輕輕在額頭上按了按︰因前世的印象太過深刻,下意識里,她是
論如何,也不願意讓衛子揚對
生出半點不滿的。剛才他在
拒絕時,已是惱了的,現在他不再惱怒,這對馮宛來說,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放松的事。
令馭夫趕到西郊周府,曾老叔正好在,略略問了問,知道糧草馬車已經購置回來後,馮宛放心了。
馬車駛回了趙府。
來到趙府外,馮宛掀開車簾,怔怔地看著趙府的大門。
這地方,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久得她都已習慣,久得讓她想到一句話,「身在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
想到這里,馮宛暗嘆一聲。
馬車駛入了趙府。
緩步走下馬車的馮宛,一眼便對上眾婢妾好奇的目光︰有這個節骨眼上,馮宛居然頂著風去了衛府。
瞟了她們一眼,馮宛緩緩走近。
也許是她的風姿太雍容,表情太自在,當她經過嫵娘時,她听到一個壓低的尖細聲音,「背夫行那事,還這般神定氣閑著……」
聲音若有若
,不是仔細听還听不見呢。
馮宛不想在這事上與她爭持,畢竟只要開口,怎麼說都是丑事,便理也不理地回到
房中。
馮宛跨入了
房中,房門一關,她便冷冷笑道︰是啊,我就是神定氣閑,別說現在與衛子揚沒有什麼,便是與他真有了什麼,我也會這般神定氣閑
……前一世,她曾以賢妻的最高標準來要求
,可她得到了什麼?這一世,她放不開那是被本性所拘,可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事,她是絕對不會自責的趙俊,他不值得她自責
馮宛回到房中,依舊練了一會字,讀了一會書。
這個時代,書藉實在太珍貴太珍貴了,縱使馮宛把
能看到的每一本書中的每一個字,都嚼爛了讀,讀爛了嚼,也總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就在馮宛輕細溫柔的讀書聲靜靜響起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弗兒喚道
夫人?」
馮宛恩了一聲。
外面卻是一陣沉默。
好一會,弗兒低著頭慢慢走來,走到她面前,弗兒朝著她重重磕了一個頭,泣不成聲地說道
夫人,我母親她,過逝了。」
相對于弗兒的悲傷,馮宛的聲音是同情憐憫中,帶著淡漠,她嘆了一聲,道
可憐的弗兒,死者已逝,你當節哀才是。」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弗兒便是啕啕大哭起來。
她伏在馮宛面前,這般扯著嗓子放聲大哭,竟似是被馮宛一句話激起了所有的悲傷愁苦。
她哭得這般響亮,這般聲嘶力竭,這是一種把馮宛當成了最近的人,那種放
防備,毫
掩飾的真傷心。
听著弗兒的哇哇大哭聲,馮宛眨了眨眼,有點呆了。
說真的,她還真不明白,
倒底是哪一點讓弗兒這麼認真,這麼放肆的相信了?
尋思了一陣後,馮宛的眼前,恍惚間出現了她過逝多年的母親,母親那時已然病重,她握著她的手,不放心地說道
宛兒,你雖然看起來聰明,奈何心太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宛兒你也是一樣啊……」
直過了良久,直听到弗兒的哽咽聲漸漸止息,馮宛才溫和地開了口,「弗兒,你可想回家?」
弗兒的哽咽聲一止。
她連忙搖頭,沙啞地說道
夫人,不用。」
說到這里,她擔心夫人怪
薄情,忙又說道
弗兒便是回去了,也幫不上忙……幸夫人仁慈,弗兒才敢這樣哭一場。」
她拭著眼淚,听到外面傳來的婢妾們地問詢聲,訥訥說道
夫人,剛才弗兒放肆了。」
你是放肆了。
馮宛也不想安慰她,她端起漿水,慢慢抿了一口,垂眸想道︰接下來,你父親就要入獄了,還有你那兩個已經成年的兄長,也處處要用錢。弗兒,這人世間的愁苦,本是
窮
盡的。你以為你應該得到我的幫助麼?可在這世間,沒有人幫助,才是人生常態,我會在這里,看著你灰頭土臉的過活
馮宛沉默了一陣後,把杯子輕輕一放,淡淡說道
出去吧。」
……「是。」
弗兒直到退下了,還睜大一雙浮腫的淚眼,向馮宛看來。她的目光中,有著不曾死心的希翼,也許,她還在等著馮宛的不忍心。
這一個晚上,趙俊沒有回府。
第二天,馮宛還在府中,便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她連忙坐上馬車出了府門。
一到街道上,一種緊張肅殺的氣氛,便籠罩而來。街道上,不時可以看到急促奔行的軍卒和全副武裝的將士。
馮宛看了一陣,說道
去西街。」
「是。」
西街上,有嫵娘開設的三家糧鋪。此刻,糧鋪鋪門大開,掌櫃和小二都悠然地守在櫃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閑聊著。
不止是他們,別的店鋪也是一樣。
畢竟都城承平多年,畢竟這種時代,時不時地發生戰事,那是極正常的事,沒有人會大驚小怪了。
馮宛坐在馬車中游了一圈,令馭夫駕著車回到了趙府。
一入府,她還沒有下車,弗兒便叫道
郎主,夫人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趙俊回來了?
馮宛掀開車簾,走下馬車。她剛走出兩步,趙俊已從書房中一個箭步沖出,他沖到馮宛面前,伸手握著她的手腕,一邊朝書房拖去,一邊埋怨道
怎麼才回來?又跑哪里去了?」
馮宛知道他只是信口問問,沒有回答。
趙俊一把馮宛拖入書房,便揮退湊過來看熱鬧的婢妾們,把房門帶上,大步走到馮宛面前,他傾身向前,扶著她雙肩,盯著她雙眼,沉聲說道
北疆有戰報了,一切如我所料陛下親點了衛子揚和另外兩個將軍出征,也問起了我。」
到得這時,倒成了‘一切如他所料’了。
焦慮地盯著馮宛,趙俊咬牙道
我找了個借口,過兩天陛下就要我的回信……宛娘,你說我怎辦才好?」
他踱出一步,搓著雙手說道
我向陛下和五殿下,證明了我的軍事才能。現在他們想讓我親上戰場,想看看我的實戰。」
他狠狠
了一個寒顫,臉色蒼白地說道
宛娘,你說我怎辦才好?」
怎麼辦?你不就是想不冒任何風險,便能得到功勞和贊賞嗎?
見馮宛沉思,趙俊扁了扁嘴,忍不住埋怨地說道
宛娘你應該勸我等一等的。若是我在衛子揚進言後,隔個幾天再上稟。既可得到陛下的賞識,也不至于讓陛下和殿下期待太高,更不至于讓那些同僚又眼睜睜地盯著。」上一次招了妒忌,讓他飽受流言之苦。現在他著實有點畏了。
何況,軍事那塊,對趙俊來說實在太陌生太陌生了,他心里是一點底也沒有。
馮宛听到他的埋怨,嘴角淡淡一掠︰不
,我可以那樣做,可是我卻不想。樹大招風,你既然想出頭,就當承受這招風之虞
趙俊踱了幾步,走到馮宛面前,看著她沉聲說道
宛娘你不在那里,你不知道,當我開口推拖時,陛下和五殿下那是多麼失望。宛娘,我真擔心,我要是決意不去,他們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他卻是說不下去。
咬著牙,頰肉跳動幾下,趙俊又踱了開來。
這一次,他一直在沉思中,想了好久,他轉向馮宛,眼巴巴地說道
宛娘,你說我要是去了戰場,我就呆在衛子揚的軍中,他會不會幫我?」說到這里,他上前一步握著馮宛的手,連迭聲地說道
干脆,宛娘你與我一道去。」
一道去,當你與衛子揚之間的橋梁麼?讓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一把麼?
在趙俊希翼期待的目光中,馮宛慢慢搖頭。
她一搖頭,趙俊的臉色便是一冷,他急道
為什麼不行?」
馮宛輕聲細語地說道
夫主,你忘記了衛子揚那人的性格。」她提醒他,「他可是連陛下也敢駁的,大公主也敢甩耳光的人。」
這話一出,趙俊直似掉到了冷水中,他向後退出一步,青著臉怒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當如何是好?」
惱怒地瞪著馮宛,他低吼道
你倒給我一個章程看看」
馮宛知道,他這火只是因為心虛,他只是在借此發泄。
垂著眉,馮宛沉思起來。
她一沉思,趙俊反而充滿了希翼。
在他眼巴巴地目光中,馮宛搖了搖頭,艱難地說道
妾,妾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這話一出,趙俊完全白了臉。他向後退出一步,猛然走出三步,他雙手扶在幾上,一動不動地呆站著。
好一會,他低啞的聲音傳來,「這娘你再想想,再想想。你知道嗎?陛下已經許了我,如果我此戰有功,將封我一個四品官餃,我當了四品官,宛娘你也可以挺直腰背啊,便是對上了四姑子,你也不用低聲下氣的了。對了,還不止升官,五殿下說,到時他會賞我一棟宅院,一車黃金,便是美人也會多賞幾……」
他說到這里,突然想起馮宛未必會對美人感興趣,便連忙住了嘴。
許的東西很多啊,看來陛下和五殿下,真的對他期待很高。
馮宛冷冷一笑,忖道︰可惜,我助你升官發財的結果,只是你住高樓,擁美人,我卻什麼也沒有了。
趙俊誠懇地說到這里,自認為
說的話,夠有吸引力,便轉過頭來看向馮宛。
這一轉頭,他對上雙手絞著衣角,一副不知所措模樣的馮宛。
看到她這樣子,趙俊又是氣又是急,又是惱,他瞪著她,正準備斥喝時,馮宛低弱的,有點顫抖的聲音傳來,「可,夫主,妾也只是從衛子揚那里得了這消息啊。妾一婦人,哪懂得這些朝堂之事,兵家之事?」
她似是急了,白著臉,眼淚都在眶中轉動,巴巴地看著趙俊,一臉不安中還帶著自責。
見她這樣子,趙俊一怔,馬上想道︰她記得把這麼重大的消息傳遞給我,應該肯定。不能逼急了她,要是她畏手畏腳了,有話也不轉告我,那就大不妙了。
想到這里,他收起急亂之心,長嘆一聲,揮手道
好了好了,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瞟到馮宛的淚眼,他忍著氣安慰道
你也別放在心上,這事我再想想,再想想。」
馮宛低頭應道
是。」
「還不出去?」
「是。」
馮宛出來時,婢妾們都圍在外面。看到她下了台階,一個個圍了上來。
眉娘走在最前面,她擔憂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小聲地問道
夫人,夫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馮宛抬頭。
對上婢妾們不安的臉,馮宛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沒出事,夫主好著呢。」
「那夫主他?」
眉娘又急急問道。
不過這一次,馮宛明顯不想回答,她推開眾女,朝著
房中走去。
這一個晚上,趙俊一直在書房中踱來踱去,念念有詞。眉娘和嫵娘絹兒三女送了三次點心,那罵聲便響起三次。
坐在
房中,望著趙俊房里的燈火,馮宛慢條斯理地倚在塌上,
給
斟了一杯酒。
一邊慢慢地品,一邊側過頭,欣賞著書房里的燈火,以及那時不時傳來地捶
聲和咒罵聲。
時間靜靜地流逝,可與書房中那個焦慮的人一樣,馮宛一點也不累。她很自在地在欣賞著。
趙俊就是想一步登天,他不想放棄那個四品官位,還有那些黃金美人,可他又沒有那個能耐真要上戰場吧,他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膽。拒絕吧,又實在不舍,所以才有了現在的為難。
人啊,就是這樣。干脆得不到,還能熄了那個念想,還能有個一時平靜。可這樣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眼睜睜放走,那求不得的苦,足夠讓他煎熬的了。
這樣才好,這樣才是她想要的。若不是早料到這樣,她怎麼會給他這麼重要的消息?
趙俊一夜未眠,到了夜晚,還可以听到他的咒罵聲。
第二天,趙俊借口病了,沒有去上朝。一夜沒睡的他,眼中充滿了血絲,嘴唇也干裂著,脾性更是燥得很,一大早就去獻殷勤的二妾一通房,全部被罵得哭著出來了。
到得中午時,他更焦慮了。尋思了又尋思,趙俊總覺得,相比他
的,宛娘也許更有法子,便把她叫到了書房。
他也沒有再逼她,只是在求她好好想想後,便煩惱地踱個不停,頻頻拿眼瞅向馮宛,只求她突然給出一個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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