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渾然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果刀上,忽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國嬤嬤的腳腕一拐,身體撞到了連清的手臂,她「哎喲」一聲,鮮血順著雪白的皮膚,染紅了一片,德武將桌子上的茶杯放過去,連清的血液掉落進去,趁著大家忙亂的時候,他卷起袖子,偷偷的將自己的手指劃破,兩個人的血液在水中慢慢的融為了一體,德武那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眼前的連昭儀果真是自己的女兒,百感交集之後,便是許久的呆滯。
「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國嬤嬤不停的跌怪自己,連清一個勁的說著沒事,太後並不怪罪,讓已經站在門口的紫楚心中再次起了疑心,難道這里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連碧見過皇後娘娘。」連清的眼神一掃到門邊紫楚眼神中的殺氣,讓連清心中不覺捏了一把汗,下意識的觸踫到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定定神,有了孩子,她,母憑子貴,不需要去向任何人祈求憐憫,只要保護好孩子,她就可以平安的生活下去。
「兒媳見過母後,听聞德武將軍進宮,閑來無事,就過來坐坐,沒有驚擾了母後才好。」紫楚說話向來不著調,太後早有耳聞,並未放在心上,倒是國嬤嬤,看著紫楚對待連清愛理不理的態度,讓她更加的反感她。
魏嬤嬤大大方方的介入國嬤嬤與連清之間,「連昭儀如今是金貴之軀,不是奴婢多嘴,這樣大的出血,小心動了胎氣。」
「來人,掌嘴。」不等魏嬤嬤反應,兩個宮女上前來就給了魏嬤嬤兩巴掌,對著連昭儀的面,責打自己身邊貼身之人,讓紫楚顏面無存,心中惱怒,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魏嬤嬤一個勁的求饒,太後卻遲遲不開尊口,紫楚有些撐不下去了,「母後,兒媳不知魏嬤嬤犯了什麼錯?」
「她剛才說的話你沒有听到嗎?無端詛咒連昭儀肚子里面的皇子,就是對哀家的大不敬,就憑這一點,哀家就可以讓她當場斃命。」紫楚也跪在太後面前,「兒媳懇請母後看在魏嬤嬤陪伴兒媳多年,又是一路從漢朝陪同至此,望母後能夠網開一面,繞過魏嬤嬤。」
太後漠然的看著她,「你今晚只是來坐坐嗎?」。
「兒媳不敢隱瞞母後,真的是听聞德武將軍過來,本想著就將軍提出的陰親之事進行商量,不想誤打誤撞,魏嬤嬤沖撞了連昭儀,都是兒媳平日里輸于管教,回去後一定做好。」紫楚心知肚明,太後不過是借題發揮,懊惱自己不請自來,即便魏嬤嬤不說那句話,今晚這事,自己也很難不丟面子,無論如何,不能讓太後殺雞給猴看,對魏嬤嬤有所作為。
國嬤嬤幫著連清處理好傷口,德武忍不住問,「疼嗎?」。簡單的兩個字,讓在場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注視著連昭儀,就連她自己都有些疑惑,那種口氣分明是一種親切的問候,可是,她與德武將軍,不過是初次見面,平日里並無往來,就連國嘉都不曾能與德武說上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紫楚還在那里跪著,讓原本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氛圍,更加的凝重了。「喲,這都是怎麼了?皇嫂,你干麼跪著呀,連昭儀這手是怎麼了?女兒陽平多日沒有來個母後請安,都是女兒的不是,這不抽了時間,趕緊過來。」陽平也是得到德武進宮的消息,又耳聞紫楚也來了,便想著一定有熱鬧看了,就麻溜的過來了。
太後心里冷笑,一個自以為是的紫楚還沒有打發利索,又冒出來一個陽平,這個可不是等閑之輩,遠比紫楚要難對付的多了,她嘴角勾過一絲微笑,「紫楚,起來吧,魏嬤嬤以後注意就是了,如今皇上不知去向,哀家心里著急,好不容易盼來了連昭儀懷孕的消息,哀家著心里可是端著呢,以後誰敢動連昭儀的心思,哀家定當嚴懲不貸。」
魏嬤嬤麻利的起來,伸手將自己的主子攙扶起來,紫楚傷心的看了魏嬤嬤一眼,用手撫模著她微腫的臉龐,魏嬤嬤趕緊抓住她的手,「主子,您坐吧。」
紫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母後,時間不早了,兒媳先行告退了。」太後微點額頭,根本沒有絲毫挽留的意思。
陽平並不客氣,不請自來,而且不問便坐,「母後,您請德武將軍吃飯,怎麼沒有喊上女兒,再說德武將軍既然來了,也該到延陵妹妹那里去拜祭一下,于情于理,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陽平果然是來挑事的,竟然直接在德武面前提及延陵,這分明是在提醒德武,他應該堅持些什麼,國嬤嬤咬牙切齒的看著陽平,這個劊子手,到底要猖狂到幾時。
德武忽然起身,「回太後、連昭儀、公主,老臣已經進宮多時,府上還有些未盡事宜需要處理,明日小兒即將下葬,老臣就先行告退了。」德武的話讓陽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初德武的那股霸氣,是要為兒子討個公道的怒氣已經蕩然無存,尤其是他出門時看向連清的的目光,居然是那麼的溫柔。
「陽平,你既然來了,也不用哀家去請了,明日延陵下葬,皇宮上下都要舉哀,你明日著白色素服,還有延陵身邊伺候過的那些個奴才們,就當作是孝子賢孫,讓他們去皇陵為延陵守孝三年,收效期滿,發放足額的銀倆,讓他們回家安祥度日吧。」太後輕嘆一聲,身子微微晃了幾下,險些栽倒,國嬤嬤眼明手快將她扶住,白發人送黑發人,她豈能無動于衷。
陽平好端端的踫了一鼻子灰,心里氣不過,走過御花園時想起紫楚的窘樣,不免笑了起來,「賽爾,陪本宮到皇後娘娘那里坐坐。」
紫楚幾乎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宮里,撲到床邊,低聲抽泣起來,魏嬤嬤束手無策,「都是奴婢不好,要是不逞強,也不至于讓娘娘為了奴婢的這條賤命,平白被太後娘娘羞辱,都是奴婢不知道天高地厚,娘娘切莫氣壞了身體,那樣,奴婢就更加吃罪不起了。」
「你何罪之有,不過是太後故意刁難罷了,如今連昭儀不過是個孕婦,要是果真有一天成了氣候,哪里還會有本宮的出頭之日,本宮就是好恨,偏偏選了這麼一門親事,要是當初听從您的勸告,也不至于讓本宮連個退路都沒有。」紫楚狠狠的捶打床面。
「娘娘,當初王爺高興的那個勁頭,是誰都不能去抹殺的,何況是您,畢竟是親生父女,一直以來王爺都那麼的鐘愛與您,要不是您的那件事情,也不會讓王爺寒心,達官貴人府上的公子對我們都是敬而遠之,王爺的心里何等難受,也是感念古滇國的求親,讓您風光的做了皇後,王爺對他們也賞了上千的良駒,這些難道您都忘了嘛,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以後要發生什麼,都是我們的女人命中該有的,無法去躲避的,那就堅強起來,勇敢的面對,只要奴婢有一口氣在,就是拼上一死,也要力保娘娘的周全。「魏嬤嬤能夠舍下家里,千里迢迢跟著她來到古滇國,足以證明,魏嬤嬤對她的那份衷心。
紫楚止住悲聲,用錦帕擦掉眼角的淚痕,「本宮不過是心里委屈,褲褲罷了,嫁為**,豈能隨便的跑回去,再說,這樣灰溜溜的回去,還不把王爺給氣死了,就我父王那樣酷愛面子之人,本宮哪里還有臉面回去。」
「皇後娘娘,陽平公主來了。」
「她怎麼陰魂不散,老是糾纏不清。」魏嬤嬤幫著收拾床鋪,讓房間里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陽平興高采烈的進來,一掃剛才的不快,「皇嫂,怎麼了,淚痕還沒有干呢?」她故意勾起紫楚的傷心事。
魏嬤嬤將茶端上來,「回公主,這不風大麼,皇後娘娘剛才被迷了眼楮,老奴也老了,費了好一陣力氣才將皇後娘娘眼里的沙子吹出來,害的娘娘留了不少的眼淚。」
「原來如此,其實,皇嫂,我過來就是知會您一聲,明日延陵與德武將軍的兒子同日下葬,您現在是主持大局的人,自然也要拿主意的,就是明日的儀式,還要皇嫂費些心思。」陽平輕易的將這個包袱丟給了紫楚,太後不出面,可是好歹也要讓國嬤嬤來安排不是,這下可好,不清不楚的落在頭上,讓人痛癢不得,很是難受。
紫楚明知道太後別有用意,可這個時候,要是不聯合陽平,她以後就真的沒有機會了,陽平雖然陰險,但決不能上朝主政,嫁出去的公主,哪能進入金鑾殿呢。相比之下,陽平的威脅,遠在連昭儀之下,她斟酌一會兒,還是決定鋌而走險,選擇陽平。
「妹妹這些日子在延陵公主那里著實受了些委屈,本宮心里是清楚,等待妹妹出閣的時候,本宮自然也會給妹妹一份豐厚的陪嫁。」紫楚決定慢慢的滲透陽平,急于求成,反而會被陽平所掌控,倒不如平心靜氣,讓陽平覺得自己是無欲無求,不過是想自保,到更能讓陽平放心的與自己合作。
「這個宮里也只有皇嫂體惜妹妹,要不這里可是要把我悶死了。」
「听聞宮里紅白喜事不能同月而辦,一旦處理完延陵公主的後事,奴婢擔心,太後會不會借故拖延陽平公主出嫁的日期。」
「不妨事的,妹妹盡管放心,本宮會為你盡力周旋。」陽平點點頭,從皇後宮里出來,陽平心事重重,今晚紫楚有些不對勁,前些日子,與自己劃清界限,劍拔弩張的。今天怎麼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她還真的有些不適應,紫楚已經上朝听政,按道理應該是自己依附于她才對,而紫楚模稜兩可的態度,到讓陽平一時琢磨不透了。
「皇後,奴婢有件事還是很疑惑的,方才在太後那里,德武將軍莫名其妙的拿出那個放水的杯子裝了連昭儀的血液,為何還要將自己的放進去,莫不是?」魏嬤嬤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張大嘴巴,沒有說下去。
紫楚警覺的看著她,「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怎麼可能,她不是國嘉土司的女兒嗎?總不會是私生女吧,魏嬤嬤,你想辦法打听一下連昭儀的身世背景,一定要模清楚了敵人的底細,我們才好下手,古語不是常說,打蛇要打七寸嘛。」
德武騎在馬上,滿腦子都是國嬤嬤向連清賠禮道歉的樣子,本來就是自己的女兒,卻要以主僕的身份卑躬屈膝,都是因為自己當初的不告而別,要是等到國嬤嬤拿到休書,塵埃落定,再行離開,也不至于讓國嬤嬤如今看著女兒,卻不能時時照顧,還要做好主僕的本分。德武仰天長嘆一聲,自己七尺男兒愧對她呀。
國嬤嬤送走連清,轉身回到太後的寢室,「有話就說吧,哀家和你這麼些年了,難道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奴婢知道您是為了在皇後娘娘面前給奴婢立下威嚴,可是,您那樣敲打魏嬤嬤,讓皇後娘娘不惜下跪求情,奴婢是擔心適得其反,讓皇後娘娘對您有了隔心,這樣,就是奴婢的不應該了。」
「你以為哀家就是那麼的鼠目寸光嘛,皇後為何而來,不過就是因為德武進宮,哀家讓連昭儀作陪,而不是她,加上,皇上至今下落未明,連昭儀又有了皇子,生下來就可以母憑子貴,即便紫楚日後登上太後之位,也不過是虛名,連清雖然性情溫和,卻並非池中之物,終有一天會為了兒子與紫楚有一場爭論,哀家不想看到那樣,就會給她們立下意旨,偏是這意旨,一時半會兒,哀家還沒有拿定該怎麼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