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緩緩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太子他們何時動手。你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倘若不回去,以皇帝和公主的聰明,一定會察覺。那時候她們定會懷疑你家也參與了此事,只怕連你娘親、你外祖父母的族人,都會一並連累了。」
我听他說恐怕連娘親一家都要被連累,幾乎要哭出來︰「我怕,我怕,我一定會露馬腳的,怎麼辦,怎麼辦……阿瞞哥哥,你幫幫我,我好怕……」他嘆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月光啊,為何你偏偏這個時候,要藏在我的書房中呢?你年紀這般小,原本不該承受這等壓力的,只能說是造化弄人了。」
而後他彎下腰扶著我的肩膀,與我平視著,緩緩說道︰「月光,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听我說,這回你一定要穩住。你就對自己說,自己什麼也沒听見,什麼也沒听懂,什麼也不知道。你無需偽裝,只需像往日一般,就可以了。」
他的目光里滿是殷切與信任,但眼中略略帶著血絲,眼下是一圈淡淡的青黑,俊朗的眉目間帶著一絲的沉重與憂慮。我凝望著他,知道此事極其嚴重,連忙咬了咬嘴唇怯生生地點了點頭。他嘆息一聲,輕輕地喚著︰「為何你總會被牽連進來?可憐的孩子。」
過了兩日,太平公主派人將我接回宮里,也許是我害怕露出馬腳,也許是坐馬車吹了風,一回到宜繡閣,我就昏昏沉沉的全身發冷,連喘氣都有些喘不過來。太平公主趕緊請了御醫替我把脈開藥,又替我蓋上被子,嗔道︰「你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上回跌到了池中病了好些天,現在又得了風寒。遲早要變成個藥罐子,你說可怎麼辦?」
我知道那些宮女私下里都偷偷說,我這表姨母太平公主飛揚跋扈、任性驕橫,是個極難伺候之人,但她確實是真心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但她越是對我好,我就越是愧疚,越是不敢面對她。我明明知道沒準哪一天,太子就會逼迫皇帝退位,便極想跟太平公主說出此事,但一想,我不能害了李隆基,不能害了李家人,便又死死地將這事藏在心里。
太平公主見我總是神情恍惚,眼神閃爍,似乎並未生出疑心,只是憂心地詢問我是否身子不適,我憋得心里難受之極,恨不得放聲大哭,但我不敢,就怕讓公主看出端倪。過了約莫十日,我那輕微的風寒實則已經好了,但一直裝作不舒服,躲在房里不出來,免得別人看出我神色不對勁。
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憂慮純屬是多余的罷了,因為聖神皇帝忽而病了,原本只是咳嗽,後來卻漸漸嚴重,公主等人焦慮之極,就沒有人再來理會我。可謂是「病來如山倒,去病如抽絲」,聖神皇帝年紀甚大,已經年過八旬,這一病下去總比不得年輕時候,御醫雖是每日熬藥調理,但她的病卻一日重似一日,不過短短十日便已臥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