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負年華不負君 4 

作者 ︰ Believe花...

當項柔醒來已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了,看到麻本消瘦而又蒼白的臉項柔一下便哭了出來,她不要麻本這樣,她不要他為了嘴角變成這副模樣,他是嘴角最親的人,最最親的人啊。

「不哭了都過去了,不會讓你有事的。」麻本一如既往溫柔的笑著將項柔擁進懷里,聲音虛弱到讓人心疼,眼里卻流露出無比的欣慰。

「以後由我保護你,以後由我保護你……」項柔只是更用力的抱緊了他的腰重復呢喃著這句話。

「師傅!」突然推門進來的冉度,身後跟著柳顏,還有之前有過一面之緣名叫金一寧的女人,冉度將采藥的籃子往邊上一丟便跑到床前,欣喜而又不安的看著項柔。

「柔兒已經沒事了。」麻本將項柔從懷里拉出來,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的沖冉度點了點頭,便站了起來。

「如此便好。」冉度緊繃的臉終于放松下來,坐到床邊扶住臉色蒼白的小人,幫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了他懷里,輕聲的說了一句︰「你快嚇死我了。」

「既然柔兒已經沒事了,你就先隨我去休息吧,這里交給他們兩個,蓮兒已經去煮藥了,一會就會端來。」金一寧佔到麻本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里透著責備。

「你要對爹爹做什麼?」項柔見狀一下從冉度懷里跳出來急急的喊道。

「柔兒不得無禮,她是你寧姑姑。」麻本任由她扶著故作生氣的糾正她,項柔還沒來得及反駁,他便咳嗽起來,臉色更顯蒼白。

「爹爹……」

「師傅……」

「師傅……」

「麻本……」

眼見他越咳越凶,所有人都驚叫了起來,柳顏也跟著過去攙住了他,冉度卻因扶著項柔不敢放開,只是焦急的看著。

「無妨無妨。」麻本強壓住咳嗽對所有人笑了一下便轉過頭去對金一寧說︰「一寧扶我回屋吧,度兒和顏兒留下來好好照顧柔兒,有事便來喚我。」

「是,師傅。」見他這副模樣,冉度和柳顏忙不迭的點頭應了下來。

麻本被金一寧扶出去之後,屋子里便沒了聲音,只有項柔一個人低低的抽泣聲。

「度,你去把草藥放好,我來照顧柔兒吧。」柳顏走到床邊,不動聲色的臉上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我哪兒也不去。」冉度頭也未抬的摟緊了項柔,伸手將她凌亂的頭發捋到耳朵後︰「你去看看蓮兒有沒有什麼需要你幫的,順便把草藥帶去。」

「我與柔兒都是女兒家,照顧起來方便些。」柳顏不死心的站在原地,眼楮死死的盯著冉度,臉上卻是平靜一片。

「若論照顧人,顏兒定是不如我的,你還是先去取了藥送到師傅房間吧。」

「……」柳顏抿緊了嘴,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終于才妥協的說了句「知道了」才退出了房間。

「我要去看爹爹。」項柔抹了把眼淚,無比堅定的說。

「柔兒乖,你現在剛醒,身體尚虛,外頭又冷的緊,你受不住的。」冉度心疼的皺了下眉,拉起一邊的被子將她裹了個嚴實。

「我沒事,我很好,我要去看爹爹,我擔心他……」項柔有些固執的推開冉度的手不依不饒的掙扎起來。

「師傅有寧姨照顧不會有事的,柔兒听話,你若這般下去,定是要讓師傅為你擔心的……」

「我不管,我不要听這些,我只想和爹爹待在一起。」一想起麻本剛剛蒼白的像要死去的樣子項柔的心就難受的要撕裂了一樣,任憑冉度怎麼勸都听不進去任何。

「好好好,柔兒別哭,我帶你去便是,但只是去看一眼,不可擾了師傅休息,可好?」

「恩。」項柔應了一聲拼命的點頭,冉度這才溫柔的一笑轉身取來了她的貂絨外衣給她披上,扶著項柔小心的出了門,不知是不是因為中了那一掌的緣故,項柔感覺似乎比以往更懼寒了,像是感受到了項柔的顫抖,冉度輕輕的將她擁進了懷里,為她擋住了那寒冷的大風。

「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還未走到門前便傳來金一寧溫怒的聲音,只是那聲音里壓抑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听的人一陣揪心。

「柔兒如今尚小,我怎忍心離她而去。」麻本聲音幾乎弱不可聞卻無比堅定,可是,要離自己而去?

「如今她已然醒來,為何不能隨我回去,要知道曠世火蓮三百年才結的一次果,如今我求了來救你女兒的命,那是我答應他定會將你帶回去他才給的,這可是當年那個人都未曾用來救的曠世火蓮……」金一寧的聲音嘶啞著,說到一半便開始哽咽起來。

「容我再多待幾年,我的身體你也知道,這輩子想是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了,只想在最後僅有的自由時間里好好的陪著柔兒,她如今身子虛的很,雖有曠世火蓮卻只是去了玄冰掌滲入體內的寒毒,只是未曾想到玄老竟使出了冰極那致命的陰毒,若不是及時帶回,此時柔兒恐怕……」

「你如此放不下她為何不帶她一起回赤炎,那里四季溫熱,對她的身體是極有好處的……」

「我不會讓他見到柔兒。」麻本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里是我從未听到過的憤懣,他,究竟是誰,我又是誰?

「何苦這樣苦了柔兒又苦了自己。」

「再容我多待幾年,等到柔兒十六歲我便隨你回去,永不再踏出赤炎半步。」

「為什麼?十年前為了她,十年後為了她的孩子,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讓我情何以堪。」

「寧兒,是我負了你,只是柔兒如今年紀尚小,我這個做爹爹的如何放心的下,如若不為她打點好一切,他日她一個人行走江湖我怎麼忍心,且不說她現今的身子會帶來的危害,即使她仍是健健康康的,以她的武藝也未必能保自己周全,更何況,柔兒一日日的長大,臉是越發的精致了,如此姿色,恐怕會給她帶來麻煩,我不想她步花奴的後塵。」

花奴,花奴究竟是誰,那個麻本嘴里提到的他又是誰,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秘密。

「六年後你當真會隨我回赤炎安心養病,從此不再過問世事?」

「六年之約,我麻本修若違此誓定遭天譴。」

「修。」金一寧突然驚叫出聲,單單的喊了一個「修」字,原來,麻本,是姓,修才是他的名︰「你終于原諒你母親了嗎?」

「花奴走了有十年了,沒有什麼恩怨放不下了……」

「可是,你的身體∼」說到一半,金一寧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沒事。」麻本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似乎如今病在床榻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一般。

「十年前你耗盡精力,一夜之間白了所有青絲,只為喚她醒來,然而油盡燈枯的她卻早已無力回天,我知你心痛欲絕再換不回那三千絲,如今你為了柔兒又一次傾盡所有,你的身體,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都過去了。」麻本輕嘆了一口氣,至此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項柔依在冉度的懷里,站在麻本空曠的院子里,暈眩在漫天的大雪里,心抽痛的像要死去一般,她不是麻本從山里撿回來的嗎,為何他如此待自己,難道他真的是自己父親?可那些都不重要,只是他為她做的那一切,就足夠項柔傾盡一生來償還。

「雪越下越大了,先回屋吧。」冉度也微嘆了口氣,轉身將她帶離了院子,項柔不想再過多的問什麼,只想快快把身體養好,那樣麻本才會開心,才會好起來。

寧姑姑留下來照顧了麻本半個月便回了赤炎,帶著他們的六年之約,如今項柔才知道麻本竟是赤炎的六皇子,麻本告訴了她一切。

十五年前,他遇到了上一代神醫花藥,因為天分過人便被花神醫收了徒,花神醫有一女,便是麻本口中極少提起卻深埋在心的女子,花奴。像所有俗套的愛情一樣,日久生情定了終身,可當神醫仙逝,麻本帶著花奴回到赤炎時,麻本的哥哥,當今赤炎天子竟也對花奴生了情愫,甚至不顧他們的感受想要納花奴為妃,麻本自然是不允的,花奴更是以死相逼,最後兄弟兩為了她,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太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太子麻本式剛登基不久,朝局尚未穩定,麻本原是他最好的助力,如今卻為了一個所謂的山野女子弄的像仇人一般,于是太後下旨賜了花奴「冰颯」,那世上只有曠世火蓮才可解的毒……

「為何不用曠世火蓮救她!」項柔抓住麻本的手,眼淚連連的問。

「母後不準。」麻本淡淡的笑了一下伸手拂過她的長發。

「你可是我的親爹爹?花奴是我娘嗎?」項柔將頭埋進他的懷里尋著舒服的位置。

「這些都不重要。」麻本的手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你只要記得,你是我最疼愛的人。」

「你永遠是我的爹爹。」項柔緊緊的抱住他的腰,無論她來這千年之前的目的是什麼,麻本也將成為她深愛的人,她的至親。

「柔兒可願像爹爹這般容顏永駐?」麻本將項柔從懷里拉出來笑著問,卻並不等她回答,起身取來兩本書,小巧精致︰「這是爹爹畢生的武功絕學,名妖蠱,一本招式一本心法。」

「爹爹。」項柔接過書後心里一緊,不安的叫他。

「招式只需勤加練習,而這心法,卻只能在入夜之後方可去參,爹爹這三千發絲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妖蠱心法修煉時青絲變白發,血液逆流,雖能容顏永駐,但若修煉過程出了差池,怕是這三千青絲便如爹爹一般永遠成了銀發了,嚴重的話甚至會走火入魔傷及性命,所有,切不可在有外人的環境內修煉,你可听明白?」

「柔兒明白了。」項柔用力的點點頭將書揣進了懷里。

「如今你的身體,毒雖是去了,但冰颯是極少見的陰毒,再加上玄冰掌催之,若不是你寧姑姑及時送來火蓮,這後果是不堪設想的,你身子從小就弱,日後每逢冬日必定要比常人懼冷些,如若有了這心法也算能讓你好受點。」麻本心疼的伸手拂過項柔的臉頰仔細的端詳著,一陣清風從窗外吹來,揚起了他的銀發,柔美的讓人心酸。

春去秋來,便是六個年頭,似乎是前天才剛偷听他們的六年之約,轉眼卻已過了六年,雖然麻本不說,總以為項柔什麼都不知道,卻每每在他注視她的眼神里捕捉到那難以割舍的疼愛。她知道他要隨寧姑姑去了,項柔不怪他,以後的日子她要自己走,她還有自己的使命,如若不能好好照顧他盡孝道,便讓他隨了寧姑姑去,倒也是件好事。

「小公子,主上讓你去他書房一趟。」項柔正一身男裝坐在院子里與冉度下棋,從第一次出山至今她再未著過女裝。冉度抬頭看了她一眼溫柔的一笑。

「去吧,讓顏兒替你下。」

「別啊,等我回來再與你繼續,我偏不信會贏不了你,顏姐姐幫我看好,別讓他踫了我的棋。」項柔皺起眉頭不爽的瞪了他一眼站了起來。

「快去快回,我幫你看著。」柳顏看項柔氣惱的樣子也不禁笑了開來。

「蓮兒我們走。」看著他們得意的笑項柔不由臉一沉,帶上陸蓮轉身便往麻本院子走去。

當她站在門口時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了,莫名的恐慌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他單獨叫自己來是要同她說什麼?告訴她,他馬上要回去了嗎?這是項柔早就知道的,甚至做了六年的心理準備,怎麼還是如此不安。

「小公子?」蓮兒見項柔站在門口久久不進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不由小聲的喚道。

「你先下去吧。」項柔回過神對她一笑便跨了進去,麻本正坐在案前拂著一張琵琶,她帶上門輕輕的叫道︰「爹爹。」

「來,到爹爹身邊來。」麻本抬起頭溫柔的笑著,將琵琶推倒項柔面前︰「你可喜歡?」

「爹爹是要送給柔兒嗎?」項柔笑嘻嘻的看著他手里的琵琶,原來千年以前自己便是喜歡這樂器的嗎。

「你這麼一說若爹爹還不送你,倒顯得爹爹小氣了。」麻本見她如此直白不由一愣,隨即輕笑出聲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項柔接過琵琶,盡量平靜的笑著,不動聲色的問︰「爹爹什麼時候走?」

「柔兒∼」麻本顯然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問,竟一時愣在那里,許久沒有言語。

「寧姑姑來了也有些時日了……」項柔低著頭拂著琵琶喃喃的說道︰「寧姑姑是為了爹爹好,這些年爹爹教會柔兒那麼多,必定是有朝一日要放柔兒一人出去歷練的,如此一來柔兒便不能好好照顧爹爹,所以,有寧姑姑在,我也就放心了。」

「你都知道……」麻本終于放松了表情輕聲的問︰「你可怨恨爹爹?」

「當然如若不是曠世火蓮相救,哪有如今的項柔,柔兒永遠記得,柔兒的命是爹爹用半生的自由換來的,柔兒也想過陪爹爹去赤炎,但,爹爹既然不願那人見到我,那柔兒便不去了。」

「柔兒。」項柔話音剛落麻本便將她拉進了懷里︰「無論日後發生什麼,都不要怨恨爹爹。」

「爹爹是最疼愛柔兒的。」項柔如以往每次那樣將腦袋埋到他的胸口,安靜的听著他弱而有規則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君頤也該十七歲了,柔兒,你可願嫁他?」麻本溫柔的拂著她的長發,輕聲的問著,她的心馬上漏跳一拍,這個讓自己惦記了兩世的人,怎麼會不願嫁呢,可是,如今賀君頤的眼里分明只有項琉璃不是嗎?

見項柔我久久沒有回答,麻本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欠他母親的太多,君凜我為他奪得了太子之位,如今已成了滄月國的一國之主,而君頤,我只想給他找一位好妻子,君頤的心性我了解,若你嫁了他,他必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可願嫁?」

「爹爹要將我許給他?」項柔抬起頭問。

「你是我的女兒,是赤炎的皇族,再加上你的聰慧與姿色,他定會好好待你的。」麻本微微的笑著,笑的我有些恍惚起來,腦海里盤旋著的卻是六年前他看向項琉璃的眼神,那種似寶貝想要融于心間的疼愛的眼神,那個渾身散發著冷漠卻惟獨對她眼神溫柔的賀君頤。

「我定會讓他心甘情願的娶我。」項柔說著低下頭去,心里卻並沒有多大的把握︰「皇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種無法消磨的倔強,容不得任何人擺布的,硬塞給他的,他只會越發的抗拒,更何況,爹爹不是不想那個人看到我嗎?」

「聰慧如你。」麻本听著點了下頭安慰的笑了起來。

「度哥哥與顏姐姐也都對您回去吧。」項柔抓住麻本微涼的手不舍的有些哽咽起來。

「他們與你一起,你一個人待在……」

「不,您的身體大不如從前,我不能陪在您身邊盡孝,就讓他們陪著您,從小到大都是我听你的,這次還你听我的。」項柔打斷他的話,一臉的堅定。

「留你一人,我如何放心,誰照顧你保護你?」看著她倔強的樣子,麻本終于收起笑,微皺起了眉頭。

「蓮兒會照顧我,再說,爹爹留給我的雀樓和暖香閣還不夠保護我的嗎?」

「柔兒。」麻本沉默的看著她,因為生病而明顯變成銀灰色的眼球如一潭溫水一般,似要將項柔淹沒進去,最後才吐出一句︰「萬事皆不可委屈了自己。」

「您就放心的隨寧姑姑去吧,柔兒的身體已然無恙。」項柔釋然的一笑伸手指了指胸口的蝴蝶,那只半透明的蝴蝶,滲在她的皮膚里,這是麻本從自己身上移過來的一只血蝴蝶,淡淡的粉色半透明狀,用來保護她的血脈以及懼寒的身體︰「有它在,就像爹爹在身邊。」

「好好照顧自己。」說完這一句,麻本便不再說任何,只是細細的看著她,一遍又一遍,輕撫著項柔的長發。

麻本他們第二日便走了,離開時柳顏突然哭的很凶,項柔一直以為她是不愛自己的,比如每次冉度對她笑的時候,原來都是自己小心眼了,冉度卻一直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看她的眼神都那麼奇怪,是怨恨嗎,恨什麼呢,項柔不知道。

六年之後再帶著蓮兒下了山,踏進繁華的雀城,看著熱鬧的人群,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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