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淚的沉默,雖然沒有給與白啟任何言語上的答案,可是光看他飄渺的分明失神了的眼楮,就能知道他的心思去了何處。
白啟的眼眸深處,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羨慕。
看著墨淚好一會兒,才用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惆悵的口吻,自言自語了一句,「想念!多好的詞!」悌悌
「不知道想念一個人時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諛
「又或者也許水蓮歆此時也在想念墨淚你!」
墨淚听到這句,有點醒過來神,下意識地就回問了一句,「會嗎?」
「為什麼不會?你墨蛇君這麼心如鋼鐵的家伙都會想念她,水蓮歆那麼柔情似水的一個小女人怎麼就不會思念你呢?」
「那樣啊!」墨淚語聲輕忽地感嘆了一句,就沒了下文,不過從他唇角掀起的弧度,足夠說明他此刻的心情之好了。
看的白啟心神又是一動,忍不住就問,「被人想念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墨淚一怔,仔細地看他,待看得白啟自己都有些狼狽的不敢再面對墨淚的眼神的時候,墨淚才似有所了然地吐出一個字,「暖!」
「暖?」
「嗯!暖!」墨淚點頭。
白啟聞言,放低了聲音,有些羨慕地道,「真好!」諛
「墨淚,你知道嗎?這一刻我是真的很嫉妒你,也有些後悔!要是早知道有今天,那時候,我就該接受水蓮歆的,你知道,她一開始是真正喜歡我的!」
「你說,要是和她結婚的人是我,現在她想念著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
墨淚听了這話,本能的就想反駁他的,可當他話剛要出口,卻發現白啟的臉色陰陽變幻的時候,墨淚頓時就收回了到嘴邊的駁斥之語。
明白到白啟的情形不妙了。
似乎是要提前兵解的跡象了。
不由心頭有點急,可他同樣也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亂,更不能慌的驚動到他,白啟他自己可能還沒意識到他眼前的情形非常危險。
必須要安撫他心神先穩定下來,這樣才能重新穩住他的形神不散。
因此,墨淚佯裝認真的思考和沉吟了幾秒後,才不置可否地回應,「是啊!若是她和你結了婚,估計就真沒我什麼事了!」
「哈哈,你也這麼想?看來墨淚你這家伙在這點上還是很實在的!」
白啟聞言,似乎胸中的一個郁結因此打開了一般,頓時有了大笑的心情。
而隨著他的這兩聲舒爽的笑聲之後,墨淚注意到原本已經有些形神不穩的面容,重新變得穩固了些,這代表他暫時逃過了兵解的危險。
這才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
雖然他們兩人的最終結果都是要死的,可眼前墨淚還不想這麼快看到白啟消失在他的眼前。
畢竟是並肩戰斗了五年的伙伴了。
雖然五年的時光,在他們倆漫長的生命中實在不佔有什麼比例,可奈何這五年的時光是這般的不同。
兩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必須靠同心協力才能同時生存下來。
這般下來,想要感情不好都不可能了。
墨淚之前也不曾有過父母兄弟的經歷,可對著白啟,他已經有一種感同手足的情感了。
而與此相同的是白啟對墨淚何嘗不也是如此?
他自生來就是幽冥界的少主,天賦強,資質高,修行刻苦,進境也是一日千里,便是親如兄弟手足,心中多半也是嫉妒惱恨他,多過于敬愛他。
幽冥界又是以強者為尊,尋常人家的享受的所謂的天倫手足之情,在他的生長環境里不可能有的。
而他白啟也不屑那小女兒情長的情感維系。
父親從他踏上修行路的第一天告訴他的就是︰力量是唯一的信仰!
他也一直以此為人生前行的動力。
可這五年,雖然是被迫困于這樣只能進不能退的絕境里,卻也讓他完全體會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過去的特殊的感覺。
那是種在精神上讓他同樣體會到了巨大的力量,可又絕對和純粹的力量無關的另一種動力。
一種找到了精神上的知己,可以互為依靠,互為臂助的全然信任的朋友的感覺。
尤其是听著墨淚一口一個白小七的叫他,白啟嘴上不喜,其實卻覺得很是親切的真實心境。
這種便是朋友嗎?
原來有朋友是這樣好的!
于是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自己的一切!
現如今,兩人都面臨無生寰的絕境,這一刻,互相分享他們一生中最後時光內的心情,也算是給他們的人生做最後的一段總結。
「墨淚,我現在真的後悔了!我白啟一生都不曾做過什麼令自己後悔的事情,我也以為自己即便到死也不會有後悔的一天,可真到此時此刻,才發現我後悔之事還真是不少!細數下來,竟然每一件都與你有關!」
「白小七,現在還不到做最後遺言的時候吧,你不是說還能撐上十天半個
月的?怎麼現在就熬不住了?」
墨淚似乎刻意用小瞧他的語調說著,同時還挑眉看他。
白啟微笑,表情溫暖了起來,「墨淚,你這家伙,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激將人時的表演拙劣極了?」
「你放心,我還沒死呢,要說撐不住,也肯定是你先撐不住,你比我傷的重多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先送完你,才能安心上路!」
「那就好!」
墨淚毫不在意白啟有咒他先死的話意,反而放松了眉眼表情,重新伏躺到了地上。
白啟見狀,也不再逞強的抬起上半身,也學著他放松了身體,側躺回了地上。
因為他們的下半,身已經完全被冰封住了,可說是完全沒有了本身的知覺,這般被強行固定在地面的‘休息’方式怎麼想也與舒服掛不上鉤。
但是當一切的痛苦都已經成為家常便飯的忍耐的時候,這點已經算不了什麼了。
「墨淚,真的不想听我後悔些什麼?」
「無非就是後悔你沒搶我前頭娶了我的老婆而已!」
墨淚語氣輕松地調侃了一句。
「這的確是其中之一後悔之事,不過最後悔的是我不該找你與我共闖這龍墓,害了你這唯一的朋友!」
「白小七,你本末倒置了吧!」
墨淚聞言輕笑了一聲,「不和你共闖這龍墓,你還當我是你敵人呢!哪里來的朋友?所以你後悔個什麼勁啊!」
「那也後悔!就算是敵人,你也是唯一值得我敬佩的敵人!委實不該拉你下水!」
「說這些個沒用的話做什麼?誰能預測到所有的未來,倘若那樣的話,我們便是天道了,還需逆天修煉嗎?」
墨淚倒是想得開,他原本就是殘酷環境下一點點的走到今天的人,生死早在計劃之內,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早而已。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懼生死。
從修煉的第一天開始,便已經做好了隕滅的準備的。
「墨淚,倘若,倘若有一次讓你活下去的機會,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白小七,你這——」
「回答我!」
白啟卻不容墨淚轉移話題,似乎很是堅持地要他給一個答案。
墨淚看了看他們彼此的處境,失笑,「我們還有倘若嗎?好吧,真有倘若的話,我想回去找水蓮歆那個傻女人,讓她給我生一窩孩子!」
「當真?」
「當真!」
「好,就沖著你這個宏願,我也要給你創造一次生的機會!」
白啟很是認真地說了一句,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墨淚卻沒當真,反而笑罵了一句,「說的你好像是造物主一樣!我們現在這情形,便是造物主來了,也是無力回天了!」
「說起來,也是我未能幫上你的忙,遮天幕上要求有龍族血脈後裔之人才可以得進這里,初時我們都不懂是什麼緣故,可等到明白,已經是來不及了!」
「這是真正的龍墓,我卻是一條再純正不過的蛇族成員,就算有修煉的天賦,也不等于血脈中就真的有龍族傳承,以至于我們從進入這里開始,非但不曾得到照拂,可能反而加劇了龍墓內的禁制變化!」
「以至于我們連龍墓正門都不得而入,真要計較起來,白小七,我們之間還真說不上是誰拖累了誰!」
「因此,你完全無須此時此刻還愧疚計較了!」
墨淚一邊說著,不無自我嘲諷的味道。
尤其是看著那高的猶如直、插、入雲霄的聖光石門,這是真正的龍墓正門,唯有進入到這巨門之後,才算是進入真正的龍墓前宮。
然而諷刺的是這整片望不到頭的聖光石門,竟然是一整塊巨大無比的仙玉制成的,上面烙滿了屬于龍族的法陣和龍符。
別說破壞了,輕易觸踫都夠他們傷的千瘡百孔。
白啟身上破壞性、最大的主創之處,就是由于這龍墓正門的一個微小的龍符激射而致。
這正門的威懾力可想而知。
而墨淚毫不懷疑,假設進入此地的另一人不是自己,而是一條蛟龍後裔,它體內的血統傳承也比他多的多!
至少人家是真有幾分龍族血脈的。
可他自己嘛!
墨淚不是看不起自己,當真是半點把握也無啊!
「不,墨淚,你可願意再賭最後一把?」
「嗯?小七,你這話是何意?」
墨淚這才注意到白啟的眼底似乎真像是有什麼辦法一般,不由也眼眸為之一凝,忍不住有些屏息凝氣地問了一句。
「其實,還有最後一條路可走,只是我一直很猶豫,是選擇從容干脆的煙消雲散,還是從此成為傀儡一般的守墓傀靈,我一直覺得以我們的驕傲,若是不能成功,自然是死的干干淨淨的好!」
「可現在,遺憾是如此的多,我想再賭一把!若是我們的幸運但凡還留有一分的話,也許能換的一人生離此界!」
「墨淚,你可願再賭一把?」
「白小七,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淚聞言,卻不覺得有什麼可開心的,之前的那一抹期望,在看到白啟沉重和孤注一擲的面容後,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倘若真是一次希望大的賭生的機會的話,白啟早就說出來了,不會等到他們如今都已經油盡燈枯的時候,才說要賭一把。
顯然這個提議白啟自己本身也是不願意用到的。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情願死的干干淨淨。
可現在,他竟然說要賭一把,毫無疑問,這儼然是有點疾病亂投醫的癲狂了!
「墨淚,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對你坦白,那古獸的半截靈骨下除了那塊仙玉和那份遮天幕之外,還有一塊這個!」